"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北宋逍遥生活 作者:作者:右一   作品相关 周家关系图谱   祖母周唐氏。   公公周光意、婆婆周张氏。   大儿子周克、大儿媳周苗氏(苗兰儿)。生儿女,大女儿周晓晓,二女儿周多多,无子。   二儿子周勇、二儿媳周方氏(方芳)。无子女。   三儿子周恒、三儿媳周宋氏(宋可人)。生一子一女。   四儿子周茂,四儿媳周桑氏(桑倩)。生一子。   女儿周佳,又名周小妹。   正文   第一章 如此逼婚   阳春三月的京兆,风和日丽。   关中的天空自古湛蓝,雪白的云朵飘落到天的尽头。空气里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腥气,奶牛和牧童与这腥气中走过,留下一段段心旷神怡的舒缓。   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理会这令人舒服的恬淡,村头宋家的屋子里,一场战争已经爆发。   “你个碎女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走着瞧,你成寡妇那天,能不能在家守一辈子!老娘就等着你偷汉子让大家笑话!老娘告诉你,老娘改嫁之前一定要把你嫁出去!免得往后你偷汉子被人抓到,到时候,人们说我宋王氏不懂规矩!”宋王氏一只手叉腰,站在小院子里,另一只手指着一个门口,脸上一副得意的模样。   越骂越舒服,越骂越有节奏。要是李龟年在世,将她宋王氏骂街的话总结下来,一定成了名曲!论起骂街,她宋王氏的技术可是十里八村的佼佼者!若是骂街能赚钱,宋王氏早就发家致富。   宋王氏斜着眼角伸出手推了推头发上的簪子,提了一口气,像是唱高音一样的吐出:“别以为你是个女子老娘就不敢说,你非要等到老娘改嫁了你再嫁,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已经有了汉子?我看,你就是要趁着老娘不在时偷汉子!你比那暗门子里的女娃,能干净多少?你是俏丽的脸蛋假清高!骨子里是真风骚!”   宋可人就算是块石头,这会子也要被宋王氏骂成了灰。   这不,宋可人一把推开了门,红着脸愤怒的瞧着宋王氏!   “宋王氏,你嘴巴放干净点!你寡妇再嫁还有理了?换作是谁,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哥哥才去世几日?你就急着要嫁人?难不成,你是和那宋家合伙害死的我哥哥?”宋可人脸涨得通红,指着宋王氏就喊道。   宋王氏愣是没接上这话,一下子士气就掉了一半。哪儿有跟嫂子对骂的小姑子?传出去,谁不说那宋可人是个泼妇?   宋可人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恶狠狠的瞧着宋王氏,恶狠狠的低声说道:“你别把我逼急了!逼急了,我什么也不顾!”   宋王氏被小姑子这一番话说得一愣,竟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宋可人气的鼓鼓的,一扭头甩门拂袖而去   宋王氏连忙喊道:“你别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上药铺的小刘!我跟你明明白白的说,人家小刘已经在城里定亲了,你别做梦了!”   宋可人咬着牙,等自己的心跳的没那么厉害的时候,才回了头,狠狠的看着宋王氏。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敬重你是我哥哥的媳妇,才一忍再忍。别把我逼得急了。不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说完,宋可人狠狠的将门板摔在后头。   哎,穿越就穿越吧。人家穿越不是能成为公主、皇妃的就是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她怎么这么倒霉?穿越到一个破落的农家。   家境就家境不好吧,偏偏老子娘死的早,单有哥哥和嫂子照顾。可是,还没等她过上好日子,哥哥就死了。   哥哥一死,嫂子急着改嫁。   嫂子改嫁就改嫁吧,偏偏要让她先嫁人。   这里面的猫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若在嫂子之前嫁出去,名义上,她还是嫂子的小姑子。家里没了父母和哥哥,男方家的聘礼,名正言顺的就落在嫂子的腰包里。   凭什么?凭什么让她占领这个便宜?   凭什么让宋王氏卖了她,接着将卖她的钱踹进她的腰包?   好吧,嫁人就嫁人吧。她嫂子要是给她找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家也就罢了。能嫁到大户人家当媳妇,那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好事儿,可是,偏偏要给人家做续弦。   就说说镜子里的这张脸,天生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虽没有范冰冰那般的倾国倾城,但也能算上清秀脱俗。特别是一笑起来,嘴边还有一对小小的梨涡。多美个姑娘,可咋是这种破命?   宋可人瞧着这一张漂亮的脸,又想起这烂命。立刻从阎王爷的弟媳妇开始一直到玉皇大帝他娘的姨姥姥都骂了个遍。   宋王氏冲着宋可人门的方向破口大骂,什么三孙子、臭婊子的话,一句没拉全使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宋可人像是听不到一样,就是不出来了。   骂完了心中的不痛快,宋王氏翘起了兰花指,像是戏子一样的亮个相。抻个懒腰,捋捋头发。提起了屁股,向空中甩了甩袖子,惦着小碎步进了屋。   宋家那小小的屋子承载不下她的心!她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死了丈夫再嫁屠夫,她不信命,她得和命争!   宋王氏挺起了脖子,谁敢说寡妇再嫁不要脸,她立刻拿着菜刀跟你拼了命。宋家这三间破房子,难道,还比不上她这几年的青春?笑话。   她娘一见宋王氏骂完了,赶忙递过来一碗水,仿佛是拳击手下了台,赶紧有人上前来按摩。   宋王氏喝了两口茶,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笑脸。   这时,她的娘张口说了话:“不是我说,你们家姑奶奶还真有一套,没听过哪家姑奶奶敢跟嫂子对骂的。再刁的小姑子,也不过是在婆婆耳朵边上说几句风凉话。你们家姑奶奶,竟然还敢跟你对骂。你瞧瞧,她就是没把你这个嫂子放到眼里!”   宋王氏欣赏这镜子里自己的容颜,瞧见自己的头发冒了老了,正要用梳子压下去。听她老娘的这几句话,宋王氏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   “她要是不嫁人,我有能有啥法子?答应了人家老宋家,今年夏天就嫁过去。到现在这个祖宗还没打发出去呢,我可怎么办?哎,真真是命里的魔星,真真是个‘海兽’”宋王氏担忧的说道。   宋王氏的娘“嘿嘿”的笑了出来。   “你愁什么?总之逼着她嫁出去就是了。你想,不光是她的聘礼,到时候,就连这房子,也是你的!”宋王氏的娘阴阳怪气的说道。   宋王氏攥着手中的梳子,用她那犀利的眼神,迅速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她住了几年的屋子。   那灰鼠鼠的墙壁,脏兮兮的青砖地面,还有,东倒西歪的家具。这些东西一卖,怎么也有十两八两的银子吧?   这些个银子,就是她那青春换来的。那女人一生中短暂而美好的时光,换来这些个破(烂)货!   所以,她必须要宋可人嫁出去!就为这十两银子,还有她那消失了的青春!   “你现在是她嫂子,你做主就行!明儿媒人来的时候,你直接答应就行了。她一个女娃,还能说出什么不成!她要是敢说什么,你只说她是要偷汉子。到时候,她急着跟你辩解,还故的上家产?”宋王氏的娘,一脸的得意的说道。   第二章 威逼利诱   第二日的下午,媒婆老姚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宋家。老姚刚刚吃过酒,脸上的褶子,堪比村头刘寡妇脚后跟上的龟裂纹。老姚一笑起来,眼角堆起的褶子能夹死一只蚂蚁。   她那四方步,支撑不住又大又肥的身子。要是遮住了脸,这样的身形遮住脸,远远的看去像是一口老母猪。   老姚一进来,就显示出媒婆独有的素质。先是用她那白似豆腐的咸猪手摸了摸头发,又从银镯子低下抽出那白白的、小小的、四四方方的软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白沫子。又将那徐娘的老眼珠子轻轻的一转悠,得意的冲着宋王氏微微一笑。   顿时,风停了、燕落了、花掉了、鱼沉了。凡是能躲起来的都躲了,她那微微一笑足以倾国倾城——笑塌了房子,笑塌了地。真可怕!   远了不说,咱就那京兆城、京兆县来说。就这孙悟空撒尿泡出来的黑土地上,十里八乡的哪个媒婆能赶上老姚这张嘴?   “咱老姚不是吹,咱老姚手里有竿称,左手一称,右手一摸,十里八乡谁嫁谁,咱老姚心里最清楚。知道不,我上辈子是月老门前的俏红娘,要不是贪杯吃醉了,哪儿能下凡来撮合?你们呀,就一百万个放心吧。多少大闺女、小伙子,等着盼着俺老姚?凡是老姚来上门儿,你们家的喜事儿就不远喽!”   耳朵不好的人,通常说话声大。再加上喝多了酒,老姚这说起话来不仅是提高半个声调,飞溅出来的吐沫星子都能浇花了!   宋王氏的老娘一面小心的避开夹杂着菜叶子的吐沫星子,她是跟着老姚的口水扭动着身子。老姚的口水往左喷,她的身子就转到了右边去。老姚的口水往右喷,她的身子就转到左边去。等老姚把话讲完时,宋王氏娘的老腰在不知不觉间瘦了二斤半。   宋王氏的娘见口水不喷了,像是秋天的蚂蚁般树叶儿一样,赶忙钻空子陪笑说道:“那可有劳她姚婶,我们家姑娘的事儿,和她小姑子的事儿,都是她姚婶操的心……”   “那你看看,咱们两家谁跟谁?我跟你说,你们家姑娘的小姑子,嫁到周家去,绝对错不了。周家的聘礼,是这个数!”老姚那一双醉眼盯着宋王氏手上的金戒指,比划了一个数。   宋王氏的眼睛立刻像太阳一样放了光,直勾勾的盯着老姚的手,老姚打了个冷战,听说狼也是这样的眼神儿!   “行,我替她做主了!”宋王氏抿着嘴唇,咽着口水说道。   老姚刚要说话,突然后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慢着,婚姻大事儿,难道,不需要听听我自己的意见吗?”   宋王氏心里一惊,心说坏了。果然回过头去,就见宋可人站在屋里门口,冷眼看着屋子里的这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两个老,一个泼辣一个横。三个老娘们儿里,哪个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得,破罐子破摔吧,爱咋咋地!   老姚见状,赶忙笑着说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要大喜喽!”   宋可人挺着脖子,将她那不大不小的俏脑袋一挑,用眼角子瞧着老姚,冷冰冰的说:“先别忙着恭喜,我不答应!”   老姚一愣,看了看宋王氏。宋王氏咽了口唾沫,真他娘的丢人!   宋可人傲慢的“哼”了一声,脖子像个机器人一样的扭了一下,瞧着众人说道:“嫁给周家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一定要在我嫂子出嫁以后我再嫁过去!”   宋王氏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当着媒人的面,她又不能像个泼妇一样骂街,只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捶着胸口,一面扯着头发,吊着嗓子就按照秦雪梅吊孝的段子喊了出来。   “姑奶奶,你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你哥哥临走时,一再的嘱咐,一定要我把你安置妥当后再改嫁!如今,你现在不出嫁,让我怎么出嫁呀!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哥哥!你这可要我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   老姚一脸的尴尬,这个时候说什么好?是应该将宋王氏扶起来,还是任由着她哭闹。宋王氏的娘可是不慌不忙,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孩子太不懂事儿了!你嫂子过去答应过你哥哥,你要是硬要这样做,你让她怎么对得起你哥哥?”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说道:“对得起我哥哥?对得起我哥哥就干脆别改嫁,为我哥哥守一辈子的寡!”   宋王氏的娘被宋可人噎得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涨红了脸竟也没憋出一句话。   宋王氏立刻站起来,指着宋可人的鼻子怒喊道:“有本事,你男人死的时候,你给我守一辈子的寡看看!”   还没等宋可人说话,老姚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呦,这儿说什么呢?这大姑娘还没嫁人呢,就诅咒老周家的三公子过世?这让亲家听了,可是不怎么好吧!”   宋王氏闭起了嘴自觉失言,宋可人冷笑了两声。   宋可人转身对老姚说道:“姚大婶,回去告诉老周家,这门亲事我可以考虑答应。但是,有一点,所有的聘礼必须直接给我。礼单也要直接给我。如果,结婚的那天,我要是发现我嫂子动了我的聘礼,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说完,宋可人又转过身来,对她嫂子说道:“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我今儿跟你说明白,你要想让我在你之前嫁人也行。这家里,除了你自己的东西,你一样也不能带走!要是你敢带走任何一样,咱们就拼个你死我亡,谁也甭想着好!”   宋王氏气的脸色通红,她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宋可人的鼻子,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可人冷笑了两声,心说,你要是算计财产,怎么也算不过我这个在律师楼工作过的人吧!   宋王氏的娘不愿意了,替女儿说道:“我说,你哥哥死了,财产就是你嫂子的。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宋可人眼睛一斜,立刻说道:“如果你闺女不改嫁,甭说这房子里的东西,就连我的聘礼也可以全部给她。但是,你女儿现在要改嫁了,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你女儿当初好好和我商量,没准儿,我还能同意她继承一部分房产。可是现在不一样,你们母女不就是想要霸占着房产顺便霸占我的聘礼?别当我不明白!”   老姚一看,既然,人民内部战争要爆发了,她一个外人,何必跟着搅和这浑水?便赶忙找了一个事由,脚底下抹油逃跑了。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还没的等走到房门口,她嫂子那爆发式的骂声就铺天盖地的冲了过来!   第三章 出嫁从我   老姚迈着她那双三寸金莲,不紧不慢的钻进了周家。   周家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家,三代为农。家世绝对清白,没出过暗娼和胡子。论起来,还和宋代的开国君主赵匡胤,有这七杆子戳不到,八杆子戳瞎眼的远远房亲戚。   老姚为了那双方的媒金豁出去了,用她那张金刚嘴、不烂舌,加油添醋的将宋家的姑娘说的天花乱坠。   周恒的老娘周张氏一听,嘿,这是闺女吗?这不简直一仙女吗?这等的姑娘上哪儿找去?嘿,得,您呐,也甭折腾了,就她得了!   我那三儿是个读书人,正好配上这颜如玉,这不是典型的一对儿金童玉女吗?行了,就她喽!   老姚高兴极了,好么,银子到手了!   宋可人最后还是吃亏了。宋王氏找了族长,最后,家产一分为二,房子属于二人共同拥有。   宋王氏的娘出了钱,逼着从宋可人手中买下了那另一半房产。自打签字画押那天开始,宋可人就被她嫂子锁了起来,不为别的,周家的亲事儿是说定了,她不能被宋可人跑了路!   宋可人也没闲着,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使尽了。宋王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将宋可人锁的严严实实,每天只供应一顿饭。送饭的时候,她嫂子的娘拿着棍子站在门口,她嫂子迅速将吃的放在桌子上,拎着马桶就冲出去。   不仅如此,她嫂子连窗子都用烂木头封上,宋可人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暗无天日的日子。   昏暗中,宋可人彻底的断了逃跑的念头。她一共做错两件事儿,第一,为了气她嫂子顺口就答应了婚事儿,第二,应该留一把菜刀在身边,这样,她嫂子进来的时候,她就能以她嫂子作为人质。   可惜,她嫂子为了怕她真自杀,屋子里连个针尖儿都没留下,宋可人躺在床上等死,心里这个不情愿。   后来,宋可人想通了,自己大可不必颓废。现在是逃不出去了,但是,不代表她嫁到周家后逃不出去!被拐卖的妇女还能逃出魔窟呢,更何况她一个儿媳妇!   想到这里,宋可人有了精神。   将计就计,嫁到周家后,她再趁机逃跑。到时候,她就不信,周家的人还能把她当宝贝一样的看管,只要趁着周家人不注意,她直接就溜出去!   出嫁的当天,宋王氏帮着宋可人请来了一个蹩脚的喜娘。给宋可人梳了头,绞了脸,一个不小心,还将宋可人的脸划出一条小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宋王氏的娘笑着说道:“姑奶奶婚后走鸿运!”   宋可人白了她一眼,懒得同她们讲话。   从今天开始,她就将和自己过去的美梦告别了。那些梦中,有江湖侠士的潇洒,也有朝中大臣的风光。这梦里,还少不了红袖添香,书生身边的浪漫。   她的梦里,一个男人赛着一个男人的帅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爱她。   可是,从这一天以后,这些男人都将在她的梦中消失了。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风刀霜剑中,给不得她半丝的浪漫。   第四张 大婚   宋可人瞧着那最后的的发钗别在了自己的头上,饿了三天,她真没力气反抗了。这是她嫂子用的计,免得她结婚当天逃跑的计!   对于下一个时辰要发生的事儿,宋可人心里一阵的忐忑不安。那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是不是长了血盆大口,吃掉了嫁给自己不到三个月的妻子?还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半个耳朵还是一口大黄牙?   宋可人正想着,只听外面一阵的唢呐声,打断了宋可人的思路。   “来了来了!新姑爷就在外面呢!”宋王氏的娘慌慌张张的从屋子外面跑了进来,一阵的窃喜,倒像是,嫁人的不是宋可人而是她。   收了人家的红包,宋王氏的娘这才催促起来。当新娘子的要有新娘子的架子,故意让新郎官在外面等一等。周家也不是第一次结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红包送进来,就比说什么话都要快了。   喜娘领到红包后,便和宋王氏一起,将一块大红的盖头拿了起来。这盖头一盖上,甭管有天大的急事儿,盖头里面的新娘子,也不能说话了。   “等等。”宋可人突然说道。   大家一愣,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宋可人的脸上。   “你和我姑嫂一场,不管之前咱们俩闹得有多不愉快。但毕竟,你伺候了我哥哥一场。往后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顺便谢谢你,你给我准备的嫁妆我看了,没给我丢脸。”宋可人说着。   宋王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鼻子有些酸。   这时,喜娘催促到:“吉时要过了!”   宋王氏点了点头,跟着喜娘一起,将大红的盖头披在了宋可人的头上。宋可人看着那块廉价的布,世界,一下子就成了血红色。   未来,就像是这血红色的廉价红布一样,让人烦躁和不安。   宋王氏和喜娘扶着宋可人上了轿,宋可人第一次坐在轿子里还有些不习惯。   总是从电视上看到,只有稍微有点实力的人家才能坐的起轿子。今天她这一坐才发现,轿子根本没想象中的舒服。   不过是密不透风的布围起来的一个小空间,中间有一块木板子,人坐上去,只觉得搁屁股。宋可人摸索着坐下,虽然才刚到春天,但轿子里密不透风,闷得她几乎出了汗。   阳光温温暖暖的照在地上,太阳底下的小猫伸了个懒腰。现在,甭管有多少只耗子在它的面前经过,也无法打扰它晒太阳的好心情。   艳阳天里阳光明媚,天空湛蓝,还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冷冷的。娶不上媳妇张三揉了揉鼻子,瞧见大红色的轿子从他面前经过,心里甚是羡慕。   唢呐声一声接着一声的高,欢欢喜喜的在宋可人轿子的后面呐喊着。不管轿子里的人,是高兴还是悲痛,总之,唢呐是欢愉的。以它欢愉的声音,嘲弄着轿子里哭泣的新人。   宋可人一路上没有哭,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最终在大红盖头盖上前的那一瞬间,她竟然原谅了她的嫂子。   她嫂子欺负了她几个月,她最后竟然不计前嫌。宋可人在轿子里骂自己是假圣人,伪君子。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原谅了那个三天不给她饭吃的人。   谁知道呢,就连她自己也糊涂。   突然间,轿子停下了,宋可人一愣?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周家在邻村吗?咋这么快就到了?   果然,听到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请新郎!”   宋可人顿时紧张了起来,又听见“蹭”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踢倒了轿帘。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踢轿门?   那老女人的声音又喊道:“压轿!”   宋可人还没反应过来,就顺着惯性冲了出去。要不是轿子旁边的媒人老姚及时扯住了她,宋可人就将以一副狗啃屎的姿势摔倒地上。到时候,她将会成为十里八乡最大的笑话。   这厢,宋可人心有余悸。那厢,火盆已经准备好了。   只听媒人老姚在一旁说道:“小姐看脚下,小心!”   宋可人低着头,顺着盖头露出的小*缝隙,只见自己的脚边有一个不小的火盆。宋可人紧紧的捏着手,一狠心,一抬腿,迈了过去。   顿时,后面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喝彩声。   媒人领着宋可人穿过天井进了花厅。   花厅中,周家的老太太周唐氏坐在上首。她儿子周光意坐在下首,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宋可人未来的婆婆周张氏以一副老母鸡般惊恐的表情,站在周唐氏的身边。   周太太和周恒头两人拘束的坐在正坐,媒人扶着宋可人跪下了,新郎官跪在了宋可人的旁边。   只听一个高亢的男高音喊道:“一拜天地!”   宋可人缓慢的俯下身子,磕了头。这时,那男人又喊道:“二拜高堂!”   周唐氏站了起来,周张氏趁着空子就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老公的身边。   等到司仪喊道:“夫妻对拜!”的时候,媒人将宋可人扶了起来,转到另一边跪下。宋可人心说,直接在垫子上转过来不就得了,还要这么麻烦做什么!   刚刚与对面的男人磕完头,只听司仪又高亢的喊道:“送入洞房!”   宋可人心里一阵的恐慌,这一句话,就意味着整个婚礼的高(潮)。这是古代婚姻中最刺激与惊险的地步,就像是未来的惊悚电影的结局。成败在此一举,掀开盖头后,就算是个缺鼻子没眼睛的人,她也要跟他过上一辈子!   一群小孩子急着要看新娘子,叫喊着欢欢喜喜的先跑进了洞房,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大姑娘小媳妇紧随其后,就连洞房外的窗子底下,也占满了围观的远房小妹子。   宋可人这个恨!   一恨自己没本事逃出她嫂子的铁锁,二恨自己失言,为了气她嫂子竟顺嘴说出了那样的话。三恨宋家家教严,穿越到这里大半年以来,出了她哥哥死的时候出过一次家门,剩下的,就是每天呆在家里。   恨来恨去,她愈发的觉得,自己就一棒槌。以愚弄人的傻头脑,愚弄了自己。   得了,到了这份儿上了,听天由命吧。总比逃出去遇到了坏人,卖到暗门子里划算。   宋可人就在矛盾中,被媒人扶着进了洞房。   “哦哦哦!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无数个农村的小娃娃不停的叫喊着,喊得宋可人心烦意乱。   万一,掀起盖头的是个大麻子、缺一只眼睛,或者长相超烂的丑男人怎么办?   宋可人猜想,肯定不会是个帅哥,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福气。就说,一个乡下,能培养出什么样的帅男人?   第五章 掀起了你的盖头来   喜娘捧着大枣、莲子,不停的往床上洒着,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等一些吉利话。   宋可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候,只要她轻轻一咳嗽,心脏就会蹦出来。宋可人双手冰凉,后背渗出了微微的冷汗,她只感到盖头里更加的闷热,闷得她几乎晕了过去。   看热闹的小孩子更加的兴奋了,媒婆老姚将一只贴上了红纸的秤杆子递给了周恒。   周恒在一片起哄的喧闹声中,哆哆嗦嗦的将秤杆子塞进了盖头里。   宋可人突然听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一看,一根秤杆子塞了进来。心里一阵的慌乱,眼前一片一片的小黑点,得,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盖头,挑了起来。   “新郎官高升!新郎官高升!”媒婆老姚喊道。周恒将盖头故意向上一丢,一下子就丢到了帐子上。   宋可人趁着乱赶忙抬起了头,瞅了瞅那男人,又赶紧垂下了头。   怎么说,她也在二十一世纪活过,自然没有古代女孩儿的羞怯之色。可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的新娘子一定要害羞,换作谁,谁也害羞。   自从盖头掀开后,她才发现,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儿一样,供人们观赏。人们看她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目光中充满了暧昧、挑逗与媚笑。得,还不如公园里的猴儿呢。看猴儿还要掏门票呢,看新娘子还能蹭顿饭,多划算的买卖。   周恒瞧着新娘子,心里松了一口气。新娘子皮肤白皙,害羞起来,两颊泛着微微的红晕。新娘子是瓜子脸,眼睛不大不小水灵灵的,一张樱唇虽算不上小口,却恰到好处的处在下巴和人中之间,不上不下甚是可爱。   周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回头对着众人满意的笑了笑。   宋可人垂着头,心里犹豫这自己要不要撞墙自杀。她刚刚趁乱抬头看了一眼未来的老公,可惜,太乱了,她也只看到了他的下巴。   貌似是黝黑的皮肤,没有胡子。看不清其他的部位。她未来的老公周恒,不像她哥哥那样瘦弱,反而是一副强壮的骨骼。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不瘦。   宋可人还想抬头看看自己的老公,哪知道,喜娘赶着周恒和一帮亲戚出去了。院子里摆了流水席,周恒要去应酬,宋可人不禁的暗暗懊悔,刚刚,应该仔细看看才是。这让自己是自杀还是不自杀?   这一懊悔不要紧,宋可人更饿了!   可是,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定下的规矩,新娘子进了洞房,就不能吃任何的东西,只能等到晚上洞房的时候,和新郎一起吃。   这都什么规矩?宋可人心里不爽,恨不得把制定这规矩人叫过来问问,要是让他三天不吃饭,看看他饿不饿。   外面乱哄哄的,越是热闹,宋可人心里越是不爽。特别是,一想到别人在外面大鱼大肉,胃里的酸液就翻江倒海的折腾。   宋可人为了分散注意力打量了一番这间房子。这间房子大约十五平米左右,床的对面是一张圆桌四把椅子。   圆桌上铺着刺绣,圆桌的旁边就是门。宋可人一扭头,看到床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桌子,应该是梳妆台,桌子的旁边放着一只铁做得脸盆架。整个屋子里只有这一些,寒酸的很。   宋可人站起身,在屋子里乱翻了一通。好容易在一个小抽屉里摸出了剪刀,宋可人将剪刀藏在了身上,叹了一口气。   第六章 新婚之夜   到了晚上,家中的客人总算是走的差不多了。宋可人靠着床头不知道打了多少盹,为了不让头发乱了,宋可人不敢躺下。   突然,门响了,宋可人一阵的慌乱,赶忙摸了摸头发,又扯了扯衣服,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开门进来的,是周恒二哥周勇的媳妇周方氏,她的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见屋子里没有光,周方氏赶忙将两根红蜡烛点燃,又将食盒中的几盘菜摆到了桌子上,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宋可人刚要放松,门又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正主周恒。   宋可人瞧见自己的未来男人进来了,立马有些紧张。蜡烛微弱的光中,她看不清楚周恒到底长成个什么德行。   周恒回头把门关上,呆呆的依着门站着,过了好半晌,周恒才忐忑不安的问道:“你……这一天也饿了吧?不如,不如,来吃饭吧。”   周恒的声音十分磁性,绝不是黄健翔嘶喊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不是刘德华那一开口就迷死万人的声音。他那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的温柔,干净而不魅惑。就像是春天里风从父亲的肩膀穿过时,从容而温暖。   周恒说完见宋可人没有反应,便一个人坐了下来。宋可人饿了三天,从胃一直到脚后跟都发了软。这时候,还装大头的是傻子。   可是,偏偏,她宋可人就要装这个大头,当这个傻子。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她不知道要如何对这个陌生人开口讲话。   媳妇不来吃,自己怎么好意思动口?周恒本是个老实的年轻人,不打架不骂人,信孔子得天下。从不多事儿,从不耍赖,一心只做老实人。   面对宋可人的一言不发,老实人周恒束手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该怎么办才好。   宋可人也是一阵的尴尬,这男人不是结过一次婚吗?怎么还是这副德行?这他娘的没出息,真他娘的窝囊。   在晕黄色的烛光下,宋可人勉强认清楚这个男人的轮廓。   他长着一张不胖不瘦的长脸,刚好配上他不胖不瘦的身体。丹凤眼上是一对浓密的剑眉,衬托出他的脸并不让人讨厌。   宋可人远远的看着这张脸,只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想不出来。他不是韩剧里的某位男主角,也不是台湾肥皂剧中的小男人。那张脸,虽然算不上帅气,却有一种诚恳的踏实感。   几日以后,宋可人见到周恒笑的时候才在心理惊呼,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帅哥?周恒的笑很阳光,一般的情况下他不笑,但是,只要是笑,就绝对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而他的一颗小虎牙,更是给这笑容增添了无数的阳光感。   因为有了阳光,所以,才会温暖。   周恒见宋可人不眨眼的盯着他,更加的害羞,恨不得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去。宋可人皱了皱眉头,真是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   既然这么老实,她欺负欺负他也是无妨。宋可人想出了各种恶作剧的手段,可惜她闹不过见到馒头就抗议的胃。算了,还是让他继续老实下去吧。   挨到了亥时初,周恒终于忍不住了。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宋可人一阵的心慌,这时,周恒摸到了床上。   宋可人像是被猫咬了一样,立刻跳了起来,远远的站在一边。   周恒斜着眼看了看宋可人,木讷的问道:“你不睡觉吗?”   宋可人无言以对,眼睁睁的看着周恒躺下。她也不能在桌子上趴一晚上吧?宋可人立刻说道:“你去地上睡,我在床上睡。”   周恒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宋可人突然从袖筒里掏出了一把剪刀,一双手饿的直发(颤):“你要敢碰我一下,咱们谁都别囫囵了!你下去,住在地上!”   哎呦,这唱的是哪一出儿呀?洞房花烛夜,新娘子用剪刀指着自己。周恒瞧着宋可人眨了眨眼睛。   “君子动口不动手!”周恒说。   “快,快下去!”宋可人说道。   周恒瞪大了眼睛,宋可人一只手提着剪刀,一只手摸过床上的被子仍在了地上。   “你听好了,咱们以后就这样,你睡地上,我睡床上!不许和你娘告状,听到没有?”宋可人厉声说道。   周恒点了点头,恐慌的看着宋可人。等宋可人爬到床上的时候,周恒这才反映过来。第一,他是个男人,为什么被一个女人这样的威胁?第二,这是他家,为啥他要睡地上?第三,她是他的媳妇,他凭啥被媳妇威胁!   周恒是个老实人,听媳妇的话跟朝廷走,这是他毕生贯彻的座右铭。媳妇的话顶千金,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周恒一身的不舒服。是个人都不会觉得舒服,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媳妇连个枕头都没给。更何况,这叫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被同窗们知道了,还不得笑掉大牙?   周恒委屈的瞧着床沿儿,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的翻了三四个身。忽然,这宋可人一下子坐了起来,下了周恒一跳。   只见那宋可人双目失神,直勾勾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她一步就挪下了床,身子直挺挺的冲着那饭菜一步步的走过去。   周恒大骇。   这宋可人此刻的模样,就像是当年他表嫂的姑婆的女儿撞了鬼一模一样。   宋可人直勾勾的走到桌子前,抓起了一个馒头就塞到了嘴里。周恒眼睛都不眨的瞧着宋可人,老人家说,鬼怕红!   周恒抿了抿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床边,一把就扯起刚刚盖在宋可人头上的红盖头。紧接着就以飞蛾扑火的精神与冲劲儿冲到宋可人的面前,张开双臂,拉着盖头像是鹰一样的扑去。   宋可人正吃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后面一阵急促的小跑。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巨大的红网扑到了她的面前。情急之下,宋可人手中的筷子用力一戳。瞬间,那红色的盖头扑了下来,紧接着,听到了“哎呦”的一声。   宋可人紧忙将那盖头从脑袋上扯下来,最里面塞满了馒头和菜。就见周恒在几步之外,一面用手捂着肚子,一面直“哎呦……”   周恒心说,这下子完了,中招了。这剪刀戳进了肚皮里,还不得让他的肚子上多个窟窿?周恒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喊着疼,一面以英雄就义般的姿态缓步走向幽暗的油灯。   第七章 周家儿媳   周恒走到灯底下,打开手一看,肚皮上没多个窟窿,也没渗出血,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头,就见宋可人一脸的恼怒。   宋可人将手中那半个馒头狠狠的摔在周恒的脚底下,从袖筒里掏出剪刀,指着周恒说道:“你要是敢动我一下,咱们谁都甭想好!”   周恒心疼的蹲下,将地上那半个馒头捡起来。   “孔夫子曰,君子动口不动手!”周恒说道。   “你要是真听孔夫子的话,就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否则,我要你好看!”宋可人说。   周恒白了宋可人一眼,喃喃的说道:“谁愿意碰你!”   宋可人抿了抿嘴,趁机将口中的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了。再瞧瞧桌子上的饭菜,哎,好好的一顿饭,得了,她也有三分饱了。   宋可人白了周恒一眼,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剪刀吓破了胆,真他娘的懦弱。得,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明儿早上,还要按照规矩早起,给那讨厌的公婆行礼。反正她是想好了,现在先让他们放松警惕,等到时机成熟,她就逃出去,过她的逍遥日子!   宋可人挪到床边,顺便又白了周恒一眼。周恒赶忙扭过头去,低声说道:“孔夫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宿无话,宋可人虽躺在床上,可也没怎么睡着。宋可人需要小心翼翼的防着这个老实的男人,也需要琢磨一下自己的逃跑思路。   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宋可人刚刚睡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的鸡叫了。这鸡一叫,周恒从床底下跳了起来。   宋可人一下子就张开眼睛,刚要去枕边摸剪刀,却见周恒径直走到洗脸盆子前,匆匆的洗了脸,接着拿起一本书,高声的背了起来。   “北冥有鱼……”   宋可人也坐了起来,科举考试不考的是孔孟吗?汉武帝那会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怎么还背上庄子了?   宋可人起身从包袱里掏出一件衣裳,新娘子的衣裳不能总穿着,可这也没个换衣裳的地方呀。   宋可人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对周恒说道:“你先出去。”   周恒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背着:“……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你先出去!”宋可人又说。   “……野马也,尘埃也……”   “你背错了!”宋可人说。   周恒一惊,浑身像是被泼了凉水一样,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他停下了背诵,诧异的扭过头瞧着宋可人。   “你出去,我换衣服!”宋可人说。   “我哪儿背错了?”周恒问。   “哪儿也没背错,我叫你出去!”宋可人说。   周恒乖乖的夹着书出去,出来乍到,他让着她!免得被人说,他一谦谦君子欺负一个娘们儿!   宋可人换上了衣裳,出了门儿。按照规矩,新娘子今儿该给家中的长辈行礼。宋可人的大嫂周苗氏早就在门口等候,对于新来的人,人们似乎都想给新人留下个好印象。   一向脾气不好加心眼儿不好的周苗氏也不例外,一见宋可人就微笑了出来。   花厅中,周家的人老老小小的坐了一屋子。打上首的是周恒的祖母周唐氏,周唐氏六十几岁的人,经历无数的风雨,风刀霜剑在她的脸上刻下毁灭青春的印记。虽然老了,但长着长脸的周唐氏的眼睛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让人一看便知道她绝非善类。   周唐氏的眼眉里长着一颗黑痣,让人一看就会记下她的特点。宋可人进屋的时候,周唐氏正拉着衣角,一见新人进来,周唐氏一仰脖子。宋可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大宅门里的白家二奶奶,周唐氏这一出,简直就和白文氏的那股子劲儿一模一样。   周唐氏的首坐着一个老年的男子,宋可人猜测这大概就是她的公公。没错儿,此人正是周光意,一身阔少爷气质的周光意,脸上永远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大少爷表情。   周光意的旁边坐着的是一脸紧张的周张氏,周张氏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为周家添丁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可惜,到现在还是儿媳妇。她堂姐、表姐的婆婆都死了,姐姐们都成了婆婆当家做主,她没她们那种好福气。有婆婆在,她就永远都是谦卑的儿媳妇。   周苗氏扶着宋可人到了周唐氏的身边,儿媳妇周方氏递过来两个垫子。宋可人跪下,周恒跪在她的旁边。   “这是奶奶。”周苗氏笑着介绍。   宋可人跟着周恒一起给周唐氏磕了头,抬起头周方氏就递来茶碗。   “奶奶喝茶。”宋可人端起茶杯递了过去。   周唐氏接过茶,象征性的抿了抿,紧接着就放在了桌子上。“好好好,恒儿,你也成家立业了,好好读书,我们全家的希望就都寄托在你的身上。等你高中状元那天,我们全家都跟着添福!”周唐氏微笑着说道。   周恒一脸的凝重,又给周唐氏磕了头。   “奶奶,我一定努力。”   周恒这一磕头表决心,到让宋可人找不到北。她是跟着磕头还是不跟着磕头?这礼节她也没学过这么多呀!   幸好周唐氏此刻说话:“给你爹娘磕头吧!”一面说,一面又递给了宋可人和周恒每人一个红包。   周光意一脸的无所谓,儿媳妇磕头敬茶耽误了他睡回笼觉的时间。周张氏一脸的紧张,虽然她已经娶过三个儿媳妇,但此刻还是像自己嫁进门时那般的紧张。这就是当了二十八年儿媳妇的下场!都有了心理阴影了。生怕做错了事儿,说错了话,被婆婆骂。   给公婆敬完了茶以后,便是周恒的大哥周克和大嫂周苗氏,以及二哥周勇和二嫂周方氏。   给兄嫂敬完了茶以后,宋可人和周恒便接受周恒的四弟周茂和小妹妹周佳的敬茶。   这一番来来回回的折腾以后,总算是完成了敬茶的仪式。当然,宋可人收下了不少的红包。   第八章 背后的阴影   一出花厅门儿,此时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了。宋可人这才有机会看了看周家的院子,或者说,顺便寻找一条逃跑的好路线。   周家不是富贵人家,应该说,距离小康家庭还有很大的一步之遥。周老爷子周光意每天的任务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一家老小的温饱问题落在了老大周克和老二周勇的身上。   周家在村子里有几亩地,主要归周克负责耕种。另外一间半死不活的杂货铺,周勇这个唇边有小胡子的男人在打理。   一家上下的正式收入只有这些。   这一大家子的男女老少,光靠着这点子东西当然不行。所以,在老太太周唐氏的带领下,全家的女人们每天都要做女红,赚点散碎银两补贴家用。   当然喽,这些自然也不够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周唐氏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带过来丰厚的嫁妆。虽然大部分被同为大户人家的周光意的爹,也就是周唐氏的老公,丢进赌桌里。但是这几十年来,周唐氏用命护着自己的私房钱。直到他爹死了,周唐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捂着口袋的手。   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周唐氏就拿出一件两件的嫁妆典当。总能挨过最艰苦的日子,于是,这周家就在这种破落户儿的清贫中,渡过了几十年。   宋可人趁着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了,努力的记下这院子里的一切。   周家的院子是典型的关中大瓦房,不大的院子,西边三间房,东边三间房,正中央是花厅和周唐氏的卧室。   周唐氏卧房的后面,是一排没有窗户的小房子。最外侧的是厨房,周张氏每天战斗的地方。厨房的旁边是仓房和柴房,柴房的旁边,是个不大的茅房。   周家人去茅房的时候很少,大部分排泄问题都在床后面的马桶里解决。但是,作为一会资深农家,保存粪便的茅房是必不可少的地方。每天早上,各房的儿媳妇都排着队到茅房里倾倒马桶。   看完了茅房,下一个说的自然是卧房。   周光意和周张氏住在西边第一间,对面是他们的女儿周小妹的卧室。周小妹卧室的旁边是周家的老四周茂的屋子。   周茂屋子的对面依次是大哥和周恒的房间,周恒房子的对面,是周勇与周方氏的屋子。   在过去,就是泥巴夯实的大墙和正门。   这样一个小而拥挤的院子,要想混出去,应该不是啥难事儿。宋可人心里不免得意,这一得意,就有人不乐意了。   宋可人在院子里贼眉鼠眼的策划逃跑路线的时候,周茂对着她的背影笑了笑,然后一抬腿一推门就钻进周小妹的屋子。   要说帅哥,这一家子里宋可人就看中了周茂。周茂不管是放在古代还是放在现代都是一流的帅哥!   周茂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这一张目子脸上,两条剑眉像是画上去的一样。那一刻嵌在双眼皮中的眸子,明亮而干净。高挺的鼻梁下边,是一张薄而红润的嘴。这嘴巴一笑起来,嘴角总是习惯性的向一边挑去,一副坏小子的轻佻样儿。   与周茂的帅气对比,周佳的脸就像是出生时被人一屁股坐了一样。她与周茂站在一起,谁也不会认为他们是从同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连周光意看到周佳,都会偶尔怀疑,自己的婆娘是不是曾经有过一段不忠于自己的历史。   一张国字脸,再配上一对三角小眼、塌鼻梁大嘴巴,眼睛底下的颧骨上是一圈儿的雀斑,在加上唇角的一颗大黑痣,这样一个姑娘,逼跑了多少的媒婆?   周茂迈进周佳的屋子时,周小妹正在因为自己的婚事儿犯愁。她三哥都结第二次婚了,她已经十八岁半了,请了多少个媒婆,都是没了下文。难道,这辈子自己注定待字闺中?   今儿周小妹心情格外的不爽,第一是她三哥又结婚了,第二,她三嫂是个美人。这两件都犯了周小妹的大忌,她一是见不得别人长得好,二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周茂进来时,周小妹正坐在桌子旁戳着脑袋生闷气。旁边放着刚刚被绞烂了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蝴蝶和一朵恶俗的花。周茂一瞧这荷包的颜色,便知道这是她给三个周恒绣的。   见小妹生气,周茂立刻露出了得意的坏笑,这种坏笑和他死去的爷爷几乎一模一样。一看便知道是个败家的坯子,一肚子的坏水儿。   周茂又一习惯,那就是挑拨离间、加油添醋。以别人的痛苦为快乐,以自己的快乐为崇尚。见有新人来,当然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儿,那就是挑拨离间。   等所有的人都不理新人时,他在抛出橄榄枝。好做人,做好人,这是周茂毕生的原则。咋说也得让新来的三嫂欣赏他,要不然,他这漂亮的皮囊不就浪费了?   “我说,这是谁又惹着我们大小姐了?这会子不赶紧把今儿的活儿做出来,一会子让奶奶知道了,又该说娘了!”周茂一面挂着坏笑,一面一屁股坐在周小妹的对面。   周小妹立刻对四哥的这番话产生了反感,挥着手皱着眉说道:“去去去,你一边儿玩儿去!别老在我面前晃荡!我现在烦着呢!”   “嘿嘿……”周茂一笑,眼珠子一转,伸过手去摆弄着那绞碎的荷包。   “我知道你心里什么滋味儿,你以为我不难受?人家三哥都结婚两次了!可我呢?我年纪也小了,奶奶、爹娘哪个给我张罗了?不就是三哥成绩好?书院的先生夸了他几句,这就找不到北了!”周家老四愤愤不平的说,顺手拿起那荷包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番。   周小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儿的从周茂手中夺过绞碎的荷包。   “你这是眼气!有本事,你也跟三个学!人家回回考试都第一!要我说,爹娘花钱供你上学都浪费了钱!”周小妹冷言冷语说。   周茂的五官立刻扭曲在了一起,挤着眉毛上下打量了周小妹一番。   “嘿……你少在这假清高!咱们家的人,谁把咱们俩当自己人了?你呀,还跟你三哥好!傻瓜一个!”周茂说。   “滚!”周小妹怒了。   “你也甭生气,爹和奶奶不待见咱们,咱们还不活了不成?不说别的,就说那天,奶奶给了二嫂子一个发钗没给你,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吗?要给,就大家都有份。凭什么只有二嫂子的,没有你的?”周茂一扬脑袋说。   这话像是一根针一样,一下子就刺进了周小妹的心里。周小门“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抓着周茂的手,使劲的把他扯起来。   “滚滚滚,你不把自己当人,我还把自己当人!别人嚼舌头根子的话,你自己留着慢慢品,用不着跟我说。我也不愿意听,我屋子脏,留不下您这干净人!”周小妹一面愤怒的说,一面推推搡搡的将周茂推出了屋子。   周茂这边把周小妹惹生气,那边,周苗氏和周方氏坐在屋子里,一面坐着女红,一面瞧着窗外。   “嘿嘿!你瞧见没,老四又把小妹惹生气了。瞧瞧,又让人给推出来了!这老四天天就爱挑拨离间!就怕别人说他比不上老三!”周苗氏兴奋的瞧着窗子口说道。   周方氏瞄了一眼,低下头缝完了最后一针。   “他就那样,没事儿就喜欢去惹乎小妹。你等一会瞧着,小妹该屁颠屁颠的去告状了,老三又没好果子吃了!”周方氏暧昧的说。   周方氏放下手中的鞋底子,伸着懒腰。周苗氏暧昧的一转眼珠子,在她那张大长脸上,这对子眼珠像是玻璃球子一样,总是不停的乱转。   “小妹回回上当,这会老三娶了媳妇,咱们的婆婆,还能那么骂他?嘿嘿……”周苗氏问。   “你忘了老三先前儿死的那媳妇?要不是婆婆没鼻子没脸的骂,她能被气吐了血!哎……也是个没福气的人!忍过去不就得了!”周方氏说。   “咳咳……”   周苗氏和周方氏一惊,这声音不是她们俩发出来的。墙根子低下,有个人!   宋可人呆在房间里十分的无聊,周恒一声高一声低的背诵着《庄子》。宋可人一夜未睡,此刻两只眼睛像是被注了水一样,一下接着一下的往下沉。周恒的背书声,就在她耳边像是鬼火一样,一会子听到,一会子听不到。   宋可人靠在床头上,断断续续的昏沉,像是感冒的感觉。周恒也不是个体贴的男人,孔夫子的门生,一天到晚只知道苦读圣贤书。换作别的男人,媳妇要睡着了,早就乖乖的闭起了嘴。周恒却是一声赛着一声的高。   宋可人想丢过什么东西去狠狠的砸周恒一下子,不过她太懒了,只想这样的靠着。忽然,窗下有人喊道:“三妹呀,公公要睡醒了,你去把盐水准备一下子!”   周恒的声儿顿时止住了,宋可人打了个激灵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啊,那啥,我就来!”宋可人慌张的说。   第九章 出来乍“祸”   宋可人摸了摸头发,又整了整衣服。忍得一时的风平浪静,换来半生的自由自在。宋可人露出了笑脸,勉强给周家当半天的丫鬟吧,只要等到周家人都睡觉的时候,她就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喽!   宋可人一出门,就看到刚刚在窗口下喊她的周方氏。周方氏见到宋可人,友好的一笑,露出甜美的笑。   周方氏过去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要不是因为家穷,又不愿意给地主当小老婆,她才不会嫁到周家来。好歹周勇对她不错,也没辜负了她这一副好皮囊。   宋可人跟在周方氏的后头,客气的说道:“二嫂,我出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往后,还要二嫂多多指点。”   “哎呦,你客气了,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咱不都是一家人嘛!来,进来吧,这就是厨房!”她二嫂周方氏拉开了一扇门,宋可人伸头一看,这厨房,可不大。约莫着也就五平米左右,一个大灶台,就占据了半边天。   “爹要醒了,你倒上一碗温水,撒上一些盐。一会子给他送过去就行了,我还要回去帮你二哥拿东西,就不帮你了!”周方氏说。   宋可人笑着对周方氏客气了一番,想不到,这二嫂子的人还真不错。看来,像她亲嫂子那样的人真是不多见。   她二嫂子一出去,宋可人便忙活了起来。这点小活难不住她,这年头没暖水瓶,喝水全靠着现烧。宋可人从水缸里舀起几水舀子的水,倒入锅中。打开灶台低下的小门,里面有火,她只要在添些柴火便是了。   没一会子,水烧好了。宋可人找来一只干净的碗,用水瓢从锅里舀出热水,先烫了烫碗,去一去碗上的油腥气后,才正式将碗中盛入水。宋可人从碗架子里,寻到了放盐巴的小罐子,也没多想,随手就捏了一小把的盐巴丢了进去。   可谁知道,就是这一没多想。她就惹出了祸!   宋可人端着这碗有些烫的盐水站在公婆的窗子下,婆婆说:“你进来吧。”宋可人才像是戏里的青衣一样,迈着小碎步,就迈进了屋子。   碗中的半碗水,摇摇晃晃的,宋可人担心,这要是撒出来,那该多尴尬?宋可人缓慢的走到公公的面前。   她公公周光意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后,就例行公事的坐到窗前的椅子上。阳光透过纸糊的窗子射进来,阴沉沉的,滤掉了阳光原本的灿烂。   阳光照进屋子,照过桌子、椅子,直逼着床上照过去。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起来,宋可人一阵的尴尬,这叠被子的事儿应该是婆婆做,她没必要插手帮忙吧?   “爹,睡得好吗?”宋可人面带微笑,递上手中的盐水。   周光意眯着眼睛,缓慢的摇动着椅子。像是没听到一样,吧嗒吧嗒嘴,如同猪圈里的大花猪。   “爹,盐水。”宋可人提醒道。   周光意抬手抓了抓头发,宋可人瞧见了他的手指,干枯而清瘦,要是半夜见了这双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是骷髅人的手!   周光意慢条斯理的不耐烦的接过碗,那双手一碰到碗就像是碰到了老鼠夹子一样。慌张的缩了回去,宋可人此时已经松了手,“啪啦”的一声,碗摔在了地上。   “哎呦……”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周光意像是杀猪一样的叫喊了出来。一面喊,一面伸手捂着自己的脚。   宋可人被这一声喊叫吓得抖了个激灵,在看周光意的脚背,雪白的袜子低下,渗出了殷红的血。   “哎呀……”宋可人也叫了出来。   周光意的叫像是帕瓦罗蒂的高音一样,高耸入云。划破云霄,直接冲向了村头村尾的家家户户。   周张氏紧忙的冲了进来,见到周光意的脚上流血,周张氏的脸一下子吓得惨白。   “你是什么回事儿?连这点子事儿都做不好?你老子娘是怎么教你的?什么都不动还敢给人家当儿媳妇?丢不丢脸!”周张氏愤怒的骂道。   宋可人听了这话,又是气又是好笑。可她还是辩解道:“娘,是爹没接住!”   “对了,我还没说呢。你们宋家是有钱人家,我们周家比不了!周家的钱都是从牙缝里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攒下来的!你要摔碗到你们宋家去摔去,我们周家没那么多碗让你摔!”周张氏指着宋可人的鼻子怒道。   宋可人咬了咬牙,蹙起了眉。嘿嘿嘿,这老太太还讲不讲理了?   “娘,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是我愿意把碗摔了吗?你的意思,什么错儿都是我出的?娘,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我爹要是不伸手接碗,我能不小心将碗摔了吗?再说了,就算是摔了碗,你也没必要没鼻子没脸的骂我吧?一个碗值多少钱?至于你这般的骂吗?”宋可人说道。   周张氏的眼睛立刻像比目鱼一样的立了起来,这一瞪眼,眼角上的皱纹立刻展了开来。周张氏也不过四十几岁,可和她的婆婆周唐氏放在一起,看上去俩人几乎是一个岁数。   “怎么的,你一个新媳妇竟然和婆婆顶嘴!你有没有点家教!”周张氏怒道。   宋可人咽了口吐沫,正打算要和那周张氏辩解几句之时,周张氏就骂开了:“我周家真是瞎了眼,怎么娶了你这种媳妇?真真是上辈子缺了德,这辈子也没做好事儿!我们家哪点对不起你了,你敢和婆婆顶嘴。缺管少教的东西,你老子娘也不张开眼睛瞧瞧,他们家养了一什么模样的闺女……”   “行了,你有完没完?你男人都疼死你,你还有闲心骂媳妇!”   还没等宋可人反驳周张氏,门口就飘来了这个声音。宋王氏听了这话,就像是耗子听到了猫叫声儿,最后的那几句骂宋可人的话,才到了嗓子眼儿就被她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紧忙低头瞧着周光意,周光意刚才在她叫骂声中,扮演着和声的角色。说来也有意思,周张氏扯着嗓门骂,周光意“哎呀呀”的叫,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乐队。就差宋可人拉着胡琴儿,给他们伴奏一出《刀马旦》。   这外面的声儿一出,不光是周张氏吓得半死,周光意也停止了高喊声儿。周光意低着头委屈的抚摸着脚面,像个孩子一样忐忑不安的瞧着门口。   老太太周唐氏一脸的不高兴,儿子流血她心疼。儿媳妇糊涂,她生气。周唐氏几步就走到了周光意的面前,一把推开周张氏。   周张氏见婆婆不乐意,赶紧木着脸走开,从箱子里扯出几条棉布。周唐氏与周张氏,七手八脚的将周光意的脚丫子包了起来。   周唐氏沉着脸,周光意委屈的捂着脚丫子。周唐氏瞧着周光意,就数落道:“多大个人了,脚上破个口子就没命似的喊?早知道你年轻的时候,我就不应该舍不得你,当初应该送你上战场去。缺条胳膊少条腿的,我看你还像现在这样喊吗?”   周光意低着头,“嘿嘿……”的像是孩童般委屈而戏谑的一笑。这一笑,惹怒了周唐氏,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横竖,你怎么就没点心眼儿呢?哎,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了!过去,多好个孩子。十里八乡,就你念书念的最好。当年,我为了供你念书,跟你爹吵了多少的架?哎,就是没娶个伶俐媳妇。要是有个伶俐的媳妇劝劝你,早就出息了,哎,早就出息了……”   宋可人在暗中扬了扬眉毛,她偷偷的瞥了周张氏一眼。周张氏一脸的木讷,似乎早已经听习惯了这些话。   周唐氏眼珠子转到了周张氏的脸上,刚刚舒缓的眉毛一下子就挤在了一起。   “我说,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去后院,杀一只鸡炖了,没见着光意流血吗?怎么一点的眼力价儿都没有呢!哎,我早就说,小门小户人家的姑娘就是不行。甭管怎么教,她就是不上道!”   周唐氏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教训,像个大耳光一样,狠狠的摔在了周张氏的脸上。周张氏的脸一下子就红成了昨儿宋可人的红盖头的色儿,一对小眼儿眯着,也不敢答应。   越是这一副小母鸡的样子,老太太周唐氏越是看不上。阴阳怪气的白了周张氏几眼,又不好深说,总还要给周张氏这五个孩子的娘,在儿媳妇的面前留点脸面。   “还不快去?”周唐氏说。   周张氏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打了个激灵,连忙出去了。宋可人一想,自己留在这,也是挨骂,便跟着周张氏的脚步就出来了。   周张氏像是听到了圣旨一样,来不及向儿媳妇们摊派任务,一个人跑到后院儿去杀鸡了。   刚刚周光意一叫喊,周张氏一骂,周苗氏和周方氏早就站在外头听声儿了。一听到新儿媳妇被骂,周苗氏悄悄的给周方氏递了个眼色。   周苗氏没有周方氏漂亮,可递过来的眼神儿中总是有一股子三堂子里的媚态。谁也说不清楚,这个不怎么漂亮的妇人,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媚(术)。   第十章 瞧这一家子   周苗氏刚要开口,周茂就一脸的兴奋推门闯了进来。   “你们听到么,三嫂挨骂了!”周茂兴奋的说道。   周苗氏立刻高兴的白了周茂一眼,顺带脚的给周方氏飞了个眼儿。   “你真和个小冻猫子似的,就没有一点的闲下来的时候。小声点儿,一会子让娘听到,小心给你两个榧子吃!”周苗氏的笑容中充满着一种挑逗的暧昧,这种话题一向是妇女间最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出来,至少能乐和两三天。   自打周茂一进来,周苗氏和周方氏就让出一个位置。两个长舌妇,加上一个好事男。一出评书般热闹的好戏就上演了。   那厢叔嫂三人正忙活着说是非,大门口来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位妇人。   这妇人看上去三十四五左右,一身素衣,头戴华胜,略施粉黛,一双圆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出善良的光。   一看便知道,这妇人非普通农户。她跟周张氏同岁,却显得比周张氏要年轻个十几岁。周张氏和她站在一起,她就是叫周张氏一声娘,外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老太太周唐氏的亲闺女,周光的的亲妹妹,周恒的亲姑姑,王周氏。当年,周老太太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将王周氏嫁到京兆城里的一户中等人家去。正是这中等人家的平凡日子,让王周氏享了一辈子的小福气。   当然,王周氏对家里的事儿,也是当仁不让的帮忙。周恒大婚之前,她里里外外帮着张罗。这不,今儿又过来瞧瞧,看看家中还有什么帮忙的。   王周氏一进院门儿,就听见周恒朗朗的读书声,院子里除了这声音以外,就没有旁人了。就连她进来,也没人知道。   “我说,咋没人呢?家里的人呢?都到哪儿去了?”王周氏一进院子,就扯开了她的大嗓门儿喊道。   从王周氏这大嗓门儿里,宋可人听到一股子亲切味儿。她听得出,王周氏是个快言快语、刀子嘴豆腐心的善良人。   王周氏这一嚷嚷,屋子里的周苗氏等人就窜了出来。宋可人正跟着周张氏在厨房里,周张氏忙忙碌碌,她插不上手,也不敢出去。   周张氏烦躁的不得了,脸上的五官都跟着拧巴到了一起。宋可人跟在周张氏的屁股后面,周张氏忙,她也跟着忙。周张氏停手,她也跟着停手。   “我说,你会不会干活?不会干活就出去,在这也是添乱!”周张氏焦躁的说道。   “啊,婆婆,我……”   “你什么你,到一边去!”   宋可人连忙让开,厨房的锅里,一阵一阵的白烟冒出。   宋可人顺手拿过一只碗,碗里什么也没有。   她就拿着这只碗来来回回的跟在周张氏的屁股后面,周张氏刚刚杀鸡拔鸡毛的时候,她就拿着碗,直到鸡快出锅了,她还拿着这只碗跟在周张氏的后面。   “你眼睛里没活儿吗?一地的鸡毛,你不会收拾收拾!”周张氏说。   宋可人这才反应过周张氏的话,再一看,厨房的地上果然是一地的鸡毛。宋可人放下碗,又遍天下的寻找扫把。她哪儿知道周家的扫把放哪儿了,还不就得找?   “我说,你是瞎子吗?扫把在那!”   周张氏指着一个方向就骂道,宋可人皱着眉头,本欲回敬周张氏几句。   正好此时,周苗氏一步跨进厨房的门儿,兴奋的说道:“娘,那谁,老姑来了!”   “喊什么喊,我又不是听不到。你老姑来就来,嚷嚷什么!领着她去你奶奶的屋儿不就结了,来这里喊什么!”周张氏揾怒。   “奶奶说,叫娘把昨儿剩下的那些核桃糖拿出来。我不知道娘放哪儿了……”   周苗氏瞧着周张氏的背影,给宋可人挑了挑眉毛以示友好。宋可人对她微微一笑,这时,周张氏回了头,周苗氏赶忙收起了表情。   “哎……你奶奶是一会子不喊我,不折腾我,她就难受……”   周张氏嘟囔着就出去了,周苗氏乖乖的跟在她的背后。厨房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宋可人拍了拍耦色旧衣上刚刚蹭上的尘土,挽起袖子拿着扫把扫地上的鸡毛。老母鸡在锅中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儿。好像是还活着一样。   地上的鸡毛混着尘土飞了起来,冲入宋可人的鼻子。   “啊……嚏……”   宋可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赶忙随手抓起了草纸擦了擦鼻涕。   想来,周唐氏也够矫情的,周光意不过是脚上划破了一个小口,至于炖只鸡来补补?这也太夸张了。要是周光意真在战场上断了条手,周唐氏还不得把儿媳妇的大腿割下来炖肉给周光意补?   这个家里,太变态了。溺爱儿子的婆婆,对婆婆一肚子怨气的老媳妇,还有一堆,像是鸡崽子一样的孙女、孙子。对了,周唐氏也算是四世同堂了。今儿早上宋可人敬茶的时候,瞧见了周苗氏的两个闺女。   两个并不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一脸傲气的瞧着宋可人。大的也不过就十三四岁左右,小的也就十岁出头。   这种鬼地方,她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可越是呆不下去,她还越要呆下去。只要挨到晚上,她就能偷偷的溜出去了。到时候,天涯海角,山涧雪原,哪儿能没她的身影呢?   一回头,就见锅里呜呜的冒出了白烟。宋可人赶忙伸手去抓锅盖,哎呦好烫!“噹”的一声锅盖就被扔在了一旁。宋可人抱着左手差点疼哭出来,这一下子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幸亏她仍的快,不然,肯定会烫出一个水泡。   宋可人送了一口气,可是,当她把眼睛放在锅里时,真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刚才,她擤鼻涕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草纸,在慌乱中,掉进了锅中。那沾满了鼻涕的纸,不偏不倚的掉在了鸡胸上。   宋可人尴尬的瞅着那草纸,忽然打了个哆嗦。不行,趁着草纸还能拿出来之前,必须把它弄出来。   慌张中,宋可人也找不到筷子在哪儿了。连忙用抹布包住了手,匆匆的将那草纸拎了出来。   此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宋可人赶紧打开灶门,将草纸瞥了进去,又慌张的将抹布丢在一旁。接着,装出一副研究鸡的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可人扭过头看。原来,进来的是她的大嫂周苗氏。   周苗氏对着宋可人友好的笑了笑,伸手拿过一直碗。   “该给爹送过去了。你尝了没有?盐放了没有?”   “啊,我,我不知道,我刚打开。刚都是娘,娘在操作。”宋可人尴尬的笑了笑。   “哦,那我来尝尝。”周苗氏的眼睛放了光。   宋可人连忙让开了灶台前的地方,周苗氏上前盛了两勺子的汤,放在嘴里抿了抿。宋可人在背后吐了吐舌头,心说往后可不敢胡乱贪嘴。   周苗氏点了点头,对宋可人指挥道:“你去,帮我把那盐罐子那来,盐少。咱们公公呐,就喜欢吃咸一点的。”   宋可人乖乖听话去抱来了盐罐子,周苗氏加了几勺子盐,又尝了尝鸡汤的味道。这才盛了一碗,连汤带着鸡肉亲自送到周光意的屋子里去了。   周苗氏送了鸡汤进去,顺便说自己跟婆婆熬着鸡汤多难时。宋可人正站在周光意的窗子下,她到真懒得计较周苗氏抢功的事儿。这不,周苗氏兴奋的从屋子里出来时,宋可人就悄悄的趴在门口瞧着。   周光意大口大口的喝着鸡汤,最后一口时,不忘吧唧吧唧嘴。忽然,周光意像是吃掉了什么,猛然的从嘴里扯出了一条长长的线。   宋可人当即大亥,只见周光意拎着那条线,仔细的研究了一下。宋可人赶忙弓着身子,溜走。   “你干嘛呢?”一个声音问道。   周唐氏的屋子里热闹了起来,一盒子马吊就放在了桌上,老太太周唐氏平日里最喜欢马吊这种休闲、娱乐、赚钱与一身的游戏。一见他们家姑奶奶回娘家,立刻拉人来上四圈。   周唐氏平日没什么时间玩儿,好不容易她亲闺女回来了,这一下子可要过瘾了。   在周唐氏的张罗下,王周氏,在加上两个孙媳妇周苗氏和周方氏,聚集在这小屋子里。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大有大鱼吃小鱼的阵势。   周苗氏一脸的兴奋的坏笑,周方氏数了数口袋,故意叹气的说道:“姑姑,这回你得让着我,上回,我被你赢了好多!人家的私房钱都没了!”   王周氏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就别拿你姑开玩笑了。上一会是你们让着我拉!对拉对拉,昨天结婚的老三媳妇呢?咋不见她的人?大嫂子,把你三儿媳妇叫过来,我瞧瞧。昨儿光忙着吃酒了,都没注意新娘子啥样!”   周张氏接到小姑子的话,立刻转身离去。她小姑子吩咐她做事儿,就像是吩咐下人一样。周张氏不敢得罪小姑子,堪比周唐氏。   王周氏瞧了瞧手上带着的银戒指,跟侄媳妇说道:“来来来,我可说好了,今儿谁也不许半路走。上一会呀,要不是我大哥,住能打个八圈!”   王周氏说完,笑了笑。   第十一章 宋可人逃跑   宋可人一扭过身去,汗,原来是周恒。   “你干嘛呢?”周恒问道。   “啊,没干嘛,刚走到这。”宋可人说。   这时,周张氏从周唐氏的屋子里伸出头来,冲着儿媳妇喊道:“老三媳妇,你姑想看你。你进来吧!”   宋可人点了点头,猛然想问,周恒不是在背书吗?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是她丈夫!   宋可人一进周唐氏的屋,王周氏站起来就直奔宋可人去了。一把拉着宋可人的手,上下左右的瞧了个仔细。   “哎呦,真是个好姑娘,一瞧就是个有福气的人。娘,不是我说,我大嫂子这三个儿媳妇,是个顶个的好呢!”王周氏笑着瞧着周唐氏说。   周唐氏光顾着理牌,才不管这些。   王周氏正笑着,手突然一转,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玛瑙的戒指。   “给你当礼物。”王周氏说。   宋可人一阵的慌张,赶紧推脱。这一推脱,没把周张氏急死。周张氏频频给宋可人使眼色,就连周苗氏心里都骂她是笨蛋。   “得了,你姑让你拿,你就拿着吧。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周唐氏急着凑人打麻将,恨不得离开就来开牌。   宋可人大方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周氏松开了她的手,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一圈下来,坐庄的王周氏一把也没胡。就数周苗氏赢得痛快,一把接着一把,赢得坐庄的王周氏这个不自在。   一把十个大子儿,放炮的给钱。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睡着了,回回都是王周氏放炮。真真是个奇怪的事儿,王周氏就坐在周苗氏的上首,周苗氏连碰带吃,没饶了王周氏。   “大嫂,你今儿的手气真好!”周方氏笑着说。   周苗氏得意的摇了摇脑袋,笑着说道:“没办法,今儿早上我一出门,就瞧见了一只喜鹊站在我们房子的门口冲着我叫。这不,喜事儿就来了!”   王周氏是有礼貌的妇人,再加上,下首的这几个人,两个是她侄媳妇,一个是她的娘。就算是心里不服气,她也得打断了牙往肚子里咽。   “快来快来!咱们接着来!”周苗氏张罗着。   一阵的“劈里啪啦”声中,四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各不一样。周苗氏为嘛总是能赢?宋可人渐渐的看出了道理。   “我说大嫂子,今儿你手气还真好!”宋可人笑着说道。   周苗氏得意的笑了笑,顺手将三张白板、四张二条。周苗氏笑嘻嘻的瞥了瞥周方氏,顺带着给宋可人一个飞眼儿。   “哪儿是我手气好?是咱姑姑让着咱!姑姑疼咱们,要说,能嫁到周家来,是咱们的福气!”周苗氏说道。   周老太太被大孙子媳妇哄得只乐和,不知不觉,四条长龙就摆好了。各家摸牌,周苗氏坐庄,站在王张氏背后的宋可人差一点叫了出来。   这么烂的牌?别说是清一色、大四喜,就连个对子都没有!坐牌?别做梦了,能凑成双就不赖了。   王周氏掂量了一下,摸起一张费牌就摔了出去。   “白板!”   “碰!”周苗氏兴奋的说道。   宋可人转到周苗氏的身后去,猛的吸了一口气。   哎呦呦,这周苗氏的牌咋这好?一对,嗯,缺五条、三筒,还有……   “五条!”   “吃!”   周苗氏得意洋洋的拿起王周氏的牌,连着两个吃,王周氏的脸都要绿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敢情,刚刚洗牌的时候就见周苗氏的手里有点不对劲。果然,她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坐牌吗?   嘿!真应该去跟王晶拍电影去!   宋可人怏怏的笑着退了场,干脆做场祷告吧,为王周氏那可怜的钱袋子里的私房钱祷告。保佑它们在阵亡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晚上,太阳没有落山的时候。周家就吃了饭,周家是勤俭人家,每天只吃两顿。   王周氏吃过了饭后,拎着她空空如也的钱袋子走了。可怜的王周氏,直到离开周家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周苗氏算计了她。   周苗氏这一天一共赢了一百多文钱,宋代的物价低的离谱。平日下顿馆子,几十个大子儿就能吃的饱饱的。一匹马,也不过十贯钱上下。周苗氏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胆量,发了一笔小财。   最重要的,这笔钱用不着上交到周唐氏那里。这是真真正正属于她的!   夜色渐渐低垂,那天晚上,天气阴阴的。阴天的夜里,天空总会呈现出一种鬼魅的暗红色。你可以认为,那是唇角的胭脂色,也可以认为,是血的颜色。   那颜色,不讨人喜欢。压抑而凝重,天空就像是一颗巨大而不会跳动的心脏。红彤彤的,令人不舒服。   宋可人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声音。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宋可人瞧着对面屋子的灯灭了。   她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外面就是有个鬼等着她,她都未必知道。   一阵一阵的睡意袭来,宋可人的眼睛沉得像是注了水。一下子一下子的摔下来,宋可人恨不得拿什么东西将眼皮支住。   床底下,周恒的轻轻鼾声,像是催眠曲一样,一阵一阵的传来。宋可人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更加的困了。   她一天一夜未睡。   宋可人狠狠的捏着自己的大腿,捏着捏着,手轻轻的松开,脑袋一阵的迷糊。宋可人一个激灵,不行,不能睡。   宋可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悄悄的看了看地上的周恒。周恒睡得很熟,断断续续的鼾声配上均匀的呼吸声,像是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宋可人真恨不得踢他一脚,可惜,这时,她不但需要他睡,还需要他睡得像是猪一样的死!   傍晚之前,趁着没人的时候,宋可人曾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几件简单的衣裳,还有她卖房子的十两银子。   有了银子还不够,宋可人还从厨房偷了两个馒头藏在了包袱里。万一她为了躲避周家人的追逐,躲进了玉米地一类的大田里,她靠这两个馒头还能活个一两天。   宋可人自认为打点的还算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宋可人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缓缓起身,摸索着穿上鞋子。小包袱在她的床头,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得到。   周恒翻了个身,宋可人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恒没醒。   宋可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伸过手去,轻而缓慢的将小包袱扯了过来。宋可人屏住呼吸,心里默念,周恒不要醒。   宋可人抱着小包袱,缓缓的站了起来。她提起了裙子,为了今天晚上的逃亡计划能顺利进行,她特别穿了一件月白色发亮的背子。   要说,这夜行衣都是黑色的。就算是没黑色的衣裳大家也会选择深颜色的衣服,这宋可人为什么偏偏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呢?   要说吧,这宋可人的脑袋长的也与别人没啥不同。脑袋没被驴踢过,脑袋也没进过水。为什么她偏偏要穿件月白色的衣裳?这是她故意的!   宋可人心说,若是穿一件月白色的衣裳行走在月下,别人看了第一眼,会想到什么呢?   没错儿,就是女鬼!   宋可人的头发没梳,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冷不丁的一眼看去,确实有点渗人。   宋可人提着裙子,小步的悄悄走着。要想到门口去,她必须绕过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周恒。为此,宋可人咬牙提气。一双手,一只紧抱包袱,一只手提着裙角。   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更是如此。   宋可人迈出这一步缓慢而小心,脚丫子在半空中停顿了足足有半分钟。一步跨过去,吓得她的心差一点跳出来。   鞋子蹭在地上发出了“呲……”的一声,宋可人紧张的瞧着周恒。见周恒没有反应,宋可人松了一口气。   几步走到门口,宋可人慢慢慢慢的慢慢推开门。   “吱嘎……”的一声,宋可人心中暗暗叫苦。这嘴巴里连着心里,都像是喝了黄连水一样,苦的她连哭的心都有。   果然,周恒醒了。   昏沉间,周恒喃喃的问了一句:“干嘛去?”   宋可人只觉得舌头紧张的打了结,她赶紧咬了咬舌头。   “我,我出去上茅房……”宋可人紧张的说。   周恒没在讲话,翻了个身。宋可人又瞧了瞧,松了一口气。周恒没醒,宋可人按照计划,悄悄的出去,不过她没随手关上门,害怕门会再次发出“吱嘎……”的一声。   宋可人一走出房间,就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太惊险了,太惊险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此的强大。   既然脱险,宋可人提起气,一鼓作气的冲向大门口。临走前,宋可人不忘回头瞧瞧。院子里一片寂静,该睡觉的都睡了,灯熄了,夜晚了,连后院的狗和鸡都睡着了。   真是天助她也,宋可人几步就跑到了大门口,她伸手就去拉门。   “你在干什么?”   一个阴森的声音像是惊雷一样划破了夜空,寂静中,猛然的听到这句话,宋可人的脑袋“嗡”的一下子就炸开了。   第十二章 一场逃跑引发的血案   第二日清晨,周恒从地板上睡醒了。   一早上起来他就捂着肩膀,猛然间,周恒发现了不对劲。   床上的人呢?   周恒“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人呢?该不会是突然消失了吧。这房子里,莫非……莫非有鬼?带走了他的第一个妻子,顺带着连她第二个妻子也不放过?   周恒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听说,他住这房子本是过去一个丫鬟住的。后来,那丫头上吊自杀了,就死在……   周恒瞧着那根房梁,那丫头的尸体,似乎就悬挂在房梁上,她的脚,正在一下一下的晃动着……   周恒哆嗦了一下,本能的从地上爬起来,将地板上那些被褥连忙收了起来。忽然,他想起他第一个妻子死时说的话。   她说,她看到了一个吊死鬼,总坐在她的床边瞧着她……   天还未亮,周恒忽然觉得这世界怎么这般的阴森?难道,这屋子里,除了他还能多出来一个人?   “吱嘎……”   一声尖而细的声音像是一只尖细的指甲一般划破了宁静。   “啊……”   周恒惨叫了出来。   一早上周张氏比媳妇们还要勤快,惦着小碎步急匆匆的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刚刚梳洗完的周苗氏,瞧着周张氏忙碌,也赶忙过去帮忙。   人多事儿杂,儿媳妇比老婆婆起来的晚,注定要被老婆婆骂的狗血淋头。谁也不愿意一大早上就讨晦气,可是老婆婆比老母鸡睡觉还轻,她非要早起,谁能拦得住?   周张氏此刻没心情骂周苗氏,因为她的婆婆周唐氏已经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了。   周张氏沏了一碗鸡蛋水,这东西最有营养。周唐氏常年不断喝,也正是因为有无数碗鸡蛋水的功劳,周唐氏活到了六十五,身子还像四十五岁时那般的硬朗。   这么多年以来,周唐氏从没有过感冒发烧拉肚子,周张氏期盼的自己当家的那一天,只怕十分遥远。   周张氏知道自己起来晚了,鸡蛋水自然不能自己送去。正巧着周方氏迈进厨房,周张氏立刻将碗递了过去。   “给你奶送去。”周张氏说。   “哎。”周方氏应声。   周方氏前脚一出门儿,周苗氏就在后面挑唆道:“娘,你瞧瞧三弟妹。就算是新结婚,也不至于这么晚了还不起床。我刚嫁进来那会子,一过子时都不敢睡得踏实了……”   “你现在睡得踏实,都这个时候了才起来。你们呀,一个个的……”周张氏心不在焉的说道。   正当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声。周张氏拿着水瓢的手一动,正在切黄瓜的周苗氏差一点切到了手。   两人匆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奔了出去。   院子里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模样,一盏盏灯亮着,看来大家都起来了。周张氏心里发寒,今天咋这么晚了天还不亮?   “吱嘎……”的一声,周小妹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刚刚是谁喊?”周张氏问。   “是三哥。”周小妹说。   三个女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周张氏猛然觉得出了事儿。三个女人谁也没说话,却统一指令的径直走到老三周恒的屋子里,只有老三的屋子没点灯。周苗氏忽然打了冷战,冷不丁的想起老三头一个媳妇死时说的话。   “娘,该不会,该不会是三弟瞧见什么了吧?”周苗氏忐忑不安的问。   “大白天的,你浑说什么!”周张氏骂道。   走到门口,周张氏用力一推,三人个向屋子里瞅去,都傻了眼。   周张氏率先进门儿,走到床前瞧了瞧。   “你听到你三哥出门儿了?”周张氏问。   周小妹连连摇头,狐疑的说:“没有呀,我刚就听到三哥一声惨叫。再说了,我屋子距离三哥的屋子远!”   “那就怪了,门关着,人哪儿去了!”周张氏揾怒。   周苗氏在刚刚周恒站起来的位置,同样打了个冷战。昏暗中,她瞧着周张氏的脖子,那苍白的脖子,像是吊死鬼的脖子。   周张氏又打了个冷战,扭头看到了周小妹。那一张雪白的脸,在昏暗中,发散着死人般的鬼气。   难道,眼前的这两个根本不是人?   难道,她们是故意引着她进来?   难道,是因为她昨天赢了钱,所以,她们来报复?   难道……   “娘,那啥,锅上,锅上坐着火呢。我,我去瞧瞧。”   “大嫂,你说什么呢。锅上坐着火?明明是火上坐着锅,你睡糊涂了吧!”周小妹纠正道。   周苗氏尴尬的笑了笑,猛然的一回头向门口冲去。   “嘭”的一下,周苗氏的脑袋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脸上。   周苗氏捂着额头,进来的那个人痛苦的捂着下巴。狠狠的锤了自己的大腿两下,钻心的疼差一点让他背过气去。舌头,他可怜的舌头,在冲撞中被自己的牙齿咬到了。   他痛苦的捂着嘴巴蹲下了,周苗氏这才瞧见,刚刚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第三个小叔子周恒。   周苗氏不禁怒道:“你这冒失鬼,匆匆的闯进来做什么!”   周恒抱着下巴抬起头,斜着眼睛瞧着周苗氏,捂着嘴巴,痛苦的说:“我才要问你,好端端的往外冲什么。疼死我了。”   周张氏是疼儿子的人,一见周恒回来,赶紧走过去,心疼的将蹲着的周恒扶起来。也不多语,径直将周恒送到了床前,扶着周恒坐下后,周张氏才关切的问道:“快来,张开嘴,让我瞧瞧。”   周恒乖乖的听话,张开了嘴,见没被咬出血,周张氏才安心了一下来。她转过身去,瞧着周苗氏就喊道:“你跑什么跑,这要是咬掉了舌头,你负责的了嘛!”   周苗氏也不敢辩,反正在这个家里,婆婆都是对的。周张氏骂了几句周苗氏,回头瞧着周恒说道:“你去哪儿了?害得我们好找!”   “我出去上个茅房,你们找我做什么?”周恒问。   “屋子里不是有马桶吗?你到茅房去做什么!”周张氏心疼的问。   “我去茅房倒马桶呀,好端端的,你们找我做什么?”周恒说。   周张氏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瞥了瞥周小妹和周苗氏,扭过头来说道:“我们刚刚在厨房,这不是听到你喊,我们就出来了!”   “对了三弟,你喊什么?一大早上的。”周苗氏问。   “我……嗨……别提了,我刚一睡醒,突然门被人推开了,我以为……我以为遇鬼了……”周恒红着脸说。   一个大男人,被鬼吓了,周小妹的第一反应是笑了出来。而周苗氏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周恒的屋子里,有一股子阴气,说不定真是有鬼呢!   “我说,你媳妇呢?”周张氏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可不是,他媳妇呢?周苗氏来回的寻了一遍,真的,他媳妇怎么不见了?一早上,就没看到老三媳妇到厨房去,来老三的房里,又没见到他媳妇。他媳妇人呢?难道,是被鬼捉去了?   “别提了,我媳妇到奶奶那屋儿去睡觉了。这不是,奶奶叫老四来通知我一声,老四一开门,我吓了一跳……”周恒丧气的说道。   周张氏白了他一眼,周苗氏搓了搓手,这小叔子真没用,还把她吓了个半死。在周张氏的带领下,一行三人离开了周恒的房间。周恒心说,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要说,这宋可人不是逃跑了?怎么又跑到了周唐氏的房间里?   原来,昨天晚上,那句:“你干什么呢。”话,正是出自周唐氏的口中。周唐氏晚上心口疼的睡不着,她又不愿意被儿孙知道免得担心,便一个人四处溜达。   也正是这一句,把宋可人吓得魂飞魄散。   宋可人本以为自己披头散发的白衣模样能镇得住看到她的人,哪儿知道弄巧成拙,让周唐氏一眼就瞧出了她。   宋可人吓傻了,周唐氏此刻看到了宋可人手中的小包袱,一下子就明白了。   敢情,这是要逃跑呀!   周唐氏心里一急,心口又疼了上来。宋可人本想撒丫子就跑,可是她被刚刚周唐氏的那句话吓得魂儿都没了,借着昏沉的夜色,她只能模糊的瞅见周唐氏的影子。   “你跟我走……”周唐氏捂着胸口,痛苦的说道。   宋可人的魂儿像是被周唐氏勾走了一样,她乖巧的跟在周唐氏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周唐氏的屋子,一进屋,周唐氏就点燃了灯,叫宋可人放下包袱,自己盘腿坐在了炕上。   “把你的包袱打开!”周唐氏说。   宋可人本不愿意,周唐氏又重复了一遍。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索性大家就撕破脸吧。   宋可人抱着必死无疑、疑行无成、成仁取义的驴唇不对马嘴的思想,缓慢的打开了包袱。周唐氏一瞧这包袱里的东西,更加的心疼了。   为了娶宋可人进门儿,她当掉了自己的一对耳环不说,又加上一个纯净的玉镯子。这两样东西当来的钱,才凑齐了宋家要的聘礼。   结果这下可好,她要跑!   第十三章 超级大笑话   周唐氏立刻有一种,自己拿着镯子和耳坠进当铺的感觉。这一进去,就意味戴了四十年的镯子和二十年的耳坠子,从此就告别了她。   结果,换来的人,却要跑!   你说,这周唐氏能不生气吗?   周唐氏简直快气死了,那镯子可是她娘的遗物!她当了给她孙子换个女人,还是这样的结果。   她打量了宋可人一番,甭说,这姑娘浑身发散着英气,是个敢作敢当的人。她脸上一点也没有惧怕周唐氏的意思,光凭着一点,周唐氏就消了三分之一的气。   周唐氏问她:“你为啥要跑?”   宋可人清理了一下嗓子,整理一下思路,没从盘古开天地说起,而是直奔主题。打她嫂子如何想骗她的聘礼开始说起,她十分清楚、明白、顺理成章的告诉周老太太。她跟她的三孙子周恒没有一点的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失败的婚姻。人可以犯错,但是犯了错要改,一直纠结在一个错误上的人,是傻蛋。   她和周恒的婚姻正是一个这样的错误,顺带脚的,宋可人还将懦弱的周恒批评了一句。一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书生,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换句话说,她嫂子把她卖了,可是她不接受这样的现实。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不愿意在周家过这样的日子。   她的嫁妆基本能还上周家的聘礼钱,所以,周家没有怎么吃亏。   宋可人据理力争,并一再说明,强扭的瓜不甜。除非他们把她绑起来,要不然,她一定会逃跑出去。如果他们把她绑起来,那她就自杀,大家谁也别囫囵。   周唐氏听了宋可人的话,半晌没言语。这闺女性子真烈,对于这种烈性子的人,周唐氏对于这种人的拿捏一向最到位,因为她死了的相公也是这副德行。   宋可人忐忑的等着周唐氏的答复,她心里想到了三种可能。第一,周唐氏可能会给她一大嘴巴,接着召集全家人批斗她,最后逼着她与周恒圆房。第二,周唐氏很可能叫媒婆去她娘家闹,这一点,她最不害怕,因为她那守不住的嫂子说不定已经搬回了娘家去。再说,就算是被她嫂子知道,她嫂子还能怎么样?第三,周唐氏逼着周恒与她圆房,这一点,才是正中要害!   周唐氏想了半日,只问了一句:“你是真不想在周家呆下去了?”   宋可人一愣,这周唐氏说的,哪儿像是对一个逃犯说的话?她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周唐氏摸出了水烟袋,“吧嗒、吧嗒”的吸上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可人的眼睛越来越沉。她最怕不动,一不动弹,睡意立刻就来找上了她。   “好吧,你要是真不想在周家也行。你的嫁妆不够我们家当初聘礼的钱,再说,还有办喜事儿的钱呢!这两样银子加起来,也有个五六两。你现在就是逃出去也没有个去处,房子让你嫂子占了,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还容易遇到坏人。这样吧,你先在我们家住着。平常帮忙干活,赚些个银子还了你欠我们家的债。顺便,我叫我那姑娘给你寻摸着合适的对象。你看怎么样?”周唐氏说。   宋可人瞧着周老太太的那张脸,差一点没晕过去。这叫什么话?她给他们家当长工?周老太太的脑袋是让门框挤了,还是掉进水中淹着了?这样的话,能出自她的口中?   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老太太,真不是一般人。   “我看,就这么定了吧。你也甭担心,我们周家人做事儿一向清白。打今儿开始,你就跟我住一起,这样,你也没后顾之忧了吧?”周老太太说。   周唐氏的这一番话,让宋可人犹豫不决。   这到底是件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周老太太这是不是缓兵之计?还有,她让她留下还债,什么时候能还完?   “我要还到什么时候才算还清?”宋可人问。   周唐氏的心里立刻算了一笔小账,从婚礼的准备到大婚的酒席。   “十两银子!”周唐氏说。   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年月十两银子至少要五年才能赚回来呀!她口袋里虽然有十两银子,可也不能给她呀!   周唐氏看出了宋可人的心思,微微一笑,说道:“我不会亏待了你,你在这家中赚的银子就是赚了,我不会可克扣。你在这安心呆上三年,三年以后,你便是没赚到十两银子,我也放你走。”   “成交!”宋可人说。   这笔买卖她不觉得亏了,三年中有地方管吃管喝,三年后,她拥有自由。总比她现在逃出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被人卖到暗门子里要强得多。   于是乎,这宋可人就踏踏实实的住在了周唐氏的身边。周唐氏也没有坏心眼儿,跟着这个小姑娘一起入睡……   一早上忙活着吃完了饭,周家老小齐上阵。从六十五岁的周老太太,到十二岁的周多多,没一个人落下。他们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种田去喽!   阳春三月正是耕种的季节,正关中京兆的农忙的好时节。关中的京兆,自古以来就是土地肥沃的好地方,这里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当然这说的是年景好的时候。遇到灾年,照样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谁也没有长天眼,所以大家年年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冬天的时候,撒上小麦的种子,上面在用一层厚厚的稻草盖上,小麦不会被冻死。   一过谷雨,人们将上面的稻草一收,就能看到里面绿油油的让人欢笑的小苗。这一个根根的绿色的生命,承载着家家户户的希望。   周家的老大周克带领着周家的男人们将稻草打开,宋可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弱小的苗,心里忽然一阵的激动。   这就是生命吗?   一个生命的开始,和一个生命的结束,伴随的都是哭声。每一个新鲜的生命的开始,也正是意味着一段痛苦的开始。植物叶是如此,从种子中破壳而出,需要多大的勇气?   宋可人瞧着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又想到了自己。她没那么好命,她和命运争,争来争去也争不过命。   宋可人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锄头,她学着周苗氏的样子,蹲在地上,帮着这些下幼苗将偷食养分的杂草除掉。   这就是她未来的工作?哎……   拔了一上午的草,宋可人差一点累吐了血。腰已经是完全直不起来了,双腿也是酸疼酸疼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宋可人一屁股坐在陇上,宋小妹十分不友好的坐在了另一旁。   这时,就见周恒拎着一坛子水一溜小跑的从陇上跑过来。宋可人心说,别看周恒一脸的书生气,可在这陇上真是来去自如,真不愧是农家出身。   她还没等想完,就见周恒脚下一滑,一个飞身就摔下了陇。“跨啦”的一声,盛水的瓦罐就碎了。   周张氏一把扯下头上的围巾,飞身冲了过去。   周恒摔倒的那一幕,就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不停的在宋可人的面前回放着。   首先,周恒兴冲冲的向大家跑来,忽然脚下一滑。只见那周恒的上身一歪,一只脚提了起来,那脚上的一只鞋子,顺着惯性就飞了出去。   鞋子飞出去的同时,周恒的的双臂打开,另一只脚迅速失重。紧接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响叮当之势,以体操运动员从十米高台上掉下后入水的姿势,以猪从树上掉下来惊慌失措的模样,摔了下去。   这一摔,摔出了宋可人哈哈的大笑。   宋可人想好了,未来半辈子,她不靠别的了,就靠着周恒这一摔当作笑话笑半辈子。   周张氏冲上前,第一个将周恒扶起来。   周恒的脸比猪肝的颜色还难看,要是此刻打个鸡蛋上去,五秒钟后,就可以吃到香气扑鼻的煎鸡蛋。   周张氏心疼的问道:“没摔到哪吧?”   周恒的腰和屁股都疼得像是断了一样,他从地上爬起来用了多少的勇气。丢人,真丢人。这水本不是他要送来的,都是他的奶奶周唐氏,硬要他送来给大家喝。周唐氏还特别在水中加入了盐巴,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媳妇第一次干农活,要多喝点。   本是在他那媳妇面前献媚的事儿,结果一下子出了丑。还不是一般的小丑,真他娘的丧气!   周恒偷偷的往宋可人那边,就见宋可人窝在树低下,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笑着。   那可不是见周恒摔倒心疼的,而是笑的肠子疼了。   另一个开怀大笑的是周小妹,周小妹站起身,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指着周恒,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恒红着脸,拍着身子上的土。那笑声像是一个巨大的耳光,狠狠的拍在了周张氏的脸上。   “你们笑什么!”周张氏回头怒吼道。   这一招狮吼功果然练到了如火纯情的地步,宋可人的笑一下子就噎了回去。周小妹的笑,一下子就忍住了。   两人讪讪的互相瞧了一眼,周小妹拼命的眨着眼睛,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笑意。   周恒这一出,也被周唐氏瞧在了眼里。周唐氏不禁的怀疑,这孙子是男人吗?怎么连这点精神都领会不了?   周唐氏说了半个晚上的好话,才将宋可人留在了周家,目的只有一个——日久生情。结果,她这孙子也太不给她争气了!   木讷的周恒拍拍屁股走了,周张氏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瞧着宋可人。   “你作为他的媳妇,你应该那样哈哈大笑吗?有没有点家教!”周张氏骂。   第十四章 四月飘雪因可人?   干了一天的活,宋可人在老太太周唐氏的屋子里洗了澡。浑身累的像是散了架子一样,宋可人心说,干嘛不去雇长工?   周唐氏似乎瞧出了宋可人的心思,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哎,今年的收成不知道怎么样。去年呀,雇了三个短工,结果,年底一算账,赔了!哎,如今这日子不好过!家家户户都在省吃俭用,哎……”   宋可人在热水中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寒气从身体中逼出来,而是因为她被周老太看穿了心思而害怕。   “哎,咱家又木个挑大梁的人。你公婆都是吃干饭的人,等着别人去喂他们,没有他们做给别人的时候。哎,家里上上下下,就全指望我这一个老婆子。可我又能活几年?周家若在不积攒些家业,只怕我老婆子忽然走了,丢下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   “奶奶别这样说,你长命百岁!”宋可人打断了周唐氏的话。   周唐氏笑着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长命百岁这话,你信吗?你奶不是老糊涂,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能活个几年,心里还是有数。哎,我这些儿孙里,就数周恒踏实。一心读书,从来不想着乱七八糟的事儿。你说那老四,猴崽子一样的精,为啥考试总老末?就是不肯踏实读书。你二哥周勇这一辈子,也就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命了。”   “奶,我听说二哥经营杂货铺,我想,要是赚钱还是做生意。光靠着种地,都是一些个死钱钱。只有做买卖,才能赚些个活泛钱!”宋可人说。   宋可人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过多的考虑。她一没考虑周家的家庭情况,二没考虑具体的落实方案。只是和周唐氏闲聊时,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的话。   直到几个月以后,宋可人与方少文的感情纠结不清时,宋可人才意外发现,都是因为她今天的一句话,才有了未来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那时,宋可人惊恐的发现,原来,自己还是相信缘分的。   多年以后,周家举家搬到京兆府时,在场的人无不感叹,因为宋可人的那句话,他们家才有了像模像样的生活。   “你说的到轻巧,做买卖,哪儿那么容易!”周唐氏笑着拒绝到,她的笑容中,有三分的嘲笑,七分的无奈。   宋可人翻了个身子,趴在木桶边说道:“有啥不容易的?远了不说,就说用驴车往京兆城里送人,每人收上个十几个大子儿,那不就是白来的银子?再说,杂货铺也有杂货铺的发展嘛!”   这一句话说出来,周老太太手中的针线忽然停住了。她扭头瞧着宋可人,宋可人一脸天真的玩着水。   这是一个十七岁姑娘说出的话吗?   周唐氏从她的身上瞧见了自己年轻的影子,周唐氏心里一动。   “泪珠儿不住的胸前淌,人心上有了事只嫌夜长。哭了声老王把命丧,小太子年幼怎称王。外国王子朝我邦,他笑我朝是女王。把江山让与我父掌,徐杨臣叮本金殿上。他言说本后失主张,君让位不和臣商量。我的父他把那良心丧,斩断宫门困昭阳。徐小姐可算女中将,中韬略比我强。她劝本后修表章,暗修书信调侍郎。书信去了多日上,不见老儿把兵扬。莫比老儿有歹样,又莫比不肯保家邦。徐小姐你在宫门望,有大祸应在了今夜晚上。”   周苗氏把那圆滚滚的壮腿向前一踢,那丰满而没有模样的腰一扭,脸上登时就露出三堂子里婊子的媚态。   她惦着碎步走了两步,再将那农妇长满了茧子的大手一挥,一下子将陕西人骨子里悲壮的豪迈发挥了出来。   周克蹲在炕上,脑袋里盘算着年下可能的收成。周苗氏的秦腔字字句句都没在调上,只凭借着一副好嗓子,硬生生的将调子扯上去。大有陕北乡间脑袋上套着白羊肚手巾的羊倌的模样,那高高的嗓门儿,似乎是在呼唤,羊啊,你早些回圈,我好跟那亲亲的小香秀儿谈一谈那风花雪月。   殊不知,那周苗氏唱的是出名的《二进宫》,将一个妃子的唱腔愣是唱出一副三堂子的媚态和羊倌的悲壮。周苗氏的嗓子忽高忽低,忽尖忽揉,绝不是个唱秦腔的好嗓子。可是,人家乐意,甭管听的人是不捂住助耳朵。那尖利的声音,都会透过粗(粗)的手指穿透你的耳膜。   听惯了,到也罢了。   周克就是一副听惯了周苗氏那不咋地的秦腔的人,过去,他还反驳两句。提了提周苗氏哪里唱的不对了,在后来习惯了,他也就无所谓了。   甭管周苗氏唱的多烂,他都是一脸的木然,谁也看不出,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想的是啥。   周克想的,是他的地。   在他的生命里,最终要的东西是两样。其中一样,就是他的地。与其说是他的地,不如说是周家的地交给他管理。周克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爱上这样东西,就勤勤恳恳一辈子。就像是他的地。   谁也没说,往后一旦分家,这地就归周克所有。可是,打周家的老太太周唐氏,到周家的小孙女周多多,心里都像是吃了秤砣一样,一致认为,就算是有一天分了家,不管分多少地到周克的手中,周克都会将大家的地经营的妥妥当当。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和土地分不开的人。他白天想的是地里的事儿,晚上做梦梦到的也是地里的事儿。他的生命,就是围绕着土地和女人的屁股转的。离开了这两样,他就是个没了心、丢了魂的傻子。   周克还有一样特殊的本领,就是看天。   今儿上午,他瞧见那天不对劲,心里一阵的寒战。   蓝蓝的天空,云朵纯净的没有了道理,太阳是如此的明媚,阳光像是利剑一样从四面八方插入大地。   可就是这样的天,却让周克不寒而栗。他冲着那白色的云朵、蓝色的天,妖艳的阳光打了个冷战。   “奶,该准备些稻草。”周克对周唐氏说。   周唐氏点了点头,农活上,她最信得过周克。村口小河边去年冬天剩下的干枯的芦苇,后山上大片大片金黄色没割掉的稻草,还有那周家柴房里铺地的陈年潮湿老稻草,都在一个下午被折腾了出来。   周茂领着男人们,将这些稻草细细的铺在了刚刚发芽的田地里。铺是铺上了,周茂心里的石头还是没放下。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竟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宋可人的脑袋一沾到枕头边就睡着了,她像是一坨瘫痪的猪肉,软塌塌的躺在床上,浑身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   周唐氏翻了个身,心中想着的,是宋可人不久之前说的那些话。拉人进成到是个好主意,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周家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有驴的人家。   这年月兵荒马乱,要想弄到匹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几个月前的征兵,早就将村子里的马都收走了,能有个驴子,已经是不错的人家。   乡下的大姑娘、小媳妇,老爷们儿、小伙子,闲下来的时候总想到京兆城里去瞧瞧。这里距离京兆城很近,做驴车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京兆城的大门口。   当然,谁都不愿意走着。   也别说宋可人这丫头刁钻,她一眼就看出了商机。没准儿,这丫头是天生的做生意的料子。周唐氏想了想,露出了微笑。   要是按照一个人五个大子儿来算,一个驴车可以做六到八个人。六个人就是三十个大子儿!这钱儿不是白来的?   驴吃的草料是大孙子周克从后山砍下来的,基本没啥费用。要说唯一的费用,应该是马车维修和赶车的大孙子脚底板上的鞋底儿。这两样都不是问题。   周老太太在心理和自己一拍即合,这买卖,就这样做成了。   这天半夜,周唐氏翻了个身,渐渐的醒了过来。外面,“呼、呼”的风声传来,北风高唱着“冬天,冬天。”   周唐氏扶着床边坐了起来,从脚边扯过被子。当眼睛渐渐适应黑暗的时候,周唐氏看见宋可人蜷缩着身子成了一个小小的球球。   周唐氏哑然失笑,宋可人蜷在薄被子里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只球。她的膝盖贴着肚皮,脚紧贴着屁股,就这样不舒服的睡姿,她竟然没醒。   周唐氏微笑着抱过厚被子,盖在了宋可人的身上时,门口忽然“吱嘎”的一声响了。   窗外,北风肆虐。谁也想不到的是,今天下午还是阳春三月,到了这个时候,竟像是寒冬腊月一般。   周克一打开房门,竟被那寒气逼回了屋子里。连忙拖着油灯走到桌前,狠狠的喝了一茶壶热水。   他看到了什么?   外面,下雪了。   就在这阳春三月,京兆城的外面,飘起了雪花。   周克和其他躺在床上的周家人并不知道,在这雪花之下,竟然,隐藏这一个巨大的灾难!到时候,他们周家,他们周家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第十五章 祸起   周老大从衣柜里掏出了冬天穿的羊皮袄,他的婆娘周苗氏在床上翻了个身,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   当周老大将羊皮袄穿在身上的时候,他的婆娘基本睡着了。周老大瞧了瞧自己的婆娘,拿起了油灯又出去了。   一开门,周老大吓了一跳。只见一个人直勾勾的站在他的面前,周老大吸了一口凉气,没喊出来。因为来的人,是他的祖母。   “奶,你咋出来了,快进去,这冷!”周老大说道。   周唐氏摆了摆手,她听到第一声开门声时便出了门。一出门,周唐氏就被这漫天的大雪吓了一跳。   雪花像是赶集一样凑在一起,三五成群,一大团一大团飘落了下来。一团团,哪里像是雪花?分明是白天时那洁白的云朵。   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地上,大地像是一张贪婪的嘴,将上天恩赐的水咕嘟咕嘟的喝进了肚子。但,即使这样,周唐氏出门的时候,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周唐氏披着衣裳直奔周老大的屋子,涂中,她被寒风吹得打了两个冷战。才走到门口,就见周老大从屋子里出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田里?”周唐氏问道。   木讷的周老大木讷的点了点头,瞧着周唐氏说道:“是呀,田里的苗苗不顶冻成什么样了。我得去瞧瞧。”   “我跟你一块去。”周唐氏说道。   “甭,你留在家里,我去看看,这就回来。”周老大说。   周唐氏听从了周老大的意见,回到了屋子里。可是,这一回去周唐氏就没有睡着。这么大的雪,那些嫩苗苗不得冻死?   周唐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的耳朵像是猫一样的竖了起来,就等着周老大回来。可这一等,就到了天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停了。天际放亮之前,周老太太就在鸡鸣声中,悄悄的爬起了床,穿上从衣柜里掏出的棉衣后,周老太太才开了门。   雪是停了,可寒风依旧凌虐。呼啸的北风吹乱了周老太太刚刚梳好的头发。周老太太一面抿着头发,一面瞧着地上的鞋印子。   地上哪儿来的鞋印子?早就被雪掩埋了。周老太太又抻着脖子瞧了瞧大门口,大门紧闭,没有人进来的痕迹。   一宿,周老大咋还不回来?   周老太心急了,回身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可人,奶到地里瞧瞧,你睡吧!”   宋可人在梦中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当然,这句话很快就被梦所掩盖。周老太太穿着棉袄出去的时候,周光意在梦中翻了个身。   周光意的婆娘周张氏听到了门声,一个激灵立刻醒来,“呼”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砰砰”乱跳,口中不停的喊道:“晚了晚了,今儿又晚了。”   周张氏慌张的穿上衣裳,她还不知道外面下了雪,一出门见到雪,周张氏吓了一跳。吓归吓,周张氏赶忙折回来从衣柜里掏出了棉衣。   寒风从门里吹进来,周光意愤怒的皱了皱眉头。周张氏扯着棉袄就出去了。   山峦间银装素裹,树枝上挂着昨夜雪的痕迹。就连鸟窝都变了模样,衬托在一片雪白的云多中。   在这雪白云朵包裹的大地上,周唐氏费力的从泥泞的雪水中抽出大腿。她的鞋子早就打湿了,刺骨的雪水涌进鞋子里,冰凉的让人只哆嗦。   周唐氏的手中多了一根粗壮的树叉子,她用这个小小的拐杖吃力的走到了田边。一到田边,周唐氏差一点没晕过去。   那些白色的云朵包裹着大地,这大地也包括着他们家的田地。雪压在昨天下午铺好的稻草上,稻草还在,稻草低下的幼苗或许还在,陇上的大树也在,可就是独独不见了周克!   周老大人呢?   “周克,周克!”周唐氏放生喊道。   周唐氏的声音不似夜莺划破天空的伶俐,也没有杜鹃泣血时的悲壮,那低沉的声音只能打破春日清晨的宁静。   “周克,周克!”周唐氏又喊道。   四下里宁静一片,除了被周唐氏惊醒的鸟儿,在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周克人呢?他去哪儿了?   周张氏准备好鸡蛋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婆婆不见了。周张氏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将还赖在被窝里的宋可人骂了一顿。   “你奶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明儿你睡着的时候,进来个人把你卖了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你能知道个啥?问啥啥不知道,比个傻子强多少!”   宋可人揉了揉眼睛,谁一大早上挨骂都不乐意。宋可人皱着眉头从床上爬起来,扯过衣服换上,顺便白了周张氏两眼。   周张氏放下鸡蛋水就到院子里去,其实,周老太有可能在后院也有可能去茅房,更有可能出去锻炼。所以,周张氏对宋可人的骂简直是有点强词夺理的味道。   其实,是她心里不爽。周老太起床的开门声吵醒了她,谁都不愿意过早的起床。于是,宋可人这个倒霉蛋就顺利的当上了替死鬼。   周张氏没费心思去找周唐氏,而是转向厨房。宋可人打着哈欠出去的时,发现下雪了。另外,她看到了两行脚印儿。   第一行是冲着门外去了,宋可人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突突”的跳了起来。宋可人没理由的跟着脚印跑了,才跑到大门口,就见到奶奶周唐氏背着一团雪走近了。   宋可人大吃一惊,连忙迎上去,周唐氏见到了宋可人一狠心,将背上的那团雪仍在了地上。   “快,快去叫你男人……”周唐氏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这个时候,宋可人就看清楚了那团雪。那不是雪,那是个人,那张脸上她认识,是周克。   宋可人三步两步的就冲进院子里,一进院子,她就大喊道:“快来人那!快来人!”   这没命的呼喊声像是军队号子一样迅速将周家人集合,宋可人领着周茂冲出去的时候,周恒从屋子里提着裤子睡眼惺忪的出来了。   周茂一见外面雪堆里躺着的人,又看到自己的奶奶大口大口的喘气。在宋可人的帮忙下,周克的身子成功抵达周茂的后背。   周唐氏跟宋可人一起,在背后拖着周克的身子,帮着周茂将周克弄了进去。   一进屋,那刚刚掩上内衣里雪白的胸口的周苗氏一哆嗦。   “这是咋了嘛?”   “快,给我口水,叫小三儿他们赶紧去叫大夫。你们谁去弄个火盆,他婆娘,你也别闲着,赶紧拿被子呀,别闲着!”周唐氏吩咐到。   宋可人瞧见周克那红的像是太阳的手连连摆手。   “奶,不行,不能用火烤,你瞧大哥的手都冻成这个样子了,用火一烤就坏死了。小四儿,你赶紧出去弄一盆子雪来,这得用雪擦!”宋可人说道。   “听见你嫂子说没有?还不快去!”周唐氏怒道。   没一会子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就挤满了人,老太太周唐氏亲自压阵,盯着手中捧着雪不停的往周克手上蹭雪的周茂、周恒。   “你们俩,多抓点雪,那雪又不是花银子买的,咋就舍不得用似的。”周老太太嗔道。   周老太太的鸡蛋水早就摆在桌子上了,今儿她也不喝了,一碗鸡蛋水放在旁边,到有那不开眼的人,偷偷的抿了抿嘴儿。   “奶,你是咋瞧见大哥的?”周小妹进来半晌,瞧见周唐氏的脸没那么惨白了,才敢问道。   周唐氏一拍大腿,絮絮叨叨的将那发现就周克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周唐氏到了田地以后,大喊那几嗓子惊动了一只鸟。周唐氏的目光不经意的跟着那只飞过的鸟飘过,结果,就看到陇边上多出来一个小山包。   周唐氏心里纳闷儿,平日里这陇边儿上也没见过这东西呀?连忙走过去,这一走过去,周唐氏大吃一惊。她看到被雪埋着的羊皮袄的一角,周唐氏连滚带爬拼命摸索着雪中的人,这才将这个命大的周克救了出来。   说道此处,周唐氏的目光有不禁的投向了周克。   “奶,你放心吧,二哥去叫大夫了,一会大夫来了,大哥就好了。”周小妹安慰道。   周苗氏将面转到了一边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这个苦命的男人呀,你要是走了,我可要咋办呀。你可不能丢下去我就这么去了,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当了寡妇!”   “大嫂,你说啥呢,大哥这没事儿,就是冻僵了!”宋可人瞧着周唐氏的脸色不对,连连嗔道。   果然,就见周唐氏气的浑身发抖,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周苗氏的鼻子就骂道:“你,你是诅咒他死?你,你这没安好良心的东西!”   “奶,奶,你别生气,大嫂这不是着急嘛?奶,你看,大哥好像动了。”宋可人还没走到周苗氏跟前儿就转了路线,连连安慰这个生气的老婆子。   一听说周克动了,大家都连忙将目光放在了周克的身上。   果然,听到了周克“哎呦……”的一声呻吟了出来。   宋可人流了一后背的冷汗,此刻,她是多么感谢周克是如此的配合。   “大哥……”两个弟弟喊道。   第十六章 离奇的事件   周克的眼睛像是封上了一样,只听到他叫喊,却不见他张开眼睛。   “哎呦,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只听见哎呦,怎么不张开眼睛呀!”周小妹的一句话,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周老太忽然一摆手,镇定的说道:“大家都别动,晓晓她娘,你那碗热水先别给他。这孩子在雪地里冻了那么长时间,指不定把肚子里的器官冻坏了,暂时不能喝热水,一会子等到大夫来了再说。哎我说,大夫咋还不来?这眼见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大夫半路嫖(娼)去了?”   “噗嗤”的一声,周小妹红着脸就笑了出来。她的侄女周晓晓和周多多红着脸垂下了头,仿佛,是她们俩做错了事儿一样。年纪大的老寡妇,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此话说出来,周唐氏也有点后悔了。   “奶,你别着急,娘到门口去迎着了。”周方氏说道。   周唐氏皱着眉头,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厌恶。   见到人处于半清醒状态了,周恒、周茂兄弟就在他们的奶奶周唐氏的指挥下停止了为周克搓手的活动。   一时间,屋子里就挤满了这些无所事事的人。   周老爷子周光意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敢出来,用他的话说,他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幸亏他没出来,要不然屋子里又多一个大闲人。   宋可人就想不明白,这些人光看这有什么用?都挤在这小屋子里,还不如该去做饭的做饭,万一病人一会起来饿了,也好有饭吃呀!   可这些人哪儿像是宋可人想的这般的简单,这叫关心。甭管有事儿没事儿干,站到旁边,这就叫关心。   等那乡间的赤脚大夫到来的时候,他们在这里已经“关心”周克很久了。   赤脚大夫一阵号脉,左边号完了号右边。最后,又问了问病情,开了药方子,便走了。来回连一杯茶的时间都没用的上,骗去了五十个大子儿,这让周老太太十分不满。   周张氏用衣袖擦掉眼角的泪珠子,大夫一走,她就连忙扯过被子给大儿子盖上。回头狠狠的瞪了周苗氏几眼,此刻的周苗氏,只会哭了。   宋可人和周恒两口子将大夫送出去,周恒还是一副木讷的德行。宋可人摇了摇头,忽然觉得,这个家里还是蛮温暖的。   “那啥……”周恒突然开了口。   “恩?”宋可人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周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的像是个大苹果,红的像是熟透了的西红柿,红的比那晚间的夕阳更动人。   在这动人的红晕中,宋可人皱了皱眉头。“窝囊。”她在心理骂道。   周恒大约也是瞧出了宋可人对自己的几分不屑,所以,他的脸更红了。他瞧着宋可人,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我去厨房了。”宋可人冷着脸说。   “等等。”周恒焦急的喊道。   “干嘛?”宋可人冷冷的问道。   周恒眨了眨眼,红着脸,憋住了。宋可人见周恒不讲话,回头看了看,见周恒的脸更红了,她白了他一眼。   “不说我走了。”宋可人说道。   “别。”周恒说。   “那你到底干嘛?有话就说,哪儿那么多事儿的!”宋可人皱眉嗔道。   这像是炮火一样的话轰进了周恒的心里,他那颗不大不小,不圆不方、不偏不歪,不脏不坏的小心脏。   周恒一下子就捂住了心脏,脸登时就涨成了茄子的颜色。   宋可人扭身要走,周恒一把扯住了宋可人的衣袖。   “干嘛?”宋可人这回是真怒了。   周恒憋红了脸,憋了老半天,才说道:“你饿吗?”   “我饿,我很饿,所以,我现在要去吃饭!”宋可人一面白了周恒两眼,一面抽出手来。   周恒放开了宋可人的衣袖,心里一阵的悲伤。他是孔夫子的门生,却没继承孔夫子勇敢的特点,反而成了一个胆小鬼。   周恒心里十分的委屈,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要和自己媳妇说的话,当然不是那句傻话:你饿了吗。他要和媳妇说的是,你两天晚上没回家住了,啥时候回来。   可惜,他即老实又害羞,一下子没说出口,等说出口的时候舌头就背叛了他。   周老大一醒,家里登时忙成一团。就在宋可人到厨房里去熬姜汤的时候,周老大张开了眼睛。   “太奶,你看,我爹,我爹……”周晓晓惶恐的指着床上的人喊道。   只见那床上躺着的被冻成黑紫色的男人忽然动了一下,随即,那玻璃似的眼睛竟然张开了。屋子里登时就出现了一片忙乱的景象。   端水的端水,着急的着急。这不,周张氏这个老妇人一下子就乱了阵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从她肚子里爬出的儿子。   “你们别乱,听我的!”老太太周唐氏怒道。   大家立刻停了手,都眼巴巴的瞧着周唐氏。周唐氏作为一个经历过无数大小风浪的当家人,从容不迫的指挥道:   “老大他娘,你去厨房熬点姜汤。”   “老大媳妇,你去瞧瞧药好了没有。”   “老二媳妇,你去,把家里能搜集到的被子都拿来,全都拿来!给他盖上,在就是,一会叫老三媳妇烧水。”   “那谁,老二呀,你赶紧的,去笼个火盆儿。这成什么样子了,屋子里都成冰窖了,也没人管管!”   在周老太太的指挥下,大家迅速抵达战斗岗位。宋可人在厨房听说周老大醒了,立刻盛了两碗姜汤端了上去。   宋可人一路摇摇晃晃,端着姜汤就进了老大周克的房间。周克的媳妇周桑氏坐在脚踏上,哭得像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宋可人端着姜汤进去的时候,周张氏正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宋可人将姜汤放在桌子上,周老太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   “行了。你端过去,叫你大嫂喂他喝吧。”周唐氏挥手说道。   “奶奶,这碗是你的。你一早上也冻坏了,一会子,我去房里给你那件干衣裳换上?”宋可人说道。   这一提醒,周唐氏才想来,自己的裤子还是湿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快把这端过去吧。”周唐氏说。   根据周老大周克后来的叙述,当晚,他一个人拎着灯笼去地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甚至到了地里,也没啥异常。   可后来的说法就有些含糊了。   周老大的回忆版本一:天快擦亮的时候,他恍惚看到一个人影,跟着就追了上去。跑到了陇上时,那人忽然就消失了,再接下来就啥都不知道了。   周老大的回忆版本二:天快擦亮的时候,周老大恍惚看见了一个人影,跟着就追了过去。等跑到陇上的时候,忽然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两个版本完全是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周老大遇到了鬼。第二个故事,是周老大遇到了小偷。可周家的地里除了刚长出来的幼苗苗在就是些个破稻草,这两样都不值得犯一回罪。   不过,根据周光意的分析。周老大应该是碰到了小偷,这小偷还不是一般的小偷,应该是贼,盗墓贼。   根据周光意多年以来走村串户唠家常的经验,与周家相邻的老孙家地里埋着老孙家祖宗的尸骨。您可甭小瞧了这老孙家,放在前朝,您见了老孙家的祖宗要下跪。他的祖宗是前朝一品大员,死后是落叶归根,硬是要回到他曾经居住过的小山村里埋葬。   在一个,京兆城就是前朝的长安城。您想呀,长安城多繁华?那是首都!没听说吗,过去那个叫什么渤海郡王拉、南诏国王拉,松赞干布拉在加上一些漂洋过海来的不知名的国王,都在长安城住过!   这老孙家时代都居住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地界儿,只是到了老人去世时,才将尸骨运回这里安葬。   您想,一品大员的陪葬品有多少?   要不是老孙家后来败落了,被某代儿孙赌输的就剩下了裤子,他们家,现在还得是京兆城里的大户。   如今,老孙家是不行了,只剩下一个寡妇拖着两个孩子了。要说这人是缺德,见到寡妇就想欺负。没办法,兵荒马乱的,听说北方已经打的不成了样子。征兵征的连马都没了,这仗打成了啥样?   盗墓的也是穷疯了,要不然,守着那秦始皇的陵寝,为嘛要欺负个寡妇?多数,也是熟悉的人。要不然,就是对这村子摸透了底儿。   于是,周光意得出了结论。周老大挨砸,是活该倒霉,自己认了吧。   周光意是将这件事儿划到了盗墓的范围,周老大的媳妇周苗氏可不这样看。周苗氏是认定了周老大遇鬼了,那个时间出去,不撞见鬼还能撞见啥?   于是,周苗氏自告奋勇要回趟娘家。她娘家的七舅老爷的三姨太的四妹妹的小姨子的姥姥的邻居是个“仙儿”,专门治疗各种疑难杂症,斩妖除魔、无所不能。   “我呸,要是真那么厉害,你先问她画两道符,给你男人添个男娃!”周张氏说道。   第十七章 周家的秘密   周光意的事儿众说纷纭,就在大家忙着议论周光意的病情时。周老太太周唐氏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地里的幼苗上,当从周老大的口中得知,幼苗的问题不大时,周老太才放了心。   即使这样,周老太还是发动了全家人一起到陇上烧玉米杆。除了周光意和躺在床上的周老大,周家人几乎全体出动,从后院的柴房里抱出为数不多的玉米杆,直奔地里。小小的水渠里塞满了这样的玉米杆,周勇点了火,玉米杆的烟渐渐的浓了。   到了后来宋可人才算是弄明白,周家人这样烧玉米杆是为了给小幼苗取暖。这本是对付初秋时节忽如起来的寒露,想不到,竟提前用上了。   一个上午,就折腾了地里这点事儿。回到家以后,周老太也没闲着,要去孙子周勇去修理修理他们家的驴车。   “奶,好好的,修那做啥?”周勇问道。   “啪”的一下周唐氏轻轻的拍了周勇的后脑壳一巴掌,嗔道:“你个海兽,叫你去修你就修嘛!事情这个多,咋的,你奶指使你做点活都不行呀?”   “不是,奶,我没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儿铺子还没开板营业呢!”周勇委屈的说道。   “铺子的事儿,你甭管,你只要把驴车修理好就行了!”周唐氏说。   周家在村头的小小杂货铺不能不营业,这一年四季下来,一个杂货铺每个月也有一两或者是半吊钱赚。这点银子虽然不多,也绝对不够补贴家用。   好像周家的人都是在补贴家用,没有一个想着弄点正经事儿来做。从周光意开始,周家的男人就像是入秋的茄子,打了蔫儿。没有一个能挺得起来照顾这个家,周光意每天闲着无所事事,除了找麻烦就没有别的嗜好。   周克的任务是管理他那些地,大概他是周家唯一做正事儿的人吧?周勇的杂货铺经营的十分不景气,再说,乡间买的东西,横竖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用周勇自己的话说,就算是杂货铺招了小偷他也不着急,因为没啥可偷得。   剩下的老三周恒、老四周茂,这两个是读书的苗子。在周唐氏的大力支持下,他们俩进了乡下唯一的私塾——一个常年考不中秀才的读书人办的学堂。   你说周家穷吧,一大家子人,有儿有女的,没到像人伢子卖人的地步,吃的上肉、穿的起衣。你说周家富吧,周老太太没事儿就往那京兆城里的当铺里钻。把她那陪嫁的东西、女儿孝顺的东西,一份份的送进了当铺中。   所以,宋可人根本是看不出周家到底是啥样个经济状况。不过,她知道一点,周家不是个有钱的人家。   这不,铺子的生意不能关,宋可人和老二的媳妇周方氏被周唐氏派去了看铺子。就连周唐氏也没有想到,宋可人去看铺子,就是周家那轰轰烈烈的转机的序曲。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打盹儿。这年头没有报纸没有电视,看铺子的时候,瞌睡虫就像是暴风雨一样,一层一层的袭来。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唠嗑儿。这年头实在没啥娱乐设施,只能用东家长李家短填补时间的空白。   看铺子是个好活儿,可以一边看铺子一边设计未来的宏伟蓝图。   村头有一处两间半的小破房,门口冲着村里的客人摆手。门前没有鸭子和鸡经过,十米开外到是有一颗老榕树。   老榕树的下面没有人喝茶、聊天、下象棋,因为今天下雪了,人们都闷在屋子里。老婆孩子热炕头,顺便哭天怨地的骂着王母娘的三姨奶奶,哪个不开眼的神仙在这个时候下了雪。   房子的门前是皑皑的白雪,干净的连个脚印儿都没有。就连流浪的小猫都不见了踪影,大雪天的,谁愿意出来?   宋可人第一次见到这村口的小破房时候吓了一跳,这小破房可比她想象中的要精神的多。最起码是青砖搭建的,村子里有多少人家的房子还是土坯夯实的?   周方氏匆匆的走到屋前,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寻到了开锁的那把打开了门。一股子货物独有的沉闷气混杂着闷热的风扑面而来,宋可人和周方氏同时蹙起了眉头。   “准是大酱又忘了盖盖子,这男人办事儿呀,就是不行!”周方氏抱怨道。   宋可人乖乖跟在周方氏的屁股后面,一脚迈进了屋子里。这是一间十五平米左右的房子。两排高高的货架子紧贴着墙边,一个巨大的粗坛子上用红布包裹的泥巴封着,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字儿,一个乌黑的“酒”字赫然出现在中间的位置。   酒坛子的旁边,摆放着两口小缸,杠上用竹子做的盖子遮住。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酱油和醋的缸。在瞧那货架子的最底下,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坛子,坛子没封口,屋子里的味道应该就从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放下了钥匙,周方氏赶紧摸过盖子将黄酱坛子那巨大的嘴遮掩上。又转过头来,冲着宋可人笑了笑,说道:“你坐呀!”   宋可人讪讪的笑着,青砖的地上摆放着两张小小的椅子,一个小小的桌子。宋可人没有坐下反而拿起了依在门口的扫把。   “我扫扫地。”宋可人说。   周方氏立刻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微笑着说道:“你还真勤快。”   宋可人没说什么,说真的,要是轮上懒,周家上下可能没有一个会懒过她。她要是上来懒劲儿的时候,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可是,宋可人就见不得一点——脏乱。   又脏又乱的环境,她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就比如现在周家的这个小小的杂货铺,这里还真是杂货铺,乱成了一团。啥东西都摆在了外面,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放在眼皮子低下。   一瞅这周勇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   就这样的脏乱差杂货铺,甭说是东西不齐全,就算是绫罗绸缎啥都用,宋可人都未必迈进门儿。或许村子里的人和宋可人又同样的想法吧,所以周勇的生意才半死不活的。   做生意哪儿有这样的,宋可人心里一面抱怨一面收拾这。她的嫂子周方氏本不愿动弹,奶奶叫她们来看铺子,乖乖看着就好,就当放假休息了。要不然在家里,也要做女红补贴家用。来这儿,还省心了。   只不过,刚进门儿的妯娌打扫卫生,她这个做二嫂子的不帮忙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两个人、四双手,一会子屋子里就收拾出了模样。该进货柜的进货柜,该进钱匣的进钱匣,童叟爱吃的麦芽糖一块块的包进了黄草纸里,破了的盐巴包又重新包了起来。   宋可人的嫂子端来了一盒子的麦芽糖,自己先放进了嘴里一块,两人就这样一面包麦芽糖,一面谈天说地。   “你别看老孙家的地多,她寡妇失业的,年年都受人欺负。奶奶就是做人太老实,要是依着我,早就霸占了他们家的地!”周方氏往嘴巴里又塞了一块麦芽糖说道。   “嫂子,这杂货铺除了卖这些东西,还能卖点别的不?”宋可人一面包麦芽糖一面问道。   “你别看她是寡妇,她可不老实呢!你知道为啥最近这两年大家不敢欺负她了?听说,她跟族长搞上了。”周方氏神秘兮兮的说道。   “嫂子,其实,这杂货铺也能卖点咸菜、糕点什么的吧?我昨天尝了尝大嫂子做的点心,味道不错呢!”宋可人说。   “你别小瞧这族长,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当了爷爷也不老实。男人嘛,都贪嘴!”周方氏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   宋可人闭起了最,知道跟周方氏是没有共同语言了。   “我说,最近你咋住到奶奶的屋儿里了?你们俩新婚燕尔的……嘿嘿……”   宋可人听着周方氏这猫头鹰一样的笑,一下子就起了鸡皮疙瘩。乡下的已婚女人,谈来谈去,最好谈的大概就是这种话题。   一说道自己的那人,宋可人一下子就想起了周恒的那张脸。那张令人踏实的英俊的脸,可惜,这张脸长错了地方,一副窝囊的样子。还不是个最佳丈夫的人选,再说了,周恒不爱她。没有爱的婚姻,是一种罪恶。   “对了,你知道不,其实,那个宝贝就在奶奶身边!”周方氏忽然说道。   听到宝贝一词儿,宋可人的眼睛里也放了光。难怪,周家的人上下都是一副慵懒,原来,是有宝?   “宝?”宋可人问道。   周方氏皱了皱眉头,像空中挥了挥手,仿佛是打到了宋可人一样。   “你这个碎女子,还跟你二嫂装上了。你要是不知道周家有个宝儿,你能嫁到周家来?”周方氏含着微笑的白了宋可人一眼。   “啊?我真不知道呀,二嫂子,你快和我说说。”宋可人说道。   周方氏又白了宋可人一眼,不满意的说道:“你还跟我装!”   “我没装呢,我要是知道,不就跟二嫂说了?”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心里十分的兴奋,遇到这种事儿,大多数人都是兴奋的。一种暧昧的兴奋,里面充斥着七八分神秘的色彩。   周方氏转了个眼珠,微微一笑,说道:“跟你说也无妨,其实,这也不是啥秘密,全村的人几乎都知道。咱们周家呀,有个宝!”   第十八章 周家全体会议   根据小相筒子和部分书友的建议,由于本文出现过多的“周方氏、周苗氏、周唐氏、周张氏”等,很容易弄混,故,自第十八章开始,将“大媳妇周苗氏的名字改成:苗兰儿。二媳妇周方氏的名字改成:方芳。周张氏改成”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仅保留周唐氏。”希望能够方便大家阅读~~   ————————————————————————————————————   “有个啥宝?”宋可人赶紧追问道。   二嫂子方芳像个讲故事的老先生,一仰脖子,骄傲的说道:“不告诉你!”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宋可人噎得背过气去,宋可人瞧着二嫂子方芳无奈并愤怒着抿了抿嘴。   “二嫂,你不厚道!”宋可人娇滴滴的说道。   二嫂子二嫂子方芳“嘿嘿”一笑,扬了扬眉毛,那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珠子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来飞去的,瞧见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二嫂子方芳的大眼珠子这才转回到宋可人的身上。   “妹子,不是我不说,你知道,说出来一旦被奶知道……”   “二嫂,你不是说,这全村的人都知道这秘密了?再说了,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是二嫂告诉我的呢?二嫂,你快说嘛!”宋可人抓着二嫂子方芳的衣袖撒娇的说道。   二嫂子方芳打量了她一番,哎,不过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哪儿有大嫂子苗兰儿说的那样的邪乎?   “那好,我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二嫂子方芳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瞪大了眼睛像个孩子一样的瞧着二嫂子方芳,二嫂子方芳“嘿嘿”的一笑,压低了嗓子。   “俺嫁过来之前,就知道这周家是个落魄户。俺当时,可是村儿里有名的美人,别看俺家穷,十里八乡提亲的都快把俺家的门口给踩破了,你知道为啥俺不嫁给别人,单单要嫁给周家不?”二嫂子方芳笑吟吟的问道。   宋可人转了个眼珠,赶忙回答道:“因为宝藏?”   “真真是个聪明的妹子,可不。就因为宝藏!”二嫂子方芳说。   “那宝藏到底是啥?”宋可人紧忙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全村的人都说,周家是有宝藏的。要不然,这么多年,周家这些爷们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为什么一个个都活的滋润?你当奶奶那些嫁妆能维持多久?我跟你说,奶奶那些嫁妆早就被爷爷挥霍光了。过去,周家是大户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你听过没有?周家就是那瘦死的骆驼!这有钱人家存银子,都爱藏到屋子里,没准,奶奶屋子的地下、墙里,就有那一锭一锭的金元宝呢!”二嫂子方芳得意的说道。   宋可人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终究还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二嫂子方芳唠唠叨叨半日,就说出了关于藏宝的这点东西,实在是令人不满。   “那二哥就没跟你说过?”宋可人补了一句。   二嫂子方芳“嘿嘿”一笑,拿起手中的糖说道:“这糖怎么一股子土腥气?”   二嫂子方芳当然向周勇打探过虚实,她为了宝藏嫁给了周勇。周老太太曾经在村子里公开说过,他们家是有宝贝的。自己的这个几个孙子也是知道,周家是有宝贝的。   所以,二嫂子方芳一进门子就问了周勇这码子事儿。   周勇含含糊糊的说,奶奶确实这样说过。但是,究竟是白银万两,还是珠宝无数,他也没见过。听说,见过这笔宝藏的人,都顺便去见了周家的祖宗。   二嫂子方芳今日特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宋可人,自然是有她的目的。   果然,宋可人听了这话,到中了心病。她不是个贪财的小人,却是个好奇的小孩儿。虽然没有占有宝藏的欲望,却有这探寻宝藏的好奇心。   宋可人刚要张嘴说什么,二嫂子方芳一下子来了个精神。宋可人忽然闭上了嘴,微微的冲着二嫂子方芳笑了笑。   “咋的,你有话说?”二嫂子方芳问道。   “没有,我就是想说,中午了,咋还没人来店里买东西呢?”宋可人说道。   二嫂子方芳大失所望,没好气的说道:“这破店里,三天能进一个人就不错了。”   宋可人留了心眼儿,二嫂子方芳知道宋可人的娘家是隔壁村子的,现如今,宋可人又和周唐氏住在一起,单单将宝藏的事儿说与她听做什么?   宋可人微笑着继续包着她的糖,可宝藏的事儿,她也上了心。   等到宋可人将屋子外面扫除一条小路的时候,就看到周唐氏拎着个小框子慢吞吞的走向杂货铺。   宋可人拎着扫把就冲了过了去,周唐氏步履蹒跚。一早上下地寒了脚,在加上背周克回家,两样加在一起,差一点要了她的老命。   “奶奶,你咋亲自来了?叫大嫂把饭送过来不就得了!”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周唐氏白了宋可人一眼,不满意的说道:“让你大嫂子来,你们三个妯娌凑在一起,不得把天唠翻了?今天卖出多少货?”   宋可人搀扶着老太太,笑着说道:“您老人家是第一位顾客!”   说话的功夫,这一老一小就进了屋子,正在火盆旁边嗑瓜子的二嫂子方芳,一见着祖母来了,连忙起身。   “奶,你咋来了。”二嫂子方芳受宠若惊的说道。   “哎,坐吧,坐吧!”周唐氏说道。   二嫂子方芳赶紧将自己的椅子搬到周唐氏的屁股底下,周唐氏坐下后,瞧了瞧两个孙媳妇。孙子大了,都有了孩子,这个家却还是要由自己来操持。   “今儿又是一个人都没有啊?上个月,老二才交上来半吊钱。你们瞧瞧,半吊钱,好够干啥的!我看,咱不如把这房子租出去,每年也能赚会个几两银子。免得这里还要搭上个大活人!多费钱!”二嫂子方芳感叹到。   “奶,平时叫我们妯娌来看店不就得了!”宋可人快嘴说道。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二嫂子方芳无数的白眼儿。宋可人这才觉得自己是失言了,这事儿自己没必要掺和,她也不是周家的人。哎,谁叫自己嘴太快,这不,得罪了二嫂子方芳。   二嫂子方芳的脸果然阴沉下来,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赶忙又露出了笑脸。二嫂子方芳笑起来很好看,像朵梨花一样。   “奶,话不能这样说嘛,这不是今年不太景气。再说,过了农忙就好了!”二嫂子方芳说道。   “对呀奶,这店还得二哥看。二哥有生意头脑,做生意机灵,不适合种地。”宋可人连忙献媚的说道。   二嫂子方芳暗中将这句话背了下来,赶忙顺坡下驴的说道:“是呀,奶,你说,这周勇除了做生意还会干嘛?地里的活儿,他比不得大哥!”   “哎,这场大雪得冻死一半的幼苗苗。咱家的庄稼能不能撑过去,都是两会子事儿。你大哥这一病,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好不了。往后,家里的活儿,就得由老二挑大梁了。老二媳妇,你呢,也别挑眼。家里情况就是这样,你担待这点。”周唐氏说道。   二嫂子方芳心一沉,眨了眨眼睛。   “往后,这家里的开支可是个问题了。哎……”周唐氏摸了摸胸口,提早祭奠她那狐狸皮的大氅。   二嫂子方芳忽然对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宋可人一猜,二嫂子方芳就是在想宝藏的事儿。   “今儿晚上早些个收摊儿,反正没人,回家咱们开个会!”周唐氏说道。   当天晚上,京兆城京兆县河浜子村周家的第一次全体会议正式召开。参加会议的有如下人员:老太太周唐氏、周唐氏的儿子周光意、周光意的媳妇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的大儿子周克,大儿媳大嫂子苗兰儿、二儿子周勇,二儿媳二嫂子方芳、三儿子周恒、三儿媳周宋氏(宋可人)、四儿子周茂,小女儿周小妹。   另外的两位家庭成员,周晓晓和周多多,由于年纪与时间关系,并未列席此次会议。   初春时节,春风送暖。庄严、肃穆的周克的房间里,百花争鸣、百鸟朝凤,大会,在两盏庄严的油灯下召开。列席大会的主要领导有,当家人大嫂子苗兰儿(此处停一停,可能有掌声)与家长周光意。   在一片热烈、祥和的气氛中进行,京兆城、京兆县、河浜子村儿周家的党委书记、党支部领导周唐氏同志作出了重要讲话。   讲话中,周唐氏同志总结了过去一年之中周家的经济收入情况,并对去年的开源节流工作给予充分肯定。   但周唐氏同志同时指出,去年端午节时,厨房部主要负责人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多杀了一只鸡。对此,周唐氏同志认为,鸡虽然多杀了,但是,它代表了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同志目无组织、无纪律,对自己不能严格要求。对此,周唐氏同志给予严厉批评。   本次大会上,周唐氏在回顾去年全家GDP生产总值的同时,对今年的经济收入进行展望。周唐氏同志认为,由于昨晚大雪,地里的粮食很有可能出现冻死的情况。对此,全家应该给予高度重视。   对于死掉的幼苗,要及早清理,清理过后,重新种植应季粮食。另外,对于国民经济增长,周唐氏认为,年初定下的GDP增长8%不能很好的落实,对此,我们应该保增长、促民生。对于民生问题,比如茄子涨价必须要重视起来。   周唐氏认为,京兆城里的茄子涨价了,我们就应该将家中的茄子拿到城中去卖。这样,才能有效、合理的利用可循环生财的资源。   鉴于周克同志为保护家中的幼苗作出的牺牲,大会一致认为,周克同志要认真养病,为以后的家中建设作出杰出贡献。   人虽病了,但是家中的农活不能停。在稍后的投票中,全家以七票同意、两票反对、两票弃权,通过了周勇同志接替周克同志工作的决定。   两名妇女代表,二嫂子方芳和宋可人接替周勇同志的工作。周唐氏在讲话中说,妇女,是家中的半边天,是家中的半个顶梁柱,要充分发挥妇女同志工作的优势,加大、加强对妇女工作的支持。   大会,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   第十九章 出表心意   一散会,二嫂子方芳冲着宋可人的背影撇了撇嘴。二嫂子方芳沉着脸扯着周勇的手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进屋,二嫂子方芳也不点灯,直奔着床就去了。   周勇摸索到桌边,摸起了桌子上的火石。   “放下!”二嫂子方芳怒道。   “你,你这是咋了?”周勇问。   “咋了?我能咋了?还不是因为你下地的事儿?整日去下地,浑身的一股子汗臭味儿。我告诉你,你要是下了地,可就别在想上俺的床!”   “你看看你这人,下地咋了嘛,干活嘛,啥活不是干?再说了,俺一个大老爷们儿,整日都在那一个小破屋子里圈着,哪儿有点男人的样么!”周勇反驳。   “行,你男人,你有种。俺跟你说好了,你要是下了地,就住在地上,别到俺床上来。当初,俺嫁给你,也是听说你是个做生意的料。如今,到要下地去干那庄稼把式活儿,俺可告诉你,俺就是不喜欢那庄稼把式!”二嫂子方芳气的扭过了头去,眼泪不知道怎么地,竟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周勇“呲”的一下点燃了油灯,看到二嫂子方芳哭,周勇下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二嫂子方芳的肩膀。   “你看看你,这是干啥么!”周勇说道。   二嫂子方芳顺势倒在周勇的怀中,尽情的哭了出来。一面哭,二嫂子方芳还一面喃喃的骂道:“都怪那个死老三的媳妇,都是她在奶奶面前浑说。这下好了,把你拉下来,她到上去了……”   周勇本欲问问这蹊跷的话,可二嫂子方芳哭得像个泪人,他也就无暇去管这些个事儿了。   到是宋可人,离开了周克的房间后,就一个人走进了后院。后院,静悄悄的,没有月亮的晚上,地上的白雪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诡异的颜色。   宋可人心里甭提多别扭了,她的一句无心之谈,却弄出了这个下场。她心里也清楚,这个二嫂子方芳,心里肯定是恨死了她。因为她的一句话,周勇丢了一份安逸的工作,周勇的心里肯定也恨透了她。   完了完了,还有两三年要在周家,这一家子人里先得罪了两口子,这可怎么办?那二嫂子方芳往后不得往死里整她呀?宋可人的心,一下子就掉在这雪堆里,冰凉冰凉的。   “嘿!”一个声音传来。   “啊!”宋可人尖叫了出来。   这一声惨叫过后,宋可人连死的心都有了。她那可水晶做的小心肝儿,在雪地里“噗通、噗通、扑通通”的狂跳了起来。   “谁、谁……谁啊?”宋可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是,是我啊……”那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宋可人听了这声音,顿时怒火攻心。虽然,她嫁入周家没几日,但是,对于这个声音,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这个声音的主儿,曾经被她踢下过床、撵下过被,被她拿着剪刀要挟过,也在她面前出了丑。这声音,今儿早上还问了她饿不饿,没错儿,这声音,就是属于哪个千刀万剐、该死的死周恒!   宋可人此刻恨不得用剪刀剪下周恒的耳朵,丢进猪圈里,剪下周恒的鼻子,丢进茅厕里,挖掉周恒的眼睛,扔进马桶里。   要问宋可人为啥对周恒恨之入骨,理由特简单。她那水晶的心肝玻璃的肠,被这该死的周老三吓得上下乱窜。她那雪白雪白的如同棉花一般柔软小手,吓得哆哆嗦嗦提不起来。甭说是拿个剪刀,就连提起手的力气都飞到了九天外。   宋可人哆哆嗦嗦的蹲了下去,黑暗中,周恒看到她那脸,堪比那地上的雪花还要白。周恒心里也是一哆嗦,担心的蹲下身去。   “你,没事儿吧?”周恒问道。   宋可人狠狠的一甩手,用那没啥力气的小手推了周恒一把。哪知道周恒那般的不禁推,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周恒怒道。   孔夫子的门生坐了个大屁墩,说出去叫人笑话死。再说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哪儿有上来就动手的道理。   “滚滚滚滚,你给我滚远点!吓唬人你还有理了!”宋可人怒道。   周恒愤怒的从地上跳了起来,狠狠的拍了自己的屁股两巴掌,指着宋可人就怒道:“你这人咋不知道好歹呢?我好心来看你,你却推了我,难怪,孔夫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你就甭养,赶紧找你的孔夫子过一辈子去。你娶媳妇做什么?你是圣人门下,圣人都说了,女子难养,你干嘛还娶个媳妇?赶紧跟圣人过一辈子去吧。”宋可人说着,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说道抬杠她就来劲儿,这不,那张苍白的脸上缓缓的有了血色。   一听这话,周恒更生气了,指着宋可人的鼻子就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哪儿有一点淑女风范!”   “那你赶紧去找淑女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了,我忘了,你哪儿是君子呀,半夜吓唬人,我是女人,你是小人,咱们都难养!”宋可人说道。   “你你你!”周恒气的鼻子要歪。   “我我我,我怎么样呀我!一个小书生,整天的自以为是!我倒要看看,你有那个本事考中状元没有!”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冲着周恒翻了无数个白眼儿。   周恒气的差一点爆炸,他是一枪的怒火、满腹的怨言,就是说不出来。第一,他是孔夫子门下的读书人,圣人门下的读书人怎么能说脏话呢?第二,他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怎么能和女人一般的见识?第三,他是读书人,他的让着没文化的宋可人。   总结下来这三点后,周恒更加的憋气了。   宋可人简直就是油盐不进的木头,就说刚刚,刚才他看到大家从周克的房间里出来,宋可人一个人走到了后院。你说,一个小姑娘,没事儿跑到后院来做什么?再说了,他们家后院有口井,宋可人出来乍到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在掉到井里怎么办?   他,作为一个心地善良、作风正派、两袖清风、一身傲气的读书人,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见死不救那是小人的行为吧?他可是个正进的读书人,君子坦荡荡!   所以,在他善心的驱使之下就跟着宋可人来到了后院儿。   哪想到,这宋可人站在雪地里发呆。他,作为一个读书人,不对,应该说,用读书人的眼光稍微思考了一下。你说她没事儿在这发呆做什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想上茅房。可是,这大黑天的,一个人又怕掉进茅房里,所以,她就站在雪地里发呆。   你说,他作为一个读书人,这想法有错吗?   当然,他作为一个读书人,一个谦谦君子,总不能看到她在雪地里方便吧?要是传出去,他在雪地里偷看她方便,他这读书人的脸面往哪儿放呀!   所以,他就喊了她一声。   你说,他这有错吗?   就算是孔圣人来了,也挑不出毛病吧?   哪儿知道,她是个不折扣不扣的小人,不但不理解他吧,反而还没鼻子没脸的数落他一顿。你说,有这样的吗?   再说了,她是他的妻子,他跟她说话有错吗?她干嘛要想个仇人一样的对他?   仇人就仇人吧,他也能忍受。最不可忍受的就是她的那张嘴!   这张嘴是什么东西做的?伶牙俐齿。一字一句的都不在理上,句句都是刀子,字字都是毒药,丢进他的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疼就疼吧,他也能忍。最不能让他接受的,就是他吵不过她!   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她在雪地里噎得喘不过气来,一肚子怒火,一脑门子的怨言。就是没一句能抽出来反驳他,这才是最让他生气的。   你说,她的那张嘴,究竟是啥做的?一字一句的竟然找不出反驳的。你说,她那些歪歪的话,像是刀子一样的飞向他,咋就没有个挡箭牌?你说,她宋可人一个小姑娘,从哪儿知道的那么多的歪歪道理,她她她,竟然还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说,她这样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能不让他生气吗?   周恒气的嘴角发麻手发抖,腮帮子像是抽了筋,一只手指着那宋可人,就是说不出话来。   宋可人瞧见他这一副死德性,傲慢的翻了个白眼。   “得,您老人家在这歇着吧。我忙着回去睡觉了!”宋可人骄傲的说道。她是今天的大赢家,气的这个装神弄鬼的死东西说不出话来。   周恒气的鼻子歪,可他还是大吼一声:“等等!”   “你干嘛?还找骂?”宋可人没好气的说道。   “你……你不是还没上茅房?我,我在门口等着,你,你甭害怕!”周恒憋红了脸,悄声说道。   宋可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周恒那蚊子一般的声音至今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   宋可人用被子蒙住了头,心里将周恒那蚊子般的话又回忆了一遍。原来,这男人还有这样第一面。宋可人想。   第二十章 二嫂子的小阴谋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便跟着二嫂子方芳去了杂货铺。她二嫂方芳一脸的苦大仇深,昨天那三分的甜美劲儿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儿去。   方芳一脸的怨念,眼睛肿的像是池塘中的金鱼眼泡。昨日那雪白雪白的眼白,今日布满了血丝,那一对眸子,分明是在诉说,对宋可人的埋怨。   宋可人可不敢看方芳的那一对眼睛,连忙低下头去,随手整理了衣裳。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冲向目标杂货铺。   就在方芳用那把生了锈的钥匙打开门的一刻,她们俩谁都不会想到,就在这家小小的杂货铺里,宋可人将遇到那个这辈子令她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死冤家。   方芳也不会想到,迈进这门子以后,自己跟那讨厌的宋可人的命运,都即将改变。   宋可人按照昨天的步骤,先是打扫了屋子的地面。又帮着方芳将货物摆放整齐,方芳一肚子的不高兴,只要宋可人一转身,方芳立刻冲着宋可人飞上几个白眼儿。   又想起不知道是哪位老人告诉她的事儿,听说踩了人的影子,这人就会倒霉一阵子。方芳那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一转,立刻对宋可人说道:“好妹子,这屋子里的尘土太呛人了,咱俩先出去透透气。”   宋可人哪儿知道方芳的花花肠子?乖乖的跟着方芳出去。要说,换在了平日里,宋可人绝对要客气两句,不过,今儿这方芳脸色阴沉,宋可人深深自责。唯一解决自责的办法,只能是乖乖的听从方芳的话。   两人一出门,方芳就瞧着那宋可人的后背。可巧这宋可人偏偏站在了西边,方芳一骨碌眼睛,指着东边就说道:“哎呀,那是个啥?你快瞧瞧,那是啥?是啥?”   宋可人傻乎乎的顺着方芳手指的方向就望过去,方芳赶紧伸过去脚丫去,在宋可人那黑乎乎的背影下踩了两脚。   “嫂子,那有啥?”宋可人问道。   “哎呀,你没看见呀?”方芳一面指着东方,一面侧着头拼命的踩着宋可人的背影。害怕不放心,还退后了几步,在宋可人背影的脑袋上踩了两脚。   “啥呀?那有啥?”宋可人问。   方芳见大功告成了,连忙笑了笑。“刚刚好像有个鹰飞过去,不知道你看见了没有?”方芳说道。   “哦,没有,可能鹰飞的太快了吧。”宋可人说道。   方芳心满意足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走吧,咱进屋吧。”   两人一同进屋后,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无聊之中。幸亏方芳拿来了针线笸箩,周老太太周唐氏定下的规矩,做女红补贴家用可不能停!周老太太不定期查岗,她可不愿意挨埋怨。   可宋可人并不会做女红啊,方芳也瞧出了宋可人是个笨手笨脚的家伙。她踩了她的背影,出了口恶气,也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方芳。   见宋可人不会做女红,方芳安排她绞鞋垫。这样一来,分工明确,宋可人也算是给她打了下手,当了小工,方芳越发的得意了。   “我说,你昨天晚上看了没有?”方芳问道。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盯着她手中用白灰画出的鞋垫子的痕迹,用那大剪刀顺着那痕迹剪除一个小小的月牙弧形,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啥?”宋可人问道。   方芳立刻白了宋可人一眼,“啧”的一声,嗔道:“你还在我面前装!”   宋可人抬头狐疑的看着她的二嫂子,疑惑的说道:“啥呀?看啥?我真的不知道呀!”   “啧啧!这小丫头啊,这心眼子都长成花似的,这得有多少个心眼子呀。你就跟我藏着吧!”方芳一脸鄙夷的说道。   宋可人此刻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着方芳眨了眨眼睛。一脸委屈的说道:“嫂子,到底是啥,你跟我说嘛!”   “哎呀呀,你这个死妮子!”方芳顺便白了宋可人两眼。   “就是那个,”方芳不自觉的四下打探了两眼,然后压低声说道:“就是那个,你奶的宝贝的事儿!”   “哦,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宋可人松了一口气。   吓得半死,她以为方芳是怪罪她昨天多嘴,害得周勇丢掉工作的事儿。   “咋,你以为啥事儿?”方芳问道。   宋可人见有了台阶,赶忙说道:“我以为嫂子是怪罪我,昨天多了嘴,说了错话,害得二哥要下地种庄稼!”   方芳见宋可人如此的坦然,便跟着说道:“可不是,我咋能不怪你?要不是你的多嘴,我男人今天还在这一边喝茶一边看店。”   见宋可人一脸的愧疚之色,方芳赶紧将话头调回来:“哎呀,可这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你终究不还是我的好弟妹?我就是生气,又能把你咋样呢?你呀,往后在奶奶面前说话要小心点。得罪了我到没啥,你要是得罪了大嫂,那可不得了。你知道不,刚开始,俺做媳妇的时候,也像你似的,说点啥也不考虑考虑。结果,有一回说错了话,得罪了大嫂子,好家伙,这可不得了了。你是进门儿晚了没见着,大嫂子是咋样整人的!”   方芳目视前方,似乎又回到了她被大嫂子苗兰儿整得惨兮兮的时候,她冷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咱们公公不是有一起床就和盐水的习惯吗?哎,大嫂子当初只叫我去到盐水,盐巴放多少,水放多少,我哪儿知道呀。就为这,我就挨了一个月的骂!”   “啊?那为啥?”宋可人问。   方芳瞥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道:“傻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这盐巴放少了,公公说我不孝顺,盐巴放多了吧,公公又说我要齁死他。你没见咱公公那样,一尝盐巴放多了,直接就骂道‘你呀,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想把我齁成燕巴虎呀!’哎,公公骂两句也就罢了。你要是把盐巴放多了吧,婆婆也上来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想要把家败光是不是?’水要是放多了,也是这话。咱们家呀,不好处!事儿太多!”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方芳这些唠唠叨叨的话立刻引起了她的共鸣。周家可不是事儿太多,就是她第一次给公公周光意端水,不是惹来一身的祸?   “扯远了,我说,你昨天到底看没看?”方芳问。   “哦,没有呀,我看那做甚?”宋可人狐疑的说道。   这一句话,又引来方芳无数的白眼儿,方芳的目光若是剑的话,宋可人到现在已经死了无数次。   “你就跟我装吧!”方芳说道。   “我没跟你装,我真没看。奶奶又宝贝也不可能让我们随便瞧见,你说是不是?”宋可人说道。   方芳歪着脑袋,表现出的是一百万个不相信。只听她冷笑了两声,说道:“你这是想弄偷偷摸摸的弄呀,哎,算我白告诉你了。”   “嫂子!话咋能这样说嘛,你告诉我宝贝的事儿,难道,是想让我去偷宝贝不成?再说了,既然是个宝贝,奶奶肯定老早就藏起来了,还能被我瞧见。话再说回来,我跟奶奶住在一起,也不过就是晚上睡觉的功夫。奶奶都在我身边,我能做什么?再说,我去见这东西做甚?被奶奶瞧见了,我的脸上能好看吗?”宋可人连珠炮似的说道。   方芳微笑着低下了头,可心里却是一团怒火在中烧。怎么着,全家里就显得你高风亮节、正人君子,她方芳是那小肚鸡肠、卑鄙小人?整日只惦记着周家的财宝,呸!脏心烂菲!她方芳就算是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让这两个钱儿蒙了心。   打今儿起,她方芳跟宋可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宋可人一句话,害得她男人成了庄稼汉,宋可人又一句话,她又成了那眼皮子浅的卑鄙小人,这个宋可人,分明是看不起她!方芳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此刻就将那宋可人塞到茅房里狠狠的打上一顿。   宋可人并未意识到她这几句无心的话得罪了她的二嫂子,人多的地方就是这样,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都可能会得罪一个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一是女人小心眼儿,二是女人容易斤斤计较。   宋可人这个大大咧咧的人,自然不会考虑到细节的问题。可也正是细节决定成败,特别是在这样的家里。   宋可人那一对灵动的双目,始终都落在外面的那片土地。   这片她不太熟悉的土地上,太阳疯狂的炫耀着光芒,雪花疯狂的融化,幼苗发疯的一样成长。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可是,她却要慢慢的熟悉。只要熬过这艰难的三年,她就自由了!   外面,雪化了。   乡间的泥土没命的吮吸着雪化后的甘甜,可是泥土不是海绵,吸的多了就变得软塌塌的。屋檐上像是下了雨一样,滴滴答答的雪水汇成了小河。   ————————————————————————   根据小相筒子和部分书友的建议,由于本文出现过多的“周方氏、周苗氏、周唐氏、周张氏”等,很容易弄混,故,自第十八章开始,将“大媳妇周苗氏的名字改成:苗兰儿。二媳妇周方氏的名字改成:方芳。周张氏改成”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仅保留周唐氏。”希望能够方便大家阅读~~   第二十一章 阴谋阳谋?   三月的雪,真恼人。满天下都是脏兮兮的泥泞,真叫人不舒服。   没有喜鹊或者乌鸦鸣叫,湛蓝湛蓝的天空中,时而有鸟飞过。远远的看去,那鸟像是一个黑点,是天空中的瑕疵。   宋可人极力的眺望着天的尽头,一座大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猜不出,那大山的后面有什么。她知道一点,地球是圆的,大山的后面不是宇宙的黑洞。   或许大山的后面还是山,或许大山的后面是村落,或许大山的后面是湖水。谁知道呢,大山的后面,也许就是她理想的天堂。   宋可人的想法即实际又简单,在这三年之中,她首先要打探好村子附近的一切,就是她离开的那一天,也不会掉入龙潭虎穴。   于是,她问道:“二嫂,那大山的后面是什么?”   她二嫂抬头瞥了一眼,接着不屑一顾的说道:“谁知道呢!”   宋可人不禁的失望了,看来二嫂也没去过。往后的路,都要她自己闯下去了。宋可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方芳瞥了她一眼,不在说什么了。   没到中午,就见她大嫂子拎着一篮子饭菜匆匆的走进了杂货铺。一进来,她大嫂子大嫂子苗兰儿就愤愤的说道:“这该死的雪天,看看我的鞋子,都成了马蹄子!”   宋可人和方芳顺着她的话音儿就笑了起来,可不是,大嫂子苗兰儿的鞋子上沾满了黄泥巴,一坨一坨的像是踩了屎一样。大嫂子苗兰儿狠狠的踢了踢门框,试图将鞋子上的黄泥踢下来。   “大嫂,你咋这么早就来送饭了?”方芳笑着问道。   大嫂子苗兰儿皱着眉头不停的往门框上蹭着黄泥,等到蹭干净了一只脚,才回头对两位妯娌说道:“奶奶叫我早点来送饭,老三媳妇,奶奶叫你回去一趟,我在这替你一会!”   “啊?叫我?有事儿?”宋可人眨了眨眼睛。   “你回去就知道了,我跟你二嫂在这吃了!”大嫂子苗兰儿说道。   宋可人一听这太上皇有指令了,赶紧的吧。连忙将手中的剪刀、鞋垫子放进了针线笸箩中,用裙子蹭了蹭手中的汗,赶忙回去。   临走,她大嫂不忘告诉:“你可早点回来,一会子,我还要回去照顾你大哥呢!”   “知道了,我快去快回。”宋可人说道。   见宋可人走远了,方芳转了个眼珠子,将那手中的鞋底子仍在了针线笸箩里,抻了个懒腰。大嫂子苗兰儿走过来,将篮子里的玉米饼子拿了出来。   “奶叫她回去干啥?”方芳问。   大嫂子苗兰儿瞥了瞥嘴,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拿着咸菜说道:“谁知道呢?我看奶奶一天神神叨叨的,人老了,就不禁嘴甜的哄骗了,没准儿,这回去是吃小灶去了!”   “大嫂,你也觉得这个老三媳妇不是好东西?”方芳立刻来了兴趣。   大嫂子苗兰儿立刻转了个眼珠,神秘兮兮的问道:“咋,你看出点啥了?”   “嫂子,你不觉得这个老三媳妇心眼儿多?你瞅瞅,这才来几天,就成了奶奶的掌上明珠了?”方芳说道。   大嫂子苗兰儿忽然一脸的不屑于嫉妒,长大了嘴巴夸张的拉长了声说道:“哦……我看你是嫉妒了,她一来,抢了你在奶奶面前的位置!”   方芳一听,连连说道:“大嫂子,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你还不知道?成天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能得谁欢心呀!”   大嫂子大嫂子苗兰儿立刻摆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微微傲慢的扬起了头,嘴角一勾,露出一股子冷笑。   “哎呦呦,我们二奶奶就甭谦虚了。谁不知道,老太太最疼二奶奶。哎,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忍不住要疼疼我们的二奶奶!”大嫂子苗兰儿阴阳怪气的说道。   方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连忙冲着空中挥了挥手,赶紧说道:“大嫂子,你别浑说,奶奶哪儿向着我了?到是大嫂子,不管大事儿小事儿都想着我!”   “算你有良心!”大嫂子苗兰儿立刻笑了出来,露出了粉嘟嘟的上牙龈。   “快说说,这三媳妇咋惹着你了!”大嫂子苗兰儿丢下刚刚那女王般傲慢的样子,连忙俯下身去问道。   方芳长叹了一口气,故作神秘的说道:“她不是得罪了我,是得罪了大嫂子,我呀,看不过去。”   大嫂子苗兰儿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有露出了一股子傲慢的神色,似乎不屑于讨论这种话题一样。似乎她是个圣人,不用她发怒,说她坏话的人立刻烂了嗓子。不过,大嫂子苗兰儿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方芳从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的心思。   哎,女人终究是女人,总是那么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大嫂子,你知道你二弟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下田?”方芳一翻眼珠子,神秘兮兮的说道。   “不是奶奶让的?”大嫂子苗兰儿说。   方芳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大腿,像是歇斯底里的说道:“哪儿呀!你说,这好端端的奶奶为啥要叫你二弟去下田?”   “为啥?”   “还不是那老三媳妇说的?你昨儿没在,没听到呢。昨儿奶奶不是叫我跟老三媳妇看店吗?后半晌,奶奶来了,奶奶一来就问,‘今儿店里生意咋样呀?’老三媳妇说,‘今儿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奶奶说‘哎,最近生意不好做。’老二媳妇说‘奶奶呀,你干脆叫二哥下地干活吧,这里有咱们娘们儿看着就行!’奶奶这一听,就动了心!哎,这要说光说我也就罢了。还说上了大哥!这老三媳妇跟奶奶说,‘奶奶呀,二哥跟大哥经营那些地人多了点,不是还要雇工吗?二哥一人就能干,不如,叫大哥去外面熬活儿干。他是老大,身强力壮的,熬活儿一年也能赚上不少的钱。’你说说,这叫人话吗?才进门儿几天,就当着咱们的面儿说三道四了!”方芳愤愤说道。   大嫂子苗兰儿一听要让自己的男人出去熬活儿,顿时吓出了一身汗。   “啊,那奶奶咋说?奶奶同意你大哥去熬活了?”大嫂子苗兰儿紧忙问道。   方芳瞧见大嫂子苗兰儿上钩了,“嘿嘿”的得意的笑了出来。   “你快说嘛!到底咋说的嘛!”方芳急了。   “哎,嫂子,你就感谢我吧。我跟奶奶说,大哥生了场大病,身子骨虚,能出去熬活吗?再说了,熬活一年也就二两银子。可那熬活多累?凡是出去熬活的,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大哥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出去熬活,这不是要了他的老骨头?”   “就是就是,那奶奶咋说。”大嫂子苗兰儿紧着问。   对于无端的打断她的话题,方芳用皱眉来发泄自己的不满,不过,她立刻接着说了下去:“我又说,咱家的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了一些,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要是大哥出去了,咱家就少个顶梁柱。我又劝奶奶,家里少雇一个短工就得了。你说,每年都是雇两个短工,今年就雇一个。老三、老四没事儿的时候,也帮着下地干活,这不就完了。咱们家一共才十亩地,好年景下一亩地也就一两银子,十亩地才十两银子。给干活的二三两,剩下的都是家用了。老三、老四上学,每年不都需要个三两四两的。剩下的这些,刚刚够吃!老四眼见着大了,又要结婚,小妹呢,总要出嫁。少雇一个短工,就大哥和我们那口子干,不也能凑开手吗?”   “奶奶呢?同意了?”大嫂子苗兰儿急着问道。   方芳立刻说道:“奶奶听我这样一说,想了好半晌,这才同意了。大嫂,这一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据理力争,等大哥病好了,就得出去熬活!你说,这个老三媳妇,心眼儿多坏!”   “真真是想不到,这才来几天,就敢在奶奶面前搬弄是非。”大嫂子苗兰儿怒道。   方芳见达到了效果,立刻跟随着说道:“可不是,不就仗着她在奶奶的屋子里睡觉吗?对了,大嫂,你说奶奶为什么不让她跟三弟睡在一起?他们可是刚刚结婚呐!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大嫂子苗兰儿冷笑了两声,目光坚毅的说道:“为什么不让她跟三弟睡在一起?你呀,没看出来?你没听说,娘答应了这门亲事以后看,咱们奶奶特别去庙里请请和尚看过这两个人的八字?听说,八字很合,这奶奶才让老三媳妇进门。听说,三弟妹的八字特别旺三弟。奶奶总盼着三弟出头给周家争脸,三弟命硬方死了之前的弟妹。我看呀,这是奶奶的计!”   “计?”   “那可不!奶奶现在叫弟妹到她那屋子里去住,还不是害怕三弟方死了整个弟妹?等到三弟科考前,要是找个大仙做做法式,把弟妹的运气转到三弟的身上,那还能考不上?”方芳说道。   “奶奶有那么阴险吗?”方芳托口而出。   “啧啧……”大嫂子苗兰儿立刻嗔道。   “你不信是吧,咱们瞧着吧,到时候,奶奶肯定有大动作!”大嫂子苗兰儿说道。   第二十二章 宋可人受伤   方芳本欲和大嫂子苗兰儿说一说昨天她暗示宋可人去查看宝藏的事儿,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咽了回去。凡事儿给自己留三分的余地,这是她在周家多年的经验。   要是被大嫂子苗兰儿知道她派宋可人去刺探周唐氏的虚实,那还得了?凭大嫂子苗兰儿的性格,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宋可人这条暗线挖过来。   想到这里,方芳竟然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多亏她自己刚才为了泄愤,拼命的挑拨离间。这样,打死大嫂子苗兰儿,大嫂子苗兰儿也不会和宋可人合作了。   趁着大嫂子苗兰儿低头吃饼子的功夫,方芳擦了擦额头的汗。真悬呐!   宋可人的脚上沾满了软塌塌的黄泥巴,那地面软的像是海绵垫、弹性似那弹簧床,踩上去是忽上忽下,像是走在云朵里一般。   云彩的地面是好地面,宋可人在回家的路上几次陷入了泥潭中。弄得袜子和裤子上处处都是泥巴点子,真恶心。   一回到家里,宋可人来不及换下脚下的鞋袜,就直奔了老奶奶周唐氏的房间。哪儿知道,周唐氏没在屋子,问清楚自己的婆婆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才知道周唐氏一整天都闷在后院里。   宋可人赶忙奔着后院就去了。   周家那小小的后院里,昨天晚上还堆满了皑皑白雪。到宋可人进去的时候,雪早就被勤快的人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黑乎乎的,一点都没有泥泞。   这小后院厨房的正对面,停放着一辆不小的车,宋可人的二大伯子周勇手中拿着一个斧头蹲在地上修理驴车的车轱辘。   一见宋可人来,周唐氏从车边绕了过来。   “你来了。”周唐氏说。   “奶,我回来了。奶,叫我回来做点啥?”宋可人问。   周唐氏笑了笑,拍了拍这驴车的车板子,对宋可人说道:“你瞅,这行不?”   宋可人低头看去,只见,这平常人家用的驴车车板变了模样。在车板子的两旁多了两块木板搭起来的小板子,那像是个座位一样。   只见上面打磨的十分平整,他二大伯子周勇又在上面涂了一层的明油。看上去光滑整齐,没有那木板子独有的毛刺儿。   “奶,你这是?”宋可人问道。   周唐氏“嘿嘿”一笑,拍了拍那木板子说道:“咋样?行不?”   “奶,你的意思,是往城里拉人?”宋可人问。   “恩,你看,这车往城里拉人行不?”周唐氏得意的说道。   宋可人来回的打量了这破板子车一番,笑着说道:“奶,你太有才了,咋想的这个法子的?”   周唐氏挥了挥手,打断了宋可人的话,指着那说道:“我合计着,做个油布的棚子,这样一来,阴天下雨的就不怕了。本想做成个马车的样子,后来算计了一下,马车成本过高,做得人少,赚不回来成本呢!”   “你打算多少钱一位呀?”宋可人问。   周唐氏转了个眼珠想了想,又瞧了瞧她的二孙子周勇,笑着说道:“我合计,每个人去是五个大子儿,回来是五个大子儿。你说,咋样?”   周唐氏这笔账算的十分利索,去时候五个大子儿,回来时候五个。有些去了串亲戚的直接就留下了,有些购物完回来的,也刚好有个车。   简直就是一古代的公交小巴嘛!对此,宋可人和周唐氏的心里都有三分的得意,这两个人加起来就是六分的得意。   他们俩是得意了,可是有人不得意。谁呀?当然是周勇!   周勇心里也有一个不小的算盘,这车做好了,谁拉?看他奶奶周唐氏这意思,一过了农忙就要动上这条线路,到时候,是他拉扯还是他大哥拉车?他现在不是杂货铺的掌柜的,是个普通的庄稼汉,跟他大哥一样卖苦力。你说,谁拉车?   “老二,把车套上,拉着咱家的娘们儿,在村子里头转一圈!”周唐氏兴奋的说道。   周勇一股子火气涌上了心头,却照旧摆出了一副平和的表情,不卑不亢的说道:“奶。这大雪天的太泥泞,车子不好拉!”   “你懂啥?越是雪天才越拉。让大家瞧瞧,咱们家的车!”周唐氏一面说一面骄傲的扬起了脖子。   鉴于周唐氏的执意,周勇乖乖的将驴子牵过来。宋可人回房换了双鞋,瞧这周唐氏的意思,全家出动要得瑟的向世人宣布,周氏企业之小巴车站即将成立。   这不,没一会子,换好了衣裳的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也出来了。周勇打开了院子门,将那驴车赶出去。老奶奶周唐氏亲自坐镇,在宋可人的搀扶下周唐氏跟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上了车。   第一个目的地当然是周家的杂货铺,周勇的绑腿上沾满了泥巴,赶着驴车上了杂货铺。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大声的喊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赶紧的出来!”   两个媳妇听了婆婆的召唤,来不及咽下口中剩余的玉米饼子,急急忙忙就出来了。老奶奶周唐氏冲着两个孙媳妇笑着喊道:“快锁上门,来上车。让老二拉着咱们娘几个,转悠转悠!”   一听说出去玩儿,这两个媳妇怎么能不高兴呢?方芳紧忙的锁上门的时候,大嫂子苗兰儿已经坐在了马车上,她正好坐在宋可人的对面,那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的刺向宋可人。   等到方芳上车以后,周勇这个车夫就乖乖的拉着车,走喽!   他们一家子穿过乡间的小路,走过乡间的泥泞。绕过奶牛的屁股,驱走黑屁股的鸭子,赶走挡路的野猫。大摇大摆的走过家家户户的门前,引来无数的人好奇的眺望。   周勇来了兴致,抽了驴子屁股两鞭子,将那鞭子甩个花儿,高亢的唱到:“王朝马汉一禀。他言说公主到府中。我这里上前忙跪定,王朝马汉喊一声。莫呼威往后退,相爷把话说明白。见公主不比同僚辈,惊动凤驾理有亏……”   字正腔圆,是老秦人典型的秦腔。不单单是靠吼,起承转合,样样都拿得出手。村里乡间,那树上的雪、天上的鸟,随着周勇的声音,穿过那一层层的迷惘,走过那一段段的空灵,只奔着人的心尖尖。该走的,终须要走,该留的,始终要留。那声音像是钻心的虫,搅和的人心随着歌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秦腔的魅力。   宋可人听的正入迷,忽然车子“咯噔”的一震,宋可人的身子一震,赶忙要去抓车旁边的木板子,忽然,脚下一滑,脚一上(翘),一个后翻身,宋可人竟然飞了出去。   她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了出去,脖子撞在了软塌塌的地上。幸亏那车轱辘陷入了泥巴之中,要不然,宋可人那伸出的手制定被轱辘压断。宋可人还没等叫出来,就哭了出来。   宋可人趴在地上不动,主要的原因是吓傻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摔出去。另外,宋可人摔倒地上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脊椎完了。   空气,凝结了几秒。   忽然,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哎呦”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一叫,吓了她的婆婆周唐氏一个机灵。   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这一声喊,像是闹钟一样。被惊醒的周勇扔掉手中的鞭子,冲向宋可人。宋可人傻傻的躺着,听不到周勇焦急的闻讯声,也听不到周唐氏的训斥声。   此时,周围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老娘们儿、小媳妇儿见宋可人摔在地上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周唐氏只觉得脸上挂火,本是长脸的事儿,却弄成了丢脸。   周勇见宋可人的脸惨白惨白的,也顾不得二大伯子和小弟妹的关系,也不害怕别人在背后说闲话了,抱起宋可人就放在了车上。   周唐氏连忙叫方芳和大嫂子苗兰儿下了车,吩咐周勇道:“老张大夫最会治骨头的事儿,你赶紧拉车走!”   周唐氏关切拉着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一见周唐氏,忽然心里一阵温暖。这春风般的温暖,将她刚刚被惊吓冰封的心融化。宋可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一哭,忽然感到背后阵阵的疼痛。她赶紧闭上嘴,不敢让哭泣牵动背后的肌肉。   周唐氏见宋可人哭了出来,心就放下了一半,她急忙问道:“丫头,感觉咋样?”   宋可人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周唐氏看见了又急了。   “是行,还是不行呀!”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急着问。   “哎呀,你没见她是说不出话了。行不行都赶紧去看大夫吧!”周唐氏嗔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去张大夫家的路特别的长。似乎是大家都急着希望早点到张大夫家去。欲速则不达,越是心急越出意外。   一路上,车轮子陷进泥坑里三四次。周勇都急了,驴子也不听话了。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下了车帮忙在后面推车,弄了一裙子的泥巴。   宋可人躺在车里,闭着眼睛默默流泪。这咋这样的倒霉,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意外,为何会发生在她的身上?都说周恒命硬克妻,看来,她也是小命不保喽。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周唐氏,可周唐氏现在顾不得想这些,只忙着催着周勇赶紧拉车。   第二十三章 自力更生   好不容易才到了张大夫的家,这短暂的一路,竟走了接近半个时辰。到最后一次车子陷进泥潭的时候,周唐氏索性下了车,叫周勇抱着宋可人,两人一同往张家跑去,留下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一个人看着驴车。   幸亏那日张大夫嫌弃外面泥泞没有出门,一听说宋可人是从车上摔下来的,张大夫赶紧命令周唐氏将宋可人面朝下的平放。   张大夫用竹节一般的手中,按了按宋可人的脊椎。   “疼不?”张大夫问。   “恩,有点。”宋可人说。   张大夫顺手往上按压,按压到脖子上的时候,宋可人“哎呦”的一声,像是杀猪一样的叫喊了出来。   张大夫搓了搓手,从炕柜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黑包袱。光看那包袱的皮儿就知道,有些个年头了。   “把她的脖子露出来。”张大夫命令道。   周唐氏有点发懵,但是听了张大夫这样说,紧着将宋可人的外衣褪下,露出中衣后,她扯着中衣的领子,露出了宋可人雪白的脖子。   张大夫熟悉的将包袱一甩,周唐氏眼前一花,忽然就看到张大夫像是变戏法一样的手中多了一根细入头发的银针。   张大夫的左手划过宋可人光滑的脖子,右手忽然一抖,只听到“哎呦”的一声,宋可人那杀猪一样的叫声响彻屋子,随即,就看到宋可人的眼泪掉了下来。   “这咋这么疼?”周唐氏问道。   “小女娃娃么,娇气!”张大夫说。   宋可人现在一是没力气,二是没胆量。人家张大夫给她看病,她必须乖乖的。要不然,她早把熏得她要吐的马桶扣在张大夫的脑袋上。   谁躺在这里挨针谁知道,说针灸不疼那他娘的不是木头就是死猪。这一针扎下去,疼的宋可人出了汗。   “大夫,她咋样?”周唐氏急着问道。   张大夫一摆手,打断了周唐氏的话。他急着给宋可人行针,就听着宋可人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母老虎生崽子时的咆哮一样。   宋可人正在高一声第一声狼嚎鬼叫时,大嫂子苗兰儿跟方芳已经踏过了泥泞、穿过了火线,走进了理想的避风港。   在杂货铺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大嫂子苗兰儿呆着没事儿剥起了蒜。方芳洗好了碗筷,呆呆的看着大嫂子苗兰儿的手,忽然,她莞尔一笑。   “大嫂,你说,那三弟妹怎么好端端的从车子上掉了下去?”   此话一说,大嫂子苗兰儿忽然身上一震。她不禁的抬起头来,看着方芳。   方芳像个傻瓜一样呆呆的瞧着大嫂子苗兰儿的手,大嫂子苗兰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尴尬的说道:“我怎么知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去。老二的车赶得不稳当吧?”   “哼哼……”方芳冷笑了出来。   猛然间,她抬起了眼,死死的盯着大嫂子苗兰儿的脸。   “大嫂,这件事儿,似乎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吧?”方芳忽然狠狠的问。   大嫂子苗兰儿在方芳的紧逼下竟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她慌张的将两瓣刚剥好的蒜扔进一个小盆子里。   “我怎么知道,没事儿说这些什么,还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来来来,快帮我剥蒜!”   方芳听了大嫂子苗兰儿的话,忍不住的又冷笑了连胜,双手不禁的抱在胸前,低头盯着大嫂子苗兰儿,低声说道:“大嫂,其实,我什么都看见了!根本不是我们家那口子赶车赶的不好,而是,就在车掉进泥巴里那一瞬间,三弟妹身子向后一倾有人脚下使了个绊子。三弟妹一下就摔了,要是现在去查三弟妹的裤腿,没准还能查到那人的鞋印子!大嫂,你说是不是?”   只见大嫂子苗兰儿那原本剥蒜的手,忽然速度慢了下来。她低着头,方芳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方芳冷笑了两声,扬起了头,得意的笑了笑。   大嫂子苗兰儿死死的咬着牙,半句话都不肯说出。方芳得意的笑了起来,脖子像是撑不住脑袋一样,那一颗小小的头一直脖子上晃来晃去,通过不同的角度看着她大嫂。   “嫂子,就算是三弟妹说了大哥的坏话,下手时,也要留三分的情面,是不是?我是你的亲弟媳妇,你最好的姐妹,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说。只是,大嫂,下次要留神点。你让我看到了到无妨,让奶奶和娘看到了,可怎么得了?”   方芳一副教书先生的恶性,大嫂子苗兰儿依旧低头沉默。方芳笑了笑,扭动着腰肢坐了下来,伸手拿过来一头大蒜,又笑嘻嘻的跟大嫂子苗兰儿聊起了天气。   正值春风得意的方芳并未瞧见,就在她认真剥蒜低头的一瞬间,大嫂子苗兰儿的眼中露出了异样的光。   宋可人的腰伤得到了周恒的十分重视,这下子真看得出来,周恒虽然老实,但对媳妇还真算心疼媳妇。   宋可人被周勇背回家时,周恒和周茂刚刚下学,一见宋可人病了,周恒怏怏的徘徊在他奶奶周唐氏的门口。不好意思进去,却又想知道里面的消息,只好来来回回的在门口踱着步子。   张大夫虽然冠有牛医的“美名”,通常情况下他还是药到病除。只不过向来对药量掌控不到位,凡是吃过他药的患者,都总结出一个字“猛!”   一般张大夫不开药,凡是开药必量大。吃了反映就明显,上吐下泻火气散。   周唐氏深知张大夫的药猛口味重,所以,特别吩咐煎药的时候要小剂量的煎。宋可人的婆婆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负责此事,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十分不乐意,因为两个儿媳妇没在家,她自己简直就像个老妈子。   周恒见实在插不上手,便去帮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熬药。结果,却被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骂了出来。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骂周恒不争气,若是他早一天高中状元,自己也就不必受这份罪!   周恒被自己的娘推出了厨房,这下子,又手足无措。回房念书吧,心中又惦记着宋可人,去看看宋可人吧,又担心宋可人的冷脸子。   最终,周恒咬牙下了狠心,乖乖读书吧!   宋可人的腰上恢复是个慢功夫,这不,大嫂子苗兰儿被留下来伺候周克和宋可人。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这回歇着啦!周勇可忙乎上了,地里的事儿要做不说,他奶奶周唐氏又想出个邪门歪道,硬是要周勇做车夫,往城里拉人么!奶奶的话如同圣旨,不听不行。周勇只好加进忙碌地里的活,而周光意这会终于派上了用场。   作为家中第一闲人,周光意这些年来唯一做的事儿,就是睡了吃吃了睡,吃饱喝睡足了挨家挨户串门子。   过去这种行为总被周唐氏怒骂,不过,这一回是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不,周光意担任了家中的宣传员。挨家挨户的串门子同时,告诉大家,他们家的二儿子经常进城,你们若想进城,可以约好时间后搭乘他们家的驴车!当然啦,您也不好意思白坐是不是?就算是我们大方不要钱,您不是也不好意思么?   价钱方面嘛,绝对合理,十五个大子儿去,十五个大子儿回来。您要是去前就预约来回呢,一共二十五个大子儿就行了。咱乡里乡亲的,也不好意思问您多要。这不,人吃马喂的,您给个脚板子钱么!   您还甭说,周光意这张嘴不去说书真真是浪费了。在加上他多年以来积攒的群众基础,很快,周家拉车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中人无不感叹,哎,周家穷了,要是不穷谁去拉车?   那年头,拉扯和力巴已经是最下等的职业。要是不穷谁去做这个?甭管周光意嘴上说的如何如何好,什么为人民服务之类的。村中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周家是穷了,而且是穷的掉地了。   宋可人正躺在病床上时,周家的第一比生意就来了。   王二麻子的媳妇要进城探亲,领着自己的两个闺女。另外,张三嫂要进城去瞧瞧学徒的丈夫。还有李四哥,他不是进城,而是想请周勇帮忙带东西给城里的亲戚。   周家对于货物也有明文规定,一次货大件十个大子儿、小件五个大子儿。倒不是周家贪财,只不过您内大货站一个人的地方呢,不是?所以,咱得收一个人的钱。   李四哥吹了胡子又瞪眼,但还是乖乖的掏了是个大子儿。   越好了进城的时间,周唐氏高高兴兴的算了笔账。   头一回进城一共是五个人一件货,一个人二十五个大子儿,五个人就是一百二十五个大子儿!这钱你不去赚,天上能掉下来?   宋可人十分惊奇,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老太太怎么会如此的斤斤计较?   宋可人当然不明白,她怎么明白跟了自己多年的宝贝,一个一个又一个的进了当铺的心情呢?   所以,当周唐氏看到自己的孙子们终于能够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时,心中的激动,远远超过这一百二十个大子儿。   可惜,这一百二十个大子儿还没在周唐氏手心儿里攥热,就飞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有人下毒?   周勇出行的那天早上,方芳早早的就起来给周勇煮了一大碗面。另外,逼着周勇吃了一个小馒头,顺手,将两个锅台上不知道是谁的早餐馒头塞进了周勇的口袋里。   方芳一脸的委屈,像是个小母鸡一样。周勇安慰她,却没能说出工作无贵贱这样的风凉话。   周勇带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悲壮,迎接着四月里阳光的娇媚,口袋里装着的是媳妇温暖的一颗心,还有那家中老小的期盼出了门。   周勇前脚赶着驴车一出门,躺在床上的宋可人忽然觉得胃里十分的不舒服。她扭了扭身子,却又牵动了腰。宋可人的胃忽然像是钻进了无数只的老鼠,不停的翻滚着。此刻,她在也忍不住了,竟“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将那刚刚吃下的药,混着馒头就吐了出来!   宋可人这一吐,竟像是止不住一样,半个时辰里吐了三次。直到最后一次,宋可人忽然觉得口中一阵的苦味儿,再瞧瞧,那绿色的胆汁都吐了出来。   周唐氏吓坏了,慌慌张张的派人去请大夫,亲自下厨房冲了一碗鸡蛋水。她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硬生生的认为这鸡蛋水能解毒。   周唐氏亲自上阵,捧着鸡蛋水喂宋可人喝下,宋可人才喝了两口,“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多亏周唐氏身手敏捷,这才保住了新换上的裙子。   总是吐也不行呀!周张氏心中只发(颤),上回那儿媳妇死了,这回的儿媳妇又要死了?难道,是周恒克妻?   周张氏也不顾别人,自己先跑到了屋子里,扯过垫子,就对着菩萨一顿的跪拜。一面磕头,口中一面喃喃的说道:“求求菩萨,求求菩萨一定不要让她死了,她死了,我儿子这辈子都背上克妻的骂名,菩萨您大慈大悲,一定不能让我儿子背上克妻的骂名!”   那厢周张氏正忙着求神拜佛,这厢周唐氏急了。周克病着,周勇走了,周恒周茂上学去了,周张氏躲起来了,苗兰儿跟方芳去店里了。里里外外,就她一个能用的人了?   周唐氏不信命,当她第三次给宋可人喝下鸡蛋水,宋可人又吐出来时,周唐氏失望了。一个人在这样折腾下去,不是死路一条吗?   幸亏周光意那天的回笼觉醒的早,周唐氏连忙叫周光意去请大夫。还指名去请张大夫,谁叫是吃了他的药出的事儿?   周光意带着不满意的情绪去寻张大夫,可巧张大夫出诊,据说隔壁村子的老孙家驴要产仔,张大夫去接生了。   这可急坏了周光意,周光意又不愿意去邻村。懒惰的周光意灵机一动,还有个土大夫老李不是?   他急忙奔着李家就去了。   老李何许人也?早年是个屠户,专门负责杀猪宰羊。后来丫受到了观世音菩萨的点拨,改行做了兽医。老李半路出家,没听过治好哪头畜生。据说,老李得了一本什么秘籍,研究了不少种类的草药,对草药颇有研究。所以,当没人找他医治牲口时,老李就改上山采药卖给药店为生。   当次宋可人生死存亡之际,周光意灵光乍现想到了老李。等一早上就微醺的老李不紧不慢走到周家时,宋可人的脸连吐带折腾的脸都绿了。   周唐氏听到外面一阵的脚步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慌忙迎出去,却见着进来的是老李,脸上登时就露出来不悦。   “你咋没请张大夫!”周唐氏揾怒。   “老婶子,我跟张大夫的医术一样!”老李一面说,一面从容的走进屋子。一瞧见床上的病人,假模假式的上前给宋可人号脉。   宋可人一瞧,差点没气的吐了血。您说说,有这样号脉的吗?您老李就是学,也要学个表面吧?   那老李,一把握住了宋可人的手腕,四根手指连同着手掌压在宋可人的手腕上。哪儿有这样号脉的?您就算一牛医,也得拿出点样子吧?   老李没瞧见宋可人那不满意的眼神,也没瞧见周唐氏的担忧。老李到是问清楚了宋可人的症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思索了半晌。   “谁开的药?”老李问。   “张大夫。”周光意回答。   一听这话,老李的两只眼睛中间的鼻梁上的肉立刻拧出了一个疙瘩。仰头对着床上的宋可人问道:“娃,你喝的药是比昨天苦不?”   宋可人半闭着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忘了。”她说。   老李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不过对于一个合格的医生来说,光凭着望闻切三个字就能判断病人的病因,当然,他老李就是这样一个名医。   “大概是药着了。你们谁,去厨房弄糖水去,不停的给她灌下去。把药性代谢出来就好了么,要不然,总会难受。”老李说。   周唐氏有些狐疑,这老李是个典型的二百五大夫。不对,连大夫都算不上。只能算个典型的二百五,他的话能听么?   “快去么!”老李大声说。   周唐氏立刻说道:“那不给她吃药么?”   “吃啥药么,她就是药物中毒,再给她吃药,在肚子里起了反应谁能负责?等她这股子药劲儿过了,在给吃些温补的才行!”老李提高了声音。   周唐氏一听,得,反正就是点糖水么,也不浪费啥钱。高声呼唤了儿媳妇两声,却被周光意告知,周张氏去庙里求神去了。周唐氏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她瞧了瞧周光意,哎,甭指望着他了,于是,只好自己亲自动手了。   周唐氏钻进厨房冲糖水,顺手抓了一包张大夫开的药。虽然老李是个二百五,但是对药材的种类还是比较明白的,到让他看看这药咋样。   这不,周唐氏一手拿着药一手端着水,刚要往外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她匆忙的放下手中的碗,急急忙忙的摸出所有的药包。   一包,两包,三包……七包,不对呀!明明是八包才是!   一包,两包……七包!   周唐氏重新翻找后,又将周围的东西全翻了出来,可还是七包呀!您甭说她刚刚受伤拿着的那包,她算进去了。   可就算是算进去,也只有七包!   为什么!   难道,一个这东西还有人偷?   周唐氏不禁的怒火中烧,恨不得骂上两句,将心中那怨气骂出来才好。可惜,这时间没人给她骂。周唐氏愤怒踢了踢柜子门,忽然,一样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周家的生活垃圾一般都仍在簸箕里,随着烧火就用掉了。今儿早上没开大灶台,所以簸箕里的东西格外多。   其中,就包括了熬药剩下的费药渣,还有包药的纸。   周唐氏怀揣着好奇的心,翻了翻簸箕,这一翻不要紧,差一点没把她气晕过去。   簸箕中,明明白白的放了两张纸。那不是两张普通的纸,而是包裹着宋可人药的纸!   有人故意熬了两包药,这不是,这不是要害死宋可人么?   周唐氏一阵的眩晕扶住了桌子,这是谁干得?恍惚间,她记起,今儿早上是二孙媳妇(方)芳熬药的,方芳因为帮周勇做早餐,所以顺便把药熬出来了。   难道是她?   你还别说这二百五老李的办法还真行,两碗糖水灌下去,宋可人不吐了。老李不免三分得意,又吹上了牛,将张大夫贬的一文不值。   周唐氏给周光意使了个眼色,周光意给老李拿了几十文钱便打发老李走了。   周唐氏是个有城府的人,自然不会将方芳的事儿说出来。她给宋可人盖上被子后,又打来一盆水帮着宋可人擦了脸。   宋可人忽然十分的感动,自己跟着老太太非亲非故,这老太太却对自己这般的好,自己除了感激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在那一刻,宋可人忽然下定了决心。往后,她要帮着这老太太好好管理杂货铺。直到三年后她离开为止。   渐渐的,宋可人终于又了睡意。这是在太难的了,周唐氏见宋可人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出了屋,轻轻的掩上房门。此时,周光意、周张氏都不在家。周唐氏在院子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当天中午,周唐氏亲自去给两个儿媳妇送饭。   苗兰儿跟方芳诚惶诚恐,周唐氏却温和的对苗兰儿说:“你吃了饭就回家去,家中就你爹娘和你男人,你弟妹身体不好,你多帮忙照顾着。今儿下午,我帮你看店。你回去伺候着!”   苗兰儿领到命令吃了饭就回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方芳跟周唐氏。   那一天,天空上飘过朵朵白云,像是奶牛身上的白花,又像是一朵朵巨大的棉花糖。让人看一眼,就想狠狠的咬一口。   这两日气温骤然升高,雪化了,融进了地下,活下去的幼苗们飞速的喝着水。听说,族长想要组织大家挖一个蓄水池,这样免得旱灾来的时候,庄稼一点谁都喝不上。   方芳唠唠叨叨的说起村子里的事儿,周唐氏认认真真的听着方芳唠叨。似乎,两个人的地位变了,方芳才是一家之主。要不然,除了一家之主谁会那么唠叨?   周唐氏瞧了瞧门口,太阳很好,暖暖的。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顾客了。   第二十五章 周恒的小小爱情   周唐氏笑了笑,一面纳鞋底儿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儿早上你帮你三弟妹熬药的?”   正在剪鞋样子的方芳也没将这话往心里去,随口就答应到:“是呀,我今儿早上做饭的时候,瞧见三弟妹的药泡在药吊子里没煮,顺手就帮她煮了!”   “哦,你还是个好心。”周唐氏木讷的说道。   “嗨,什么好心不好心的,不都是一家人么!我帮三弟妹的忙,等哪天我有病的时候,三弟妹不也帮我么!”方芳立刻笑着献媚的说道。   方芳一直在低着头剪鞋样子,始终没抬起头来。此刻,周唐氏的脸早已经变了颜色,简直可以怒不可遏来形容!   “那你就熬了两服药,要毒死你三弟妹?你可真是‘好心’!”周唐氏忽然怒道,将手中的鞋底子一摔,狠狠的看着方芳!   “奶,你说的啥么!”方芳惊恐的说道。   周唐氏冷笑了两声,左手抓住了右手,一脸的怒气,斜着眼睛瞧着方芳。方芳一脸的惊恐,不明白周唐氏为何说出这番话。   “怎么,你不明白我说的话么?今天早上,你弟妹吃过你熬的药后,吐了半日,多亏老李去了,救了你弟妹一命,要不然,你弟妹还不得死在家里!”周唐氏怒道。   方芳吃惊的睁大眼睛,惊恐的问道:“你说,弟妹病了?”   “不是病了,是被药着了!我在簸箕里发现了包药的纸皮子,是两包!你难道,还不承认么?我故意支开你大嫂,就是怕你面子上不好看……”   “奶,我发誓,真的不是我做的。奶,你听我说。第一,我跟三弟妹没有任何的的过节,三弟妹刚刚过门儿,我能跟她有什么冲突?第二,就算是有过节,我撑死也不过在三弟妹的菜里多放两把盐,我就是在狠毒,也不能药死三弟妹是不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万一三弟妹有个三长两短,若真是我做的,也要被抓到衙门里去,是不是?我,我才这么年轻,怎么会如此的糊涂?还有,我若是真想害死三弟妹,为什么还要将药皮子仍在外面等着人去瞧?那还不如直接塞到灶膛里,一把火烧了,岂不是连证据都没了?奶,这件事儿,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才行!”   方芳说到了最后,竟忍不住哭了。一方面是被冤枉而委屈,另一方面,是心里着急和害怕。眼泪像是冬天的小水珠,冰凉凉的顺着眼角流下,蹭掉了脸上的胭脂,眼泪红红的,竟像是鲜血一样。   周唐氏细细的分析这二孙媳妇说的话,方芳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她做的,直接就将药包丢进灶膛里烧掉就是了,怎么会被自己发现?难道,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周唐氏转了个眼珠子,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试探试探你,果然不是你做的,那便是最好了!”   “奶,我对天发誓,真不是我做的!”方芳哭着说道。   周恒是个聪明好学、认认真真、奋发向上的好青年,若是他穿越八百年,一定是老师表扬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三好学生。   周恒不知道三好学生是啥,他也没得到过类似的奖状。可是,他知道一件事儿,若是背书背过了,就可以早点放学回家。   于是,周恒成了学堂中,每次背书最早通过的人。老师的习惯是,上午讲课,中午吃饭,下午看着这群书呆子背书自己打瞌睡。   周恒每次都令老师很满意,在老师为入睡前,乖乖的将书背好。所以,他的放学时间一向比大家早。   过去,他总是习惯性的等待自己的弟弟周茂。周茂不是个好孩子,他几乎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不过,周茂够聪明,如果知道家中下午有事儿,您瞧着,他保准第二个背好书。   这一天,周恒早早的背过了书。收拾了书包,跟周茂打了个招呼就回家去了。他媳妇病了,他得回家去瞧瞧媳妇的病如何了。所以,就重色轻友,抛弃了兄弟自己回家。   一进家门儿,就见家里冷冷清清的。   往常,总是一大家子的热热闹闹的,闲来没事儿坐在一起侃大山。今儿冷清的只有周张氏一个能动弹的活人,一瞧见正在屋子里垂腿的周张氏,周恒连忙上前,乖乖的蹲在地上,将周张氏的腿放在肩膀上,攥着拳头轻轻的垂着。   “娘,今天家里咋没人?”周恒问道。   他娘瞧见周恒如此的听话,赞许的点了点头,可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哎……你大哥病着,你媳妇今天上午狂吐,差一点没丢了命。你大嫂在屋子里伺候你大哥呢,你媳妇在睡觉!”   “啥?那个,谁,她吐了?”   “可不是,你没瞧见呢!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周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恒丢下了她的腿,直挺挺的站起来,像是中了邪一样,快步的踏出了屋子,只奔着周唐氏的房间就去了。   周张氏狠狠的一拍屁股,咒骂道:“好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   “吱嘎”的一声,周恒缓缓的推开了周唐氏房间的门。宋可人听到这推门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有些醒了。   只是,她太累了,不肯张开眼睛。   “哧……”的一声,一个人拖过椅子,紧接着,一股风一样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宋可人心说,这谁呀,这么烦人,人家刚睡着没多久,他就来折腾!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呢?   这人不但没有眼力价儿,甚至还伸出了手去帮宋可人拉了拉被子。真他娘的讨厌,一点都不温柔,那一双手竟像是猪八戒的耙子一样,笨拙的将的将被子扯了上来。似乎那人站立不稳,一个不小心一巴掌压在了宋可人的后背上。   “哎呦……”的一声,宋可人像是一只被人踩到了壳的乌龟,差一点没背过气去。   周恒立刻手足无措的瞧着宋可人,宋可人捂着后背,愤怒的张开了眼睛。   “哎呀,你醒了?”周恒喃喃的说道。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她苦笑:“我醒了,这得感谢你老人家,要不是你老人家一巴掌,我此刻还跟周公下棋呢!”   周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红的像是个西红柿一样,他瞧着宋可人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喃喃的,像个大男孩儿。   宋可人也不予深究,只叹了一口气。见宋可人不说什么了,周恒便又坐了下来。低头瞧着宋可人,过一会,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两人就这般,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天空还是很蓝,宋可人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是下午三四点了。   “你,感觉好一点没有?”周恒忽然喃喃的问道,这句话含在喉咙里,像是跟她说,也像是在跟他自己说。   宋可人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周恒是在跟自己说话。   “啊,我好点了,谢谢你。对了,你今儿咋不去念书?”宋可人说道。   周恒温柔的一笑,露出了那颗可爱的小虎牙。宋可人忽然觉得,这是她认识他一来,第一次见到他笑。他的笑很温柔,很可爱,很阳光,像是春天的阳光温暖不寒冷也不炽热。   “我想来看看你。”周恒说。   宋可人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她现在不需要他来看她,她现在只想睡觉,好好的睡上一觉,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做的睡觉!   可惜,周恒没看出宋可人的心思,他忽然笑了笑,又说道:“你知道么,今天学堂里,老四差点又挨打了。他每次都是这样,不好好的背书。若是以他的聪明,认真的背书肯定能超过我的!”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并不搭话,她很累,很困,只想好好的睡觉。   见宋可人不搭理自己,周恒又想了想,笑着说道:“我听娘说,今天来为你看病的是老李是不是?你知道不,这个老李以前是杀猪的!后来不知道那个筋犯了毛病,该行当了兽医。你说有没有意思?”   周恒笑了,他笑的很开心,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可是,宋可人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不但没有开心的感觉,甚至很生气。你瞧瞧她的脸,因为生气而变得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周恒见宋可人不笑了,也渐渐的收起了笑容。   “怎么,你不觉得好笑吗?”周恒问。   “哼哼……”宋可人这下冷笑了出来。   “好笑,很好笑,我觉得实在太好笑了。一个杀猪的屠户,今天来给我治病了。这故事太有意思了,哎……”宋可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周恒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咬了咬嘴唇,心中十分忐忑。   “你……”周恒有咬了咬嘴唇。   宋可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高兴点。你放心吧,我的病很快就会好了,我还答应奶奶,要帮着奶奶做生意呢!你放心吧,眼前所有的困难都是暂时的,什么都会过去的。病也会好的!”   第二十六章 你所想不到的下药凶手   周恒点了点头,感叹到:“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对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宋可人扬了扬眉毛,心说,我都要困死了,你丫还想这讲笑话。就算是在没眼力价儿吧,也总要看得出我不喜欢你在身边么!   可惜,周恒并未领会宋可人用意,反而愉悦的微笑了起来,他立刻愉悦的说道:“有一对渔家夫妇,家境极为贫寒,甚至于寒冬腊月天气里连床棉被都没有,只得以鱼网作被借以御寒。半夜里,他们把手指透出网外,更觉得冷得不得了。夫妇俩暗自庆幸说:“这么冷的冬夜,那些无被的人竟如何能熬过?”   可惜,这个陪伴了周恒半辈子的笑话并未引来宋可人的笑声。宋可人冷冰冰的躺在床上,周恒不免失望。   “你去读书吧,我好好睡一会!”宋可人忽然说道。   “我在这里看着你睡吧!”周恒说道。   宋可人的鼻子简直要气歪了,这周恒咋就不能领会领导意图呢?宋可人的肚子里,狠狠的骂了两句,周恒简直是头猪,连最基本的话都听不出来。万恶的八股文呐,学了你究竟有啥用?出来的官一个个都是死木头?她这种明明白白的逐客令,他咋就听不出来捏?往后真的高中状元,就这副脑袋,不也得受人欺负?   宋可人是这样想,可是,周恒却没有丝毫的不舒服的感觉。他温柔的瞧着宋可人,那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一张蜡黄色的脸上尽显病态。   不知为什么,周恒忽然觉得宋可人这样的病态很美丽,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简直就是仙子一般。   可惜了周恒,没福气领略林妹妹的风采,不然,他定会将林黛玉视为天仙下凡。难怪,某位大先生说,中国古代文人的审美是病态的。黄花梨上的瘤子,被称为鬼脸。变形的金鱼长着两个巨大的眼泡子,却成为最受欢迎的动物。   周恒也大概沾染了这股子士大夫的风气,对于病中的宋可人甚是喜欢。可惜,他既不是多情的种子,也没他弟弟周茂那种本事,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讨得大姑娘小媳妇的关心。周恒表达爱意的唯一方式,只不过是坐在一旁瞧着宋可人。他的要求不高,仅这样瞧着就够了。   可惜,宋可人不愿意。您想呀,一个大姑娘睡觉的时候,旁边坐一大老爷们儿,还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换了谁,谁也不会太舒服。   宋可人实在忍不住了,动了动身子,周恒马上关切的问道:“怎么,难受了么?想吃东西了?你想吃水果么?”   宋可人抿了抿嘴,压住了一肚子的不爽,她半抬起头,冲着周恒微微一笑,温柔的说道:“你快去念书吧,让我一个人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子,奶奶就回来了,见你没看书,该说你了。你放心吧,我不难受了,只要睡一会就好了!”   “哦,那我在一旁看着你!”周恒说道。   宋可人懊恼的狠狠的闭上了眼睛,这人是说不明白了。她吧,本来想狠狠的骂走周恒,可转念一想,周恒也是担心自己。咱做人,不能狗咬吕洞宾不是?   正当宋可人忍不住时,忽然,门外喊道:“老三,你过来一下,帮娘瞧瞧,这是啥字!”   “哎,我这就来!”周恒喊道。   宋可人登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婆婆的感激真是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周恒一走,宋可人就扯了扯被子,他走了,她便好睡觉了。   周唐氏还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给宋可人加料的会是谁呢?她虽然不完全相信方芳的话,可方芳说的也有道理。在这个家中,能是谁去害宋可人呢?   方芳时不时的擦擦眼角,垂着头,一只手持着剪刀,一只手纳着鞋样子。她的眼泪时而还会掉下来,掉到鞋样子上,像是春雨落在土地上一般。   “这到是奇了,我们家里,谁能下手去害老三媳妇呢?你婆婆,是不可能的。她虽然一点大脑都没有,可还不至于糊涂到害媳妇的地步。你公公,更是个不管事儿的人。真真是一桩奇案,难不成,那药材是自己飞到锅里去的?”周唐氏一面纳着鞋底子,一面喃喃的说道。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说给方芳听。   方芳是个聪明的好媳妇,这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唐氏的意思。方芳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奶,我知道了,一定是她!”方芳喊了出来。   “是谁?”周唐氏立刻紧张的问道。   方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的张开。   “奶,你知道三弟妹为何猛然从车上摔下去不?”   “为啥?”   方芳露出那洁白、稀疏的小牙轻轻的咬了咬嘴唇,那嘴唇下面小白肉,立刻留下了几颗牙印。猛然间,方芳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   “奶,我今天说这些话,可能是死罪!奶,或许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可是,我敢对天发誓,方芳绝对没有半句谎言!”方芳说着,眼圈一红,似乎又要掉下眼泪。   周唐氏想了想,十分沉稳的说道:“你说便是了,放心,有我在,谁敢碰你!”   “好,奶,这些话,日后你便是跟别人说起,也莫要说是我说的,不然,反倒是会害了我!奶,你知道么?那日,就在车轱辘陷入泥坑里那一瞬间,我看见,大嫂伸腿勾住了三弟妹的腿!三弟妹‘嗖’的一下就摔了!那日,我用此事与大嫂对峙,大嫂一定是怀恨在心,所以,今早才故意陷害我!”   周唐氏此时一脸的惊愕,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掉了出来。方芳的身子忽然软了下去,似乎,是虚脱了一般。她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天地良心,方芳这些话里没有半句水分!奶,不信,你回去后检查当日三弟妹的裤腿,一定有一个大嫂的脚印儿!”   周唐氏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棉布的裙子立刻出现了一大堆的褶皱。那褶皱,似乎是高温电熨斗烫出来的一样。   周唐氏的脸比那池塘里的碧色强不到哪儿去,人家生气脸红,她生气脸绿。   “你大嫂为啥要坏她?”   “那日,我听大嫂说,三弟妹背后讲她坏话。我猜,这就是大嫂的动机!”   周唐氏听了方芳的话,彻底的无语了。面对三个孙媳妇,周唐氏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她不敢完全相信方芳的话,可是,方芳的话又不无道理。   “奶,我说的没有半句谎言,天地可鉴!”方芳紧接着起誓。   周唐氏摆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   却说那一日清晨,方芳帮周勇煮饭之时,顺手将宋可人的药放在了火上。要说,方芳也算是好心。   那药吊子放在了火上后,方芳便端着饭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方芳前脚一走,后脚的大嫂子苗兰儿打着懒腰进了厨房。   苗兰儿也要给周克熬药不是?可再一瞧,家中唯一的药吊子里却煮着宋可人的药!周苗氏不禁大怒,伸手便要将那药吊子拿下来,可又想起宋可人说她坏话,苗兰儿心中不禁更怒。伸手就摸过宋可人的一包药,随手就丢进了药吊子中。   那一秒钟过后,苗兰儿顿时后悔。她不过想教训宋可人一下,将她的药中添点猛料,拉拉肚子,谁知道,手一滑,所有的药都进了药吊子?她对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事情发生了,要如何弥补?   慌乱中,苗兰儿急忙将那包药的纸丢进灶膛中。可就在她的手碰触灶膛门的那一瞬间,苗兰儿反悔了,转而将那包药的纸十分随意的丢进了簸箕里。   管她呢,谁能猜到是她不经意间弄出的事儿?反正,谁熬药谁倒霉。刚刚,恍惚瞧见是二弟妹方芳熬药的吧?好,不如趁机收拾收拾方芳,免得她嘴不牢靠,将她坏宋可人的事情说出去!   嘿,说到底,这个家中还是她最聪明!苗兰儿扭动着水桶腰走了出去,临到了院子里,还不忘冲着周勇的房间冷冷的一笑。   这件事儿,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嘘,小声点,别说出去!   宋可人的腰,一伤就是半个月。吃了张大夫无数的药,在加上每天在腰上糊上特制的中药,总算在半个月后能下地了。   正是农忙时节,家中除了留守的宋可人跟没用的周光意,基本都下了地。宋可人刚刚能下地时,就被派去了看守杂货铺,其余人等全部上阵,一个个都成了庄稼地的一把好手。   宋可人的腰算是半痊愈的状态,若是坐下想起来必须要扶着什么东西,简直和八十岁的老太太一样。就这,宋可人也知足了。在床上趴了半个月,几乎让她胖了二三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肥胖更可怕?   所以,只要她稍微好一点就忙活着收拾屋子。这一天,她将盐巴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的杂乱声,紧接着,竟是马的嘶鸣声。   第二十七章 初见方少文   宋可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忽见,一名白衣翩翩的少年站在一辆马车的附近,一脸的漠然。那少年,真真配的上那四个字“英俊潇洒”,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你绝对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若说周恒的帅,是踏实中伴随着居家男的味道。那这个少年,就恰恰和周恒相反。这少年是你所读到的任何武侠小说中最经典的形象,他们通常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浪子”。这样一个名字中,你的心第一下感受到的,不正是淡淡的哀愁与忧伤么?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昨天,今天和明天,你在哪一天认识他?又会在哪里一天看着他离去?   他们本身就是一个谜,这种神秘的感觉,会伴着他从现在走向未来。这样的男人在回眸时轻轻的一笑,便足矣让无数的少女心碎。   那少年见屋子里出来了人,又是个漂亮的少女,便施展了他的魅力,轻轻的对宋可人笑了笑。宋可人一震,这少年的笑,好英俊。   “经过此地,马车出了意外,打扰了姑娘,罪过罪过!”他笑着说。   宋可人脸上不禁一红,微笑的冲着那帅哥点了点头。   此人姓方名可字少文,乃本村最富的方地主的独子。要说方地主可真真是家财万贯,方家全部家当拿到京兆城里去,也能排的上前一百名!可方老爷是个土财主,宁可老死在乡间,也不肯出去见见世面。   方老爷虽然土的掉了渣,可思想上还算是与时具进。见他们家七大姑、八大姨,都将孩子送进了京兆城的学堂里,自己也坐不住了,紧着托人将自己的独子送进了京兆城去学习。   这一日,刚好是方少文回来探亲的日子。回家本是高兴的事儿,结果这车却在周家的杂货铺门口坏了。方少文差一点从车上摔下来,正要怒骂小厮,却见宋可人出来。   方少文有一个十分“好”的习惯,那就是只要见到漂亮姑娘,丫的脾气就变得贼好。你看不出他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外表下,竟长着一颗莽汉的心。   这不,小厮一见有漂亮姑娘出来了,立刻松了一口气,急忙拍了拍马脖子,对少爷说道:“少爷,要不,您先在这里等等,我去那边叫个人来帮忙?”   方少文转了个眼珠子,笑了笑,允诺了。   那小厮一见少爷同意了,立刻走到宋可人的面前,谦卑的说道:“姑娘,劳驾,能不能借把椅子?”   宋可人笑了笑,指了指屋子门口的一张椅子说道:“那里到是有一张,我的腰不太方便,有劳你帮你家少爷拿过去吧。”   小厮千恩万谢的同时,方少文听说宋可人的腰不好,立刻走上前来,关切的说道:“我倒是听说,有一种方子能治腰疾!改日,我抄写下来,派人送过来。”   “有劳公子了,只是……”   “少爷我走了。”小厮将椅子搬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方少文点了点头,宋可人忽觉男女授受不亲。她虽然不是老封建、老顽固,可惜却穿越到了一个老封建、老顽固的时代。人言可畏,舌头底下压死人。她才得了几日的清闲,可不想被她那两个好事儿的嫂子,一个唠叨的小姑子,外加上没事儿就喜欢骂两句的恶婆婆磨叽死。   所以,宋可人十分聪明的走进了屋去。   不过,终究是邻里乡亲。宋可人还是按照周唐氏的习惯,给方少文端来了一碗水。方少文含笑从宋可人的手中接过了碗,两人相视一笑。   他们俩谁都不会想到,这短暂的莞尔一笑,竟是他们俩未来情感的初次见证。或许,这一日,方少文的马车车轴在周家的门口断裂,就是冥冥之中的固定。或许,宋可人腰上好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车坏了的方少文,也是老天的安排。   老天是个坏蛋,以嘲弄的方式将宋可人、周恒与方少文三个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让他们想爱的不敢爱,敢爱的不能爱,能爱的不去爱。简直就像是一个了乱了的圈套,里面一个个的都是麻绳的疙瘩,你要想解开,就得弄断了绳子。绳子很硬,扯断绳子,手会流血。流血,就会痛!   方少文喝完了水,小厮便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来到了车子旁。方少文礼貌的将碗还给了宋可人,就在宋可人转身的那一瞬间,方少文微微的笑了笑。   宋可人这辈子也不会想到,方少文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儿,竟是将刚刚拉扯的小厮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以近乎严刑拷打的架势逼问小厮刚刚那姑娘的来历。   小厮是个没文化、没智商、没势力的三无好青年,对于少爷的提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搜肠刮肚的将肚子里那仅有的墨水逃出来。临了,还不忘附赠少爷几条免费消息。比如,从周家八辈祖宗说起,一直到学堂中的周恒,一个没落,说的比那唱的还好听。   宋可人当然不会知道,有个人竟然如此费心的打探自己。她本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若是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自己早就嫁出去了,何苦成了别人案板上的羊肉?   方少文正在探听周家八辈祖宗的同时,宋可人则正在为忙碌了一天的周唐氏揉肩膀。宋可人对这个救了自己的老妇人十分的感激,在加上这老妇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戒心,两人的关系快速升温,像是真正的祖孙一样。   宋可人一面帮着周唐氏揉肩膀,一面说出了自己的提议。大嫂子苗兰儿的厨艺相当不错,特别是制作点心的手艺更是一流。大嫂子的杏仁饼就算是京兆城里的名家也做不出来,尽管,她没去过京兆城,但是,却坚定不移的认为,大嫂子的手艺绝对一流。   一提到大孙媳妇苗兰儿,周唐氏的脸上就像是摔上了一层的黑泥巴。要不是宋可人在她的背后,也一定会好奇,这奶奶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周唐氏一听到苗兰儿的名字,就像是吃馒头时吃到了一块生面一般。她还未曾将苗兰儿后背搞鬼的事儿告诉宋可人,第一,宋可人虽然是个单纯的姑娘,但是,知道这种事情以后,也一定会找机会反击。不反击的除了圣人就是傻子,宋可人不是这两种人,所以,她一定会反击。第二,若是真闹起来,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最关键的一点,若是闹起来,周家毕乱,到时候她这个老奶奶偏袒谁都不是。另外一点,苗兰儿下药的事儿目前只是方芳的推测,谁也说不准一定是她做的。   鉴于这三点,周唐氏将这件事儿藏在了心中,不敢说出来。尽管如此,心中还是疙疙瘩瘩的。   宋可人没顾虑到周唐氏那么多的感受,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大嫂子的这门手艺若是用在刀刃上,那能给咱们家解决多少的压力?   周唐氏再也忍不住了,转过头去,黑着脸对宋可人说道:“你自己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要想去弄那些东西,自己弄就得了,干甚牵扯上别人?你知道别人愿意不愿意?你倒是好心,到了别人那里,只晓得你事儿多!”   宋可人登时就惊了,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瞧着周唐氏。周唐氏愤怒的转过头去,宋可人的脸红的像是注了狗血,过了好半晌,她一面帮着周唐氏捶背,一面低声说道:“奶,我知道了……”   “哎……奶不是说你。你呀,想法太单纯,你是为这个家好,奶当然知道,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人?你咋就知道别人愿意跟着你的想法去做?人家就是明着不说,暗地里也会给你捣鬼!你呀,还是太年轻。光知道一门心思向前闯,却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样!哎,你呀,这些个事儿就别多想了!”周唐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无比的难过。   “奶,其实,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帮帮这个家里!”宋可人说道。   “奶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奶才对你说这番话!往后,这种事情你最好别出头,出了头,谁都保不齐怎么样!”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有些忧郁。   周唐氏心中却在琢磨着宋可人的那番话,不可否认,苗兰儿的手艺是绝对的一流,凡是吃过她点心的人必定伸出大拇指。   可惜,这苗兰儿心狠手毒,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这是个问题。   周唐氏摸了摸自己的荷包,荷包里一共有十二两银子。可以说,这十二两的银子是周家当家人的全部家当。各房手中,最多也只有一二两银子。   今年的收成还是个问题,周勇这几回跑京兆城也赚了点银子。可是,跑车终究不是长久的活。若是能将杂货铺与点心坊糅在一起,那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苗兰儿出山呢?   请将不如激将,周唐氏心上一计,点头微微的笑了。   第二十八章 落水   苗兰儿是个粗壮的好妇女,地里厨房都是一把好手,论起干活做事儿,只要她愿意,一般人都争不过她。在加上她心眼儿多,心机够用,这让方芳和周小妹对她总保持着三分敬畏。   当然,凡是女人都知道,再好的朋友有时候也是面和心不合。总会有这样的情况,她们表面上好的像是一个人,实际上,背后出黑手、捅刀子的往往就是那个最值得信赖的人。   苗兰儿深知妯娌之间没有啥真正的友情,所以,她跟方芳一直都扮演着那面和心不合、背后捅刀子的人。   老太太周唐氏看出了这种局面,要想请苗兰儿出山,方芳是个上上之选的助手。却说,那一日,娘们儿几个干完了农活,坐在大树底下乘凉,几个人说起村子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周唐氏闭目养神。   忽然,周唐氏插了一嘴:“那年,你姑送来的城里的桃酥味道真好,下回,你姑来的时候,让她再买点回来。”   “奶。你想吃,俺给你做么,还等俺姑干啥?俺姑知道现在农忙,最近才不会来呢!”苗兰儿献媚的说道。   周唐氏微笑不语,方芳自从猜测苗兰儿在背后捅她刀子以后,对苗兰儿十分的恼怒,虽然表面上还装的和过去一样,但今儿一瞧苗兰儿又来献媚,方芳不禁的怒火中烧。   “大嫂,你没听说么,奶要吃的是城里的桃酥。你做的那个,怎么能比得上城里的桃酥呢?”   “怎么比不上?凡是吃过我做的点心,大家都说好呢!我看,就你吃了不好吧?”苗兰儿白了方芳两眼。方芳忍不住的还给她一个白眼儿,苗兰儿眼睛一立,刚要说什么,就听周唐氏咳嗽了两声。   “你们俩都不要争么,你大嫂子的点心做的还可以。只不过,俺是想,咱们村子里还没有卖点心的,让你姑去寻个便宜点的货源,咱做做试试?”周唐氏说。   方芳立刻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兴奋的说道:“奶,你的想法真好!干嘛还去找别人,大嫂子不就是现成的?”   周唐氏立刻摇了摇头,说道:“你大嫂子平日事情太多,这种活可是辛苦活,她才不会接呢。我看,干脆你跟你三弟妹到城里去学学手艺,回来,咱的杂货铺里连杂货带点心,这多好?”   “奶,你也太瞧不起我吧?我这手艺可是现成的,她们俩连半路出家的和尚都算不上!放着我这个大厨子,你咋还不用呢?”   “我怕,你受不了那份辛苦。做这活可是要天天坚持,你若是半路不干了,到时候,我去哪儿找个厨子?你二弟妹、三弟妹两个人做,万一有一个不干了,另一个还能顶的上!”周唐氏说。   苗兰儿愤愤不平,怒道:“奶,你这是啥意思,我是那样的人么?这件事儿交给我做,我肯定能做好,你老就瞧好吧!”   苗兰儿愤愤的表达完心意后,忽然瞧见对面的方芳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再看,周唐氏竟笑吟吟的,似乎目的达到那般的开心。   那一瞬间,苗兰儿忽然明白,原来,她们是故意激怒自己呢!请将不如激将,苗兰儿愤怒的咬着牙齿,却又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世界上,笑容不是最温柔的解药么?   从那天开始,苗兰儿的主要工作环境就不是庄稼地,而是厨房。这让方芳十分的不满意,好么,苗兰儿这不是升级了?   方芳生气,可是,却气不过。她是个好强的女人,所以,经常性的偷偷的在厨房外面偷学苗兰儿的手艺。   苗兰儿也觉得自己的手艺是独门绝技,所以她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肯让别人帮忙。   这种小算盘一个比一个打的响亮,方芳还嫉妒宋可人因为腰伤不用下地,这可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苗兰儿大展身手,那一天的晚上,你瞧,桌子上摆放着苗兰儿做的杏仁饼、桃酥、糯米凉糕、麻团、麻饼、千层酥。   这些个点心宋家人尝过后十分满意,周唐氏向宋可人暗示,种类还可以再多点,比如,蜜饯。   宋可人是个聪明人,周唐氏这样,无非是想将苗兰儿权利分散。若是苗兰儿一个人说的算,早晚会出事儿。   可是,她也没做过蜜饯呀,这年头既没有百度大婶,也没有谷歌,让她去哪儿查?   幸亏着,她有个博学多才的老公周恒。   自从宋可人向周恒求助后,周恒就没闲着。埋头苦寻两三日,不知道从哪本野书里寻了一张制作蜜饯的方子,宋可人万分感激。周恒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辛苦。   那几天,刚好有新上市的李子,宋可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李子来做蜜饯。   首先,白糖跟蜂蜜是必不可少的辅料。   沿着李子中间那一条圆滚滚的小沟,宋可人将李子小心的一切两半。她的动作看上去笨手笨脚的,还经常切坏,幸亏没人看见,不然,大概要骂她败家。   宋可人将李子肉丢进盛满水的小锅中熬煮,她也不知道啥时候将李子盛出来,摸着石头过河吧,反正李子是从自己家后院摘下来的。   李子的肉渐渐的变了颜色,宋可人用筷子戳了戳,见那李子的肉软了许多,再熬煮了一会,就将李子捞了出来。   白糖被倒入热水中,熬制成了黏糊糊的糖液。宋可人见糖液熬制好,就将盛着糖液的小锅从火上拿下来,将李子丢进去,这就算是腌制了。   周恒的方子上没写李子要腌制多久,宋可人一会一试探,有一半个李子几乎都被她戳烂了。挨到了晚上,宋可人夹起一块李子尝了尝。表面很甜,味道还是没进去。   她索性又抓了两把糖,洒在了李子上。睡过一觉后,柳双双一尝,味道还是差点。她婆婆周张氏尝过这李子,凭借着自己几十年的做菜经验,指着那李子说道:“你再去用糖水煮煮,一会儿味道就进去了。”   宋可人领命,用糖水煮了一炷香的时间,再一尝,恩!果然味道进去了。   按道理说,这李子的外面应该撒上蜂蜜才是。宋可人偷工减料,用浓稠的糖水代替。因为蜂蜜的成本高,所以,只好用糖水来降低成本。   宋可人的李子蜜饯得到众人的肯定,大家对宋家拓展新的事业十分的高兴,甭管是表面上还是发自真心,这至少让周唐氏十分的欣慰。她容光焕发,简直是回到了十八岁似的。   宋可人乘胜追击,按照腌制李子的方法,又做了苹果、梨、杏等蜜饯。这东西黏糊糊的,要是顾客来买,不好拿是不是?   这年头没有塑料袋,油纸大概也不行,草纸更甭说了。那咋办?   宋可人为这个问题差一点愁白了头,那一日她到村子里散步,猛然的瞧见村西头池塘里的荷叶!   对,荷叶么!那不是最好的包装物?既没有成本,又干净环保!宋可人为自己的伟大发现而兴奋,连忙卷起裙角,走到那小池塘的边上。   忽然间,她的腰一阵的酸疼,宋可人一下子就感觉不对了。连忙想直起身子,就在这时,她那因腰疼而无力的脚,忽然一滑,宋可人惊呼了一声,“噗通”的一下子就掉进了池塘里。   宋可人不会游泳,这可慌了神。在加上她的腰部无力,根本撑不起她的身子。只见她一沉一浮,慌张的挥舞着两只手。   “救命……”宋可人刚喊一声,脚下竟像是有人拉扯一样,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宋可人心说,这下子完了。她努力的用脚登着水,像是鸭子一样,重新露出了半个脑袋。可是,还没等她彻底呼吸一口气,身子一沉,竟然又沉了下去。   宋可人慌张的要死,她狠命的在水下张开了眼睛。   她努力的想回过头去,看看是不是水草勾住了她的脚。就在那一瞬间,宋可人恍惚看见,一张男人的脸!   那男人躺在水底下,像是死了很久。他就双目怒张,愤愤的瞪着前方。   宋可人一阵害怕,不禁的吐出了一口气。登时,胸口憋得要死。她难受的努力用手拍水,可是,身体竟纹丝不动。她的胸口像是压了千金重的东西一般,竟一点气都没有。   宋可人实在憋不住了,张开了嘴,登时,就有无数的水涌入了口中。她痛苦的使劲憋气,那水呛到了肺里,距离的咳嗽让更多的水涌入了口中。   那一瞬间,宋可人忽然明白,那个躺在池塘低下的男人,一定也是这样死的。也许,那男人的鬼魂是来找替死鬼的,刚好,她这个没大脑的东西就上了她的当。   那一瞬间,宋可人好后悔,她埋怨自己笨。   可惜,这一切都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渐渐的停止了折腾,眼睛渐渐的闭上……   你瞧,那阳光多美好。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姑娘、媳妇们高高兴兴的换上了夏天的衣裳。有红的、有绿的、有粉的、有蓝的,日子,还是痛苦与快乐并存着,任凭是谁,也逃不过命运的轮回。   第二十九章 帅哥勇救落水女   你看,那天上的颜色多美,湛蓝湛蓝的,泛着淡淡青绿色,白云朵朵飘过,好一派宁静而恬淡的气息。   是谁曾写道:继续的曲子最美或是最温柔的,夜,带着一天的星,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无名的展开,野(合)的香腹,每一瓣静处的月明。湖上风吹过,头发乱了,或是水面皱起鱼鳞似的锦。四面的辽阔,如同梦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不着痕迹。谁都认识那图画,沉在水底里记忆的倒影。   宋可人的脑海中,来来回回始终都瞧着一张脸。那是一张死后没有生气的脸,他瞪大着眼睛怒视着前方。他的嘴大大张着,似乎是怒吼似的,他的四肢张开,像是要和什么人拼命一样。忽然,那男人猛然的站了起来。宋可人惊恐的张开了眼!   天空好蓝,白云朵朵。你瞧那云朵的形状,一片片的,像不像棉花糖?软绵绵的,多可爱?   忽然,一个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你醒了?”   宋可人缓缓的扭过头去,她一动,脖子就难过的要命。她半张着眼睛,无力的瞧着那男人。只见那男人浑身滴水,湿透的衣服贴在胸前,露出了骨干的锁骨,和胸前的肌肉。   “我,死了?”宋可人虚弱的问。   那男人喘着粗气,微微一笑。宋可人忽然发现,这张脸她见过。那不正是,那天在他们家喝水的大少爷,叫什么来着?   一瞬间,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没死,正好好的活着呢!”方少文笑着说道。   说来也巧,正当宋可人命悬一线之时,方少文刚好经过那池塘。方少文当时只见到一双手不停的在池塘中挥舞,他纵身就跃进了池塘中。   那时,宋可人的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鬼门关中。方少文拼了小命寻找落水者的踪迹,终于寻到了人影,他拖着送人游上了岸。自己差一点没累晕过去。   随即,方少文就发现,好么,熟人!   你说这宋可人为什么一下子就落在了水中?这池塘并不深。想必你也能猜到,池塘边缘的水怎么会深呢?而就算是落水,也不会跑到池塘中央去么。   方少文对此十分不解,宋可人更是想不明白。她落水的地方,撑死也就是到了膝盖,为什么最后却在水中央?   直到几个月以后,宋可人还是十分坚定的相信,当时,是有什么东西拖着了她的脚,将她脱了下去。   周唐氏也深信,这一定是遇到了水鬼!要不然,宋可人的脚脖子上不会出现淤青。更何况,宋可人是去拉扯荷叶,最初她的双脚并未入水。而落水的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导致宋可人一下子跑到了池塘的中央?   方少文却不信这种说法,他救起宋可人的时候,根本没发现宋可人的脚脖子上有什么水草之类的东西。宋可人的落水竟成了一桩奇案。   此刻,宋可人躺在岸边湿漉漉的泥巴里,忽然小声的哭了出来。她起死回生,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上天。   也许,她这次落水就是因为之前没事儿就诅咒玉帝的三姨姥姥的邻居的孙女的大姨妈,才遭此报应。   方少文一瞧宋可人哭了出来,登时就荒了手脚,他赶忙去袖子里摸帕子,才发现帕子早就湿哒哒的,又想用衣袖帮宋可人擦掉泪水,发现衣袖跟帕子一样的湿。   方少文无助的瞧着宋可人,忽然,宋可人拉住了他的手。   “谢谢。谢谢你!”宋可人激动的说。   方少文窘迫的摇了摇头,反而更用力的拉着宋可人的手说道:“你莫要在哭了,好好的调养身体,我背你回去?”   “谢谢,谢谢你。”宋可人又说。   方少文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很灿烂,像是阳光那般,灿烂的耀眼。在那一瞬间,宋可人对方少文无限的转机化成预料之外的好感。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这个能力保护她一辈子。   一个见到落水者奋不顾身去救人的人,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并没有计较自己会不会淹死,反而将救人放在了第一位。一个不自私的男人,首先就会得到女孩儿的第一肯定。宋可人也是女孩儿,对这种大气的男人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浅浅的崇拜。   大概,一部分的爱情就是从崇拜开始。比如,美人爱英雄。这,不就是一种毫无理由的崇拜么?   方少文并没有发现宋可人的变化,他深吸了一口气,抱起了宋可人。宋可人真是沉,阳光打在宋可人苍白的脸上,那皮肤晶莹剔透,竟像是上等的和田白玉一样。   方少文并不知道和田有一种叫羊脂玉的东西,但当他低下头看着宋可人的脸时,忽然觉得,这张脸好美。不正是书中描述的“颜如玉”么?   他抱着宋可人,宋可人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眼泪混着头发上的水珠子一点一点的滴下来。没走多远,方少文就碰到了农忙回来的乡亲。   大家一看,好么这俩人和落汤鸡似的,连忙拿衣服的拿衣服,喊人的喊人。宋可人被平放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方少文在一旁坐下了。   最先拿过来的衣服,方少文裹在了宋可人的身上,自己穿着那湿漉漉的衣服坐在树荫下,好冷。   没一会子,周唐氏跟周勇赶着车就来了。瞧见宋可人那副模样,周唐氏赶紧将临时拿来的棉被包住宋可人,周勇将宋可人抬到了车上。周唐氏又邀请方少文到家里坐一坐,方少文说什么也不肯。周唐氏便带着宋可人走了。   这回,宋可人又不能起床了。到不是她不愿意起来,是周唐氏要求,洗了热水澡后,必须出汗才行。两床冬天盖的厚被子被压在了宋可人的身上,可是,宋可人还是在被子里发抖。   宋可人被周唐氏命令发汗的同时,方克换上了别人的衣服,正跟着乡亲们一起打捞池塘低下的那个男人。   他们大约找到了方克救宋可人的位置,一张大网扔下去,竟打上了半网鱼。一个水性好的男人耐不住性子,脱了衣服就钻入了水中。方克趁机借来一把小刀子,将周围的荷叶砍了个遍。他知道宋可人落水是为了用荷叶包蜜饯,这是宋可人说的,所以,他帮她弄来这些荷叶,免得她下次自己来的时候再次落水。   过了好久,方克的荷叶几乎摘了半船的时候,一个脑袋浮出了水面。紧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那人拼命的冲着船游来。人们赶忙递出桨去,拖住他将他拉扯过来。只见,那人的左手手臂上死死的几卡着一个人的脖子,那人露出了脑袋。   “孙老四?”大家不禁的吃了一惊。   孙老四是本村有名的浪荡公子,调戏过无数的良家妇女,跟许多小媳妇都有点暧昧的关系。孙老四一向自命不凡,怎么会好端端的死了?难怪,最近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小村庄本来十分平静,孙老四的尸体被发现,惊动了官府。那天晚上,入夜后,不少的人都暗中猜测,孙老四是被谁害的?   听仵作说,孙老四不是淹死的,而是被人用刀子刺死后扔到了水中。这是五月,水中自然有不少的鱼,可是,孙老四的尸体完好无损,没见着被鱼咬过的痕迹。   而那老周家的三媳妇,原本是在岸边的,就算落水也不会一下子落到湖中心是不是?难道说,是孙老四的鬼魂拖周家老三媳妇当替死鬼?还是,孙老四这个死鬼风流成性,要叫周老三的媳妇去做伴?   更有甚者,说周老三的媳妇一定是中邪了。她不是落水,而是中邪后自己走向池塘中央。直到水呛到嘴里,她才清醒过来。   孙老四的死,一下子给村里蒙上了一层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息。孙老四、周家、、孙老四,难道说,孙老四的死,跟周家有什么直接关系?   讲到这里,大家都闭起了嘴。话不能乱说,东西不能乱吃。这种事情,领会精神就好!有谁瞧见了,孙老四失踪前的那几天,不是还在庄稼地里跟周家的大媳妇打情骂俏么?   你们,瞧见没有?   大家在议论孙老四的死,方老爷却像个娘们儿一样,痛心疾首的怒骂自己的儿子。方少文坐在床上,身上裹着一床被子,身边还放着一个火炉。一个老妈子接过方少文刚刚喝下的姜汤的碗,瞧见儿子将最后一口姜汤咽下去,方老爷才敢继续接着喝汤前的话骂道。   “你这个不肖之子,咱们家就你这一根独苗苗,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老子我怎么过?”方老爷一面说,一面狠狠的拍着大腿,瞧出来了,方老爷是真的害怕了。也是,方家就这么一个独子么。   方少文也不辩解,就呆呆的听着方老爷的怒骂。他早就分了精神,只一心想着拿回来的那些荷叶,明儿,是自己亲自给周家送去,还是派小厮送去?   这好像还真是个问题。   第三十章 说出真相   宋可人落水的第二日,自己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周唐氏都说,没见过这样不爱歇着的,若是换作她那两个嫂子之中的任意一个,还不矫情的躺床半个月等着人伺候?   一早上起来,伺候完公婆吃饭,宋可人觉得自己跟个大丫头似的。可惜,也没办法,遇见了倒霉的嫂子呢?   今儿是杂货铺装修的日子,宋可人跟周唐氏研究了一晚上,决定今天动工。   杂货铺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了出来,乱七八糟的摆了一门口。东西太多,周唐氏又怕被小孩儿们偷去。于是,周光意就被老太太硬拉来。周光意坐在一张小椅子上,一面吃着瓜子,一面欣赏这风景。   屋子里,周唐氏、苗兰儿、宋可人在加上方芳和周张氏,几个人张罗着,或是往外搬东西,或是打扫地面。   周光意吃瓜子吃厌了,刚巧周围有那些看热闹的小孩子,他随手抓过一把桂花糖,那小孩子蹭到了前面,周光意笑着说道:“来,想吃糖不?让爷爷瞧瞧。”   果然,没过一会儿,这周光意就成了孩子王。周唐氏瞧见周光意的闹剧实在无奈的摇摇头,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早知道不叫他来了,他来了,不但吃了无数的瓜子,还丢了两把桂花糖。   媳妇婆婆齐上阵,没多久,这屋子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这年头没有刮大白一说,不还有白石灰么?石灰中加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周克周勇加上宋可人方芳共同作战,才一个上午,就将这间小小的屋子粉刷一新。   货架子被重新放进了屋里,紧靠着西墙摆放了一整排,货架子前面摆了一个二手的旧柜台,柜台的对面,三步远的地方放了酱油、醋、菜籽油以及大酱的坛子。   在瞧那货架子上,分成小包的盐巴、桂花糖、芝麻等生活日用品,而另一个货架子上,未来将放上苗兰儿的点心,宋可人的蜜饯。折腾了半下午,才将屋子收拾好。只见方家的小厮驾车而来,车上是无数的荷叶。宋可人一看就明白了,心中暗暗感激方少文。   这场合当然轮不到宋可人说话,周唐氏连忙用荷叶包裹上宋可人的蜜饯、苗兰儿的点心。这些东西被塞进了小厮的车里,这东西不贵,自己家做的干净,拿回去给方少爷尝尝鲜。仅此而已。   宋可人瞧着这些荷叶,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她做梦也没想到,方少文竟然帮自己弄来了这些荷叶。哎,若是能嫁给方少文这样的男人该多好?他随时随地的想着你,在他的心里,你的地位永远比他自己要高的多。   宋可人自认为没这好福气,她并未曾猜到方少文的心中,有了她的影子。而她,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东西摆放整齐后,就可以开始营业了。苗兰儿是大厨,主要负责制作点心。所以,店里基本都是宋可人一个人在忙活。   这回,方芳到乐和了。农忙基本结束,她闲下来在家里做女红就好,哪儿像弟妹跟大嫂,还需要整日的忙活?   方芳对这一点很满意,她最大的嗜好就是见身边的人不如她。宋可人可未曾这样想,乡里乡亲的,一听说宋家新装修了,不少人都来捧场。宋可人十分高兴,将自己藏在心里的那些热情全部都拿了出来。一个上午过去,宋可人的笑容僵住了,手臂也累酸了,就连秤杆子几乎都抬不起来了。   可再看看钱盒子里,只有十几个大子儿。   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柳双双这一上午真是白陪了笑,三盒子的点心一盒子的蜜饯,最后只卖出了半斤不到。   宋可人瞧着那三大盒子的点心可有点犯愁了,这卖不出去过两天不就坏了?又是夏天,苍蝇蚊子满天下的。坏了多可惜?   宋可人发愁,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硬逼着人家买是不是?想来想去,只好等到几天后,打折出售,买一斤送一斤吧。   正犯愁,忽然门外来人了。宋可人赶紧挤出笑容,忽然,她的脸红了。来的不是别人,那不正是方少文么?   方少文一身青衣,手中拿了把扇子,还未进门,口中就直嚷着热。宋可人的脸微微泛红,她的双手一时间竟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她的双手不禁的捏住罩在盒子上的布,时而轻时而重,那布很快就出现了奇异的褶皱。   宋可人冲着方少文点了点头,方少文笑了笑。   “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还送来了那么多荷叶,真不好意思!”宋可人红着脸说道。   方少文瞧着宋可人的娇羞,心中一动,像是有一只小手伸出来抓了抓他的心一样。他脸上的笑容,不禁的跟着灿烂,收起了扇子,他颇有兴致的瞧着宋可人。   “姑娘多礼了,太客气了。”方少文说道。   在方少文炽热的眼光下,宋可人的脸更红了,她更加不自在的玩弄着盖在盒子上的布,眼睛偷偷的瞄着方少文。   “咳咳……”   忽然,两声咳嗽传来,宋可人的脸竟一下子惨白,似乎是做错了事儿一样。她抬起头来,只见周恒一脚迈了进来。   “这位先生,您要点什么?”周恒十分不高兴的问道。   “哦,我来买点心。”方少文收起了笑容,嘲弄的瞧着周恒。   周恒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当然看得出方少文眼睛里发出的嘲弄!他也当然知道,这个人就是救了自己的妻子后,又送来荷叶的男人。他更加感觉的出,这男人没啥好心眼儿。一看就知道是个万人迷,肯定是来勾引自己的妻子的。   “昨天,感谢祖母赠送,这点心的味道真真是上等!就算是京兆城里的贵和轩也做不出这等的味道!还有那蜜饯,真是一流!”方少文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尽显妩媚。   “公子过奖了,这点心是我大嫂子做的。哎……今儿一天,才卖出去半斤。幸亏公子夸奖,要不然,我们连做下去的信心都没了!”宋可人无意间说道。   方少文一听,立刻接话:“这么好吃的点心卖不出去实在是太可惜了,咦,对了,我有个远房的小姨在京兆城里开点心铺子,要不然我帮你联系联系,你们把点心卖到京兆去怎么样?”   “真的吗?那太好了!”宋可人兴奋的喊道。   周恒忽然沉下了脸,冷冷的说道:“好什么好?你跟他很熟么?人家不过救你一命,你至于如此相信他么?”   宋可人无所谓的白了他一眼,继续笑着说道:“那这件事儿可麻烦你了!”   “你放心,我明儿刚好回去,三日之后给你答复。现在,先帮我每样称二斤。”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不禁的红了,连忙用夹子夹起点心。周恒在一旁看得眼睛里直冒火,他愤愤的扭过头去。   给方少文称好点心,本来说是送给方少文以答谢他救了她的命。可方少文执意要给钱,并且按照装点心的盒子下面的小牌子上的价格给的,不多一文也不少一文。   方少文微笑着离开,遭到周恒在后面无数的白眼儿。   “你干嘛跟他笑嘻嘻的?”方少文前脚一走,周恒后脚就怒问。   宋可人白了他一眼,无所谓的说道:“人家是客人,我对着别人笑了一整天了,脸都快僵硬了。我的辛苦你咋看不到。”   “我回去跟奶说,明天开始,你用不着到这来了!”周恒说道。   宋可人回头就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没事儿吃什么干醋?你放心,我不会看上他的。奶说了,三年之后放我走,到时候,任凭是谁,也不能将我留在这村子里!”   “啥?”周恒登时就觉得五雷轰顶,他痴呆呆的瞧着宋可人。忍不住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袖子。   “你说啥?”周恒喊道,声音中混杂着愤怒与惊恐。   “你自己问奶去,反正,让你早点知道也好。哎……其实,你是个好男人,你应该有个好太太。我想,那太太不会是我。”   “你浑说啥呢!”周恒喊道。   “我说的是真的!”宋可人挥手扫开周恒的手。   周恒的眼睛里,满眼都是惊恐。   “你是不是被那小白脸迷住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才被那小白脸迷住了,我说的是真的。其实,这件事儿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你自己不觉得么?我们俩之间根本没有感情。你爱我么?我爱你么?我们俩最初根本就是两个不认识的人,硬生生的凑在了一起,不像是闹剧么?现在,你明白为什么奶让我跟她住在一起了?奶奶也是好人,周家的人真的很好。只是……我不属于这里。我想有我自己的生活,有一间小小的房子,有一块小小的田地。过几日平凡的日子,这样多好?我没有那么多的功利之心,也没有想成就一番事业。只是,希望过自己的日子。我想,你会明白的。其实,我是真心的希望,希望你能找个好妻子……”   “别说了,太阳要下山了,我回去背书了……”周恒喃喃的打断了宋可人的话。   那一刻,宋可人觉得自己好残忍。   第三十一章 三流糕点庄   自从那日周恒知道宋可人的心思后,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尽量不跟宋可人说话,就算是走在了同一条路上,周恒也会立刻避开她。   宋可人明白,周恒这是故意躲着她呢。所以,她也不会故意去打扰他,能避开周恒的时候,也会尽量避开,免得双方尴尬。   这两日,点心基本卖不出去。苗兰儿有些心急,她自认为手艺不错,可顾客却偏偏不肯买账。宋可人也着急,周唐氏更甭说了。她张罗着弄的事儿,要是没做好,还不得让家里人笑话死?   趁着上午人少,苗兰儿、周唐氏、宋可人三人坐在了一起,商量着对策。   “我的手艺绝对没有问题,你们也尝了这东西味道多好?他们不买是他们的损失!”苗兰儿气鼓鼓的说道。   这句话一出,宋可人的身体忽然一振,脸上登时就露出了异样的光。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几乎脱口而出,可当她想起周唐氏那天说的话,又硬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苗兰儿用手撑着脑袋,专注的瞧着自己的点心没发现宋可人的变化。   这时候,周唐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钱在人家的口袋里,我们也不能拿刀子逼着人家买不是?都是庄稼人,有几个钱都攒着,不肯拿出来吃……”周唐氏无奈的说道。   宋可人抿了抿嘴唇,她有些忍不住了。偷偷的瞄了周唐氏,周唐氏一脸的沉闷。在瞧苗兰儿,也是闷闷不乐。   “奶,大嫂,我到有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宋可人喃喃的说道。   苗兰儿忽然高兴了,兴奋的说道:“有啥想法,快说出来。”   宋可人偷偷的看了周唐氏一眼,周唐氏沉吟了一会,方才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就说吧。”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其实这是我的一点想法而已,也不能肯定是正确的,你们听听就好了。”   “哎呀,别磨叽,快说啦!”苗兰儿说。   宋可人瞧了瞧周唐氏,见周唐氏的脸上没露出不耐烦,宋可人才继续说道:“我想大家不买的主要原因,恐怕还是担心,点心的味道不好。如果,我们把点心切成很小很小的块状,接着分发给大家吃,大家尝了以后若是觉得味道好应该会掏钱买吧。其实我觉得这种试吃,很多时候,人家吃完了,不好意思不买,这样,不是能销售出一部分?”   “给人白吃?那我们不是亏了?”苗兰儿立刻瞪着眼珠子说道。   宋可人连忙解释:“不是那样,咱们把点心切成很小的快,客人来了发一小块就够了。我想,这样一上午也用不了两块点心,当然,这只是我的小小看法,不是最好的法子,咱们还在想想别的法子。”   “我看这个到可以!”周唐氏忽然开口。   宋可人跟周苗氏不禁的吃了一惊,两人先是互相对望一眼,又几乎同时将目光回到周唐氏的身上。   周唐氏此刻抬起了头,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十二分的坚毅。   “我看这法子可以用,只不过,要改一改。”周唐氏说。   “怎么改?”两人异口同声道。   周唐氏笑了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点心,瞧了瞧两个人。   “咋改?这东西总不能无休止的让他们吃。进来的人,一次只能试吃一小块,另外,试吃个三四天就行了,不在给他们吃。吃多了,咱们这东西就不值钱了!”   说完后,周唐氏笑吟吟的瞧着这两个人,将手中的点心放了回去,期盼的等待着这两个人的意见。   宋可人对周唐氏佩服的五体投地,周唐氏跟未来有一千年的距离与代沟,想不到,她竟然能一下子理解现代化的运作。真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周唐氏不去做生意实在太可惜了,若是她去做生意,肯定早就成为女强人----京兆城第一富。   苗兰儿的想法跟宋可人恰恰相反,她不看好试吃,白白给人家吃东西,这不是自己在做亏本的生意吗?她奶奶一定是老糊涂了,要不就被三弟妹施了妖法,才说出这种老糊涂的话。   人家周唐氏是领导,在加上她霸占着周家的宝藏,咱要想得到宝藏首先要得到周唐氏的宠爱不是?这样她老人家挂的那一天,在见阎王之前,才会将宝贝多分咱点不是?   苗兰儿是个好孩子,她一向不跟银子过不去,所以,对周唐氏向来毕恭毕敬。拍领导的马屁要掌握两点核心内容,第一,把握拍马屁的实际,嘴巴要甜,下手要快,点子要对,节奏要把握。第二,领导说一你不能说二,领导要说:“乌鸦是白的”你可不敢说:“领导你只啥眼神儿吧?乌鸦明明是黑的!”这种当面纠正立刻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正确的说法是:“可不是,白的跟纸一样的耀眼……”当然,你要是在受不了溜须拍马这一套,乖乖闭嘴是另一条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这就是做下属的基础知识。   苗兰儿深知这套理论,所以,尽管她心里有一百万个不爽,尽管她心里将周唐氏骂了一百万次“老糊涂”。但是她依旧秉持着最基本的理论,陪笑着竖起了大拇指,笑着说道:“还是奶奶最厉害!就按照奶奶说的办吧,我这就去切。”   “你找那火候正好的,别切那些火大的。给人家试吃,就是吃最好的。人家吃完了,才能买么。你把那差的都给人家吃了,人家一尝你这味道不好,谁还买?”周唐氏连忙说道。   苗兰儿一面笑着点头一面起身,心中却骂道:老糊涂,你把好吃的都给人家白吃了,剩下这些不好的谁买?   你还别说,宋可人这办法还真起到点效果。试吃的第一个天,果然有人掏银子买点心。大姑娘小媳妇们虽然有的脸皮厚,但是吃人家嘴短,大姑娘小媳妇尝过后,有的真的觉得味道不错而掏出银子。还有一部分,因为害羞而掏了银子。   一上午收获一百个大子儿,总算是有了进账。宋可人格外的兴奋,新铺子开张两天半,最大的收入莫过于这笔。   十斤的点心,让三个点心盒子一个蜜饯坛子消耗了将近一半的货。宋可人暂时还不需要补货,她大嫂子正在柜台底下纳鞋底呢,等再卖出去些后再补货也来得及。   宋可人正兴奋之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宋可人连忙高兴的喊道。   进来的是个男人,十七八九岁的样子吧,他一进来就冲着宋可人点了点头,卑微的笑着说道:“请问,哪位是宋姑娘?”   宋可人一瞧,这位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找人的?找的宋姑娘难道是自己?   “啊,您找她有什么事儿?”宋可人问道。   那男子笑了笑,打量了宋可人一下,从胸口掏出了一封信。   “您就是宋小姐吧?我是村里方家的下人,您不是托了我们公子在城里联系点心的事儿吗?我们公子帮您联系好了,是城东孙吉糕点庄的,那是我们家远房姑奶奶开的。姑娘若是有时间,明儿到城里去跟我们家姑奶奶详细商量一下。”   那小厮一面说,一面将信递给了宋可人。   “这里面是我们姑奶奶家的地址。”小厮说道。   宋可人笑着点了点头,连忙包了两块点心塞进小厮的手中。乡下人又不是大户人家,不用银子打赏很正常。   至少宋可人是这样认为,他们家一天下来才赚一百个大子儿,打赏小厮至少要五十个大子儿吧?连本带利都亏进去了。   就算是真的打赏了,也不见得小厮喜笑颜开。人家一转头就会说你:“瞧瞧,多寒酸?”   还不如拿东西呢,看上去真诚而实在。   那小厮连连谢过,他一走,宋可人便将信封扯开了。果然,里面是一张写了地址的纸。她高兴的像个孩子,连忙将此事告诉了周唐氏。   第二日一早,周勇驾车,车上坐着周唐氏跟宋可人。有了上次可怕的经历宋可人学乖了,死死的拉着后面的扶手,免得掉下去。   孙吉糕点庄,不是城里有名的糕点庄。也算不上什么大户,就连所处的地方也不是“CBD”核心地段。甚至可以这样说,孙吉糕点庄是一流的售价、二流的装修、三流的店面、四流的地段。   按照上面的地址,宋可人在一处偏僻的冷街中央看到了一间及小的铺子。还没等宋可人对它的第一印象作出评价,周唐氏就慌张的下了车。   一进店里,是绝对优雅的古朴装修。四平八稳的圈椅,在加上古色古香的隔断,一个精致的炉子中幽幽的发散着孤傲的气息。不是沉香屑的味道,但也同样的温暖。   宋可人刚要夸赞这装修,就见里面幽幽的走出来一位中年妇人。而那妇人脖子上挂着的一串圆润的珍珠,引得宋可人多瞧了两眼,这才向上移动到妇人的脸上——她不是个美人,但是,气质很好。这一点,宋可人坚信跟她的修养一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第三十二章 点心跟身体   那夫人微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从容的走到柜台边。宋可人对着那妇人微笑说道:“我们是方公子推荐来的……”   “啊,是你们。来来,这边请。”那妇人的眼睛里登时就露出高兴的光,仿佛是遇到了故友一般。   宋可人和周唐氏在妇人的引导下坐在了桌前的绣墩上,周唐氏连忙打开了手中拎着的小包袱,露出了包裹好的各种点心。   “这是我们店里的点心,你尝尝?”周唐氏问道。   那妇人一摆手,微笑着说道:“上回少文送来了,我尝了,觉得味道非常好,不然也不会立刻叫少文联系你们。我们来谈谈双方的条件吧,我呢,没别的要求,只要求第一点你们的口感要好,第二点,一定要干净,质量绝对不能出问题。到我这买点心的都是大户人家,别看我店面小,来的客人可都是大人物。要是质量出了问题,咱们两家谁都担不起。”   “是是,我们的质量绝对没问题。”周唐氏陪笑说道。   那妇人笑了笑,点头说道:“我就这两个条件,剩下的你们来说。”   宋可人跟周唐氏互相看了一眼,宋可人领会周唐氏的意思,笑着问道:“价钱方面……”   “哦,这没问题,随便你们开。”那妇人说道。   宋可人跟周唐氏,忍不住的又互相看了一眼。有这样谈生意的?   宋可人尴尬的冲着那妇人笑了笑,有些紧张的说道:“那二十个大子儿一斤……”   “行,就都按照这个价格来吧。二十个大子儿一斤你们也赚不少了,中和一下都这个价吧。每天你们能供应多少?”她问。   这一回,宋可人没看周唐氏,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十斤。”周唐氏说。   那妇人眨了眨眼睛,摇头说道:“十斤肯定不行,这样吧,一样做四斤,每隔一天送一回点心。蜜饯每隔三天送一回,也是四斤,蜜饯的种类多点,至少要三四种。”   宋可人瞧了瞧周唐氏,周唐氏忽然一狠心,说道:“成交。”   “那好,咱们签个文书吧,大家做生意就要按照规矩来,我是个爽快人不爱那般的唠叨!”妇人说。   宋可人这回真是惊了,这速度也太快点了吧?从他们一进这间屋子,一直到周唐氏跟那妇人签约,一共用了十分钟不到,就连在门口等着的周勇都吓了一跳。   直到几个月以后,宋可人他们才知道,这位妇人可真真是大有来头。您猜他们家一斤点心买多少银子?五十个大子儿!够一个车夫下馆子要一个菜加上两碗压实的米饭!   搁您说了,宋可人他们出的价格本来就已经是这类点心的市场零售价了,怎么到了孙吉家糕点庄就翻了一倍?   您肯定不知道了吧,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太爷未过门的三姨太。所谓未过门,就是传说中的姘头。   方老板娘,也就是这位中年妇人,本嫁入大户人家,后丈夫死,她被赶出,沦落街头却遇到了县太爷。两人成就了一段说不清楚的情感,县太爷说方老板娘只不过是红颜知己,外面的人说他们俩是姘头关系,而方老板娘自己说,他们俩是生死之交。   甭管咋地吧,方老板娘帮着县太爷收礼这可是个不争的事实。   现在,您知道为什么方老板敢将点心卖成猪肉的双倍价格了?她自己不是也说了,凡是来她店里买点心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您当是去吃点心的?还不是一个个为了讨好县太爷?顺便,送礼的接头。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见多了,也就无所谓了。   宋可人她们才不管方老板娘用何种手段卖点心,她们要的只是按时结账。方老板十分的大方,货到付款,绝对不拖延付款时间。   当晚,周唐氏亲自下厨露了一手,大家做了一大桌子菜来庆祝着伟大的时刻。给方老板的价格是二十个大子儿,其实平均下来,每斤点心的价格在十个大子儿左右。一斤赚十个大子儿,二十斤就是二百个大子儿!两天赚二百个大子儿!这对于贫瘠的周家来说,可真真不少。在加上周勇送货的时候还能顺便带上几个人,这白花花的银子呦……美的很!   这不,一上桌,周唐氏立刻感慨:“天下的银子多的是,就看你想赚不想赚。咱们家过去就是太依赖祖产,你看,现在不是又有了生机?这得要感谢可人,自从可人进了咱们家,这一切都变了。来可人,我敬你一杯。”   周老太太一端起杯子,惊得宋可人像是个害怕的小兔子,不知所措的连忙端起酒杯,一个不小心杯中的酒还洒出来一点。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间,瞧见了两道像是利剑一样的光。她惊慌的看去,那两道光连忙避开。一道,属于苗兰儿,一道属于方芳。   散席后,宋可人并没有马上回屋去。她反而走进厨房,客气的叫两个嫂子回去休息。要说宋可人也有聪明的地方,知道今儿周唐氏的那一杯酒得罪了两个嫂子,所以现在特别来讨好她们。她还得在这里呆上三年,不能立刻将人得罪光。这个道理,她明白的很。   做人要低调,所以她十分乖巧的撵走了两个嫂子。自己一个人挑战几十只筷子跟无数的碗盘,一面洗,她竟然还一面唱起了歌。什么林一峰的、王菲的。   宋可人唱歌不好听,走调走到了三沟沟,可她依旧高兴的唱着。当然,她唱的是调子微微忧郁的歌儿,免得被嫂子们听去以为是自己得瑟。   忽然,宋可人听到脚步声,便闭起了嘴。在一听,那脚步声进了屋子。宋可人赶忙笑着回头,哪想到,竟是周恒。   宋可人一见周恒,笑容顿时有些僵硬,不过,她还是非常客气的点了点头。   “你走吧。”周恒忽然说道。   “恩?”   周恒一脸木然的瞧着宋可人。   “我给你一纸休书,你走吧。我想好了,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何必在这个家呆下去呢?我知道你嫂子骗了我们家的银子,但骗了银子的不是你。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也很感谢你。只不过,你该有你的自由,不应该在这里浪费青春。走,我带你去找奶奶,你的银子我来出,自由还给你!”   宋可人瞧着周恒,她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她是死都不敢相信,“自由”这两个字竟然出自一个老秀才一样腐朽的男人的嘴巴里。最难得的是,他竟不像其他男人那样,他一听说妻子跟自己没感情就立刻放妻子走。   宋可人对周恒的了解又深了一步,这样一个男人,她第一次将他当成男子汉一样的对待。   “谢谢,你以后会找到好姑娘的!”宋可人说。   “放你走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应,你不能跟方少文那厮在一起!”周恒说道。   “噗嗤”的一声,宋可人笑了出来。原来,在他的心中还是在乎自己的。两个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互不干涉的同时,却有一个人始终在关心她。   宋可人笑了笑,心里忽然有一种微微的酸疼。   “我答应过奶奶,要在这里帮她三年。奶奶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孙女一样。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所以,我想我换了债在走吧。不然,真有一天到了阴曹地府,牛头马面也要我还……”宋可人笑着说道。   也许,在那一瞬间,宋可人已经释怀。在哪里呆三年或许都一样,不一样的是,这里有两个人关心她这个陌生人,就凭这一点,让宋可人倍感温暖。   “你不后悔?这可能是个好机会!”周恒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盘子,又那围裙擦了擦手,温柔的说道:“不后悔……”   周恒点了点头,忽然扭过了身去,离开了厨房。   那一天晚上,星星很灿烂。老奶奶会坐在星空下抱着孙女说,你瞧天边的那颗星星是你,旁边的那颗是你丈夫,你们俩人会在月老的帮助下相遇,你们脚上红线的另一端拴着彼此。   宋可人此刻也站在星空下,想着这个古老的传说。她脚下的线拴着谁呢?都说干的好不如嫁得好,她会嫁给一个疼爱她的丈夫么?   她扭过头看了看周恒的房间,笑了笑。   第一次送货是最激动的时候,当周勇揣着钱回来的时候,全家人别提多高兴了。方老板果然讲信用,一文钱不多一文钱不少,刚刚好。   周家人更加的有了兴致,为了赚钱摒弃了好吃懒做的习惯,开始发愤图强奔小康。那一日,正当大家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就见苗兰儿捂着肩膀走了出来,一脸的痛苦。   原来,最近的劳累竟将她累出了颈椎病。这可咋办?大师傅受伤,这不是要断了财路?一家人甭提多着急了,幸亏有周克顶上。最近农活不忙了,他过来帮媳妇揉面。这样,可以最直观的减轻媳妇的压力。有了周克的帮忙,家里人松了一口气。   可是,谁也没想到,几日以后,竟发生了一件几乎动摇了周家根基的大事情。   第三十三章 周恒的秘密情人   日子渐渐的过的安稳,小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苗兰儿的点心每天只供应小店里二三斤,在加上周光意放出风声去,他们家的点心卖给了京兆城中最贵的点心行,一下子竟引来了大家的好奇,每天到此买点心的络绎不绝,竟连试吃品都剩下了。   足以见得,炒作的力量是无限的。每个人都有从众心理,正好利用了这,才使得周家的生意日渐火爆。   每天每样点心二三斤,去晚了就没了,不少人家都提前预定,这让宋家人十分高兴。   周唐氏决定增加生产量,逼着苗兰儿交出秘方。苗兰儿当初不肯,后来周唐氏答应,每卖出去一斤点心,给她三个大子儿的提成。苗兰儿加到五个大子儿,遭到周唐氏的一顿炮轰。想一想,三个大子儿也可以。你想呀,每两天卖出二十斤点心,一斤三个,十斤三十个,二十斤六十个大子儿。核算下来,一天三十个大子儿,一个月就是就是九百个大子儿!快够一两银子了!   这银子可是白来的!再说,还有店里每天的二三斤点心呢?这银子可是自己的私房钱!还有啥,比私房钱更诱人的?   苗兰儿亲自上阵,教会了方芳跟周张氏如何调配糖汁等等。这一回,周老太太周唐氏是下了决心,一定要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   那个成日懒惰的周光意,也被拉进了厨房。虽然周光意心中五百个不愿意,有一千个不愿意进厨房的理由。但是,任凭他是多有能耐的孙猴子也拗不过周唐氏的无敌捏耳手。   周光意被扯着耳朵扯进了厨房,主要负责和面的工作。周勇每隔两天往城里拉车送货,顺便拉上几个进城的人。周克主要负责农田,这一家子人都有活干了,再也不向过去那般的好吃懒做。   没过两日,周光意就不行了。周光意非说膀子掉了(脱臼),说啥也不肯干活了。他的差事只好又让周唐氏顶上,现在,他们家每天能出十五斤的点心。十斤是方老板的,五斤是铺子里的。   宋可人当然也不能闲着,她一个人看铺子的时候,就将那桃子呀、杏子呀、梨子呀,洗干净后切成一块块的,在用糖沁上。一个不小心,竟作出了多(汁)的桃罐头。这让宋可人不仅意外而且兴奋,连忙献宝似的拿给全家人看。周唐氏也高兴,连忙叫周克去山里砍竹子。将那一块块的桃子蜜饯放入竹筒中,再泡上甜甜的糖汁,真真是味道鲜美而独特的罐头。   一盒子罐头卖二十个大子儿。   那一日,天空晴朗,傍晚时候的乡间空气潮湿而沉闷,夕阳西下,染红了周边的云朵。一朵朵橘色的云朵,让人想起多少年前老奶奶塞入自己口中的桂花糖。   说到桂花糖,宋可人正在将一包桂花糖包好,一面递给顾客,一面接过顾客手中的十个大子儿。这就是日子,惬意而平凡。   空了的点心盒子里剩下点点碎渣,宋可人拿着小扫把将这些碎渣收起来。这时,有人进来,她一抬起头,却是周恒。   “从哪儿来?家还是学堂?”宋可人高兴的说道。   周恒并未回答宋可人这个问题,他只是笑了笑,扭捏的走到柜台前。   “今儿晚上,村里唱堂会,你去不去?”周恒问。   宋可人将点心盒子中的碎渣子倒入小小的簸箕中,顺手抓起一块比较大的点心放在口中。   “你去不去么?”周恒急着问道。   “我听不懂戏……”   “听不懂也没关系,凑热闹。就这样定了吧,晚上,我带着你去。”周恒高兴的说。   “可是……”   “没啥可是的,就这样定了。你啥时候关门?我帮你锁门。”周恒说。   宋可人上下打量了周恒一番,今儿是咋了?吃错药了,还是捡了银子?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啥时候这般殷勤了?看戏,应该跟看电影的概念一样吧?一个男人请一个女人看电影,是啥意思呢?   宋可人笑了笑,他咋忽然变得有情调了?   一吃过晚饭,周恒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周唐氏的门口等着。宋可人跟周唐氏说了要去看戏,周唐氏一百万个愿意。   宋可人一出来,就看到周恒,周恒笑了笑,说道:“晚上冷,多穿点衣服。”宋可人一面点头,一面打量周恒。你瞧,周恒今天晚上竟然换上了一件新衣服。像是新郎官一样的高兴,这里有啥秘密?   深蓝色的天空上,布满了一颗一颗明亮的小星星。月亮圆圆的,时而,有薄薄的淡云飘过月亮,像是月亮害羞了用淡云遮住脸。   今晚的星星很明亮,一闪一闪的像是在眨眼睛。宋可人知道那些星星距离他们很远,可是周恒却认为,那些星星是神仙的行宫。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两步之远,谁也不说话,不打破乡间小路上的宁静。这果然是小路,像是羊肠子一样弯弯曲曲,四周没有人家,只有一排排的大树,偶尔,风吹过,一阵的寒意,大树哗啦哗啦的作响,像是在倾诉柔肠一般。   宋可人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周恒选择这条路的理由很简单,这是条近路,省的绕远。虽然有些黑,不过两人手中提着的灯笼足矣照亮他们经过的地方。   宋可人并不担心周恒会对她怎么样,周恒一向自命清高,认为自己是圣人的门生,君子当然不会做苟且之事。宋可人对他很放心,她唯一不放心的是,会不会从半路窜出一只狼或者熊。   不过,宋可人的担心有些多余,他们很快就走出了羊肠小路。一出去,就看到了远远的一团火光。   “你瞧,就是那!”周恒兴奋的说道。   真不知道为什么,周恒这一晚上情绪都十分的高涨。   不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唱戏的台子早就搭起来了,周恒他们来晚了,戏已经开场半日了。   周恒扯着宋可人的袖子挤进了人群中,他左顾右盼,竟不像是看戏,而是在寻找什么。周恒推开一个又一个的人,忽然间,眼睛里冒出了兴奋的光。他像是鱼一样,从人逢中间钻来钻去,竟挤到了一个姑娘的身边。这,才停下了脚步。   台子上,两个戏子正高声的唱着什么。宋可人听不懂,不过,她瞧明白一件事儿。周恒这是心有所属了?看上了别的姑娘,带自己来,是个幌子?   她还不敢肯定,不过,瞧见周恒脸上的表情,她预感到自己的猜测至少有一半的正确的。   一见到那姑娘,周恒便不在理会宋可人了。那女孩儿一见周恒,脸上也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周三哥……”   “楚楚,你来多久了?”周恒问。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偷偷的瞧了瞧那女孩儿。那女孩儿,真不失为一个美人。鼻梁高挺,眼睛大大的,眸子发散出的是温柔的光,一看就是楚楚可怜,小鸟依人型。   她的名字也很好听,楚楚。应该取自楚楚动人的意思吧?   “我也才刚来,我没想到,三哥真的来赴约……”楚楚说。   “我怎么会不来呢?”周恒说。   宋可人扬了扬眉毛,好么,周恒还真有一套。当着自己的面勾三搭四,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看起来她是真猜对了。这周恒,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实的男人,现在,她相信了,这天底下根本没那么多的好男人。就连自己身边的这个,也是有披着狼皮的一面。   宋可人可不愿意在这里做电灯泡碍眼,她悄悄的推开旁边的人,像来时候那样,如同一条鱼一样的钻出了人群。   戏台子上,戏子们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一声比一声听着高昂,一声比一声听着悲壮。他们脸上的颜色,伴着激昂的歌声,引来低下观众无数的眼泪。   宋可人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大约也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那类的戏吧?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   不知为什么,今晚,宋可人的心中有些微微的感伤。她想,她是不喜欢周恒的。   所以,临走时宋可人又回头瞧了两眼。戏台子上还是热热闹闹的,戏台子低下,人的脑袋一个挨着一个,看不出哪个脑袋属于周恒。   她猜,周恒现在正跟那位楚楚小姐聊的开心吧?也好,反正,她早晚都是要走的。   宋可人无所谓的怂了怂肩膀,迈着坚毅的步子回了家。   一进房间,周唐氏就愣了。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周唐氏问。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我困了,就先回来了,也听不太懂。周恒再看一会儿就回来了,奶,咱休息吧。”   周唐氏是个精明的老太太,她从宋可人那不自然的笑容中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但是,她并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宋可人垂下眼睛去,手中铺着被子,这动作和每天一样。只是,今天的心情却有点不大舒服。   连她也说不明白,究竟为何不舒服。   第三十四章 嚣张的情敌   清晨的空气冰凉凉的,阳光不耀眼十分的舒服。宋可人老早就起来了,也不吃饭,跟周唐氏说了一声,便去店里了。   她像是在躲着周恒一样,那天,还将自己弄的特别忙。一个人搬货一个人摆货,一个人数钱,一个人打扫卫生。本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哪儿知道周恒背完了书,在上学的路上还特意跑到了店里。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寻了你半日。”周恒一进门就质问。   宋可人将最后几竹筒的罐头摆好,扭过头来温柔的笑着说道:“我瞧见你昨天晚上跟那个叫楚楚的姑娘聊得很投机,心说也别不识趣打扰你们了,这不就回来了?”   “你这个人……那楚楚……”   “你还不去上学么?一会迟到了,老师该说了,我还要忙!”宋可人说道。   周恒瞥了瞥嘴,似乎要解释什么,但是宋可人并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跟那位楚楚是什么关系都好,跟她没关系。她就等于周家买来的丫鬟,伺候周家三年就行了么。   宋可人对着周恒笑了笑,蹲下身去,寻找东西。周恒挑了挑眉毛,见宋可人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只好做罢。   午后的阳光炽热,烤的人昏昏沉沉的想睡觉。牧童赶着小羊从门前路过,羊身上脏兮兮的,牧童的皮肤被阳光晒成了古铜色,看上去像是一口大铜锅。   宋可人的身子蜷在竹椅上,在这昏昏沉沉的阳光中,她几乎快睡着了。今天是周勇送货的日子,货到了吧?银子拿上了?这些,似乎好遥远。   就在她昏昏沉沉的快要入睡时,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宋可人一个激灵,赶紧从竹椅上立了起来。   进门儿的,是个绝色的姑娘。皮肤白皙,睫毛又长又浓密,像是贴了假睫毛一样。这姑娘一脸的柔情,一进门儿就对宋可人报以友好而温柔的微笑。   “欢迎、光临。”宋可人从那干干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   那姑娘笑了,温柔的说道:“姐姐你好呀,你是周三哥的妻子吧?我叫楚楚,是三哥的朋友。”   宋可人一震,难怪,见她的眉眼有些熟悉。这不就是昨天晚上跟周恒打情骂俏的那个姑娘?这不就是,将自己无视的那个姑娘?   好么,这找上门儿来了,啥意思?   宋可人微笑着说道:“请问你需要点什么?本店的点心是今儿早上新做出的。”   “我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来找姐姐谈谈。”楚楚说。   宋可人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可如果你看着她的眸子,你会一点都笑不出来。她的眸子里尽是寒意,像是利剑一样。   “我们好像不认识吧?”宋可人说道。   “但是我认识你丈夫。”楚楚说。   “我丈夫认识你,不代表我也要认识你吧?”宋可人说道。   楚楚一笑,尽显温柔,她的眸子里闪烁出无数的智慧。   “姐姐对我很排斥?”她问。   宋可人笑了,无所谓的说道:“有什么排斥不排斥的,我也不认识你。”   “姐姐可以不认识我,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姐姐说。周三哥是个好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待他呢?你要是再这样对待周三哥,迟早有一天,周三哥会被人抢走的。其实,看看你,既不温柔也不贤惠,真不是做妻子的上上人选。”   楚楚一面上下打量宋可人,一面嘲弄的说。   宋可人笑了,她歪着脑袋看着楚楚。   “你说的会被别人抢走,会是谁呢?是你么?现在的小姑娘还真大胆,我一个出了阁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话不觉得害羞么?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不需要你操心。奇怪了,你是周恒的什么人?红颜知己么?劝你回去乖乖做女红,被你婆家知道还没出阁就成了人家的红颜知己,只怕对你以后不好!”   “你!”楚楚怒了。   宋可人冷漠的扬起了头,这小妮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来这竟是来挑事儿的!   楚楚忽然收起了愤怒,冷笑了出来。   “我来,不过是提醒你一下,想不到你竟这般的不识趣。三哥真是走了眼,你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给三哥做媳妇!”   “我不配,难道,你配么?”   楚楚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忽然她冷笑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宋可人。   “没错,我配。我跟三哥从小就青梅竹马,除了我,还能有谁配做三哥的媳妇?”   宋可人听了这话,到十分的意外,她还第一次听说,周恒还有个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瞧这姑娘的样子,大概在十五六岁左右,还未出阁。在看她的打扮,不华丽也不寒酸,大概是一般人家吧?   宋可人笑了,在这个时候她不能泄气,所以,她表现的很开心的笑了。   “是呀,也许,只有你这样的姑娘,才配的上周恒吧?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周三哥的妻子不是你?到底是周家人不喜欢你呢?还是你家里不同意呢?小妹妹,回去歇着吧,周家的事儿不劳驾你操心!”   “你!”楚楚这回真的怒了,宋可人的一番话,像是刀子一样捅进了她的心窝子。   当年,就是她爹不同意,她才不能嫁给周恒。她恶狠狠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微笑着从竹椅上站了起来,高傲的仰着脖子走到柜台的后面,淡定而从容的打起了算盘子。   说真的,她的算盘子的水平仅限于小学二年级,所以打起来没有老掌柜的那般干净利落。不是说了,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算盘子打的好打的不好,能算账就是好算盘子。   楚楚见宋可人竟然开始算起了账,气呼呼的冷笑了两声,狠狠的转身迈出了门去。宋可人冷笑了两声,将算盘子丢到了一边。   一过午后,睡过午觉的方芳就拿着鞋底子来跟宋可人做伴。方芳最近很讨厌她大嫂子苗兰儿,一方面是苗兰儿陷害自己,另一方面,是苗兰儿做点心有钱赚,而自己做点心一点银子都赚不到。   所以,她经常在下午的时候,过来寻宋可人聊天。   两人像是往常一样,宋可人剪鞋样,方芳纳鞋底,两人说些个有的没的话。   那一天,宋可人心中可是有点阴郁。她趁着方芳心情好的时候,忽然问道:“二嫂子,我听说,附近有个叫楚楚的女孩儿?”   方芳竟一下子停止了手中的活儿,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咋知道楚楚的?”方芳吃惊的问。   宋可人连忙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嗨,没有,我是听人说的。”   “你听人说了啥?”方芳问。   宋可人刚要说,猛然转了个眼珠子,微笑着说道:“嫂子,家里除了奶奶就是你对我最好。向来你都是最疼我的,这楚楚似乎是跟咱家有点关系?嫂子,你跟我说说呗?”   方芳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鞋底子。   “哎……不是我不跟你说,我只怕你,哎,只怕我说出来你伤心!”方芳一面说一面偷偷的瞧了瞧宋可人。   宋可人侧着脸,撒娇似的说道:“嫂子,我总不能永远都不知道吧?其实让我知道了,不更好么?”   方芳垂下眼睛又抬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样。   “好吧,那我跟你说吧。”方芳说道。   原来,这楚楚本姓桑。这个姓氏在本村只有一户,楚楚的父亲是个木匠家中有这一片地。日子过的还算可以,楚楚的母亲跟周张氏是表姐妹。周恒、周茂两兄弟,跟楚楚的年龄相仿,他们俩很小的时候,周张氏经常带着他们俩去桑家玩儿。久而久之,楚楚跟周恒、周茂的关系就很好了。   周恒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楚楚十五岁。那时,楚楚跟爹娘闹翻了脸,说什么都要嫁给周恒。楚楚的娘深知周张氏不是个好婆婆,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女儿的条件。   女儿正闹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她娘却给她寻了个好婆家。是邻村的一户地主家,据说娶她的主儿长的英俊潇洒。   听了这话,又偷偷的跟着媒人潜伏在草丛里看了一次她未来的夫婿,楚楚便不闹了,只等着乖乖嫁人。   根据方芳的解释,周恒只将楚楚当了妹妹,但是楚楚却对周恒动了心。双方的婚事儿一解决,似乎这事情就平息了。   周恒十分顺利的娶了媳妇,而楚楚却倒了霉。   本都放了小定,可那男子偏偏一命呜呼,无疾而终。大家都说楚楚是个克夫的坏女人,还没出嫁,就成了望门儿的寡妇。   这样一闹,竟没有媒人上门儿了。   周恒第一个妻子死的时候,楚楚非要嫁到周家来。这回她娘到是同意了,但是周张氏却不同意了。   楚楚克夫,她不能叫自己的儿子冒险。周张氏跟表妹闹翻了,两家几乎互不来往。恰逢此时,媒人老姚介绍了宋可人,婚事儿一定下来,楚楚就要自杀。   多亏,被她娘拦下了。周恒亲自上门劝说,并答应了楚楚提出来的要求——以后有了媳妇不能忘了她,他们俩还得向小时候一样,在一起玩儿、在一起闹。   南宋小日子   第三十五章 楚楚可怜   宋可人了解了周恒的事儿以后,忽然对楚楚有了三分的怜悯。也是个不幸的闺女,自己刚刚的话有些说重了,她应该会伤心吧。   “你可别多想,咱们家老三对她可真是一般般,要不是她上赶着……”   “知道了,二嫂子,对了,今儿晚上吃啥?”宋可人连忙岔开话题。   “还能有啥?玉米饼子呗。上顿吃、下顿吃,吃着也不烦!”方芳抱怨道。   晚饭果然是玉米饼子,宋可人对玉米饼子早就厌烦了。刚开始吃,还觉得饼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甜味儿。可是每天中午、晚上的吃,吃的她一见到玉米饼子就发愁。   孙子孙媳吃的是这饭,周老太太、周光意当然吃的是小灶。那一天晚上,周张氏给他们做的白面馒头。馒头端上了桌,周张氏又回到了儿子、媳妇们吃饭的桌子上,十分不情愿的拿起了玉米饼子。   宋可人拿了筷子去夹咸菜,忽然遇到了周恒的筷子,在抬眼一瞧周恒,只见周恒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古怪。   果然,吃完了饭收拾碗筷时,周恒忽然扯了扯宋可人的衣袖,低声在宋可人的耳边说道:“我在后院等你,有话跟你说。”   宋可人十分纳闷儿还以为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她依约而行,见周恒站在院子里。夕阳橘红色的光,将周恒的脸映成了泥土的颜色。   一见宋可人来,周恒开门见山的说道:“今儿你见了楚楚?”   宋可人点了点头,十分从容的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事儿了,楚楚是个可怜的女孩儿。”   “既然你知道她可怜,为什么还要伤害她?”周恒忽然冷冷的说。   “伤害?”宋可人一愣。   周恒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瞧着宋可人:“既然你已经知道她得了痨病,为什么还要说什么她根本就不算是个女人,克死了丈夫做了望门寡妇的话?”   “我哪里有说这种话?”宋可人惊呼?   “你没说,难道是我编造的?她都要走了,你还说这种话做什么?”周恒怒道。   宋可人这下子可憋气了,刚刚对楚楚的同情一下子就收了回去。真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竟然跑到周恒那里去告状,而且说的都是些编造的话,真真想不到,她那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仰着脖子问:“若是我说了这话怎么样?若是我没说又怎么样?你知道我们说了什么,你就来说我?你相信她的话,可以,我不辩解。那你就去信她,不过,往后这种屎盆子别往我脑袋上扣。她想糟蹋她自己我没意见,但是少把我牵扯进去。”   “你……”周恒忽然怒了。   宋可人白了他一眼,扭身就要走,周恒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跟我走,你去给楚楚道歉!”周恒怒。   宋可人一把推开了周恒,仰着脖子怒道:“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到是她给我道歉才行!”   “你不承认么?”   “我没说过的话为何要承认?周恒,麻烦你弄清楚一点,谁才是真正想要挑事儿的人!你知道今天楚楚来店里对我说什么么?她说我不配当周家的媳妇,还说我根本就不是做好媳妇的料。我今天只对楚楚说另一句重话,我说既然你配做周家媳妇,你为什么不来做?仅此而已。周恒,我警告你,你要是还敢来找我麻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另外,管好你那个大小姐。我不管你们俩是青梅竹马也好,红颜知己也罢,还是两小无猜、耳鬓厮磨,这些跟我屁大点的关系都没有!楚楚要是在敢来找我,别怪我不客气!”   宋可人愤怒的说完这些话,扭身离去。周恒狠狠的咬着牙齿,却对宋可人十分的无奈。夕阳下,他忽然松开了拳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可人跟周恒炒得不亦乐乎之时,楚楚却在家里笑翻了天。   今儿下午,楚楚手中拿着一条绣着梨花的帕子,一身的淡雅,头发上还别了周恒送的发钗。约莫着周恒快要下学的时间,楚楚故意坐到了村东头的一块大石头上,摸出铜镜跟胭脂,将那用旧了的胭脂膏子挑出来一点,涂抹在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的眼皮上。在拿起镜子照了照,你瞧,这多像是哭肿了?   有等了一会子,远远的瞧见周恒的身影。楚楚狠命的拧了把自己的大腿,哎呦,这下子可真不轻,你瞧,这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周恒呢?远远的一瞧见楚楚,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哪儿知道,楚楚一见周恒,竟像个小兔子一样的要跑。   “楚楚,你怎么了?”周恒一见楚楚哭了,连忙焦急的问道。   楚楚刚要跑,就被周恒一把力拉住。趁机,楚楚向后一歪身子,竟一下子摔在了周恒的怀中。   周恒像是触点了一样,慌忙的松开楚楚,楚楚心里一沉,极为不愿意,可是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你怎么了?你怎么在哭呀?”周恒红着脸问。   “没什么,我没什么,三哥,你回去吧,别管我。”楚楚说。   “你到底怎么了?你娘又说了?”周恒问道。   “没有……”楚楚哭得更厉害了。   两人又推脱了一阵子,楚楚刚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说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只是猛哭。到后来,她瞧出周恒大有不管她随便她哭的意思,这才娓娓道来。   “三哥,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楚楚说道。   马上,她就加油添醋的编造出不少宋可人的话坏,她讲的话简直可以用“艺术”两个字来形容。一方面,她对周恒说,宋可人如何欺负自己,一方面,她又说宋可人是无心的,她只是路过,想不到却见到了周恒,既然周恒有了这样厉害的妻子,往后他们也不方便多见面。她害怕给他添麻烦,害怕他在家里难做,害怕他会不高兴。她求周恒回去千万不要找宋可人麻烦,要不然,宋可人会认为自己嚼舌头根子。   周恒哪儿知道这些伎俩,他本就是个善良的男人。一听说自己小时候的玩伴被宋可人欺负,当然心中不舒服。   楚楚跟周恒认识至少有十二三年了,周恒挑挑眉毛她就能猜到他想啥。楚楚立即用小手帕擦掉了眼泪,伤心的说道:“三哥,你也莫要怪她。对于她来说,我……哎,我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我现在是怕,只怕哪一日犯了病,一下子去了,就……就在也见不到三哥了……”   “你不要浑说,大夫都说了,只要你好好调养……”   “三哥,莫要在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你我都知道,痨病本就不是能轻易治好的……我……我只恨当初……”   “楚楚,我送你回去吧,出来久了,一会,也该吃药了。”周恒连忙说道。   将楚楚送回家后,周恒心情久久的不能平息。他要找宋可人讨个说法,凭什么对一个如此可怜的姑娘说出那些粗暴的话?   宋可人回到周唐氏的屋子里时,还对周恒那些混账话气的半死。她一气周恒不相信她,二气楚楚在背后搞鬼,三气自己刚才就应该拉着周恒去跟楚楚当面对峙。   不过,后来一想,那楚楚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就是去了,指不定那楚楚又会说出什么瞎话呢!   宋可人忽略了一点,你说,这楚楚小姐得了痨病,咱谁都知道,那年头的痨病,几乎等于癌症。一个被判了癌症晚期的人,即能活蹦乱跳还能挑拨离间,这不是个奇怪的事儿么?   她没想到,周恒也没想到。可是有人想到了,谁呀?当然是楚楚,所以,她在背后笑的很开心。   宋可人自那日以后,几乎不怎么理会周恒。周恒呢,也基本不怎么理会宋可人,俩人就像是一条绷紧的皮筋儿,谁也不理谁,这周唐氏可就有些着急了。   原本着让他们俩人日久生情呢,这还互相不理了。   那一日,宋可人正忙着店里的生意,忽见门口一白衣翩翩的男子闯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少文,一见方少文宋可人总算放下了心中的郁闷。   “方公子真谢谢你,你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来来来快请坐,我给你倒杯茶……”   宋可人十分热情,方少文却从容的拒绝到:“别麻烦了,我一会就要回去的。特别过来看看,看看有什么我需要帮忙的。”   “方公子真是客气了,为我们家的事儿里里外外的忙活……”   “你才客气了呢,对了,过两日,城里有荡秋千的比赛你要不要去看?”方少文兴奋的问道。   “这……恐怕不方便吧?”宋可人眨了眨眼睛,欲婉言拒绝。   “过两日,你们不是也送货么?全家人一起来吧,到时候我表姑,也就是孙吉家的老板娘也去呢,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多好?到时候,我帮你们留个好位置。一会,你跟周奶奶说一声。”方少文笑着说道。   “这……”   “好了,事情就这样定了吧,我走了。后天我坐你们的车进城哦!”方少文撒娇似的笑着说道。   宋可人还来不及说详细的,方少文就一溜烟的跑了,弄得宋可人十分尴尬。   第三十六章 总有人挑事   六月十六,周勇的驴车停在门口,全家的女人自周老太太开始,一直到宋可人,一个个掏出最漂亮的衣裳。换好了衣裳,还要涂脂抹粉。宋可人只画了眉毛,她大嫂子苗兰儿却将自己画成了猴子屁股,大有跟戏台子上的名伶一较高下的势头。   那一日,宋可人一说方少文邀请大家去看荡秋比赛时,周老太太立刻就答应了。她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再加上又可以跟方老板娘套套近乎,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她怎么能不去做呢?   大嫂子、二嫂子更是高兴,她们早就不想成日闷在家里。这种出去消遣的好机会,怎么能忘了她们俩?   宋可人这回发现,自己当初的犹豫真是多余的。自当是放假,出去玩儿,她也高兴。   今天女人们几乎全体出动,只留下倒霉的周张氏在家做饭。原本周唐氏同意周张氏一同前往,可周光意不干了,好么,你们娘们儿都出去了,谁留在家里给爷们儿做饭?于是,周张氏只好委屈了自己。   周张氏这一不去,儿媳妇自然也要做做表态。人家周唐氏可不管那些,孙子媳妇做姿态是做姿态,该去还要去。   所以,没一会子,车上就挤满了人。   今天真好,全家放假,周苗氏、周方氏不用下厨房,宋可人不要用去店里,啥事儿也不用想,啥事儿也不用做,放假真是好。   没有啥比放假更让人开心的,三个妯娌坐在一起简直像是亲姐妹一样,过去的恩怨情仇都撇到了一边去,三个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一到村口,就见到了方少文。方少文这个大少爷也没有大少爷的架子,竟然赖着脸皮来做周家的车。   这不,一上车方少文就不好意思的笑着对周唐氏说道:“奶奶,我来蹭车坐,你可不要嫌弃我!”   “哪儿的话!你做我们的车,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周唐氏高兴的说道。   方少文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袱,他一屁股做到宋可人身边时,笑着将包袱递给了宋可人。   “这是我们家厨子炒得瓜子花生,一会子还有戏呢!我叫表姑给咱们留了个好位置,不必向别人那般的拥挤!”他笑着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真是太谢谢方公子了。”   “谢什么,你太客气了。快瞧!兔子!”方少文兴奋的喊道。   宋可人顺着方少文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兔子!一个黄色的小兔子见到了马竟然惊慌的趴在了路边,周勇的车一下子就停下了,对着那小兔子十分无奈。   方少文一个飞身就从车上翻了下去,上前一把抱住了那小兔子。小兔子惊恐的在方少文的手中扑腾了几下,而后乖乖的用那双小眼睛看着这惊恐的世界。   一车的娘们儿都瞧着方少文呢,方少文赶紧抱着那兔子上了车,一上车,就将那兔子塞进了宋可人的怀中。   “真可爱!”宋可人高兴的说道。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手心里的感觉真舒服,毛乎乎的弄得手心痒痒的。   “让我看看!”周唐氏高兴的喊。   宋可人连忙将兔子递给了周唐氏,周唐氏接过兔子摸了摸,十分自信的说道:“恩,应该刚出生才不久!真好!”   “奶,我们能把这兔子拿回家去养么?”宋可人试探的问。   周唐氏一抬眼睛,看见宋可人那期盼的眼神。   “当然可以,现在是六月,等养到年底,应该有十几斤了,过年的时候,刚好一盘烤兔子肉。”周唐氏高兴的说道。   只瞧那宋可人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笑不出来。   秋千大赛,是京兆城历年的传统。年年举办,每年都要出点子事儿。比如什么有人放火啦,有人趁着大家都去凑热闹偷东西啦。这类案件不计其数,可丝毫不影响大家观看秋千大赛的热情。   今年跟往年一样,蓝蓝的天空下,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一根高高的秋千举了起来。最外面围了一圈的栏杆,栏杆的后面是一排桌子,桌子后面是长长的凳子。这当然是给县太爷以及大户人家的少爷、老爷们预留的位置,你瞧,东北方甚至预留出马车的位置。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能抛头露面,坐在马车里看,不也是一种别样的味道么?   普通的老百姓,一般来说自备板凳。只不过,由于人们普遍素质不高,你坐着他站着,直接影响视线,所以,大家参照多年的经验,一般不预备板凳,最多预备俩砖头。万一你前面的人比你高,也好垫在脚底下。   时间刚刚好,宋可人他们赶到的时候,秋千大赛还没开始,但是,人山人海一层一层的只看到了无数人的脑袋和黑色的头发。   在方少文的带领下,周唐氏等人历尽千辛万苦,穿过了无数道人墙,踏过无数人的脚丫子,踩了无数人的脚趾头,总算是挤到了最前面的椅子旁。   只见,方老板娘十分淡然的对他们摆了摆手。这一摆手,宋可人差点没哭出来。他们走错了路走到了长方形秋千长的一端,而方老板娘,正在对面冲着他们招手。   没办法,只好在挤人吧。   眼见着快开始了,宋可人等人好不容才走到了预定的位置。方老板娘一脸的从容,周唐氏坐在方老板的身边,妯娌们一字排开,最后方少文坐在了宋可人的旁边。   苗兰儿斜着眼睛瞄着宋可人,瞧见宋可人跟方少文有说有笑,心中不免十分嫉妒。恶狠狠的白了宋可人一眼,又悄悄的用手臂撞了方芳一下。   “你瞧!这哪儿有点守妇道的样子!”苗兰儿轻轻的说。   方芳“嘿嘿”的一笑,低声说道:“我们管那么多甚?要是出了事儿,看奶的脸上往哪儿放!她不是疼她么,结果……嘿嘿……”   宋可人没听见方芳跟苗兰儿的对话,方少文正跟她说起一些新鲜的事儿。比如,终南山上住着的隐士,都是学了太多的老庄思想,结果自命清高。再比如,某家的穷瞎子在护城河边儿捡到了宝贝等等。   宋可人对这些新鲜事儿十分有兴趣,倒不是她喜欢八卦,而是因为很少有人跟她去讲那些话。这些故事不动人也没有曲折的情节,甚至更多是周恒的评论。   可是,宋可人却十分爱听。她在方少文的节奏中,慢慢的喜欢上这个有些凌乱的时代。   说真的,荡秋千大赛真没啥可看的。刚开始还觉得刺激,到了最后,一点兴致都提不起来。周唐氏老太太趁着方老板失去兴趣那一刻,连忙推销起自己家的新产品。嘿嘿,这样一来,又有了银子进账。   苗兰儿没时间跟周克汇报工作,小叔子周恒已经放学,正在屋子里朗朗的背他的书,苗兰儿端了一盘子点心,表面上是大嫂子看望辛苦读书的小叔子,实际上,却别有目的。   一进屋子,苗兰儿就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可知道你媳妇今天都做了啥事情么?你也真是,不将媳妇看好了!”   “咋了?”周恒吃惊的问。   “还不是那个方少文!你媳妇跟那方少文有说有笑、勾勾搭搭的,连我找个做嫂子的都看不下去了,简直……哎呀,你也不管管!”   苗兰儿一面作出痛定思痛的样子,一面将点心放在桌子上。周恒听了苗兰儿的话,吃了一惊。但是,随即就露出了无所谓的样子。   “她爱咋折腾就折腾去,我是管不了那么多!”他说。   “俺这傻弟弟,你不管,难道,看着媳妇跟人跑了?到时候,咱家都跟着丢脸!”苗兰儿挑唆到。   这话确实向剑一样刺进周恒的心,周恒皱了皱眉头,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十分烦躁的说道:“我不想管。”   苗兰儿扬了扬眉毛,“哼”的一声,扭身就走了出去。   苗兰儿拿着围裙擦了擦手,冲着门口“呸……”的啐了一口。   “还是男人么?”苗兰儿白了一眼。   方芳从窗子里看到苗兰儿所做的一切,冷笑了两声,肚子里打好了草稿,琢磨了明天早上该跟宋可人说什么。   周恒在屋子里,也听到了苗兰儿那句小声的叫骂,他苦笑了出来,放下了手中的书。   难道,他不想好好过日子么?   可是宋可人不想跟他过日子,难道,要他去逼她不成?苗兰儿不明白周恒的尴尬地位,宋可人也不知道苗兰儿说她的那些坏话,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方芳趁着往店里送货的时候,将昨天苗兰儿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宋可人。   “你知道么?大嫂子就是这样,总盼望别人出事儿她去立功。你知道你是咋从车上摔下来的?当时我亲眼看见,大嫂子伴了你一下!”方芳说。   “啥?”宋可人吃惊的喊了出来。   “我说的若有假,立刻天打五雷轰。”方芳说。   宋可人一震,心里忽然明白周唐氏那天的训斥。原来周唐氏是来保护她,好你个苗兰儿,看我宋可人好欺负是不是?   好,咱们就斗一斗,看看谁的本事大!   第三十七章 宋可人发威   还没等到宋可人来得及跟苗兰儿一较高下,当晚就被她婆婆周张氏沉着脸叫了进去。一进屋子,宋可人就瞧见周张氏那一张沉的跟老母猪屁股一样黑的脸!   周光意像是一条懒虫一样,软塌塌的躺在竹椅上,周张氏盘着腿坐在床上。一见宋可人进去,周张氏十分不满意的推了推自己头发里的簪子,又狠狠的白了宋可人两眼。   “娘,你找我?”宋可人问。   周张氏登时就冷笑了出来,嘲讽的说道:“姑奶奶没叫错吧?还是我听错了?她叫我啥?叫我娘?哎呦呦,姑奶奶,你太客气了,这一嗓子娘,我可受不起呀!你这一声娘,可叫俺折了寿!”   宋可人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不禁的胆怯,瞧着周张氏十分温柔的说道:“娘,是不是俺做错了啥?”   “哼”的一声,周张氏冷笑,她斜着眼睛瞥了宋可人一眼。   “你太客气了吧,你做错了事儿,我能说啥?”周张氏怒。   宋可人立即挑了挑眉毛,这周张氏一声高一声低,简直像是她未出嫁前的嫂子一样。宋可人最恨这种没事儿说风凉话、有事儿说骂人话的死女人,一天没事儿找事儿,简直就是鸡婆。   这不,你听,这周张氏跟唱戏似的,高声的骂道:“我们周家呀,世代清白就没出过奸夫淫妇。你瞧瞧,我们周家有房子、有庄稼还有一台小驴车,全村上下谁比得上我们周家?再看看俺那小三儿小恒子,人长得英俊又会读书,多少姑娘哭瞎了眼睛都想嫁给他?都是我瞎了眼,听了那老姚婆子的话!才娶了你这么个倒霉的媳妇,害得我们家倒了霉!我当初就说么,不能娶个死了老子娘的媳妇,晦气!哎,我们儿子多好个人,现在可好,这媳妇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日子,竟然,竟然去勾引野男人……”   周张氏骂了一遭,宋可人算是明白了,原来,周张氏是骂她出轨?好么,这么大一会子她儿子就成了大众情人,全村子里的适龄少女都争着抢着嫁给她儿子?   哎,无语了。   宋可人冲着周张氏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张氏立刻急了,指着宋可人就骂道:“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什么态度!我们周家……”   “哎呀,你们周家娶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知道了,我给你们周家带来了霉运,你不就这意思么?那我还不走?难道,还在这里把倒霉传给你?真奇怪!”   宋可人一面说着,一面无所谓的白了周张氏一眼。   周张氏一下子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想她周张氏纵横江湖多少年,死在她嘴皮子低下的大姑娘小媳妇无数,她叱诧江湖跟人对骂时,这小妮子还没出生呢!   哪儿成想,今日竟欺负逢对手。宋可人竟以一招化骨绵掌,破了自己的穿心剑,真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周张氏气的说不上话来,连连冲着周光意使眼色。周光意接到命令,“啪”的一下,愤怒的拍了凳子。   “还反了你了!你这碎女子,敢在我们面前撒泼!你知道老子过去是干啥的?小心老子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把你卖到窑子里,看你还敢不敢这样嚣张……”   “哼”的一声,宋可人冷笑了出来,斜着眼睛瞧着这对极品夫妻。周光意还连珠炮似的有的没的骂,周张氏有些急了,因为周光意没有一句话骂道点子上。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傲然的看着这对夫妻。   “爹、娘,你们是长辈,我做小辈的本来只有挨骂的份儿。但是,今儿我这想跟爹娘说道说道。第一,你们要是觉得娶了我周家倒了霉,可以现在休了我,这点我不反对。第二,爹,请你说话放尊重些,我终究是你儿媳妇,话到嘴边留三分,你左一句窑子右一句窑子,好听么?第三,我今儿跟你们说这些是大不敬的话,是人都有个限度,我是你们娶进门的儿媳妇,不是买进来的狗!你们要不喜欢我,只管把我赶出去就是了,但是,请你们尊重别人!尊重别人的同时,也等于尊重你们自己!第四,劳驾你们骂之前先打探清楚,看看究竟是谁的错再张口骂!爹、娘,你们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恕儿媳不孝,先回去了,就不伺候你们二老休息了!”   宋可人说完,扭头就走。周张氏吃惊的瞧着宋可人,连那个满口脏话的周光意都是一愣。哪儿见过这样的儿媳妇,教训公婆?这是做梦呢吧?   宋可人可没做梦,她差点没被这两个老东西气死。一出门儿,宋可人本应该回屋,结果,她去直勾勾的冲着周克的房间就去了。   “噹噹”   宋可人敲了两声门,只听里面的人娇滴滴的笑着说道:“死鬼,现在才回来,今儿赢了多少钱?你要是输了,俺可不让你上(床)!”   “吱嘎”的一声门开了,只瞧见那苗兰儿光着膀子,上身只穿了件肚兜,下身穿了条家常穿的肥大衬裤。苗兰儿一开门,看到站在门口一脸愤怒的宋可人,不禁的一愣,随即,却十分圆滑的笑了出来。   “弟妹,这么晚了有事儿吧?”苗兰儿笑着说。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冷冰冰的说道:“大嫂子,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啊,快请快请!”苗兰儿一面捂着自己的膀子,微微害羞的说道。   宋可人冷着脸,跟着苗兰儿走进房间。苗兰儿一进房间,就赶紧从床上摸过一件家穿的旧衣服披在了身上。   “这么晚了,有啥事儿?”苗兰儿问道。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瞥了苗兰儿一眼。   “大嫂,其实,我来是有事情跟你商量。”宋可人说。   苗兰儿一面穿上衣服,一面笑这说:“看来还是急事儿呀,不然不会这么晚了还来找俺。行,你说吧,有啥需要我帮忙的,你直说就是了。”   宋可人一笑,歪着头看着正从衣服里掏出长发的苗兰儿。你瞧瞧,这女人多虚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虚伪的女人?   苗兰儿没瞧见宋可人的不满,她穿上衣服后,扯过了椅子。宋可人坐在床上,她坐在椅子上,简直有种本末倒置的味道。   “大嫂子,我来么,是为了咱们妯娌之间的事儿。你说,咱们家一共就这几口人,按道理说要是认认真真过日子,咱们家未来的日子应该不错。有房有地有事业,只要大家一起使劲,总能过上小康的日子吧。可是,你说,大嫂子,这咋就有人这么讨厌?没事儿就嚼舌根子,听风就是雨,那张嘴呀,口无遮拦不说,竟给人栽赃陷害。她那两张嘴一瞥,简直压死人你说,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呢?咱都是妯娌,不说往后一辈子在一起,至少前半辈子,不还得天天见面?她却总在人背后捅刀子、说坏话,你说,这人讨厌不讨厌?真真是生怕家里太平,恨不得每每生事!”   宋可人一面数落,一面瞧着苗兰儿的脸色。   果然,见那苗兰儿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像是被人甩了个嘴巴一样。宋可人冷笑了出来,这顿数落,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放!   可正当宋可人得意之时,苗兰儿忽然脸色一变。   “可不是!三弟妹说的太对了,总有那人在背后说人坏话。就像,我们家男人,原本种地种的好好的,可偏偏有那人到奶奶面前说他坏话,还叫我男人出去熬活。你说,这人得多坏?咱家要不是她,还至于闹的天下大乱吗?你说,是不是?”苗兰儿傲慢的说道。   宋可人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但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苗兰儿是对自己有极深的成见。   并且,将矛头指向了自己。从苗兰儿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呢。   “大嫂,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说给谁听。但是,今儿既然我来了,索性,咱姐俩就把话挑明了,我知道你是到婆婆面前告状的。昨儿有人还跟我说呢,听说你还跑到周恒面前说我在外面有人了?大嫂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外面有人?这种话是随便乱说的么?你不知道浸猪笼这个词吗?你是盼着我被骂?哎,对了,大嫂子,上回我生病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吐成那样?我的药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包,你说怪不怪?”   宋可人说完最后的那一句话,直勾勾的盯着苗兰儿。苗兰儿的脸忽然一红,像是被抓到了痛楚一样。   “我怎么知道你的药少了,你的药少了管我什么事儿?莫名其妙。你请回吧,我要睡觉了。不想在这听你这些有的没的的话!”苗兰儿一面说,一面竟然去推宋可人手。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一挥手摆脱苗兰儿的推搡。   “怎么让我说中心事了?”宋可人冷冷的说道。   “你说的什么啊,你要撒泼就回去对着周恒撒,这是我的屋,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想清楚了,我是你的大嫂子,长嫂如母!”苗兰儿怒道。   宋可人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院子里一阵奇怪的动静。   只听外面那篱笆嵌着的大门忽然一阵的猛砸。   “是周家吗?快来开门!”   第三十八章 苗兰儿被抓   宋可人跟苗兰儿都不禁的放下了手,两人情不自禁的对望了一眼。宋可人拉开门走了出去,这时,正巧,遇见了开门的周小妹。周苗氏连忙掩上衣裳,又钻回到屋子里。   周小妹爱凑热闹,紧着往门口钻。当然爱凑热闹的也不是她一个人,周茂也像个小猴子似的从屋里钻了出来。一溜烟的就跑到门口去。   “你们找谁?”周茂问。   “我们是衙门里的人,你们家谁是苗兰儿?”外面的人问。   宋可人不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周小妹登时就止住往前走的脚步,她立刻回了头,无助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也慌了,大半夜的衙门还办案?还是来找大嫂苗兰儿?   正当此时,听到了响动的周唐氏、周恒等人也跟了出来。   巡捕还在拼命的砸着门,不停的怒道:“快开门!”   周唐氏连忙掩上衣服,挥手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紧张的吩咐道:“给他们开门!”   周茂开了门,只见三个彪形大汉握着刀走了上来。宋可人忽然发现,佩刀的巡捕如同配枪的警察一般,威武中显得格外有魅力。   宋可人被这种“魅力”吓得不禁一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只听“哎呦”的一声。原来,她竟踩到了周恒的脚。   宋可人不禁的白了周恒一眼,啥时候他跑到了她后面?   全家老小忽然一下子都聚集在了院子里,那几个巡捕瞧准周唐氏是当家人,上前一抱拳,对对周唐氏点了点头。   “请问,这里哪位是苗兰儿?”捕头问。   “啊,你找她做什么?”周唐氏问。   “苗兰儿涉嫌杀人,我们怀疑孙老四的死跟她有直接关系。所以,我们特别请她来调查调查!”捕头说。   周唐氏忽然打了个哆嗦,瞧着捕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捕快环视了周围,指着方芳就问道:“是你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她,她在房间里!”方芳一面说一面指着苗兰儿的房间。   捕快三步并成两步,上前“噹噹噹”的使劲的敲门。那两个大拳头砸在门板上,声音简直像是击鼓一样。   “苗兰儿快开门,开门!要不然,我把门踢开了!”捕快怒道。   宋可人被这烦人的砸门声搅的心中十分不舒服,砸门声像是锤子一样。宋可人不禁的捂住了心脏,忽然,她感到了一双温柔的手托住了她的胳膊。   回头一看,是周恒。   “没事儿吧?”周恒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   这时,就听周唐氏在捕快的身边陪笑着哀求到:“大人,您到屋子里坐坐,我叫人给您备上好茶!您看,这大半夜的,是不是,是不是明天……”   “去(你)(妈)的!赶紧把苗兰儿交出来,要不然,你们全家人都不好过!”那捕快一扬手,周唐氏没站稳竟猛然的摔倒了。   宋可人一下子推开周恒的手,愤怒的上前扶住周唐氏。   “捕快怎么打人?你们凭什么打人?来抓人就抓人,凭什么打人?走,咱们到衙门里去,我到请问请问大老爷,谁给你们的资格,叫你们随便打人!”宋可人怒道。   “滚犊子,谁跟你浪费这些话?你要想进蹲班房爷成全你,跟那苗兰儿一起作伴!”一个捕快回身就骂道。   “还他妈废啥话,一脚踢开就完了么!”另一个捕快怒道。   宋可人刚要张口骂,周唐氏忽然拉了拉她的手。宋可人连忙将周唐氏扶了起来,正当此时,周唐氏趴在宋可人的耳边说:“去,到钱匣子里拿五两银子。”   宋可人先是一愣,但立刻明白。她扶起周唐氏后,立刻冲进屋子。翻开周唐氏的枕头,只见枕头底下有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宋可人赶忙打开那木头盒子,里面刚好有剪边的几两碎银子。她匆忙收拾好盒子,将枕头押上。正当这时,只听到外面“噹”的一声。   宋可人心下一沉,知道是门被踢开了。   等宋可人跑出去的时候,只听到苗兰儿的屋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大老爷,我,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没杀人呀,大老爷,你明察……”   “你回去跟我们老爷说,他妈的,为了这么个娘们儿,还得晚上加班,真他娘的晦气!”一个捕快怒道。   在两人的拖拽下来,苗兰儿死命的反抗。两条腿像是雪橇一样,死命的抵着地板,那两条被捕快架在胳膊上的手不停的张牙舞爪,她不停的大声哭喊:“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怎么敢杀人呀?你们一定是弄错了,真的不是我,你们明察呀!”   她的声音在这短短几分钟的哭喊中几乎嘶哑,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满脸都是。她像是个丢了孩子的娘,疯了一样的哭闹,纵是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道如何才使出来一般。   宋可人眉头紧皱,方芳一脸的惶恐,死死的抱着周勇的手臂。周勇挽着方芳的肩膀,咬着牙看着这一幕。   苗兰儿身上只穿着刚刚跟宋可人见面时穿的衣裳,被这两个巡捕一撕扯,竟露出了大红色的肚兜。在这个夜里,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半个膀子都露出来,多凄凉的场面?   苗兰儿一被拖出来,就见周张氏扑了上去,哭着喊着说道:“你们不能抓我儿媳妇,我儿媳妇没犯法!”   “你这个老太婆,再闹,小心把你一起抓了!”捕快怒道。   周唐氏皱紧了眉头,低声怒道:“你给我回来!”   周张氏身上一颤,指着那捕快说道:“你没看吗,他们要把她抓走!”   周唐氏登时就白了周张氏一眼,她接过宋可人手中的银子,陪笑的走到那看似捕头的人的面前。   “大老爷,我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事儿,但是我这孙媳妇人是最好的。大老爷,这里有几个钱,不多,大老爷留着喝茶用。”   周唐氏一面说,一面往那捕头的手中塞银子。那捕头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笑呵呵的将银子收下,顺手塞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那捕头一看便知道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打手一摸就知道那银子又多少。他们这种人,一向是有多少银子办多大的事儿。   一摸到银子,那捕头立刻笑了出来。   “老太太,希望你能理解,这案子太大,上面追查下来我们不得已……叫你儿媳妇也是回去问问话。你知道,孙老四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有余辜。可是,他死的不是时候,你们族长把案子报上去的时候,正好知州大老爷在。知州大老爷为了立功……你也知道,他急着向往京里调……哎,老太太,刚才那下子没摔坏吧?我们也是出来办事的,希望你能理解。刚刚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捕头圆滑的说道。   宋可人无奈的扬了扬嘴角,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就应该是这种人吧。银子是万能的,它能叫个捕快对你点头哈腰。   “大人,我那孙媳,你可要帮我好好照顾,她没吃过苦,你们可别委屈了她!”周唐氏瞧着老大媳妇,可怜兮兮的说道。   “老人家,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孙媳妇的。我姓刘,他们都叫我刘捕头。要是哪天你到城里去,可以去衙门找我!”捕头说道。   周唐氏点了点头,刘捕头一挥手,那两个人拖着苗兰儿就走了出去。苗兰儿一路的嘶喊,周张氏像是嫁姑娘一样的伤心。   宋可人对于刘捕头实在是有些不屑,他最后那句话是啥意思?分明就是再说,你们要想去探监,可以找我。当然,银子是大大滴!   送客冲着那刘捕头的背影使劲的甩了几个白眼,周恒无奈的搓着手。周茂等那帮人走远以后,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指着那帮人就喊道:“嘿嘿嘿,这叫怎么话儿说的?这人说带走就带走了?你们也不拦着?万一是坏人咋办呢!”   “你给我闭嘴!”周唐氏忽然怒道。   “我闭嘴干什么呀?二哥、三哥,这可是你们的不对,你们俩大老爷们儿咋能叫他们把大嫂给带走呀?你们咋想的!”周茂嚷嚷到。   “马后炮,刚才你咋不出来说话?现在嚷嚷上来了,我现在就去叫那捕快,你跟他们商量?”方芳立刻反驳。   周唐氏一拍大腿,恼怒的喊道:“你们够了没有!这个家还不够乱吗?”   这句话一说完,周唐氏忽然往后一倒。宋可人登时就感到手臂上一阵外力,她连忙抱住周唐氏,惊恐的喊道:“奶……”   周唐氏扶着自己的脑袋,竟一下子背过气去。周恒连忙上前帮宋可人抱住周唐氏,宋可人连忙去摸周唐氏的呼吸,这一摸不要紧,宋可人“啊”的一声就喊了出来。   “奶,奶奶断气了!”宋可人没命似的喊了出来。   一时间,大家惊慌失措。周恒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力气,丹田一提气抱着周唐氏,冲向房间。周张氏心中一喜,竟然哈哈大笑了出来。   方芳跟周勇慌了手脚,周茂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钻进了自己的屋子。   周小妹急了,冲着院子里大声叫骂。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狗东西,还不快去叫大夫呀!”   一时间,家里乱作了一团。   第三十九章 宋可人“当政”   大夫来之前,宋可人死命的压着周唐氏的人中。周唐氏过了好半晌,才缓过了一口气,这一缓过气,她竟卡出了一口浓痰,一口吐出来竟吐了周光意一鞋子。   一瞧见周唐氏醒了过来,家中老小无不松了一口气。只有那周张氏,刚刚一声地一声高的哭她的婆婆,这当她婆婆一醒来,周张氏却脚下一软差一点坐在地上。   老不死的,她心里骂。   眼见着当家做主的愿望立刻就能实现,却被她婆婆忽然还魂而破灭。   周唐氏一缓过神来,眼泪就顺着两鬓流了下来。   “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周唐氏哭着说道。   “奶……”宋可人垂下了头,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下不来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够释怀。   周唐氏痛哭,眼泪像是珠子一样的流淌。宋可人扭过头去,心中同样是十分沉重。   方芳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难过的上前,抱住了周唐氏的手。   “奶……咱们家的日子还得过不是?大哥回来了,让他跟你说几句?”方芳问。   周唐氏摇了摇头转过了头去,她是没脸见周克了。周克蹲在一旁的角落里,不停的吸着烟袋里的烟。   “我病着,家里的事儿就交给你们的娘跟可人来处理吧,你们一定得想办法把老大媳妇救出来。在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周唐氏哭着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方芳却挑起了眉毛,登时就不高兴了。周张氏一脸的得意,忍不住想要笑,可这时候笑,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她只好用袖子遮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哭泣一样。   “行了,你们下去吧。”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意外当选家中二把手,自然有人不乐意。多亏着她大嫂子苗兰儿被官府抓走了,要不然,苗兰儿早就闹翻天了。   苗兰儿一入狱,家中陷入了惶恐的状态,再加上周唐氏生病,家中直接进入半瘫痪状态,人心惶惶。   一大早晨,周张氏照例为周唐氏端上一碗鸡蛋水。宋可人等人默默的吃过早饭,周勇不拉车了,周克不种田了,方芳不做点心,宋可人不看店,周恒、周茂也不去上学了。   一吃过早饭,周恒就悄悄的扯了扯宋可人的衣袖。宋可人知道周恒有话说,忙完了厨房里的活儿就赶紧跟了出去。   周恒在后院的小石头椅子上坐着,宋可人来了,坐在了周恒的身边。   “你找我?”宋可人问。   周恒点了点头,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鸡蛋。   “给,昨天有个同窗生了儿子,这是红鸡蛋。”周恒说道。   宋可人一震,不禁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给我?”她问。   “是呀,给你。”周恒说。   宋可人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周恒笑了笑,将鸡蛋塞入了她的手中。   “吃吧,咱家的鸡蛋或是卖了或是让奶奶吃了,你打进了周家的门儿就没吃过鸡蛋呢!”周恒说道。   宋可人的眼圈竟一下子红了,一个小小的鸡蛋算什么呢?可是,它却是周恒给她的。他舍不得吃,所以,将这有营养的红鸡蛋给她。   宋可人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她努力的眨了几下眼,将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谢谢。”宋可人说。   周恒笑了笑,可是,宋可人并未将这鸡蛋收下,反而又重新塞入了周恒的手中。   “还是你吃吧,你还要念书,需要补补。”宋可人说。   周恒笑了笑,连忙将鸡蛋又推了回去,将那宋可人的手轻轻的按压在鸡蛋上。   “叫你吃你就吃么,啰嗦。你又看店又算账的,补一补。咱们家天天都是玉米饼子,我瞧得出来,你都是厌了。等到,我那同窗若请满月酒,到时候,我带你去改善改善可好?”周恒笑着说。   宋可人心中一阵的温暖,一颗鸡蛋能补多少营养?可是,这小小的鸡蛋里,却承载着周恒的一颗真心。   “谢谢……谢谢……”宋可人喃喃的说道。   周恒微微的一笑,露出那颗天真的小虎牙,他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笑着挥了挥手:“那我可去读书了,你吃吧!”   宋可人冲着周恒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的酸一阵的暖,像是被一排小小的牙齿轻轻的咬了一下一般。   因为天真,所以,这种情感看上去傻傻的甜甜的,不计较结果与得失。   爱情,不就是需要这样的天真吗?斤斤计较的爱情,能有什么幸福呢?   周恒跟宋可人都未曾了解,他们以最古老的方式传达着两人的心意。仅仅是一枚红鸡蛋,却让对方悄悄的喜欢彼此。   宋可人或许天真,可也是因为天真,所以,才爱的更甜。   幸福,不是拥有的多,而是计较的少。   宋可人拿着鸡蛋正陷入一阵的感动中,那边,可有人看了笑话。能是谁呢?当时二嫂子方芳。方芳有个特点,就是不容许别人超过她。这一点,跟苗兰儿挺像。   方芳一见宋可人去了后院,三步并成两步的就钻进了周张氏的房间。周光意刚刚躺到床上,呼噜还没打起来。周张氏一见儿媳妇进屋,赶紧拉下幔子,挡住周光意的身躯。   随后,周张氏十分不满意的低声训斥道:“明明知道你爹在休息,还闯进来!”   方芳立刻笑了,挥舞着手中的小帕子,连忙低声说道:“娘,如今你是当家人了,咋不拿出点当家人的姿态么!”   “甚当家不当家的,别浑说,你奶奶在一天,这家就是你奶当家做主!”周张氏一面冲着周唐氏的屋子瞥了一眼,一面冷嘲热讽的说道。   方芳一转眼珠子,登时就瞧出了周张氏的心思。   “娘,奶奶现在病着,叫你当家你就当。你没瞧见吗?奶奶将三弟妹提拔上来帮着你。你要是不当这个家,这个家可就归三弟妹管了。娘你为了这个位置熬了多少年?就算论资排辈,也排不到三弟妹是不是?我看这丫头心机有重,说不定,在背后搞鬼。到时候,娘,你可别忘了,奶奶说话现在还算数,万一把你免了,可就让三弟妹占了大便宜。”方芳阴冷的说道。   周张氏一下子就被这番话点醒了,二媳妇说的对呀!这个宋可人,没事儿就喜欢跟她顶嘴,一看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周张氏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一拍大腿,点了点头。   一会子,宋可人从周唐氏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直接奔向周张氏的屋子。周张氏正忙着纳鞋底,瞧见了宋可人进来,眼睛也没抬一下,右手拿着大粗针,左手拿着鞋底子。   “娘。”宋可人喊了一声。   周张氏也不答应,低着头认真纳鞋底,纳了一会子,才抬头瞧了宋可人一眼。   “啥事儿?”周张氏十分不悦。   宋可人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娘,奶奶说……”   “哼哼,既然是你奶奶说的,找你奶奶便是了,来找我做什么?”周张氏怒道。   宋可人后面的话登时就被噎了回去,周张氏这是咋回事么。咋好端端的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娘,咋了?”宋可人问。   周张氏冷笑了两声,说道:“往后,这当家的是我,你若是听你奶的话,就甭来吩咐我。我也不是老奴才,一年四季不分白天黑天的为你们老周家服务!”   “……”宋可人无语,红着脸瞧着周张氏。   周张氏冷笑了两声,手中的活计可不停止,“唰唰”的又忙碌了几下。   “奶说,等娘闲来去给姑送个信儿,看看姑有没有办法救大嫂。话我传达到了,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下回我不在做这种传话筒的工作了。”宋可人冷冷的说道。   周张氏差一点没被气死,谁能想到宋可人会丢下这样一句话?   宋可人说完就出去了,方芳在屋子里瞧见了宋可人的熊样,不禁的笑了。   “瞧见没有?咱们家的二当家的,从大当家的屋子里出来喽。啧啧,你瞧瞧,才几岁,就成了二当家的?真以为自己是跟葱呢?切……”   正当方芳嘲笑宋可人之时,周茂跟周小妹一面吃着花生一面瞧着笑话。周茂最积极,一听方芳的话,周茂立刻冷笑了出来。   只见这坏小子右手手心放着一粒花生,他左手不重不轻的拍了一下右手手背,那手心中的花生一下子弹起来落在了周茂的口中。   “二嫂子,骂也没用,人家三嫂子是奶奶眼前的红人!你瞧瞧,凡是好事儿都有三嫂子的份儿!”周茂讽刺的说道。   周小妹的脸立刻沉下来了,瞥了周茂一眼,冷冷的说道:“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三嫂子里里外外也没少帮忙,咱家的点心要不是因为她帮忙联系,能卖到城里去么?对了,说道点心,这两日的点心够了么?不是说今儿就送去?我看二哥没走呢?”   “傻丫头,心疼心疼你二哥吧。你二哥的脚底板子都快被磨漏了,还让你二哥走呢?怎么着,三哥就是哥,二哥就不是哥?”方芳斜着眼睛说道。   “你……”周小妹登时就怒了。   第四十章 营救苗兰儿(上)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大家说话都让一步么!对了,今儿大家都罢工,奶奶能说啥?大哥、二哥没日没夜的给家里干活,偶尔休息一天能咋了么!”周茂担心的说道。   方芳瞄了周小妹一眼,心中不悦。周小妹立刻还给她一个白眼,谁也没绕了谁。   “哼”的声,方芳扭过脸去,顺便推了推头上的发钗。那一双漂亮的凤眼,顺着院子一瞧,只见宋可人攥着帕子不知道在跟周恒说着什么。   “奶叫人去找姑姑,我看娘是不太高兴让人去,那咋办呢?”宋可人发愁的说道。   周恒本来是问宋可人吃掉鸡蛋没有,却被宋可人当成了废话篓子吐废话。不过周恒不但没有嫌弃宋可人唠叨,反而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他似乎十分愿意做废话篓子,尤其是做宋可人的废话篓子。   宋可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也写满了愁容。周唐氏的吩咐,不去做吧,似乎是辜负了周唐氏对自己的一片苦心栽培。去做吧,周张氏那头明显的写了一脸的难缠,意思是说什么也不可在听从周唐氏的话。自己要硬来吧,似乎又不太对。   她竟被夹在了双方中间受气,这不是传说中的“夹板气”么?哎,这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总经理,俩人谁也不好惹,这俩人自己能惹谁?   宋可人十分憋气,双手抱着肩膀,一双秀美的足却不停的踢着石头。   “那咱们自己去不就完了么?”周恒说道。   宋可人吃了一惊,抬头诧异的看着周恒。   周恒则十分无所谓的说道:“咋了么,看我做啥,咱俩去不就完了么?我瞧这样子,二哥今天连货都没送,请他帮忙送咱们去是不太可能了。反正今天学堂也休息,我带你去不就完了么!”   “真的?”宋可人不禁喜上眉梢。   “骗你做啥?你需要回去换个衣裳么?我去后院备车!”周恒说。   宋可人连连点头,刚要感谢周恒,转念一想连忙问道:“你会赶车么?”   周恒回头“嘿嘿”一笑,露出讨喜的小虎牙,他十分从容淡定的说道:“有啥不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   宋可人的眉毛一下子就挑了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么?这话是啥意思?汗,该不会是,丫根本就没拉过车吧?   嘿嘿,你还真猜对了。周恒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平日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上哪儿会拉车去?   没吃过猪肉还么见过猪走?周恒傲气的扬起了脸,可就是见过猪走,你不是也不知道猪肉是啥味道?   没时间跟这厮解释这件事儿,他一进后院就直奔牲口棚。驴子正在细细咀嚼着青草,看样子青草的味道还不错。要不然,驴子一瞧见周恒进来,就对这厮横眉冷对。一定是因讨厌周恒打乱它美味的早餐而烦躁!   周恒哪儿顾的上驴子高兴不高兴,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呢。讨得美人欢心,这不才是最重要的事儿么?   这不,他一钻进牲口棚,就将那驴子嘴上的缰绳解下来,牵着驴子走到车旁。那驴子也甚是有趣,一见竟在自己早餐期间要自己打工,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本驴来说道说道,好么,一三五给你们家拉磨,二四六给你们家拉人。好容易周日休息了,本驴才吃个早餐,你丫竟然要本驴加班?   加班就加班,你丫也要让本驴吃饱不是?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干嘛火急火燎的?好吧,不让本驴吃饱就不吃饱,你总要让本驴喝点水吧?竟连口水都不给喝。难不成,你就是那传说中八百年后的周扒皮,半夜学鸡叫?还是那外国某旮旯,金发碧眼一脸老褶子的葛朗台老头?连他亲女儿的嫁妆都剥夺?   或者是那更遥远的未来的黑煤窑矿主的前生?   本驴托生在你们家真是受尽了委屈,虽然,当驴子天生就要受苦,但是你们总要给本驴休息的时间吧?   驴子这正不乐意,周恒哪儿知道那么多?驴子也没跟他沟通不是?周恒也没套过车,赶着鸭子上架,看着猪走就幻想着猪肉味儿。学着他二哥的样子,笨拙的将车压在驴子身上。   “突……”的一声。   驴子怒了,抬腿就是一脚。亏得那周恒机灵,小腰一扭,躲过了驴子的无影。“啊……”的一声尖叫,周恒心有余悸的喊了出来。   只见那驴子怒目而视,抬起飞腿对着周恒一顿踢。周恒慌里慌张,连滚带爬的向牲口棚子外面冲去。驴子不肯放过他,追着周恒使劲儿的踢。   “快,快来人呐!”周恒没命的喊道。   这一喊,还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周勇第一个窜了出来,瞧见周恒那副狼狈样,连忙上前抓住了驴子的缰绳。   驴子还不满意呢,一个劲儿的踢。周勇怒了,上前狠狠的拍了一巴掌驴脑袋。说来也奇,驴子竟像是被周勇拍懵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周勇连忙将驴子绑在牲口棚外面的柱子上,又连忙跑过去把瘫软在地上的周恒扶了起来。   “老三,你没事儿吧?”周勇问。   周勇心有余悸,捂着自己的胸口,浑身哆嗦的像个筛子一样,脸吓得惨白。周勇一摸他的手,好么,冰凉。   驴子得意的冲着周恒白了一眼,怎么样,尝试到本驴的厉害了?   宋可人听到喊声也赶来了,却瞧见周恒像是头笨驴一样的满身狼藉。周勇一见宋可人进来,连忙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   “你要套车跟我说一声么,又么弄过,弄成这样多不好?俺帮你套上,你个人要走,拉着就走了么!”周勇说。   宋可人摸过一把晾在窗台上的不知道谁屋子里扫床的小扫把,那在手里使劲的帮周恒扫着衣裳的土。   周恒红了脸,他总想在宋可人面前表现表现,结果却总是弄巧成拙,总让宋可人看笑话。不过,宋可人这回还真没笑。她反而到有些心疼,周恒一介书生,竟为了自己去套车,虽然最后惨遭驴踢,但是这份情感,就足矣打动宋可人的心。   还有什么,比真情更可贵?   周勇三下五除二的套好了车,临了还不忘拍了拍驴子的脑袋,似乎是对驴子说了什么。驴车被迁到了周恒的旁边,周恒红着脸接过了缰绳。驴子十分不爽的摇了摇脑袋,可也只是摇摇脑袋而已。   周恒赶车,车上坐着宋可人跟方芳。方芳是一瞧见要上城里去了,连忙凑个热闹。周恒还算不笨,路走的很顺利,没到中午就到了京兆城里,直奔他姑姑家就去了。   哪儿知道,王周氏却没在家。王周氏的婆婆以冷漠的热情接待了他们,王家是小康人家,最烦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   一听说周家又遇到了麻烦事儿,这回还是被抓进了监狱里,王老太太立刻不干了。眼睛登时就立了起来,可是,还保持着中小户人家的礼节。   “真不好意思,这件事儿我们帮不上忙。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只是经营这小本生意,对官场上的事儿一窍不通,也不认识当官的。亲戚朋友里也没有认识当官的,可别耽误了你们要办的事儿。这种事儿是大事儿,耽误了就麻烦了。”王老太太说。   方芳立刻冷笑了出来,宋可人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嘴唇。   “奶奶,谢谢你了。等我姑回来,麻烦你跟她说一声我们来过。”宋可人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   王老太太点了点头,方芳立刻诧异的瞪着宋可人。   一出了王家的大门,方芳一把就抓住了宋可人的衣袖。   “你干啥不让那老太太帮忙?难不成,你是故意见不得大嫂好?”方芳怒问。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瞧着方芳问道:“她明摆着是不想管着闲事儿,咱们就是跪下给她磕一百个头都没用。不但不管用,等姑姑回来没准还挨骂。她都说不管的事儿了,何必让姑姑两头为难?”   方芳冷笑了两声,白了宋可人一眼。   等宋可人跟周茂一下了王家的台阶,方芳就冷冷的悄声说道:“以为自己成了副手就了不起了?哎呦呦,真没见过这样的!”   方芳这话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宋可人不是聋子。她听到方芳的话,可她的脸上没露出一点生气的表情。   这时候,不是她跟方芳吵架的时候,并且吵也没用。方芳是认定瞧不起自己了,她跟她吵除了浪费口水,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所以,宋可人十分淡然的坐到了车上。   甭管苗兰儿咋样坏,她都是周家的媳妇么!兔死狐悲,谁没个走背字儿的时候,要是万一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苗兰儿这幅德行,会有人救自己么?   宋可人想起了临走时周克的模样,周克一脸的痛苦,孙老四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自己的媳妇跟他牵扯上关系能是什么好事儿?   周克痛苦,却不肯为苗兰儿的事儿出面。这倒是奇事儿一桩,宋可人又瞧了瞧周恒的背影。难道,周恒也会这般的无情无义么?   第四十一章 营救苗兰儿(下)   明知道王家不肯帮忙,可苗兰儿终究是一家人么,再怎么样也要想办法将她救出来才是!想点啥办法?这京兆城里他们只认识王家一家人不是?   原本,宋可人打算将家中的点心给方记送去。可谁知道,今儿的点心竟然还没有做!家里的存活根本就不够给送一回的,再说了,方芳这是明摆着不愿意做么。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三个人像是傻子一样的在街上闲晃,小毛驴无精打采的。   宋可人一脸的愁容,这事情没结果回去怎么跟周唐氏交差?方芳可不管那些,她兴奋的打量着京兆城里熙熙攘攘的一切。   忽然,宋可人猛然的抬起了头。   “周恒,你还记着那天到咱们家来那个捕头么?他说他在衙门里?咱们去找他!”宋可人一巴掌拍在周恒的肩膀上,焦急的说道。   周恒揉着被拍疼的肩膀,回头不满意的瞧了瞧宋可人,哪儿有她这样的姑娘,下手这么使劲?   “看啥么,快点!”宋可人说。   方芳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瞧着宋可人说道:“你到还真是热心,大嫂子也没给你啥好处,犯得上这样为她么?再说了,难道你忘了当初是谁给你使坏的?让你摔成那样?现在又上来好心了,甭在我面前装!”   “二嫂!话不是这样说么,咋说也是一家人,咱们尽力救她,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尽力了往后就不后悔!”宋可人说道。   方芳斜着眼睛白了她一眼,心说,家里还出了个圣母,以为自己多高尚呢!切……   宋可人还真没这样的高尚,要是按照她的意思,让苗兰儿受两天苦也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因果报应。   只是,老太太周唐氏下令了,作为副当家人的宋可人不得不做。当然,宋可人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儿。   她吧,不太愿意做这个副当家人。应该说,是不愿意做周张氏的副手。周张氏是什么人,咱大家都知道,没事儿还喜欢找事儿呢。   所以,宋可人只盼望苗兰儿能早点出狱。心病还要心药医,周唐氏的病是因为苗兰儿入狱得的,苗兰儿一出狱,她的病不就一下子好了?   至少,宋可人是认为,苗兰儿出狱对周唐氏的病很有帮助。   周恒没去过衙门,一路上打听了不少的人,才算是找到了衙门的大门。宋可人一瞧,好么,衙门口竟一个站岗的都没有。   咱这都是头一回,谁知道咋进衙门?这进衙门的一般都是告状的吧?可他们不是呀,他们是来看人的。   按道理说,牢房应该就是看守所吧,这看守所应该跟衙门不是一地界儿吧?   宋可人这一回真是手足无措,她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阳光,真温暖呀,打在人的脸上很舒服。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少,可是,她却在温暖中不知所措。   方芳冷笑了两声,推了推头发上的簪子。   “我进去看看。”周恒忽然说道。   宋可人扭过头,对周恒投以感激的眼神。   周恒胆子倒是大,放下了鞭子,从容不迫的向衙门里走去。宋可人心中忽然泛起一种感动,脑子里登时就出现了四个大字“视死如归”,那场面,简直了,大有燕王子当年送荆轲去刺秦的悲壮,更将那项羽站在乌江边凝望江东的情怀抒发的淋漓尽致。   宋可人只想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周恒的身体,再大喊一声“不要去呀……”。你瞧,那宋可人的眼泪几乎都冲到了眼眶之中,她紧咬银牙,恨不得自己替代周恒闯入这龙潭虎穴。   “三弟妹,还站着干嘛?咱俩到阴凉的地方去坐坐吧,这天儿,真是要热死人了!”方芳忽然说道。   宋可人一个激灵,这才发现人家周恒早进去了。宋可人吐了吐舌头,心说,自己还真是同情心泛滥。不就是进个衙门找个人么,咋还弄的跟生离死别的似的。   一扭头,宋可人又是一个激灵。   难道,自己对周恒有了感情?所以,才会这样么?   方芳可不管那个,两步走到阴凉下面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下来。驴车就在她们俩旁边,也不用担心丢的问题。   渐渐的宋可人有些心急了,这周恒咋进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难道,是他说错了话让人家抓起来了?不能吧?   还是,他迷了路出不来了?   这也不大可能吧?   宋可人一肚子的害怕,她猛然的发现,自己竟开始担心这个男人。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可不能爱上这男人呀!   她偷偷的瞧了一眼方芳,幸亏方芳在吃瓜子没瞧出她有啥变化。这正想着,就见周恒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还带着一个人,有说有笑的。   宋可人连忙站起来,方芳紧跟着扔掉了手中的瓜子皮。   “先生留步,我们这就去了。”周恒笑着说道。   只见跟着周恒出来的那个人,一身儒雅之气,嘴唇低下的两撇小胡子更是显得此人的修养。那人将周恒送出来,两人作揖告辞。   周恒几步路跑下来,拉着驴车,宋可人跟方芳连忙上去。那人站在门口目送这三人离开,直到走出了好远,那人才转身回去。   “三弟,刚刚那人是谁?”方芳问道。   周恒没回头,只冲着驴子的屁股笑了笑。   “那个呀,是衙门的师爷!”周恒说。   “啊?你连衙门的师爷都认识呀!”方芳惊呼道。   这一嗓子下来周恒到真回了头,他十分无奈的瞧了一眼方芳。   “二嫂子,我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刚刚我一进去,也不知道往哪儿走,跟个没头的苍蝇一样的乱闯,幸亏碰到了师爷,要不然冲撞了县太爷,我可真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周恒说道。   宋可人无暇听这些废话,一等到周恒说完话,她立刻就问道:“你看到大嫂子没有?”   “大嫂子在监狱里呢,距离衙门还有一段距离。师爷看我是个读书人,叫我去找个孙牢头,咱们就能见到大嫂子了!”周恒说。   周恒驾车奔向监狱,方芳用她那张巧嘴将周恒捧上了天。周恒正一脚深一脚浅的在天空中游荡之时,忽然一把拉住了马车。   到了。   那监狱木头做的大门紧锁,门口站了两个守门的兵。周恒将车停好,主动上前给那个兵作了揖,并说明来找孙牢头。   那兵一听说是来找当官的,立刻毕恭毕敬的,连忙跑进去请那个孙牢头出来。   孙牢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五大三粗的,若不是穿了一身牢头的衣服,十个人只怕有九个都会认为他是杀猪的屠夫。   孙牢头一出来,周恒连忙迎上去,将来龙去脉一讲。只见那孙牢头挑起了眉毛,十分不屑的看了看周恒。   “哦,既然是师爷叫你来的,我那也不能说什么。只不过,今儿不是探监的日子。”孙牢头一面说一面瞧着外面这几个人。   “那什么师爷他……”   “师爷可能也忘了吧。”孙牢头一下子就拦住了周恒的话。   还好,宋可人还算聪明,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两银子,塞进了牢头的手中。   “劳驾您了,事后请您喝茶!”宋可人说道。   孙牢头摸着手中的银子,又回想起刚刚抓住他衣袖的那双小手,不禁的露出了怪蜀黍似的微笑。   “那我就违规一次吧,下不为例哈!”孙牢头说道。   跟着孙牢头这个大胖子,三个人走进了监狱。要说监狱还真没电视剧里拍成的那样,像是个巨大的地下室似的。在地下挖监狱这种技术活,怎么也要追溯到民国吧?   至少,宋可人看到的监狱不是地下的。   那是一间只有一扇大门的巨大房子。房子里连窗子都没有,只看到青砖垒的墙,和一扇只有仅容一个人进出的大门。   宋可人等人跟着牢头鱼贯进入,一进去,一股恶臭气迎面扑来。   “嗯!”宋可人跟方芳几乎同时发出了不满意的声音,她们俩皱着眉用袖子捂住了鼻子。这股子臭气简直不能用语言形容,一进去,就瞧见了一张小桌子。   桌子前坐着一个人,孙牢头没跟这人说什么,只抓起腰间的一大串钥匙,带着一行人等向里面走去。   只见,牢房一间一间的被木头柱子隔开。也没有电视剧中一进去就喊冤的场景,反而,这些犯人看上去十分的平静,只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瞧着孙牢头领进来的人。   在孙牢头的带领下,三人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远远的,宋可人只看到一群女人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   一个女人竟穿着一条破烂的沾染了无数灰尘的绿色裤子,再瞧那女人的脸,可以用蓬头垢面这四个字来形容。   可等宋可人定睛一看,却倒吸了一口气。   嘿,好么,这人还不是外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她大嫂子苗兰儿!苗兰儿远远的见亲人来了,连忙扑上去,死死的抓着牢门的木头。   孙牢头不禁的皱了皱眉头,斜着眼睛说了一句:“让开,你站在这里,我咋开门?”   第四十二章 营救苗兰儿(下)   孙牢头将门一打开,苗兰儿就要窜出来。孙牢头皱了皱眉头,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地。   “说几句话就完了,别让我为难!”他说。   宋可人连忙点了点头,连忙拉着苗兰儿的手走到一边去,激动的问道:“大嫂,你咋样,他们没打你吧?”   苗兰儿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激动的看着宋可人。她看着宋可人的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情人一般,她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臂,哭的像个泪人。   那一瞬间,宋可人几乎原谅了苗兰儿的那些无理取闹,也不禁的眼泪汪汪。   “大嫂,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抓到那个杀了孙老四的真正凶手,一切就多过去了!”宋可人哭着说道。   “晓晓她爹好么?晓晓好么?奶奶好么?娘好么?爹好么?咱家的生意好么?”   苗兰儿问了一连串,更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弄得宋可人更想哭了,眼泪像是小喷泉似的不断的喷涌出来。   她忍不住的一把抱住了苗兰儿,两人失声痛哭,一下子忘了彼此的仇恨。   方芳在一旁“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斜着眼睛瞧着眼前这两个人。周恒在一旁低着头,委屈的像个小媳妇。   方芳见两个人没完没了的哭,赶忙就开口了。   “大嫂子,咱们来一回也不容易,你看看有什么话交代的,我们回去好对家里人说。大嫂子,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一进来家里花了多少银子。奶奶为你都急的得病了!哎,嫂子,看来是你流年不利,哎,你也别太难过,捉到了凶手,你自然就没事儿了。再委屈两日,这不,我带来些吃点,你一会偷偷吃了。我看,这里面的人一个个都凶巴巴的,你吃的时候小心点!”   方芳一面说一面将带来的一小包馒头递了过去,苗兰儿接了过去,感动的浑身发抖,瞧着方芳就像是瞧见了救世主一样,感激的对方芳点了点头。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苗兰儿的肩膀。苗兰儿点了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嫂子,有什么话让我带回去?”宋可人问。   苗兰儿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好妹妹,你回去帮我好好照顾孩子。哎,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眼见着就没了娘……”   “大嫂子,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杀了孙老四?”方芳惊呼。   苗兰儿一下子就急了,连连摆手,慌张的说道:“我可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我根本不知道孙老四什么时候死的。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些个人猪油蒙了心,浑说出来的!”   “不见得吧?”   忽然,一个声音如同幽灵一般的插入了进来。众人吃惊的一回头,只见孙牢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幽灵一般的站在了大家的身后。   “看来,孙老四的死你是知道的。今儿你在大堂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孙牢头忽然说道。   “不不不不,我,我怎么知道孙老四……”   “走,咱们现在就上堂,过刑!”孙牢头忽然一把扯住了苗兰儿的手臂,苗兰儿慌了,顿时软了,连忙使劲推开孙牢头的手。   “我,真的不是我!”苗兰儿喊道。   “那你说,孙老四死的时候你在哪儿?”牢头怒道。   “我,我在他炕上,他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天死的!”苗兰儿忽然喊道。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   原来,苗兰儿跟孙老四早就有暧昧不清的关系。至于暧昧到何种程度,外人自然不好猜测。孙老四死那天,苗兰儿正在孙老四的炕上……在孙老四的炕上跟孙老四的娘聊天。   这件事儿吧,真没啥特殊的。可苗兰儿一喊出她在孙老四的炕上,这周围的人都惊了。连监狱里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的女囚犯都来了精神,伸着脖子去听苗兰儿的话。   “我在他炕上跟他娘唠嗑,我们眉来眼去的说了一会子话,后来,后来他就让王老五叫了出去……”   苗兰儿十分的委屈,抽抽搭搭的哭得更厉害了。孙牢头扬了扬眉毛,对苗兰儿不屑一顾。   宋可人一下子抓住了这个机会,转过头来对孙牢头说道:“我听说,官府对这件事儿很重视,提供线索的能得有重赏?”   孙牢头一震,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吃惊的瞧了一眼宋可人。   “周恒,还不快把这消息告诉师爷去?”宋可人连忙冲着周恒说到。周恒一愣,没明白宋可人啥意思。   “这件事儿我会上报的,探监的时间到了,你们走吧!”孙牢头说道。   宋可人瞧了瞧方芳,方芳一直捂着鼻子恨不得早点出去,一听了孙牢头这话,连连向宋可人点头。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子恶臭气登时就冲入了她的胸腔。她回身又嘱咐了苗兰儿几句,苗兰儿点了点头。   宋可人跟周恒做梦也没想到,正是宋可人刚刚那机灵的一句话,竟然真的帮上了苗兰儿的忙。真正抓到凶手的那一天,也正是因为宋可人的那句话。   方芳一路抱怨,什么监狱里味道太臭拉,牢头太凶拉,一系列的唠叨,磨的宋可人的耳根子生疼。   宋可人懒得去听方芳的唠叨,这些说风凉话的人最是讨厌。周恒大概也是这样的感觉,怏怏的,懒得理会方芳。   几个人就这样拖拖拉拉的回了家,走在乡间的路上,呼吸着温暖的空气,宋可人的心中却无法平静。   没一会,车子就在他们家那小小的门口停了下来,宋可人一下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院子里像是出了什么事儿似的。   一进入院子,那股气息来的更强烈了一些。宋可人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她像是往常一样,直奔着周唐氏的房间就进去了。这一进去,宋可人终于明白了,她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只见周唐氏的正房里,一个不太熟悉的身影端坐在周唐氏的身边。仿佛,她是周唐氏的孙女一样,那孝顺的模样,是人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宋可人挑了挑眉毛,还是故作镇定的走了进去。   “奶,我回来了。”宋可人说道。   楚楚非常有礼貌的站了起来,对着宋可人笑了笑,点了点头,用她那甜而不腻的小嗓子,轻声的喊了一声:“姐姐。”   宋可人也露出了笑脸,定是虚伪的笑脸。   “啊,你来了呀,快坐吧。”她说。   楚楚点了点头,十分淑女的坐了下去,她挺直了身子,拔起了脖子,看上去像个芭蕾舞的演员一般。   “奶奶病了,我也好心疼。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姐姐又不在家,我就擅自做主,来伺候奶奶。这说起来吧,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但是我也是奶奶的孙女,我孝顺奶奶,也是应该的。我想,姐姐跟二嫂子肯定不会怪罪吧!”楚楚柔声说道。   方芳笑了笑,冲着楚楚点了点头,跟周唐氏打个招呼就连忙出去了。这种时候,她若是不在场吧,不热闹,看不成好戏。她要是在场吧,又容易当成双方的炮灰。所以,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先躲出去,接着到窗子低下偷听。   宋可人一见方芳躲了出去,心说好么,这回就剩下我了,那咱就粉墨登场吧。   宋可人先是对楚楚笑了笑,接着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一面倒水,宋可人一面说道:“是我们做孙媳妇的不到位,才麻烦了楚楚姑娘。哎,楚楚姑娘身体不大好,还要来帮忙照顾奶奶。都是我们没做到位,要是楚楚姑娘今儿晚上回去身子不舒服了,可不是我们的罪过?奶,您也是,留楚楚姑娘这么长时间。她身子不好,要多休息才是。楚楚姑娘,今天让你费心了。明儿开始,我就留在家里了。过两日,家里太平了。我在亲自登门拜谢!”   楚楚尴尬的瞧了瞧周唐氏,周唐氏没说什么,也不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奶。姐姐这不是赶我走么?”楚楚撒娇似的说道。   周唐氏连忙拉住了楚楚的手,微笑着说道:“哪儿能呢,你三嫂子疼你还来不及呢。你瞧,你是个多伶俐的人?只不过,你身子骨弱,要是因为我在勾起了病,那岂不是奶的罪过?早些回去休息吧。赶明儿啥时候得了空在来,今儿真辛苦你了。”   楚楚的脸上显得更加的楚楚动人,她那水灵灵的皮肤几乎真的可以捏出水来。宋可人也想上去捏两把,不过,是狠狠的捏!   楚楚低头轻轻的揉了揉周唐氏的手,轻声细语的说道:“奶,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明儿一早我在来看你?”   楚楚一面说,一面不经意的向外眺望。   宋可人连忙向门口走了进步,大声的喊道:“周恒,把驴子套牢了,别叫它跑了。”   “哎,我知道了!”只听那声音从后院传来。   楚楚的脸上登时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宋可人得意的挑了挑眉毛。不是想见周恒么?我偏偏不叫你看到。你一个大姑娘家,总不能追到后院去看他吧。   切,还在老人面前装好,谁惯得毛病!   第四十三章 小三儿来了   周唐氏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宋可人这幅德行她怎能猜不到她心中所想何事?这不,只等那楚楚一走,周唐氏就微笑着冲着宋可人摆了摆手。   “可人,你过来!”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乖乖的走过去,坐在周唐氏的身旁,周唐氏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终归你是周家的媳妇,她就是在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个外人。我瞧得出来,你喜欢周恒。不是我老太太卖瓜自卖自夸,周恒是个好男人……”   “奶……”宋可人不禁的绯红了脸。   周唐氏可笑了,拍了拍宋可人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害羞啥!”   “我可不喜欢周恒!”她说道。   “你不喜欢周恒你生楚楚的气”周唐氏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唐氏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简直像是笑出了一朵花。   “害羞什么?”周唐氏笑着说道。   宋可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红着脸说道:“我不喜欢周恒,奶,我去厨房瞧瞧!”   “你这孩子……”   周唐氏话音未落,宋可人就冲了出去,这一跑出去,正好撞在了周恒的身上。周恒不禁的皱起了眉头,轻声嗔道:“慌什么!”   宋可人懒得理他就跑了出去,周唐氏笑吟吟的瞧着宋可人的背影,心中多了三分的安慰。   “她这是咋了么!”周恒不满意的说道。   宋可人一出去刚好走到了周张氏的窗户底下,就听见周光意真跟周张氏说着什么。   “说实在的,我看那楚楚不错。人长得漂亮又勤快,哪儿像是现在老三这媳妇,她会做啥?她做点啥事儿还得等着别人给她擦屁股!”周张氏在屋子里说道。   只听见对面那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周光意。   “当年,要不是你那表妹阻拦,楚楚就嫁过来了。不过,也多亏她没嫁过来,这孩子是个克夫的命。嫁过来也是咱们倒霉!老三学习这么好,全家人都指望他考中状元呢,万一这孩子又个三长两短,你还不得哭死?不嫁过来就不嫁过来吧!”周光意说道。   宋可人站在外面,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还是这个公公明白事理,她到不相信克夫这一说,只不过讨厌楚楚那个人罢了。   “哎……你说那个事儿。我瞧见楚楚挺喜欢咱们家老三的,俩人不成,楚楚多伤心?你瞧瞧,这孩子为老三得了一身的病,也都是因为我们家没让她过门儿!”周张氏叹气说道。   “那你想咋样?难不成,叫楚楚当妾?你可别忘了,第一楚楚有病,咱家可没那闲钱给她看病。第二,老四还没结婚呢!你让老四咋想!”   周光意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来宋可人的绝对拥护。她暗中发誓,明天给公公冲盐水的时候,绝对不放那么多的盐!   “你别这样说么!楚楚的娘那天跟我商量,说他们家也不要嫁妆了,就想让楚楚嫁过来,做妾也行。毕竟,楚楚喜欢老三……”   “这不是胡闹么!”周光意怒道。   “咋叫胡闹么,两个孩子相爱,能在一起就是缘分么!”周张氏怒道。   宋可人在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得了,随便吧。她真的要嫁过来,自己也没辙。反正就在这里呆三年,忍着呗。   宋可人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方芳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大概跟周勇唠叨今天的见闻吧?周恒还在周唐氏的屋子里,一想起周恒,宋可人的心就像是被人扔进去一个马蜂窝,无数的马蜂飞到她的心中,嗡嗡嗡的十分不舒服。   “哎……”宋可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连忙回头瞧去,却没见到人。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她旁边说道:“这边呢!”   宋可人一扭头,只见周小妹坐在了她的身旁。像是鬼魅一样,要是半夜出现这么一个主儿,还不得吓死几个?   宋可人对周小妹点了点头,周小妹笑了笑。自从宋可人嫁过来,印象中跟宋小妹的交谈也仅有几次。她对这个小姑子,没啥好感也没啥坏感。在她的印象里,小姑子的印象跟路人差不多。   “说真的,我也讨厌那个楚楚。天天装得可怜,病秧子。就那样的还想嫁给我三哥?真不知道咋想的。娘还想让她嫁过来做妾,我们家这回可热闹了。哎,三嫂,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跟我三哥住在一起。现在好了,有人来抢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楚楚的手段多,你可玩儿不过她!”周小妹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谢谢你提醒。对了,你跟楚楚很熟么?”   哪儿想到,这句话竟像是得罪了周小妹一样,周小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熟。”就像是被猫咬了一样的逃跑了。   宋可人瞧着周小妹的背影,心中十分的纳闷。   夕阳西斜,又要到做饭的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宋可人今天十分不想进厨房,她简直讨厌死了厨房。她就傻乎乎的坐在台阶上,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会子,周恒从周唐氏的房间里钻了出来。一见宋可人坐在台阶上,周恒连忙走了过来。   “咋坐在这?多凉?”周恒说道。   宋可人伸了伸腿,歪着脑袋看着周恒。周恒见宋可人不听话,连忙走了过来。   “周恒,我问你,要是让你娶楚楚,你乐意么?”宋可人问道。   周恒一愣,讶异的瞧着宋可人。   “问你呢,要让你娶楚楚。你乐意么?”   “你浑说什么!楚楚跟我妹妹一样,你见过当哥哥的娶妹妹么?别浑说了,赶紧去做饭去。奶说,她想吃点甜食!”周恒说道。   “那也就是,你不会娶她喽?”宋可人有些高兴。   “哎呀呀,你今儿是咋了?吃错药了?赶紧做饭去!”周恒揾怒。   宋可人却像是吃了定心丸儿一样,心里那些嗡嗡作响的马蜂飞到了一边去,登时她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高高兴兴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扯了扯衣裳欢欢喜喜的钻进了厨房。   周恒瞧着宋可人这一会难过一会伤心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正要回屋。忽然瞧见了门口有人影晃动,心中不禁一惊,连忙沉着脸走了过去。   难道,家里又有谁惹了事儿?周茂!肯定是他。这坏小子经常惹事儿!   周恒还没走到门口,就大声的喊道:“是谁?”   这一喊,自己的胆子到大了三分。难怪,猎人进山之前都要喊上两嗓子给自己壮壮胆子。   这时,周恒瞧见一个脑袋在门口停住了。   “请问,这里是周家么?”那人问道。   周恒走到门口,透过外面的篱笆喊道:“是周家,你找谁?”   那人笑了笑,周恒定睛一看,那人短衣襟小打扮,一看便知道是个小厮。   那小厮冲着周恒点了点头,十分有礼貌的说道:“周家少爷吧?我是城里孙吉糕点庄的,我们老板娘让来问问,今儿这点心怎么到现在还没送过去?家里缺货,请问贵府的点心什么时候能送过去?”   周恒一愣,想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反应过来,将门打开,微笑着说道:“您请进。”   周恒的脑袋以每分钟一万转的速度飞速旋转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记忆里,周唐氏曾经说过,要是耽误了孙吉家的货要赔偿人家银子的。   这可怎么才好?   苗兰儿被抓,方芳撒手不管,就算方芳帮忙,她也没学到苗兰儿的精髓呀。大厨被抓,谁能做出个满汉全席?   就那几秒钟,周恒的脑袋就渗出了汗。他引着那小厮先进了正房,跟他爹娘介绍了小厮的来历,便赶忙跑进厨房去找宋可人。   宋可人一听这事儿,也慌了神。   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断货要双倍赔偿的。再说了,中途违约,那可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赔偿金的。   宋可人连忙吩咐周恒,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儿告诉周唐氏。周唐氏本来就病着,要在听说这件事儿,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她连忙喊上方芳,两人一起钻进正房。   小厮坐在脚踏上,正跟着周光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一见宋可人跟方芳进来,小厮连忙站了起来。   “方老板娘近日可好?可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说真的还怪想的呢!”宋可人笑着说道。   小厮连忙说道:“赶明儿您得了空到我们哪儿去坐坐,我们老板娘一天也觉得寂寞呢。三少奶奶,今儿的货没送去,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儿?看看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去做!”   小厮这番话一说,宋可人的脸一下子红了。以进为退,多好的招数。可她连退路都没有,货,货在哪儿呢!她上哪儿给人家弄那么多的货去?   宋可人跟方芳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登时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四十四章 有点麻烦   周唐氏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宋可人这幅德行她怎能猜不到她心中所想何事?这不,只等那楚楚一走,周唐氏就微笑着冲着宋可人摆了摆手。   “可人,你过来!”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乖乖的走过去,坐在周唐氏的身旁,周唐氏伸出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终归你是周家的媳妇,她就是在怎么折腾,也不过是个外人。我瞧得出来,你喜欢周恒。不是我老太太卖瓜自卖自夸,周恒是个好男人……”   “奶……”宋可人不禁的绯红了脸。   周唐氏可笑了,拍了拍宋可人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害羞啥!”   “我可不喜欢周恒!”她说道。   “你不喜欢周恒你生楚楚的气”周唐氏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周唐氏笑的更开心了,脸上简直像是笑出了一朵花。   “害羞什么?”周唐氏笑着说道。   宋可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红着脸说道:“我不喜欢周恒,奶,我去厨房瞧瞧!”   “你这孩子……”   周唐氏话音未落,宋可人就冲了出去,这一跑出去,正好撞在了周恒的身上。周恒不禁的皱起了眉头,轻声嗔道:“慌什么!”   宋可人懒得理他就跑了出去,周唐氏笑吟吟的瞧着宋可人的背影,心中多了三分的安慰。   “她这是咋了么!”周恒不满意的说道。   宋可人一出去刚好走到了周张氏的窗户底下,就听见周光意真跟周张氏说着什么。   “说实在的,我看那楚楚不错。人长得漂亮又勤快,哪儿像是现在老三这媳妇,她会做啥?她做点啥事儿还得等着别人给她擦屁股!”周张氏在屋子里说道。   只听见对面那个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周光意。   “当年,要不是你那表妹阻拦,楚楚就嫁过来了。不过,也多亏她没嫁过来,这孩子是个克夫的命。嫁过来也是咱们倒霉!老三学习这么好,全家人都指望他考中状元呢,万一这孩子又个三长两短,你还不得哭死?不嫁过来就不嫁过来吧!”周光意说道。   宋可人站在外面,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还是这个公公明白事理,她到不相信克夫这一说,只不过讨厌楚楚那个人罢了。   “哎……你说那个事儿。我瞧见楚楚挺喜欢咱们家老三的,俩人不成,楚楚多伤心?你瞧瞧,这孩子为老三得了一身的病,也都是因为我们家没让她过门儿!”周张氏叹气说道。   “那你想咋样?难不成,叫楚楚当妾?你可别忘了,第一楚楚有病,咱家可没那闲钱给她看病。第二,老四还没结婚呢!你让老四咋想!”   周光意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来宋可人的绝对拥护。她暗中发誓,明天给公公冲盐水的时候,绝对不放那么多的盐!   “你别这样说么!楚楚的娘那天跟我商量,说他们家也不要嫁妆了,就想让楚楚嫁过来,做妾也行。毕竟,楚楚喜欢老三……”   “这不是胡闹么!”周光意怒道。   “咋叫胡闹么,两个孩子相爱,能在一起就是缘分么!”周张氏怒道。   宋可人在窗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得了,随便吧。她真的要嫁过来,自己也没辙。反正就在这里呆三年,忍着呗。   宋可人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方芳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大概跟周勇唠叨今天的见闻吧?周恒还在周唐氏的屋子里,一想起周恒,宋可人的心就像是被人扔进去一个马蜂窝,无数的马蜂飞到她的心中,嗡嗡嗡的十分不舒服。   “哎……”宋可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连忙回头瞧去,却没见到人。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她旁边说道:“这边呢!”   宋可人一扭头,只见周小妹坐在了她的身旁。像是鬼魅一样,要是半夜出现这么一个主儿,还不得吓死几个?   宋可人对周小妹点了点头,周小妹笑了笑。自从宋可人嫁过来,印象中跟宋小妹的交谈也仅有几次。她对这个小姑子,没啥好感也没啥坏感。在她的印象里,小姑子的印象跟路人差不多。   “说真的,我也讨厌那个楚楚。天天装得可怜,病秧子。就那样的还想嫁给我三哥?真不知道咋想的。娘还想让她嫁过来做妾,我们家这回可热闹了。哎,三嫂,我说你也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跟我三哥住在一起。现在好了,有人来抢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楚楚的手段多,你可玩儿不过她!”周小妹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的说道:“谢谢你提醒。对了,你跟楚楚很熟么?”   哪儿想到,这句话竟像是得罪了周小妹一样,周小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句:“不熟。”就像是被猫咬了一样的逃跑了。   宋可人瞧着周小妹的背影,心中十分的纳闷。   夕阳西斜,又要到做饭的时间了。不知道为什么,宋可人今天十分不想进厨房,她简直讨厌死了厨房。她就傻乎乎的坐在台阶上,脑袋里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会子,周恒从周唐氏的房间里钻了出来。一见宋可人坐在台阶上,周恒连忙走了过来。   “咋坐在这?多凉?”周恒说道。   宋可人伸了伸腿,歪着脑袋看着周恒。周恒见宋可人不听话,连忙走了过来。   “周恒,我问你,要是让你娶楚楚,你乐意么?”宋可人问道。   周恒一愣,讶异的瞧着宋可人。   “问你呢,要让你娶楚楚。你乐意么?”   “你浑说什么!楚楚跟我妹妹一样,你见过当哥哥的娶妹妹么?别浑说了,赶紧去做饭去。奶说,她想吃点甜食!”周恒说道。   “那也就是,你不会娶她喽?”宋可人有些高兴。   “哎呀呀,你今儿是咋了?吃错药了?赶紧做饭去!”周恒揾怒。   宋可人却像是吃了定心丸儿一样,心里那些嗡嗡作响的马蜂飞到了一边去,登时她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高高兴兴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扯了扯衣裳欢欢喜喜的钻进了厨房。   周恒瞧着宋可人这一会难过一会伤心的模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正要回屋。忽然瞧见了门口有人影晃动,心中不禁一惊,连忙沉着脸走了过去。   难道,家里又有谁惹了事儿?周茂!肯定是他。这坏小子经常惹事儿!   周恒还没走到门口,就大声的喊道:“是谁?”   这一喊,自己的胆子到大了三分。难怪,猎人进山之前都要喊上两嗓子给自己壮壮胆子。   这时,周恒瞧见一个脑袋在门口停住了。   “请问,这里是周家么?”那人问道。   周恒走到门口,透过外面的篱笆喊道:“是周家,你找谁?”   那人笑了笑,周恒定睛一看,那人短衣襟小打扮,一看便知道是个小厮。   那小厮冲着周恒点了点头,十分有礼貌的说道:“周家少爷吧?我是城里孙吉糕点庄的,我们老板娘让来问问,今儿这点心怎么到现在还没送过去?家里缺货,请问贵府的点心什么时候能送过去?”   周恒一愣,想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反应过来,将门打开,微笑着说道:“您请进。”   周恒的脑袋以每分钟一万转的速度飞速旋转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记忆里,周唐氏曾经说过,要是耽误了孙吉家的货要赔偿人家银子的。   这可怎么才好?   苗兰儿被抓,方芳撒手不管,就算方芳帮忙,她也没学到苗兰儿的精髓呀。大厨被抓,谁能做出个满汉全席?   就那几秒钟,周恒的脑袋就渗出了汗。他引着那小厮先进了正房,跟他爹娘介绍了小厮的来历,便赶忙跑进厨房去找宋可人。   宋可人一听这事儿,也慌了神。   文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断货要双倍赔偿的。再说了,中途违约,那可是要花一大笔银子的赔偿金的。   宋可人连忙吩咐周恒,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儿告诉周唐氏。周唐氏本来就病着,要在听说这件事儿,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她连忙喊上方芳,两人一起钻进正房。   小厮坐在脚踏上,正跟着周光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   一见宋可人跟方芳进来,小厮连忙站了起来。   “方老板娘近日可好?可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说真的还怪想的呢!”宋可人笑着说道。   小厮连忙说道:“赶明儿您得了空到我们哪儿去坐坐,我们老板娘一天也觉得寂寞呢。三少奶奶,今儿的货没送去,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儿?看看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尽力去做!”   小厮这番话一说,宋可人的脸一下子红了。以进为退,多好的招数。可她连退路都没有,货,货在哪儿呢!她上哪儿给人家弄那么多的货去?   宋可人跟方芳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登时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四十五章 讨厌人的第三者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首诗,三五岁的孩子都会背诵。周恒这般的暗示,难道说,他喜欢了自己?宋可人的脸红的像是西红柿,再瞧瞧,那月光底下,周恒的脸不也是一样羞怯么?   周恒偷偷的瞧着宋可人,一见宋可人看自己,周恒更不好意思了。这个小男人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笑呵呵的拍了拍衣裳。   “你回去睡觉吧。”他说。   宋可人此刻像是个乖乖女一样,点了点头。乖乖的向周唐氏的屋子里走去,一回头,却见着周恒正深情的瞧着自己,宋可人的心里忽然一阵的温暖。   你瞧,这月光多美?   李白说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这月光像是一层浅白色的薄纱一般,轻柔的铺在大地之上。似乎,为大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在这月光底下,两颗年轻的心,似乎,有走到一起的感觉……   第二日,方芳正式上岗,做起了后院的大厨。宋可人、周勇帮着和面,周恒周茂上学去了。小姑子周小妹负责帮忙和陷,一家人似乎在宋可人的带领下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宋可人见大家热火朝天的干事业,心里十分得意。自己这小领导刚上任两日,就摆平了宋家的难题之一二嫂子方芳。宋可人那小小的自尊不停的膨胀,简直认为自己是个管理界的天才。   你瞧瞧,那方芳甩开了膀子指挥者相公周勇狠命的揉着面,一面指挥还一面指指点点的,装作自己什么都懂一样的,说什么多软的面做什么样的点心。   宋可人偷笑,她就是希望达到这种效果。   周小妹可有点不乐意了,她的主要任务是负责是和陷。山楂陷、枣泥陷,按道理说,只要往这两种东西里添加糖在揉在一起便成了。   哪儿知道,这方芳像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一样,一会说自己手法不对了吧,一会又说糖放的不够均匀。   周小妹急了,狠狠的放下了盆子,怒道:“你自己和!”   方芳立刻瞪起了眼睛,拍了拍手掌上的面粉,气道:“嘿,你还发了脾气!我才说了你两句,你就来跟我发脾气!”   “我也不是你闺女,我生下来是让你说的?既然你嫌弃我做的不好,那你自己做不就完了么!谁还爱帮你!”小妹喊道。   方芳马上接茬:“这是在帮家里做事儿呢!帮我做事儿?帮我做事儿你这把手我才不用你呢!还当自己是个人呢!”   “滚!你才不是人!”小妹怒。   宋可人一看,好么,这要打起来,连忙放下受手中的面图子陪笑着说道:“你们俩这是干嘛!都是帮家里做事儿!咱们都是一家人,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来来来,小妹,你来和面,我去和陷。”   谁知道,那周小妹是真怒了。转过头来,用那清脆的嗓音犀利的说道:“三嫂,不是我拨你的面!这活儿我干不下去,没办法跟她一起共事儿。你大人有大量,甭跟我一般计较。补贴家用的活儿多着呢,犯不上为这一样浪费时间!”   周小妹说着,扭过身去就走了出去。   宋可人刚要上前拦阻,却见那周小妹一扭身出去了。宋可人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哎,真是没办法,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周小妹任性,也难怪,家里四个男娃,就她一个女娃,宋家那两个老太太如何不宠爱她?   宋可人擦了擦手上的面粉,一回身,却瞧见方芳在冷笑。   “让她去就是了,反正她在这我看着也烦!跟大嫂子好的跟什么似的,切,还以为自己……”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周勇怒道。   方芳立刻送给周勇一枚白眼,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哎,干活吧。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份力气。可不管怎么样,也要将今天的点心做出来才行!   几人又忙忙碌碌的揉面的揉面,和陷的和陷,忙的不亦乐乎。这揉面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一会子胳膊就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的疼。   宋可人放下了面,锤了锤肩膀。一伸头瞧了瞧屋子外,这一瞧可不要紧,宋可人差一点没吓晕过去!   那一瞬间,一个白衣身影“嗖”的一下就从她的眼前晃了过去,她清楚的瞧见,那是个女人的身影。   她也清楚的瞧见,那背影,没有脚!   她哆哆嗦嗦的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方芳跟周勇见了,都不约而同的问道:“你怎么了?”   宋可人吃惊的指着门口,惊悚的喊道:“鬼!”   方芳下了一条,差一点将手中的面图子扔了出去。周勇不亏为一个见过世面的男人,上来就给了是那宋可人后背一巴掌。   这一巴掌,宋可人竟像是清醒了一样,不禁的抖了个激灵。紧接着,她吃惊的瞧着周勇。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鬼,鬼,有鬼!”宋可人哭着指着那门口。   周勇登时就怒了,恶狠狠的说道:“你发什么病?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   “我刚刚明明瞧见了……”宋可人委屈的说道。   “没有的事儿!”周勇怒了。   方芳也下得半死,宋可人刚刚那没命的哭声听着真渗人!方芳将宋可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拍了拍宋可人的衣服。   “没事儿的,三弟妹!”方芳说道。   宋可人擦着眼角的泪珠,想想,或许,真没事儿。你想呀,哪儿有鬼大白天的冒出来的?鬼不是昼伏夜出么?都是晚上行动吗?   这样一想,宋可人有点心安了。可她刚刚明明看到有东西了呀!   不对,这是有人来了!   宋可人这样一想,连忙抹着眼泪就要出去。周勇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吩咐他婆娘方芳跟宋可人出去瞧一眼。   两人一出门口,就瞧见周张氏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阳光中,那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的周围,被一股温暖微微的晕染开。   方芳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说么,就不是什么鬼么!自己吓唬自己!你瞧瞧你!这么大了还怕鬼!”   宋可人也懒得跟方芳辩解,她只盯着那白衣的姑娘。   那姑娘花容月貌,小山重叠,一双纤细的小手轻轻的敲了敲周张氏的门。   “大娘,是我。”她轻声说道。   “她怎么来了?”方芳挑了挑眉毛问道。   宋可人的脸登时就沉下来了,微微生气的说道:“我那儿知道,大约,是来看笑话的吧?大白天的,穿个白裙子装鬼,真有一套!”   方芳双手抱在了胸前,冷冷的说道:“谁知道呢,大约是知道自己要去见阎王了,所以,才故意穿成那样演练演练吧?”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歪了歪嘴。   “吱嘎”的一声门开了,只瞧见周张氏走了出来。   一瞧见那姑娘,周张氏像是鲜花一般的开放,笑的这个欢心呐!就甭提了!周张氏越笑,两个儿媳妇就越是寒心。   “哎呦,楚楚,你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周张氏高兴的说道。   楚楚连忙摆了摆手,微笑着将手中的点心盒子递了过去。   “表姨娘,我是做了些点心,拿过来给大家尝尝。就不进去了,我看你们也很忙的!明儿得了空,我在来!”楚楚微笑着说道。   楚楚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如果是宋可人是坚硬的,那楚楚就是温柔的。不仅温柔,简直可以用柔情似水这几个字来形容。   你瞧她那楚楚动人的眼波,就是一汪深情的泉水,不要说是男人,就连女人见了她也情不自禁的多看两眼。   宋可人跟方芳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楚楚对方芳虽然没有什么威胁。但是方芳听说,周张氏想要给老三纳妾,老三要是开了这个荤,那周勇不是也要跟上?   她没给周勇生儿子,在来个女人争宠?所以,方芳对小三儿楚楚十分的介意。   楚楚一从台阶上下来,周张氏一关上房门,宋可人跟方芳就迎了上去。   楚楚停住了脚步,一脸淡淡的微笑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似乎,十分不屑。   宋可人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生气,恨不得给这丫头两巴掌。   “楚楚,我们家最近事儿很多,如果这两日你忙,就不用过来了。”宋可人先声夺人。   楚楚似乎十分淡定,微微的侧过头去,故意不瞧着宋可人。   “哦,姐姐,既然事情多,楚楚就更应该过来帮忙不是吗?”楚楚说道。   “你!”宋可人不禁的咬住了嘴唇。   楚楚扭过头来,侧着脸十分不屑的看着宋可人。   “姐姐,怎么,是不欢迎我来么?”她问。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错!”   楚楚立刻笑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   “哼”楚楚斜着眼睛冷笑了出来,双手抱在了胸前,从容而傲慢的说道:“姐姐,那你错了。我来,不是看姐姐你的。当然,姐姐你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请我来看你。这家里当家的还不是你,再说了,就算是你当家,我来看看亲戚怎么了?你没嫁过来之前,我就是这个家的常客。难道,姐姐嫁过来了,我反倒要是避嫌么?也奇怪了,难道,姐姐身上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姐姐长的太难看了,需要我避嫌呢?”   “你!”宋可人怒了!   第四十六章 家有小偷   “哼”楚楚冷笑了一声,白了宋可人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宋可人眯着眼睛咬着嘴唇,方芳在一旁冷笑着说道:“瞧瞧,要骑到你脖子上来了。你呀,要是聪明点,就不能让她嫁过来!”   宋可人白了方芳一眼,心说,这还用你教?   周恒放学回来,今儿背书他又是第一个。一回到家里,他就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先躺在床让松松骨头。   宋可人在院子里晒南瓜籽,瞧见周恒回来,宋可人也懒得理他,自己做自己的事儿,脑袋里想着的都是如何对付楚楚。   猛然间,宋可人想起一个对付楚楚的好办法。可是,随即,她又放弃了。再怎么说,她也不该用那种卑鄙的方法吧?   楚楚倒追周恒可真是下足了功夫,跟宋可人那次吵架后,没过两天,楚楚又拿着随绣活走进了周家。   她的理由很充分,我是来请教表姨娘绣活方面的事儿。就这种合理的借口,谁敢说一句不是?   楚楚扭动着腰肢嘴角挂着浅浅的蔑视的微笑,走到宋可人的面前。   “姐姐,虽然你不欢迎我,但是我还是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呢?”她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歪着脑袋,冷笑了出来。   “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什么人呐,我能把你怎么样?”   楚楚得意的扬起了头,挑衅似地抬起手推了推头上的发钗,一脸傲慢的笑了笑,顺便,送给宋可人一个白眼儿。   宋可人气的鼻子差点歪了,狠狠的白了楚楚的背影一眼。这时,楚楚忽然回过头来。   “姐姐,我忘了告诉你。今天,三哥的学堂的先生中午去吃酒,一会子三哥就得回来!”楚楚冲着宋可人笑了笑。   宋可人恨不得立刻上前给丫两巴掌,什么人?出来勾引人还这般的明目张胆?这是他奶奶的缺心眼儿吧?   这年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呀!勾引别人的丈夫还这般的明目张胆?等等,周恒也并不全是她丈夫哈?切,不管怎么说,楚楚那副德行看了就让人觉得讨厌。   宋可人咬着嘴唇,心说,让这个讨厌人的死玩意消失在我的面前!   宋可人快步走上前去,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她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就跟见到一两银子似的,没显得特别高兴,也没显得特别难过。真像是当楚楚是个外来的客人一样,礼貌的让人觉得发寒。   “楚楚姑娘,屋里请,我娘没在家,你先自己坐一会,一会她们就回来了!”宋可人说道。   楚楚脸上的表情登时就凝固了,宋可人忽然如此客气,就跟见了鬼似的。   楚楚斜着眼睛瞧着宋可人,宋可人去扬起了头,不卑不吭,引着楚楚走进了周张氏的房间。宋可人像个主人一样请楚楚坐下,并冲着她笑了笑。   “你先坐会儿,我娘一会就回来。”宋可人说。   楚楚点了点头,惊讶于宋可人为什么忽然转性了?难道,是给自己认输了?楚楚挑了挑眉毛,甚是得意。你瞧瞧,这块难啃的骨头还不是被我啃下来了?楚楚不免得意,没准,过段时间她就会嫁过来。到时候,这个讨厌的女人,还不得给她端洗脚水?   楚楚得意的笑了笑。   宋可人一出去,方芳就迎了上来。唠唠叨叨的低声说了一大堆的坏话,宋可人笑了笑,似乎对这件事儿胸有成竹一样。   宋可人跟方芳故意将楚楚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周张氏其实知道邻居家送东西去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周张氏一见楚楚来了甚是高兴,连忙将自己存的那些好吃的点心拿了出来。楚楚的嘴巴一向甜如蜜,将拿来的绣活使劲向周张氏炫耀。不对,是请教。   周张氏自然夸楚楚人既漂亮又聪明,两人互相吹捧的话,让门外的宋可人听了都觉得肉麻。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宋可人轻轻的在门口咳嗽了两声。   “娘,奶叫我过来取昨儿晚上爹带过来的银镯子,奶说,备着有用!”宋可人在外面说道。   只听到里面周张氏冷笑了两声,宋可人只听到她在屋子里轻声对楚楚说道:“你瞧瞧,昨儿晚上才拿过来,今儿早上就要过去。哎,做媳妇做成我这样也够窝囊的!”   这时候,楚楚能说什么呢?只好微笑。   周张氏走到床边的枕头底下,伸手就去摸。楚楚暗中偷笑,心说,你不也当宝贝似地护着吗?   楚楚没等笑完,却见周张氏脸色一沉,惊呼:“怎么没了?”   随即,她激昂皇失措的看着楚楚。   楚楚却依然含笑看着周张氏,按说,这事儿跟她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楚楚只要乖乖的坐在那里像是个乖乖女一样便是了。   宋可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连忙走进了屋子,先是对楚楚笑了笑,随即,十分紧张的说道:“娘,还没找到么?”   周张氏急了,白了她一眼,嗔道:“催什么催,跟催命鬼似地!我这不是在找么!”说罢,周张氏将那枕头搬开,你我都知道,宋代的枕头是磁枕,枕头底下一般很少有人动才对,不然,周张氏也不会将她眼中那般贵重的东西放进了枕头底下。   可枕头底下空荡荡的,那里有什么镯子?   周张氏登时就急了,这要是让周唐氏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怎么没了?”周张氏焦急的喊道。   宋可人也急了,连忙说道:“娘你在好好找找!”   “我就放这了呀!没动!怎么,怎么就没了?”周张氏焦急万分。   “娘,你在好好找找呀。那镯子也不会长了腿跑呀!”宋可人连忙说道。   周张氏慌了,紧张的说道:“不肯能,我就放到这里了!我走以后,谁进来过?”   宋可人立刻闭上了嘴,轻轻的瞄了一眼楚楚。   周张氏看到宋可人的眼神,一愣。楚楚刚好也抬头看到周张氏,四目相对,两人连忙避开眼神。   楚楚匆忙站了起来。   “再找找,再找找!”周张氏连忙说道。   此刻,方芳却从屋外走了进来,一瞥见楚楚,方芳冷笑了两声。   “娘,你走后,就楚楚一个人在房间里,剩下的没人进来过呀!”方芳说道。   楚楚顿时就怒了,扭过头,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是我做的?”她怒道。   方芳冷笑着扭过头,双手抱住在胸前,一副泼妇的德行。   “谁知道是不是你拿去了。也不怪你,小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过世面有情可原!哎,谁叫奶奶那东西好,人家手闲,拿去瞧瞧也无可厚非呀!”   “你!”楚楚顿时就怒了。   宋可人见到楚楚受委屈,心中一阵窃喜,她幸灾乐祸,就要看看,楚楚如何应对!   周张氏一见楚楚受委屈了,连忙说道:“老二媳妇,你不许浑说。去,给我倒杯水来!”   “娘,你别老护着她。我只不过觉得奇怪罢了,你说,好端端的这镯子难道是长腿了不成?不然怎么就没了?这屋子,除了她剩下谁来过?你偏心我没话说,但是,你要是太偏心了,我可不服!”方芳立刻反驳。   楚楚也怒了,生气的指着方芳的鼻子骂道:“二嫂子,我敬重你叫你一声二嫂子。你不要没事儿找茬,这两年,我送你的东西还少么?你这人怎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你……”楚楚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说真的,你跟我好是跟我好,但是,你要是欺负了我们家人,我可不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你这这么俊俏的脸蛋,一天天只想嫁给我们老三。我周方氏是最公道的人,我不能叫我弟妹受了委屈!那日你如何侮辱我弟妹,难道,我没瞧见么?这两日你大显殷勤,难道,我是瞎子么?你想嫁过来当妾?也不问问周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是由得你混来的么?按说,这件事儿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嚣张劲儿!”方芳骂道。   方芳当然不是个抱打不平的英雄,也不是梁山好汉讲义气,更没有王婆为西门庆出谋划策的献身精神。这一切,当然都是为了利益!   说白点,方芳是害怕家中开了这个先河后,周勇也要娶妾。自己没给周勇生儿子,这一点是她的致命伤。只要周家有娶妾的先例,周勇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娶上几个。   再说了,周唐氏的宝贝有多少?分到自己手中的能有多少?三个和尚没水吃,这个道理她明白。   眼见着周唐氏奄奄一息,当然不能叫楚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打劫她的宝贝不是?   宋可人心中明镜儿似的,她当然桥得出方芳这点小心眼儿。她现在学会了,得罪人的事儿让别人去做吧,她只要乖乖的做好她的事儿就行了。   所以,她沉住了气,稳住,只等着方芳跟楚楚打起来,自己在加把火,就能将这个讨厌人的家伙赶出周家大门!   第四十七章 寻人帮忙   楚楚还欲辩解,周张氏连忙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可能是我放错地方了。老二媳妇,你别犯浑!”   方芳扬了扬眉毛,现在就出手维护自己的外甥女?   周张氏好面子,出手相救是应该。终归是自己的娘家人,被人说成是小偷,自己的脸上也无光不是?   “你们俩先出去吧,我再找找!”周张氏说道。   楚楚一脸的委屈,给周张氏行礼。   “姨娘,我先走了。既然,这个家不欢迎我,往后我少来就是了!”她说道。   “你浑说什么?这个家谁敢不欢迎你?”周张氏辩解。   “姨娘,我知道有些人不喜欢我。我是因为心中惦记姨娘,所以时不时的来看看姨娘。既然,有些人不喜欢我。我……”楚楚说道这里抽出小帕子象征性的擦了擦眼角。“我,往后我不来就是了!”她委屈的说道。   “你……你别混想,她们没这个意思。”周张氏连忙哄到。   “可是……”   “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等我们撵你么?”方芳立刻抢白道。   楚楚听方芳这般一说,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了。周张氏立刻白了方芳两眼,怎么还能这样对客人说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方芳到是看了看宋可人,这丫头咋了,平日里不是很能说么?如今,人家都要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怎么还没点反应?   宋可人轻轻的搓了搓手,忽然,她指着楚楚的脚下。   “咦……那是什么?”宋可人忽然说道。   顺着宋可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楚楚的脚边躺着一块红色的布。大家一愣,随即,周张氏打了个哆嗦。   楚楚呆住了,她那纤纤细足的旁边那东西似乎不是红布而是火!一团燃烧的火焰,能轻而易举的将她焚烧。   楚楚赶紧向后退了两步,似乎逃离那危险的地方一样。   方芳用那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抬头吃惊的看着宋可人。   “我问你,昨儿你把镯子拿过来的时候,是不是用红布包着?”她问道。   宋可人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周张氏。周张氏咽了口吐沫,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周张氏搓了搓手,刚要说什么,方芳忽然冲上前去,将楚楚脚下的红布包捡了起来。   她像是捧着一两黄金一般,小心翼翼的。接着,她空出一只手,轻轻的,轻轻的将那上面的红布打开,似乎像是打开一个包裹着婴儿的包袱一般,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实在令人厌烦。   忽然,一只银色的镯子暴露在大家的眼前。   周张氏一震,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方芳立刻就瞪着楚楚。楚楚向后退了两步,惊慌的说道:“管我什么事儿?”   “管你什么事儿?镯子在你脚底下发现的,难道,跟你没关系吗?”方芳立刻反驳。   “跟我能有什么关系?也不是我拿的?”   “还嘴硬!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看着楚楚。   “这事儿可怪了,这镯子本来是放在我娘的枕头低下,怎么就跑到你的脚底下了?看你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想不到还有这种习惯?你到说说,这镯子长腿了吗?”宋可人立刻声援方芳。   “你们……你们……你们欺负我!”楚楚终于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楚这一哭,周张氏猛然的打个激灵,那毕竟是她的外甥女,她不能让两个儿媳妇欺负了她呀!   周张氏连忙站了起来,匆匆的走到方芳的身边,一把从方芳手中扯过了镯子。   “你们两个浑说什么!没有的事儿,今儿早上是我戴那桌子的时候忘在椅子上了。兴许碰掉了,你们俩啥毛病?楚楚在怎么说也是客人,有这样欺负客人的吗?”周张氏怒道。   宋可人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娘,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留楚楚一个人在屋子里!”   “你!”楚楚怒道。   此话一出,方芳就在暗中竖起了大拇指。这加油添醋来的真是时候。看那楚楚该如何应付?方芳挑了挑眉毛。   “你就别拱火了!”周张氏立刻甩给宋可人一个白眼。   宋可人瞥了瞥嘴,这时,她看见楚楚的眼泪掉了下来。   “真的不是我!”楚楚辩解道。   周张氏连忙上前安慰,像是哄孩子一样的拍了拍楚楚的后背。   “恩恩,我知道不是你,你先回去,得了空在来玩儿!”周张氏安慰道。   楚楚点了点头,用小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恩。那我先回了!”她说。   一面说,她一面抬起脚要走。方芳忽然抓起圆桌上放着的楚楚带来的绣活。   “忘了那这个!”她说道。   楚楚立刻狠狠的瞪了方芳一眼,方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瞧那楚楚的脸色,像是僵尸一样的难看。   楚楚一走,宋可人便拿过镯子。看着那镯子,宋可人到有些心疼。周唐氏要将这镯子当掉,换些银子去贿赂县太爷,看看能不能早日将苗兰儿放出来。   一想到周唐氏,宋可人有些心酸。她看过周唐氏的首饰盒,里面剩下的,也只有这对桌子跟零零散单的小物件。为了这个家,周唐氏将能当的东西全当了,可这些孙子、孙媳妇们似乎还是不知足一样,专心致志的啃老。   在这个家中,做事儿的人不得志。闲人们害怕别人发现自己闲置,所以,最省力气的办法,自然就是污蔑那些做事儿的人。   这样的家中,周唐氏苦心经营。却换不来真心对她的人,这些儿孙中,惦记的,都是周唐氏口中所谓的宝贝。   一想到这里,宋可人就会有一种想要帮助周唐氏的感觉。她不是银子,不会逼着所有的人喜欢她。她要做的,只是问心无愧。   宋可人捧着镯子回到周唐氏的屋子,周唐氏半靠着枕头,歪着头正失神的看着门口。一瞧见宋可人进来,周唐氏连忙收起了失望的眼神。   宋可人怎能没看出周唐氏的心里?她不做声的将那镯子放回到首饰盒子里。那镯子分量不轻,怎么也有二、三两沉。   可你好意思给县太爷送三两银子去?还是,给县太爷的小妾送一对带过的银镯子?这都不现实嘛!   丢份儿的事儿谁都不愿意做,终究是逼到了份儿上。不然,周唐氏断然也不会拿出这么压箱底的东西。   周唐氏一想起这些,忍不住的长叹了一口气。   宋可人一阵的辛酸拉住了周唐氏的手。   “奶,会过去的,大嫂子肯定能被无罪释放的。奶,眼下养好你的身子要紧。家中的事儿,有娘跟我呢,你不要操心。”宋可人安慰道。   周唐氏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我怎能不担心呢?你大嫂子如今在牢里,能不能洗刷冤情还是个未知数。我又病着,你娘,别说你娘了。你娘是个不顶事儿的人,我早就看出来了。家里交给她,她能管啥?丢了西瓜捡芝麻的性子,一辈子都是这副德行。你又年轻,家里的人未必服你。你二嫂子猫似的,有好处她第一个先抢,犯了事儿她躲得远远的。老五年纪轻,性子有傲,一句话说不顺了,她那儿一百张脸子等着你呢。哎,家里的男人们更别指望了,个顶个的不中用。我一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天?就算撑下去,又能有啥样的结果呢?谁能知道?”   周张氏这一番话,将周家的形式分析的透彻。让宋可人十分的佩服,这老太太脑袋里装的东西足够用。   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就是因为有了一个强悍的老太太,所以,儿孙们才会如此的不中用吧?   不是说,一个强悍的母亲身后,通常都是一个懦弱的儿子?   眼下,当务之急,一个是营救苗兰儿,一个是孙吉家的货。这两样加在一起,可真够让人吃不消的。   孙吉家、苗兰儿、苗兰儿、孙吉家。忽然,宋可人一震,紧忙抓住了周唐氏的手。   “奶,我记得咱们家谁说过,那孙吉家的老板娘是县太爷的外室。我们何不去求求她?或许,这件事儿还有缓和?”   宋可人这样一说,周唐氏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一丝希望之光。   可一秒钟后,这光芒就黯淡了下来。   “孩子,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咱家现在能当出去的,只有我这对镯子了。那孙吉家的老板娘什么没有?你没注意吧,她头上戴着的那只发钗上的珍珠,足足有眼珠子那么大。咱这对银镯子,人家能看上?到时候,别在弄巧成拙。得罪了人家,咱可就真吃不了兜着走拉!”周唐氏担忧的说道。   宋可人也黯然的长叹了一口气,周唐氏句句都在点子上。就他们这点银子,给人家方老板送礼,说不定让人家给赶出来。这年头,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呀。   都怪那苗兰儿,怎么就创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到如今,埋怨也没用。想办法救她才是最重要的。   说道方老板,宋可人一下子想起了一个人。   可是,那人能帮忙吗?   第四十八章 少文兄   点心凑够了数,周勇该往城里去送货了。宋可人这回非要跟去,走时不忘单独用个小包袱装上一些点心跟水果。   孙吉家的老板娘不在店里,宋可人他们去的早,刚过辰时,那时间方老板应该还在睡觉吧。听说,她经常陪着县太爷跟朋友打麻将打一个通宵。   货送到了,银子拿了,宋可人跟周勇商量,或是周勇先回家,或是陪着她去见个朋友。周勇想了想,她一个女人在外面不大好,于是,便答应跟宋可人一起去见那位朋友。   打听过几位路人,才算是找到白鹿书院。这里当然不是《白鹿原》中,那通晓天文地理的朱先生经营的书院,也不是往后人才辈出的书院。而是一间由中榜的状元开的书院,这书院简单而古朴。   院墙上没有雕花的窗子,青砖建成,黑色大门,远远的看上去,跟普通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门口连一块象征书院的牌子都没有。   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位状元一生清高。高中状元后,因不满朝中结党营私,故辞去官职。回到故乡,只教三四位学生。加之祖上留下不少基业,他的日子到过的清闲滋润。   状元的学生不多,据说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六人。但从这书院出来的学生,个顶个的聪明绝顶。状元教了十几年的书,培养出一位状元、一位探花,其余或是秀才或是举人。   这位状元性格多少有些怪异,挑学生的眼光也十分的独到。凡是他挑的学生,不是调皮捣蛋就是不爱读书。用当地土语讲,就是一顽主。   可能这位状元是想让大家了解自己的实力吧,他这一折腾,到让顽皮孩子的家长们看到了希望。   每隔两三年,状元收徒弟的时候,他们家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状元还有一个毛病,劫富济贫。凡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学费就要贵上一倍。凡是穷人家的孩子,不但免除学费,就连三餐都是免费赠送。   那位您说了,这宋可人能认识多少朋友?还能在这里认识朋友?   跟您说吧,您这可真算问着了。宋可人不但又朋友,还是一学生。这位您说了,该不会是方克、方少文吧?   您猜对了!还真是方少文。   您说,那方少文看上去也不像个顽主呀。您还真说对了,方少文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淘气的孩子。   方少文大小就不算是太淘气,当然了,男孩子么,上树爬墙、偷鸡摸狗那是每个男孩儿都会做的事儿。   但是凭方少文的资质,是绝对进不了三味书院。多亏了他的姑姑,也就是孙吉家的老板娘。因这状元年轻时县太爷帮过他,所以,方克顺利入学。不过,不太被老师待见。一是方少文不是这里最聪明的,二是方少文是关系户。   这老师最讨厌裙带关系,但自己迫不得已收一个这样的学生时,就忍不住的将气愤与埋怨发泄在这学生的身上。   好在,方少文心里素质强,在加上运气好,总能躲过老师的突然袭击。   宋可人跟周勇两人像个木头人一样,痴痴的坐在车上,等着方少文下学。两人从卯时初一直等到午时出头,周勇躺在车板子上几乎要睡着了。   午时一过,宋可人就从车上下来等候。又过了好一会儿,三位书院的大门“吱嘎”的一声开了。两个顽童跑了出来,顽童身后,几个读书人郁郁寡欢的向门口走来。宋可人一眼就看出,那个穿白衣的男子方少文,跟同窗边走边聊。   宋可人紧走两步迎了上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只感到自己的双手发凉,见到方少文为何如此激动?方少文刚走到门口,无意间看到了宋可人,方少文的眼睛就像是被磁铁吸引住了一样,至此,同窗在耳边说的什么话,就听不清楚了。   同窗好友也意识到方少文的变化,忍不住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方少文的肩膀。   “你媳妇吗?挺漂亮的!”同窗说道。   方少文立刻伸手拍了同窗一巴掌,笑着骂道:“别浑说。”   话虽如此,但方少文的脸上,却露出一种外人难以捉摸的微笑。那微笑,似欣慰似炫耀似得意。他立刻离开同窗好友,走到宋可人的身边。   “你怎么来了?”他问。   方少文的语气很温暖,就像是今天的阳光一样,温暖的走进人的心中。包裹着宋可人的心,像是一双小手一般。   宋可人笑了笑,大方的问道:“你有时间吗?我,其实有件事儿想要求你帮忙。啊,对了,这是咱家自己做的点心。你尝尝。”   方少文微笑着从宋可人的手中接过了小包袱,阳光打在方少文的脸上。他的皮肤略显苍白,不死周恒那般的黝黑。也许是长时间在屋子里躲避阳光的结果吧?这样点苍白,显得他有些病态。   “谢谢。”方少文说。   两人走到周勇的车上,方少文下午还要上课,不便久留。宋可人便也没强拉着方少文去吃饭,方家的小厮还在那边等着接少爷回家吃饭呢!   宋可人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哎,似乎每次见到方少文都是在求他。说真的,他们俩能有什么交情?   无非是,方少文的车坏了,坐在周家杂货铺的门口讨了杯水喝。也正是因为这碗水,方少文跟宋可人似乎就缠在了一起。   他救了她,还给周家找了生意做。现如今,周家出事儿了,她又来求他。连她自己都感觉十分不好意思,他能答应么?   方少文轻轻的拂了拂衣袖,那白色的士子服上没有一丝的尘土,越发显得他儒雅中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恬淡与宁静。   “其实……”宋可人刚从嘴里挤出两个字,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怎么好意思开口?   周勇将马鞭子放在了一旁,卷起了他那深蓝色的衣袖。   “其实,我们有事儿想求你。我弟妹不好开口,哎,主要是因为总麻烦你帮忙。”周勇一面挽袖子一面说道。   方少文赶紧笑了笑,安慰道:“这有什么?都是一个村子的。有什么事儿,你们直说就是了,如果我能帮忙一定尽力!”   方少文这话说的客气而真诚,这样一说,宋可人更不好意思了。她眨了眨眼睛,沉下心来说道:“其实,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大嫂子遭歹人无限,被抓进去了。我们……”   宋可人说道这里,低下了头,咬了咬嘴唇。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你能不能帮我求求你姑姑?看看能不能……”   宋可人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用勇气说下去。这年头,跟衙门打交道不需要用钱吗?可他们上哪儿去弄那么多的银子去?   没有银子,除了天王老子来了,谁能帮得了苗兰儿?   “行,这件事儿到不难。我去说说看,至于能不能成,还要看他们。”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抬起了头,露出了感激的目光。周勇对于方少文的举动也甚是感激,连忙抱拳。方少文连忙摆了摆手,笑了笑,拒绝了周勇的客套。   宋可人、周勇两人回到家后,趁着众人都在,便将恳求方少文帮忙之事说与大家听。周唐氏心中五味陈杂,面露悲伤之意。   周张氏到是无所谓的样子,她一辈子受婆婆的欺负,心里早已经将周家的事儿仍在了一边。用现在的话来说,周张氏心里有了阴影后,久而久之的就压抑的有些病态。   除了自己的儿女,剩下人的利益,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到是周克,一听完宋可人的话,立刻就急了。   “谁让你们去的?你们问过我没有?那婆娘跟人有染,往后我这面子往哪儿放?你们还要把她救出来,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得罪了你们了是怎么着,你们要这么害我?”   周克这一番话话音未落,大家不仅面面相觑额。   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周唐氏躺在古色古香的床上,其他的人或是坐在椅子上,或是坐在脚踏上。两张桌子上摆满了茶杯,高高的胆瓶中一只最新绑好的鸡毛掸子上,绿色的大公鸡毛直挺挺的,墙上的一幅画上,一个梳着发髻的老头正怡然自得的掉着鱼。旁边有一首陶渊明的诗,这一切凑在一起,俨然是一副悠然的田园景象。   就在一部分人享受着初秋的阳光时,周克这一嗓子,打断了大家的清梦。   在一片惊慌中,方芳最先反应过来,她几乎脱口而出:“大哥,你,你该不会想要休妻吧?”   此话一出,宋可人就打了个冷战。   你仔细分析周克的话,他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大哥,你不能这样。你冻伤的时候,大嫂里里外外的伺候,你忘了吗?她几乎整夜不眠不休的守护你!”宋可人脱口而出。   周克冷笑了两声,歪过了头去。   周唐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头,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   你看,初秋时节黄昏的阳光,像是金子一般洒在大地之上。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呼唤着伴侣回家,一个小小的巢承载了两只小鸟的爱。一个小小的家,承载了两个人的爱。   可是,当一只鸟要飞走的时候呢?   ……   第四十九章 私奔(上)   苗兰儿被抓进监狱那年,她跟周克的大女儿周晓晓已经十三岁了。乡间的姑娘比不得城里的姑娘,十三岁的周晓晓微微显得有些瘦弱。虽然如此,她却跟她的姑姑一样,保持着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   谁也说不清楚,这种傲气从哪里来。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周晓晓往后一定是个美人的坯子。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眨眼时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周晓晓性格内向,很少与人交流,整日穿着他娘穿剩下改过的衣裳,那些衣裳里,大部分都是深颜色的,就连裙也如此,远远的看去,她总像是个没长开的妇人。   过年时给她做的衣裳她总舍不得穿,那绿色的或者是黄色、红色的衣裳总是透露出过年时的喜庆。她跟妹妹一起住在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房子小的只容下了一张床跟两把椅子。她的衣物常年都在床边的大红柜里整整齐齐的,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拿出来穿一穿。这跟她的妹妹正好相反,她每每周多多是,有一件穿两件。她娘还没给她做呢,她就问她娘要,她娘给她做了,她立刻穿在身上,没一个下午,跟同村的小伙伴玩耍,划破了衣裳,回来又哭又闹,她娘说她两句,她竟然把衣服剪成了碎片。   第二日,接着缠着她娘给她做衣裳。   周晓晓懂事儿听话,十几年来,一直被爹娘的压制着。所以骨子里有一种不常见的压抑的叛逆,一面听话,一面在心中逆反。   而周多多,大约年纪还小,只顾着一味的人性,在加之也知道自己不是男孩儿,所以,更是任性胡来。用苗兰儿的话说,简直就是个泼皮户。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别看周晓晓听话,但就连周克都说,自己可能是偏疼周多多多一点。   也正是这个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却在苗兰儿被抓走后,作出了一件惊天大事儿。   这事儿,还要先从村子东头的老孙家说起。   老孙家有个宝贝儿子,叫孙铭起。老孙家虽然已经败落,但是孙寡妇却将这儿子当成了宝贝。那一年,孙寡妇的儿子孙铭起十六岁,比周晓晓大三岁而已。   在孙寡妇的保护下,孙铭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跟着周恒、周茂等人上学读书,虽然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倒也是个读书的苗子。   孙铭起大小就认得周晓晓等人,特别是周晓晓,两人也算是两小无猜,光着屁股长大的情分,别人是无法体会的。   周晓晓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特别是见到了楚楚跟周恒的情感发生的变化。周晓晓对孙铭起的情感更加的忐忑,生怕家中反对她跟孙铭起在一起。   想一想,周家的事儿是够乱的,周晓晓跟周茂也不过相差四五岁。在这种家庭中,周唐氏一手遮天,周张氏满腹抱怨,苗兰儿跟方芳钩心斗角,周晓晓在一种无人认真理会的状态下,慢慢的出落成一个小美女。   十三四岁本不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可她从小就见惯了事事非非,难免比别的孩子还要早熟一些。   孙铭起,就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当然,孙铭起对周晓晓也是情有独钟。他喜欢周晓晓身上那股神秘而清高的气质,因她与他的娘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所以,才更加的可爱。   却说,那一日苗兰儿被官府抓了。周晓晓的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她一下子就变得落落寡欢,心中无限的自卑。   那一日,她与妹妹坐在一起,复习着前天晚上四叔周茂教的那几个字。   忽然,周多多放下了手中的绣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埋怨道:“姐,你说我们往后怎么见人呐……娘也真是的,跟那孙老四……哎呀,脏死了!”   周晓晓立刻狠狠的将手中的绣活仍在了一边,立起了她那双圆而明亮的眼睛,怒道:“你不要浑说,她是你娘,别人怎么糟蹋她如何,你不能糟蹋她!”   周多多的脸腾一下的就红了,可她嘴上不输人,立刻反驳道:“既然不想被别人瞧不起,那就别做么!”说完,周多多拂袖而去。   周晓晓潸然泪下,眼泪滴到裙子上的连理枝,像是初春时节的露珠。周晓晓跑了出去,躲在村口,等着孙铭起一放学,周晓晓就冲了上去。   孙铭起是个眉清目秀的好男孩儿,一身士子的白衣上,溅上了周晓晓的泪痕。孙铭起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周晓晓钻进村头的小树林。   一进小树林儿,周晓晓哭得更凶狠了。   孙铭起可急了,这怎么话儿说的,一会人家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周晓晓却狠狠的抓着孙铭起的胳膊。   “过去,你说想离开这里是不是?现在,现在你带我走好不好?”周晓晓哭着说道。   孙铭起立刻舔了舔嘴唇,他上次被先生骂了以后让娘打了一顿,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事情过去了,何必,何必那么较真么!   “你,你到底怎么了?”孙铭起问道。   周晓晓咬了咬嘴唇,将这两日发生之事,一一告诉孙铭起。一面说,一面哭。哭道最后,孙铭起生怕她哭瞎了眼睛。   “你快带我走吧,离开这里,我一点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现在一出门,就能感觉到人们用异样的眼神瞧着我!”周晓晓说。   孙铭起舔了舔嘴唇,他是孔圣人门下,君子么,要有君子的样子。所以,至多也不过是轻轻的拍了拍周晓晓的手。   “你别乱想,他们怎么会看不起你?”   “你带我走好不好?”   “……”   “孙大哥,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你了……孙大哥……”   周晓晓哭得可怜,就算心是石头做的人都会立刻被她的泪水冲散心中的阴霾,更何况,孙铭起早已经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初懂情感的人呢?   他挺起了胸脯,心中暗暗说道,我是个男人。   “孙大哥……”   孙铭起目光坚毅,十分坚定的说道:“妹子,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随着你的意思带你去!”   “孙大哥……”   周晓晓当时感动不已,一颗真心,便托付给了这个微微文弱的书生。   可孙铭起没一会就后悔了,家中,他的娘孙寡妇正算计这小账。过去孙家那荣华富贵之后,倾倒的大厦只留下了他一颗独苗苗。如今,他这个独苗苗要走了,他娘咋办?   一想到这里,孙铭起立刻后悔了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   可的周晓晓不知道孙铭起的花花肠子呀,一想到自己能离开这个家,周晓晓心中乐开了花。回到家中,背着妹子跟叔叔婶婶,偷偷的收拾了小包袱。   包袱中有她没怎么穿的衣裳,也有她偷偷攒下的私房钱,对了,还有两个肉包子。孙铭起最爱吃这种牛肉的包子,今儿家里开荤,正好给孙铭起留着。   等周晓晓都收拾好了,第二日一早,在村口等着跟孙铭起商量何时动身时,却等到了孙铭起拿着包书的小包上学的模样。   周晓晓哪里依?又哭闹了一场,说什么,都要孙铭起陪着自己离家出走。孙铭起最初不肯答应,但是,实在拗不过周晓晓,最后,还是同意了。   就在宋可人求方少文帮忙的那天晚上,周晓晓计算着大家都入睡了,自己偷偷的出了门,毫不费力的翻过后墙跑了出去。她一路狂奔,路上摔了两次,差一点掉了鞋。跑到了小树林儿里,见后面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个孩子,心里发慌么。   这一慌乱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小树林的深处。周晓晓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小树林的深处……多年前,不是有个……不是有个女人吊死在这里么?   等等,她好像,她好像就死在前面……   对,你看,今晚月明星稀。月光像是银沙一般,轻轻的铺在地上,朦朦胧胧的,像是眼前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周晓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轻轻的捂住胸口,只觉得眼角边像是有什么白白的东西。猛然的一抬头,只见,不远处,树上,一条红色的腰带上挂着一个白衣尸体。   清风吹过,那尸体,随着风,轻轻的摆动……   忽然,那尸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眼见着就要冲到周晓晓面前,周晓晓惊叫出来,连忙浑身就往后奔去。   她一面跑,一面不停回到望去,只见,那东西越来越近。周晓晓那腿竟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抬都抬不动了,周晓晓再也不敢看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瘫坐在地上。   只道身后那东西立刻冲过来吃掉自己,周晓晓立刻万念俱灰。   “啪”的一下,只感到肩膀上多了个东西。周晓晓心说,这下完了,一定是那东西找上来了。天呐,这可怎么办?我还没等离家出走呢,就丧生在鬼怪的口中?   周晓晓将心一横,死就死了,早死早托生!   正这样一想,忽然,听到一个人说道:“你怎么才来呀,我都等你半天了,这树林子里有点诡异,咱们快走吧!”   第五十章 私奔(下)   周晓晓打了个冷战,缓缓的回过头去,这才看到,那白影不是别人,正是就孙铭起。不禁“哇”的一声失声痛哭,抱着孙铭起的腿就不起来了。   孙铭起心急如焚,他娘有半夜起床为他盖被的习惯,若是此刻起夜发现他并没有在屋里,他娘还不是要急死了?   他没好气的拖着周晓晓起身,嗔道:“赶紧起来,现在哭个什么劲儿。赶紧的,咱快走吧,再不走,一会来不及了!”   周晓晓被自孙铭起这般一骂,不禁的清醒了三分,抹掉了脸上的泪珠,回头看了看,后面没有东西跟着,这才想起来问道:“奇怪了,你刚刚跑到里面去做什么?   孙铭起举着包袱,冲着周晓晓晃了晃。   “你昨天不是把包袱藏到里面里?我刚刚去把包袱拿出来,快,别说这么多的废话了,赶紧走吧。再一会就来不及了!”   周晓晓点了点头,连忙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她说道:“我腿软!”   孙铭起登时就急了,好么,你这时候腿软,让家人把你抓回去了,看看你还腿软不腿软!   “赶紧走,你要是不走,我回去睡觉了!”孙铭起怒道。   周晓晓也顾不上腿软了,哭着说道:“别,别把我丢下……”   “那就快走吧!”   周晓晓跌跌撞撞的跟着孙铭起,孙铭起此时也顾不得孔夫子的教育,拖着周晓晓两人一同往外走,周晓晓被刚刚那一吓,三魂丢了两魂,身上哆哆嗦嗦的不听自己的指挥,像是筛子一般,浑身没劲儿。可她也不敢跟孙铭起说,生怕孙铭起丢下她,不带着她走。   两人一路小跑,孙铭起左手拎着包袱,右手拉着周晓晓,甩开了小腿儿拼命的向大山的那头跑去。   这小村落,本是盆地,四面环山。虽是半夜,但孙铭起仗着男人天生的辨别方向的能力,顺着北斗星的方向,带着周晓晓冲过去。他只觉得那路为何如此漫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他内心焦急,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跑不到山脚下。   周晓晓一面哭一面跑,没一会就岔了气,捂着肚子竟一步也跑不动。又害怕孙铭起不带着自己走,只有一面捂着肚子一面跑。   两人跑了也不知道多久,这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凉气,虚汗不停的流出来,浑身上下像是被使了蛊术,竟不得一点力气。孙铭起再也跑不动了,这才寻了个树下,两人随即就摔在地上,身上软塌塌的。   周晓晓蜷起身子躺在孙铭起的身边,此刻,她几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样,腹中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背过气去。   孙铭起可不知道这些,他只担心,他娘有没有起床。正想着,忽然发现身下有一块石头。他挣扎着伸出一只手到身子底下去,摸到一块不小的石头,他挪着将那石头摸出来,猛然觉得,身子底下有些纸。   孙铭起连忙站起身来,只见,他身子底下的竟然是一打叠好的黄纸,那,那,那是给死人烧的黄纸……   孙铭起拿着纸往后退了几步,只见,周晓晓正躺在坟堆上乎乎的喘气。   月夜风高,树影婆娑,初秋的夜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到。这季节,正应该是蟋蟀叫、蛐蛐闹的时候,就连他们跑过来的这一路上,都能听到蛙声鸣叫。为什么,单单到了这里,竟什么动物的声音都没有了?   孙铭起抬头望去,却见,柳树下黑乎乎的一团。像是一团浓郁的夜色一般,缓缓的,缓缓的向周晓晓袭来。   孙铭起登时大叫一声,抬腿就跑。周晓晓吓了一跳,立刻爬起身来,一个没站住又跌了下去。孙铭起回头一看周晓晓跌倒,又瞧见那后面的黑图冲了上来,撒丫子开始跑到,丢下了周晓晓一个人。   周晓晓慌张的向后看了看,这一看,她差一点昏死过去……   孙寡妇半夜给儿子去盖被子,忽然发现床上没人。以为儿子出去上茅房了,结果孙寡妇左等右等渐渐的困了,索性躺在了孙铭起的床上。   这一躺下,就是第二天早上才醒来。见儿子竟不再床上,孙寡妇登时大骇。以为儿子掉进了茅房中,她紧忙跑去看。   茅房中空无一人,也没有地倒进去的痕迹,又跑到自己的房间里,还没有人。这才开始担心,觉得儿子是让半夜出来的妖怪给吃了。   里里外外的找儿子,忽然,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   孙寡妇打开一看,自己不识字呀。又连忙求了邻居会识字的小伙帮忙看看,这封信一念完,孙寡妇登时就晕了过去……   周晓晓在周家一向没什么地位,第二日清晨周多多醒来时见自己的身边没有人,也到没太在意,以为周晓晓是起来早了。   周家的习惯一直是两顿饭,几乎是不怎么吃早饭的,所以,家里少了一个人,并没有谁感觉的出来。   宋可人一早上就张罗着这两日发货的事儿,还要为周唐氏熬药。外加上顺便担心送礼的银子,周恒周茂上学去了。周克自从苗兰儿被抓,就彻底的颓废了,整日只是打麻将。所以周勇只好帮忙照看庄稼。   周多多一个人在屋子里做绣活,姐姐不见了,她还以为周晓晓出去玩儿了,心中不免三分生气。   一直到孙寡妇拿着孙铭起的信来到周家之前,周家的人都不知道家中少了一个人。   孙寡妇一进周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惊得周家的人都跑出来瞧,宋可人只见过孙寡妇几次,她忽然跑到自己家哭,难免有些害怕。   方芳跟孙寡妇甚熟,立刻迎上去。   “大姐,好端端的,你这是……”   孙寡妇哭的说不出话来,将手中的信塞到了方芳的手中。方芳识得几个字,瞧了一眼,又递给宋可人。   两人不禁面面相觑,立刻喊周多多出来。   “多多,我问你,你姐姐呢?”方芳紧张的问道。   周多多被问的一头雾水,纳闷儿的说道:“不知道呀。”   “我问你,你姐姐昨儿晚上在家吗?”宋可人问道。   “在呀。我俩一起睡觉的呀!”多多说。   “她说啥奇怪的话没有?”宋可人问。   周多多抓了抓脑袋,想了半日。   “我姐姐昨天晚上就跟我说,家中如今不太富裕,叫我不要随便问娘跟婶婶们要东西。还有,叫我好好孝顺奶奶跟娘,爹的年纪也不小了,往后还要靠我孝顺……”   周多多的话还没说完,宋可人一拍大腿,痛心疾首的说道:“完了……”   “什么完了?”周多多问。   “我问你,今儿早上你姐姐在哪儿?”宋可人问。   周多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呀……”   孙寡妇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上前扯住了周多多的衣领。   “你,你还我儿子……”   宋可人等人大惊,立刻连拉带扯的将孙寡妇拉开,宋可人一把将周多多护在身后,免得孙寡妇在冲向这个无辜的孩子。   “大姐,到了现在这时候,咱们就别说这个了,赶紧找人吧,找人才要紧!”宋可人连连劝导。   孙寡妇立刻白了宋可人一眼,哭着喊道:“找,上哪儿找去?你们说说,我容易吗?我一个寡妇,将儿子拉扯到这么大,眼见着儿子要成家立业了,你们却使了个阴招子将我儿子骗走了。你们……你们怎么那么狠毒呀,我的那个儿子呀,你也不想想你的娘。你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了娘。跟那杀千刀的狐狸精跑了,我的那个儿子呀,你信里说要娘好好过,娘咋样好好过呀。我的那个儿子呀,你看不到娘的眼泪吗?还是看不到娘的心疼呀。我的那个儿子呀……”   “行了,别吵吵了,我们指定把他们找回来!”宋可人担忧的说道。   别说,这一声不太响亮的狮子吼还真起到了效果,孙寡妇鼻涕眼泪混了一脸,抬着头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心疲惫。   “我们尽力把他们找回来就是了,你儿子是宝贝,我们家的姑娘也是宝贝。谁不是手心手背一样疼?我们家的姑娘也是大家的心头肉!”宋可人抢白了几句。   虽压下了孙寡妇的混闹,宋可人心里却拧成了疙瘩。   找,上哪儿找去?瞧着信上的意思,俩人是半夜跑的,如今都晌午了,他们俩制定走出了大山去。   再说了,谁知道他们按照什么路线跑的?东西南北,按照那条路线找?   家中连个男人都没有,宋可人现在是唯一的主心骨。她咬了咬嘴唇,沉吟了一下。   “二嫂,这件事儿暂时不能告诉奶奶。奶奶病着呢,走吧,先把孙大姐扶到屋里去,这事儿跟爹娘先说说,分析分析,咱从哪条路线去追他们去!”宋可人说道。   方芳点了点头,孙寡妇不用人扶,自己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多多白了她一眼,孙寡妇抬手就要打,宋可人连忙将周多多护于身后,他们家的孩子虽然不好,但也轮不到外人教训!这就是她宋可人的脾气!   第五十一章 有个暗恋的人(上)   几人来到厢房,正逢周张氏跟周光意都在。连忙将事情一说,周光意一脸的无奈,口中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一辈的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   周张氏只顾着流眼泪,先是大骂苗兰儿、周克,在接着,又哭天喊地的说起周晓晓的好。宋可人不耐烦的瞥了瞥嘴,你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知道周晓晓好,早干什么去了?   虽不耐烦,却也无可奈何。宋可人连忙安慰了几句,并跟周张氏商量,如何去寻周晓晓的下落。   周张氏登时眼睛一立,霸道的喊道:“找?怎么找?上哪儿找?谁去找?咱家的事儿这么多,谁空下手去找?难道,你要我老婆子跟你公公去找么?还是,叫周恒、周茂去找?”   孙寡妇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干了,立刻呼喊道:“你们老周家缺了八辈子的德,周晓晓那小狐狸精勾引了我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呀,你一岁没了爷,两岁没了奶,三岁没了爹,现如今,你还要丢下我这个孤寡的老婆子吗?我的那个儿呀,你真真是好狠那个心呀。将你这孤苦伶仃的娘丢下,跟那小狐狸精浪迹天涯。你也不想想,好闺女多了,他周家的闺女算是什么东西。你真是眼皮子浅,没见过漂亮姑娘。我的那个儿……”   “我周家的姑娘不是东西,你孙家的儿子是东西。我倒要问问你,他是个什么东西!”周多多伶牙俐齿,听那孙寡妇说她姐姐不好,立刻冒出这句话。   一句话,将那孙寡妇的哭声噎没了一半。孙寡妇何许人也,哪儿容得周多多如此戏弄?登时站起来就要打,周多多连连后退,不忘白那孙寡妇两眼。   宋可人哪儿容许孙寡妇随便动手,连忙说道:“你到底想不想找你儿子!你要是不想找你儿子,你就在这哭吧。”   “你们说的那叫什么话?我能不想找我儿子吗?我……”孙寡妇登时哽咽。   这一哭一闹搅和的宋可人更加的难受,她怎能不了解做母亲的心情?可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哭能有什么用?是放任两人去,还是将两人找回来,这才是重点。   宋可人十分佩服周晓晓的勇气,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身上这带了一二两银子就敢离家出走,她才十三岁,若是遇到坏人,孙铭起能保护她吗?   找!   一定要把周晓晓找回来,不能让她涉险!孙铭起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一没体力,二没经验,靠什么养活周晓晓?   想到这点,宋可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镇定的说道:“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他们找回来!”   “你疯了吗?家里这么多人……”   “娘,别忘了,她是你孙女!”宋可人说道。   周张氏的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瞥了瞥嘴,扭过头去。她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孙女么?只不过看不惯宋可人这般的张狂罢了。   方芳也同意去找,几人商议了一下。方芳一会到地里去找上周勇,两人西下,宋可人去学堂里找周恒,两人北上。周茂一会回家跟周克,一起东移。南面是村子。他们俩不肯能越走越向村里去。当然,为了排除这点嫌疑,孙寡妇往南去寻找。   商议好后,宋可人跟方芳立即起程。周张氏见家中只剩下自己跟相公,心情到也轻松了起来。几十年里,她一直跟婆婆居住,被婆婆骂的习惯了,整日绷紧了神经。好容易得了空,她能好好歇歇了。   宋可人心里着急,盘算着,若是他们一宿半天都在赶路的话,现在已经翻过大山去了。哎,这两个倒霉孩子,你们俩就算是离家出走,也要多带点钱呐!更可恨的是那个孙铭起,孙寡妇说,他身上只有几十个大子儿!   天呐,你是要吃软饭吗?要周家如何把周晓晓托付给你?   宋可人一面走,一面在心中暗暗咒骂。   还未走到村口,就见着一辆马车冲着自己跑了过来。宋可人连忙躲开,哪儿想到,那马车竟然在自己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宋可人烦躁的白了那马车一眼,却见,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   那人身着白衣,阳光下,那如雪的白衣微微显得耀眼。绝世孤傲、白衣如雪?若在背着一把剑,岂不是那绝代的剑客西门吹雪?   当然,他骨子里没有西门吹雪的那股傲慢劲儿。微微一笑,反而显得十分谦逊。   “无巧不成书,正要去找你,想不到这这里遇见了你。”那人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风吹过,轻轻的拨弄起她的长发。谁说过,头发乱了,或是水面皱起鱼鳞似的锦?   “方公子,你找我……”   “恩,我跟姑姑说了那件事儿。只怕,不是那么好办。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这话不是一言两语能解决的,不如坐下来详细谈?”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只好无奈的说道:“今日只怕……哎,方公子不是外人,其实,我家出了点事儿……”   说着,便将周晓晓出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方少文一脸的焦急,宋可人为了维护自家的颜面,只说了周晓晓出去砍柴不见了踪影。方少文一听,简直比周晓晓的爹还着急。   “小五子,你先回家去,我去跟三嫂找一找。”方少文说。   猛然被人叫三嫂,宋可人一时间还转不过弯来。好像这名字跟自己没啥关系,但确确实实又是暂时自己的代号。   虽她本欲推脱,但见方少文那一脸的凝重,又不好意思拒绝。方少文又安排人去等候周恒跟周茂放学,宋可人抿了抿嘴,心说,往前走走看也好。并一再吩咐那小厮,叫周恒一放学就赶来。   宋可人没有想太多,一来是方少文乃大户人家的公子,知书达理,二来,周家每每有事,方少文都不予余力的出手相助,这份情谊,宋可人实在无法拒绝。最重要的,她知道周恒一定会跟来,到时候,还担心什么呢?   事后想一想,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赖周恒?   方少文跟周晓晓一路快走,他们俩奔着山的方向去,马车等一概用不上。只能靠两人走,宋可人的心七上八下的,生怕周晓晓出点什么事儿。   没一会,两人便走到了昨晚周晓晓跟孙铭起停留的树林中,宋可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林子边上的一条黄帕子,她三步并成两步,急速奔上前去,一把抢过帕子。   “怎么?”方少文赶紧问道。   “是……是晓晓的,昨儿白天还瞧见她那这条帕子……”宋可人说着,竟要哭出来。方少文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宋可人虽然担忧,但也不敢过多表露。赶忙收起帕子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方少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等等三哥吧。”他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可心急如焚。这周恒怎么还不来?能在这里发现周晓晓的手帕,说明她昨天晚上是沿着这条路走的,此刻若马不停蹄的追下去,应该能找到周晓晓。可耽误时间的竟然是周恒,宋可人此刻别提多气了。   恨不得打那周恒两巴掌,平日里磨蹭也就算了,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磨磨蹭蹭的?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眺望。眼前不就是宋晓晓一直好奇的大山吗?据说,居住在这里的世世代代,很少有人翻越这座大山过去,很少有人知道山后面是什么。也很少有人说起山后面的事儿。   这山应是秦岭山脉的支系,早年还有人在这里打猎时遇到过狼……   宋可人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心里立刻就像是塞满了石头。   有人遇到了狼,天呐,那周晓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不行,赶紧走吧。   他NN的,这年头也没手机,要怎么联系周恒?幸亏身边有树皮,宋可人捡起了一块树皮,伸手掏出火折子点燃,熄灭后,用像炭一般的树皮在另一个树皮上写下“进山,妻可”。   “走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本想等一等周恒,见宋可人心急如焚的样子,连忙从石头上站起身,挥了挥衣袖拂去身上的尘土,两人一同向前赶路。   一路上,方少文见宋可人一脸的焦急,心中一动,笑了笑,搜肠刮肚的寻找逗乐子的笑话,可他的脑袋竟像是空的一样,寻不出一个好故事。   一进山脚下,顿觉不大一样。这里的草竟长到了腰那般的高,周围也没有路,偶尔能看到几个凌乱的脚印。   方少文忽然拉住了宋可人,摇了摇头。   “你小心点,瞧瞧,你脚边!”   宋可人一低头,登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宋可人的脚边竟躲着一只半尺长的大老鼠,那老鼠竟也不怕人。见宋可人让来了路,那老鼠大摇大摆的缓步走过,不忘回头看看宋可人。仿佛,讨厌宋可人挡了它的路一般。   “山里什么都有,要小心才是。我虽然读死书,不过,这些事情还算知道一些。”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感激的看了看他,心说,方少文还真是人好,自己家跟他非亲非故的,还肯帮忙。这样的邻居,还真不常见。   第五十二章 有个暗恋的人(中)   方少文轻轻的拉扯着宋可人的衣袖,自己走在前面,让宋可人走在后面。两人这般缓慢的前行着。   天知道这里的草为什么长的如此高大,草丛中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物,一个不小心,宋可人只听到“啪”的一声,接着,一股发麻的感觉一瞬间从脚底冲上心头,随即,直逼大脑。   方少文见宋可人忽然停住不走了,连忙回头。   只见,宋可人两眼发直,一脸的惨白。   “啊,你这是怎么了?”方少文惊道。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挪开了一只脚,方少文不禁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通体灰色的甲壳虫,被宋可人一脚踩扁,那甲壳虫足有半只手掌那么大。   “吓死我了……”宋可人惶恐的说道。   方少文心中一动,不禁的仔细瞧了瞧宋可人那张清秀的脸,忍不住的松开宋可人的衣袖,转而拉着宋可人的手。   “放心吧,有我在……”他说。   宋可人看着方少文,方少文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的明亮,他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那一笑,虽不似美人般倾国倾城,却充满了温暖。像是春日的阳光,温暖的打在你慵懒的心中,时而花香飘过,抚慰着你的心。   宋可人的心也感受到这样一股温暖。   方少文的手也很温暖,一股暖意从宋可人的手心传递过来。宋可人不禁的害羞了,绯红了脸,垂下了眼睛,不敢去看方少文。   “走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拉着宋可人的手,心中微微高兴。他早就从小厮的口中打探到周家的虚实,知道宋可人跟周恒是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也知道,宋可人以后是要离开周家的。所以,才敢这般的明目张胆吧。   这还得感谢楚楚,因楚楚对情敌的详细了解,方少文才有了这种机会。也许,是大少爷独有的傲气,喜欢宋可人的与众不同?也许,是发自内心的情感吧。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清楚呢?   学堂里,老先生刚刚拿起书卷,这时,方家的小厮就慌里慌张的跑进去为周恒周茂两人请假。   小厮只说,周家出了事儿。周恒兄弟连忙收起了书,回了家。   周张氏见两个儿子一同回来,不禁吃惊。连忙说出家中发生之事,并告知,宋可人大致的方向。   周张氏不满意的说道:“是你媳妇去找你的,怎么换成了方家的人?”   周恒沉着脸,咬着牙,扭头就出去。此刻恨不得把宋可人抓来狠狠的打上一顿,竟然敢跟那方少文上山,还把他这个老公放在眼里么?   周茂见有热闹看,连忙跟上,一时间,竟忘了是去找周晓晓的。这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挂到了天空的正当中。方少文跟宋可人两人走到了大山的三分之一处,苏轼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两人的脑袋中,以为到了半山腰,不禁的有些兴奋。   宋可人最是高兴,要是能翻过这座大山去,她就能看到这辈子最想抵达的地方。一抬头看见了太阳,宋可人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方少文也有同样的感觉,便提议,稍事休息。方少文寻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从口袋中掏出帕子铺在石头上,接着,请宋可人坐下。   宋可人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遇到这般体贴的男子,让她在惊喜中伴着忧愁。惊喜的是方少文如此的体贴,忧愁的是,她担心自己喜欢上他。   方少文坐在宋可人的身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向远眺望,应该能找些野果子充饥吧?幸而这山中有瀑布、小溪,喝水的问题能够很好的解决。   宋可人也想到了温饱的问题,照这样下去,天黑之前他们俩注定要在山里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不行。也怪自己出来前没认真准备,早知道,应该戴两个馒头在身上不是?   方少文扭过头来,似乎想对宋可人说什么。忽然,他一脸的紧张。宋可人一震,连忙问道:“怎么了?”   “别动!”方少文说。   一面说,方少文用袖子包裹住手,忽然上前猛然扯下一条红色的虫子,狠狠的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两脚。   谁知,那虫子并未立即死去,临死之前,竟然“噗嗤”的一声喷出淡绿色的毒液,方少文立刻躲开,哪儿知道,还是没有来得及。那毒液溅到了他的鞋子上。   “啊……”宋可人立刻惊恐的叫了出来。   方少文又狠狠的踩了那虫子两脚,那虫子形似蜈蚣,身上长满了腿,同体暗红,一寸长,小拇指那般粗细。可它却不似蜈蚣那般坚硬的壳,说不上来是什么毒虫。   宋可人登时就吓的魂飞魄散,可也顾不得自己害怕,急忙抓着方少文的手,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了?”   方少文摇了摇头,额头上渗出了豆粒大小的汗珠,他努力的挤出一丝的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放心,没事儿。”他说。   “真的不要紧吗?那东西是什么?你快除去鞋袜,到溪水边冲洗冲洗吧。不要让那毒液沾到皮肤才好。”宋可人提示道。   方少文不禁的有些尴尬,他这辈子还没在除了他奶娘的女人面前脱过鞋子呢。在怎么说,自己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能……   宋可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害羞,她的脸微微的泛起了红晕。   “我在这里等你。”她说。   方少文这才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那可不要乱跑才是,大山里的,走丢了就惨了。我就到那边去。”说完,方少文一指,宋可人点了点头。   方少文一离开,宋可人就俯身低头看了看那虫子。这虫子真恶心,最让她无法想象的是,若是刚才这虫子咬了自己一口……   宋可人连忙摇了摇头,不敢想了。   不一会,方少文回来。他用袍子做了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装的竟然是几个野果子。那果子发散出一种诱人的香气,像是李子一样。   “来,尝尝。”方少文一面说一面递给宋可人一个。   宋可人笑着接过,却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方少文问。   “不知道晓晓那丫头怎么样了。”她说。   两人吃过野果,赶紧赶路。宋可人信心满满,希望能够在天黑之前找到周晓晓。可山路越来越艰险,越往上去,草越少,大块大块的黑石头,狰狞的暴露在阳光下。   石头上,偶尔有毒虫晒太阳。宋可人亲眼瞧见,一条花斑蛇懒洋洋的趴在石头上,方少文立刻用身体挡在宋可人的面前,两人小心翼翼的从旁边的石头上走过。   那花斑蛇大约吃饱了,肚子鼓鼓的,瞧见宋可人只是吐了吐信子,无所谓的继续晒着太阳。   猛然间,宋可人想起一个故事,早年她一个同学养了一条大蟒蛇。那蛇已经养到两米多长,可从某一天开始,那蛇竟然开始绝食。每日都要跟那同学一起入睡,说来也奇,从不蜷着身子睡觉。   后来,有一位懂蛇的行家指点迷津,原来,那蟒蛇是想吃掉他,每天晚上笔直着睡觉,其实,是在衡量自己的身子能不能装下他……   从此,她就对冷血动物没有什么好感。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免得在踩到什么东西。两人很快就犯难了,只见,两米高的山涧上横着一根天然的石梁,可那石梁摇摇欲坠。最可怕的是,那上面竟然横了一条蛇!   方少文攥起了拳头,狠狠的摇了摇牙,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寻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宋可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都知道蛇的反应速度是最快的,万一……   宋可人打了个冷战,忽然一把拉住了方少文的手。   “别,咱寻条别的路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此刻不免意气用事,轻轻推开宋可人。   “站远点。”他沉稳的说道。   宋可人越想越害怕,又说道:“咱在找条别的路!”   “要想翻过这条山去,只有这条路。”方少文说。   说完,方少文抿起他那薄薄的嘴唇,卷起了袖子,手中抱着那树枝,重上前去。那蛇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惊醒后抬起头“丝丝”的吐着信子。   就在那一瞬间,蛇像是弹簧一样的弹了起来,直逼方少文。宋可人惊得几乎都要叫了出来,只见那方少文挥动木棍,竟打中了那蛇。   那蛇忽然转了个身体,竟绕在了木棍之上,眼见着要发动第二次的攻击,方少文顺势将那木棍丢下了河中。   那蛇登时惊慌是错,就在掉入溪水中的那一瞬间,竟然张开了大嘴,似乎要咬这两人。   宋可人的脚一软,差一点摔在地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你,你这是何苦……”她说道。   方少文笑了笑,轻声安慰道:“这不是没事儿吗?”   说着,就拉着宋可人两人一同走上那小小的石梁,宋可人的一只脚刚刚迈上去,忽然感到背后一阵的阴风,猛然的一回头,突然一阵眩晕。   宋可人脚下一滑,竟然结结实实的摔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有个暗恋的人(下)   方少文猛然觉得石梁上一阵震动,下意识的回头去拉宋可人。这一拉不要紧,两人一前一后摔了下去。   那一瞬间,宋可人心说,完了。   “噗通”的一声,宋可人跟方少文一起掉进了水中,宋可人不会游泳的事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她眼睛一闭,只觉得背后一阵的疼痛,水立刻拥入了鼻孔。她连叫的余地都没有,立刻被拖入了水下。   宋可人心说,这回可完了。正当此念头冲入脑海之际,忽然一双大手推了她一把。宋可人的脸立刻浮出水面。   宋可人连忙大口的喘息,忽然,那手一松,宋可人又差点摔入水中。她慌张的喊道:“少文……”   “哗……”的一声,方少文从宋可人身边冒出了头来,方少文用一只手臂拖着宋可人,一只手伸出来游水。   宋可人心说游泳真是个力气活,她不停的伸着脑袋,只求赶紧上岸。可是,谈何容易?两边是笔直的山崖,虽然不高,但是几乎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小溪中水流湍急,方少文很快就体力不支。两人不停寻找能爬到山上的斜坡,逆流而上。宋可人疲惫的被方少文拖拽着,忽然她一阵的眩晕。只觉得眼前那东西为何如此熟悉?   蛇!   这不是正是那条刚刚被方少文丢进小溪里的蛇吗?这下可惨了,冤家路窄,怎么让他们碰上了?   宋可人连忙拉扯方少文,冲着不远处指了指。那条蛇,正悠闲的向他们两人游过来。方少文心中也是一沉,难道,是水蛇不成?   越是着急,脑袋里越是空白。忽然,方少文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缓坡,方少文拖着宋可人向那边游去。   那蛇似乎也发现了他们,立刻紧紧的跟了上来。宋可人一阵的心慌,心说,今儿出门时怎么没看看黄历,什么倒霉的事儿都让自己碰上了。   多亏方少文此刻沉下心来,没了命似的拼命的带着宋可人游泳。总算游到了对岸的缓坡,只见那蛇不满意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幸亏,不是条水蛇,不然,大概两人现在已经见了阎王。说来到也奇,难道,蛇都会游泳么?   谁知道呢,好在是捡回了命,两人瘫软的靠在山崖旁,再也起不来了。   方少文不停的喘着粗气,宋可人心中十分感激。这男人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光是这救命的情分,自己这辈子就还不完呀。   都是那讨厌的周恒,到了现在还不来。若是周恒在她身旁,她怎么会如此的慌乱呢?   一想起周恒,宋可人心中有些着急,心说,这山上的蛇这么多,周恒可别让蛇咬了呀。一阵冷风吹过,宋可人打了个冷战。   方少文瞧见了,连忙要脱下衣服给宋可人披上,忽然想起,自己也是水淋淋、湿漉漉的。   方少文抬眼看了看,这要找个山洞去将身上烤干才是,不然,两人一会就要受了风寒。   中医理论中,感冒是万病之源。那年头医疗水平有限,受了风寒很有可能会要了人的命。   方少文可不希望两人出师未捷身先死,虽然一身的疲惫,但是他还是缓缓的扶起了宋可人,   宋可人只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一样,只能给方少文添麻烦。到了此刻,她虽然有千万句感激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两人移动缓慢,方少文虽没有野外经验,但小的时候上来淘气任性的劲儿时,奶娘为了哄他,总说一些山后面的事儿。   奶娘的相公过去是一名樵夫,也曾到过这山上砍柴,记忆中,奶娘曾经说过,这山虽带着神秘的光环,但幸亏没有野兽、豺狼等物。   记忆中,奶娘曾经说过,这山里有不少山洞。若是能找到其中一个,避风将衣服烤干,岂不是很好?   两人托拖拽拽的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能找到一个山洞。正当宋可人失望之时,忽然看不远处杂草掩盖着黑乎乎的洞口。   宋可人赶紧拉了拉方少文的衣袖,两人欣喜若狂,连忙向那杂草丛生的山洞走去。方少文还不忘捡来一些树枝,宋可人从身上摸火折子,可是,哪里还有火折子的影子?该不会来个钻木取火吧?   正为难,方少文见旁边有一颗奇怪的树,却瞧那树上的花朵十分艳丽。方少文看了那花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上前去,摘下几朵花后,竟从后面摸出一团像是棉花一样的东西。   宋可人恍然大悟,原来,那竟是传说中的木棉树呀。   宋可人连忙接过木棉,方少文寻来了两块石头,对着宋可人笑了笑:“过去,我听老人们说过,自己也没试过!”   宋可人心说,你还真聪明。   两人抱着捡来的小树枝连忙走进那半人高的山洞,“蹭”的一下,一团黄色的东西从里面窜了出来。   宋可人一惊,手中的东西差一点掉在地上。不过,随即她就笑了出来。原来,是一只野兔子。   说来,方少文跟野兔子还真有缘,上次,捡回来的那只野兔子还样在厨房的笼子里呢。那兔子十分不老实,吃的多睡的多,一见到周恒就暴躁。周唐氏还等着那兔子长大,过年时给饭桌上添道菜。   原来,这山洞竟然是个大兔子洞?天呐,如此大的洞口,不但能进兔子,相信那兔子的天地狐狸、黄鼬等等都能进来吧?   宋可人来不及想这些,赶紧帮着方少文打火。方少文双手攥着石块,木棉放在一旁。他狠狠的敲击石块,用的力气不小,将虎口震得生疼。   蹦出来的火星有落到木棉上的,宋可人十分兴奋,连忙用手捂住木棉。可木棉没有燃烧,宋可人到感觉有些失望。方少文又弄了几回,木棉终于燃烧了起来。   两人对这仅有火星的木棉小心翼翼的,宋可人赶紧拿来一只小树枝,燃烧后,这才将小树枝放在大树枝上,两人连忙低头使劲吹,见火着起,宋可人一颗悬着的心才松了口气。   “一会火就大了,快把衣服换下来,考一考吧,不然一会会着凉的。”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的脸忽然红了,方少文说了这话后,脸也不禁的红了。他背过身去,先脱下了外衣,只留下中衣。用一根木棍将外衣挑起,放在火堆旁,这外衣刚好是一道不算完美的屏风,将两人隔开。   宋可人这才脱下外套,按照方少文的方法,遮住了自己。虽然湿淋淋的外套脱下了,但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宋可人靠在火边,浑身冻得发抖,水珠从头发上掉下来,一扭头,看到方少文同样在烤手。   火光渐渐的越来越明亮,宋可人靠在山洞壁上,没过一会,一股睡意袭来。宋可人心说,可能是太累了。没一会,她就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   冷,她只感到一阵一阵的寒冷袭来,不禁的抱住了肩膀。这时,只感到身边有一个温暖的、软软的东西,宋可人靠了过去。   宋可人竟越过衣服靠在了方少文的身上,方少文生怕挂衣服的树枝砸到宋可人,连忙将树枝放在另一旁。   宋可人像个小兔子一样蜷在他的身旁,激发了那心底里那股大男子主义的情怀。他不禁的抱住了宋可人,心中砰砰乱跳。低头看下去,宋可人的睫毛很长,她的眼睛很大。头发上还挂着水珠,那温柔的小嘴。   方少文咬了咬嘴唇,他虽算不上是个十足的君子,但总不能趁人之危。宋可人动了动身子,可能越来越冷了。方少文赶紧伸出一只手抱住她,两个人的温暖,在这个小小的山洞中产生了巨大的能量。   方少文低头看着宋可人,他心里已经起了变化。他忽然觉得,这女人需要他的保护,他可以用后半辈子来温暖这个女人。只要她愿意,他肯为她付出。   宋可人在梦里看到了周晓晓,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眼见着她要掉到悬崖底下,自己却定在里地上。   宋可人一用力,竟一下子张开了眼睛。原来是个梦,宋可人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她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方少文的怀中,不禁的害羞。   方少文刚要睡着,被宋可人一动碰醒了,揉了揉眼睛。   “啊,对不起,我睡着了。”宋可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方少文笑了笑,忽然一把抱住了宋可人。   宋可人大惊失色,连忙推开方少文。方少文一愣,随即明白,自己这样做未免唐突,连忙笑着解释道:“你这样会伤风的。”   “恩,这样挺好。”宋可人挪了挪身子。   一时间,山洞里充满了尴尬的气氛。   方少文捡起身边的树枝放到火堆里,看着火堆旁的泥土,却对宋可人说道:“我知道你跟周恒的事儿,早晚,你都是要离开周家的。难道,你就没有为自己打算一下吗?”   宋可人身子一震,尴尬了半日,随即,放下脸来,以及其沉重的语调说道:“这件事儿,好像不是在你管理的范围呢吧?”   “难道,你不觉得,在你的身边,会有一个人好好保护你,好好照顾你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不就是互相温暖吗?”方少文说道。   第五十四章 说不清楚的纠缠   宋可人的脸登时绯红,方少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暗示,他暗恋自己?宋可人不是笨蛋,听得出方少文的话,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火有点灭了。”宋可人说。   方少文会心一笑,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山洞,似乎……似乎确实有点不大舒服。   山洞中,除了火光的温暖,就是充斥着无垠的暧昧。方少文用树枝推了推柴禾,火的温度渐渐升温,两人脸上的温度,也随着气温而升高。   宋可人摸了摸衣服,还是湿乎乎的,要想等它彻底干,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宋可人心里有些着急,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你在想周晓晓?”方少文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说,也不知道这个熊孩子怎么样了。   “噗通”一声,一块石头砸到了水中。   一个女子狠狠的盯着水面,一条鱼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她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噗通”的一下,溅起巨大的水花。水花散去后,只见,一条鱼翻着肚子躺在了水面上。   周晓晓大喜,连忙捡起了那条鱼,三两步的跑上岸,摸过一块石头,将鱼鳞刮了下来。   周晓晓可比宋可人想象中的要坚强,却说,那日孙铭起与她坐在了一个坟圈子上。孙铭起见有异常,扔下周晓晓一个人跑了,周晓晓连滚带爬的跑出坟圈子,却发现,刚刚那吓唬人的不过是一只野猫。   可也正是那只野猫,让她看清楚了孙铭起。孙铭起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最可气的,孙铭起的身上还有自己的包袱。   周晓晓浑身上下只有二两银子,她本想算了,还是回家吧,人终究争不过命的。哪儿想到,此刻她已经回不去了。   原来,她没命的跑出坟圈子时,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跑到哪儿来。周晓晓害怕的要命,你看,天上那轮明月也像是跟她作对一样,朦朦胧胧的,发散着阴柔的鬼魅。   紫薇命相中,月亮明曰太阴。那个阴字,凭空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质。鬼不也是阴的吗?女人,女人也是阴柔的,所以……   周晓晓打了个冷战,所以,女人很容易被鬼上身?   周晓晓咽了口吐沫,四下,安静的让人心慌。天空中,云彩遮住了星星,只留下月亮如孤灯一般,月夜风高,不正是,不正是孤魂野鬼出来游荡的时候吗?   周晓晓的脑袋里,又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早年,周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她要叫他叔公的男人,死在了外地。据说,叔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花大价钱雇来了当地著名的赶尸人,以便自己死后,尸体能够叶落归根。   周晓晓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的午后。爹娘带着自己到叔公家里,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叔公的家人高兴的喊道,来了来了。   周晓晓当时也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忍不住好奇正脱开爹娘的手,跟着亲戚跑出去看热闹。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没把她吓死。   只见,那个不太熟悉的叔公,一脸的惨白。那种白,就像是脸上涂抹了面粉一般。叔公穿着奇怪的衣服,正以奇怪的姿势,一跳,一跳,一跳的冲着家中走了过来。   在叔公的前面,还有一个打着番摇着铃铛的男子。在叔公的后面,另一个男子端着一碗水……   随后,叔公直挺挺的跳到进了棺材中,那打番的男人连忙念叨了什么,叔公一下子就倒下了,他那张开的眼睛,也闭上了。   随后,赶尸人命令连忙下葬。可在周晓晓的脑海中,那奇异的赶尸场面,永远的挥之不去。   听说,很多赶尸人喜欢在夜里赶路。   周晓晓不禁的打了一阵寒战,你听,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铃声……   第二日太阳一出来,周晓晓才发现,自己竟在草丛里躲了一夜。昨天晚上,没有赶尸人的铃声,也没有妖魔鬼怪出现,更没有豺狼虎豹的鸣叫。平静的一个晚上过去后,周晓晓却筋疲力尽。   回家,还是继续前行?   周晓晓此刻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许是女孩子天生的不分方向,她无法辨别东南西北。幸亏太阳刚刚升起,到可以做个参照物。可有一点,她的家又在哪个方向呢?   周晓晓倍感茫然,顺着太阳走吧。才走了没多久,只感觉肚子有些饿。这一晚上连惊带吓的,也够让她受得。   此刻,她只恨那孙铭起,竟然丢下了她置之不理。   周晓晓在心中将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用在了孙铭起那死鬼的身上,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孙铭起,你个这个杀千刀的,你到底在哪儿呀!”周晓晓大哭着喊道。   孙铭起在哪儿?   昨儿晚上孙铭起与周晓晓失散,自觉有些过分,丢下一个女孩子在坟堆,似乎不是读书人该做的事儿。不过,他是真的害怕呀。   孙铭起躲到了草堆里,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他分辨了大致的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大约到了中午,便走到了昨天晚上两人休息的坟地。   周晓晓俨然不在了,孙铭起喊了两声,并没有听到周晓晓的回音。这时,他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掏出了周晓晓放在包袱里的馒头,啃了两口。   是去找周晓晓,还是回家?   孙铭起犹豫了一番,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回家去吧。   也许,周晓晓害怕,此刻已经回家了?对,一定是这样,如果她没回家,还能去哪儿呢?   想到这里,孙铭起挺起了胸膛,大步流星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宋可人又睡着了,她靠在了方少文的身上。方少文昏昏沉沉的,靠在宋可人的头上,两人就这般昏昏欲睡。   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声音。方少文立刻惊醒,以为是有蛇或野兽。可细细一听,却听有两个人说道:“三哥,你确定三嫂是顺着这条路走的?”   方少文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周恒、周茂两兄弟?   可不,果然是周恒、周茂两兄弟。两人才赶到山上,周恒也没看见宋可人在树林里的留言。他只是凭着直觉,认定宋可人走的这条路。   两人走过石梁前,周恒在草丛中发现了宋可人的帕子,这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直觉。说来也奇,周恒这人平日里木讷的像块木头,此刻脑袋中却忽显灵光,认定了自己的直觉。   两人匆匆赶路,却不知宋可人就在他们附近。这不,猛然间,周恒瞧见不远处的山洞中,有一白衣男子,不禁心头一震,心说,难道,大白天的遇到了鬼?   常人都说,鬼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可也不尽然,据说,正午十分阳气最盛,只要一过正午,阳气渐衰,某些鬼就会躲在你家的角落中,等待黑夜的降临……   周恒不禁的停止脚步,此时,周茂也看到了山洞中,一闪一闪的白衣。两人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怕鬼,装着胆子冲那边走去。   周茂有些害怕,不禁问道:“三哥,你确定三嫂是顺着这条路走的?”   周恒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没瞧见你三嫂的帕子吗?肯定是!”   正说着,两人距离洞口越来越近。方少文连忙推了推宋可人,宋可人从昏睡中醒来,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方少文。   方少文紧张的说道:“周恒来了!”那表情,像是偷情一样。   宋可人揉了揉眼睛,缓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惊喜的说道:“周恒来了,在哪儿?”   正说着,忽然,挂在火旁的白衣一动,紧接着,两个人钻进了山洞。这山洞的洞口本来很小,这两人一挡,将光线挡住。   顿时,山洞里暗了下来。   “三嫂?”周茂惊喜的喊道。   宋可人笑了笑,对周茂说道:“你们来的好慢,等的我花都要谢了。”   却见,那周恒一脸的沉重,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五十两银子一样。他瞧那方少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作为君子,又没办法对方少文发脾气,只好将那脾气发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我们来的太极是了吧,你看看你,像是什么样子!宽衣解带的,丢进了周家的脸!”周恒怒道。   方少文一听这话,连忙解释。   “周兄多虑了,我与三嫂两人,刚刚不慎落水。故,再次打尖将身上衣物烤干。小弟虽算不上君子,但对三嫂的一向尊敬……”   “你是说我小肚鸡肠?”周恒更怒。   宋可人瞥了瞥嘴,不耐烦的说道:“刚才我落水,若不是得方公子相救,现在,你就等着为我收尸吧。我浑身是水,若不将身上衣物烤干,那一定会受风寒。到时候,你一定又有话说。总之,我做什么都不对!”   “你!”周恒被宋可人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每次都这样,你从来都不把我放在心上。我是死是活,是好好的还是受伤了,你都不放在心上。来来回回,都是周家的面子。原来,周家的面子比人命还要重!”   第五十六章 争风吃醋   “你浑说什么?我不是担心你被外人欺负吗?”周恒一面说,一面瞥了方少文一眼。   宋可人还欲反驳,周茂开了口。   “三哥、三嫂,你们俩别在这里打情骂俏了。三嫂,你找到晓晓没有?”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没有,我跟方公子一路追过来,却没有看到晓晓。如果她是沿着这条路走的,此刻距离我们应该不会太远。”   周茂咬了咬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也许,她根本就没走这条路。”   宋可人打了个冷战,最担心的事儿居然被周茂说出来了,这让她心里甚是不爽。上山的路能走的只有这一条,剩下的路,不是山涧就是悬崖。老天保佑,各类神仙,从玉帝的二大爷算起,一直到看守南天门的哮天犬主人的三哥,你们一定要保佑周晓晓呀,可万万不能让她遭遇意外呀!   方少文沉吟了一下,扯过外面还没有完全干的袍子,披在了身上。又温柔的拉过宋晓晓的外衣,轻轻的披在宋晓晓的身上。   那样子、那动作,只有对自己最爱的人,才能如此的温柔。   登时,就打翻了醋坛子。周恒对方少文怒目而视,周茂在一旁幸灾乐祸,宋可人也有点尴尬,这方少文不是火上浇油吗?   周恒冷笑了两声,那不太中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宋可人知道这回没准俩男人得打起来,她自己赶紧跑出来打圆场。   “咱们赶紧走吧,去寻晓晓。这孩子也是,荒山野岭的,自己不害怕吗?”宋可人说。   周恒立刻反驳到:“她有个小情人怕什么?”   宋可人扬了扬眉毛,这明摆着是指桑骂槐,有外人在,宋可人不好发作,只好忍下这口气,对大家说道:“我们赶紧走吧。”   几人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夕阳西斜,原来,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甚是好看。   宋可人不禁回头看看这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山洞,这一回头,宋可人差一点没喊出声来。   夕阳的光线从一个另类的角度射进了洞口,宋可人清楚的看到,洞里,洞里竟然有一口棺材。她不仅的打了个冷战。难道,刚刚自己就跟棺材睡了这么久?   汗!   原来,这山腹里本是前朝某达官显贵的墓葬。却被盗墓贼盯上了,那棺材,本应该在山腹之中,却被移到了这里。宋可人他们所呆的山洞,原来竟是一个盗洞。   宋可人不禁的有些害怕,难道,棺材里有僵尸吗?也许,那棺材根本就是自己,一点一点一点的挪到洞口。   想到这里,宋可人害怕极了,她不仅的向前走去,一下子装到了方少文的身上。方少文回头友好的看了看她,微笑着低声温柔的说道:“怎么了?”   那神情,就像是对自己最疼爱的人一般。   周恒的怒火一下子涌入脑海,他立刻呵斥道:“怎么了?毛手毛脚的!见鬼了吗?”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垂头一面走一面说道:“没什么,咱们赶紧走吧。”   说完,她不禁又回头看了看。似乎,那棺材距离洞口,越来越近了。   周恒皱了皱眉头,故意向宋可人凑了过来。周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说,这回回去又有话题了,都说大嫂子不忠,我看这三嫂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茂的眼中,三嫂子跟大嫂子一样的对情感不忠。再加上,周茂一向思想猥琐,自然而然的想到那些苟且之事。   但周恒可不是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吃醋归吃醋、生气归生气。他走到宋可人的身旁,一把搂住了宋可人的腰。   宋可人一阵的眩晕,不禁脸红,金色的夕阳洒在她的脸上,不禁的让人想起一种味道独特的葡萄酒,甘甜中带着淡淡的羞涩。   周恒不禁看的痴了,他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子,正如她一般,对情感之事只在日间的闲事中淡淡的记起。   眩晕中,宋可人又向前走了一步,周恒一个激灵,不禁的低声说道:“还往前走?”   原来,宋可人的脚下竟是个老鼠洞。宋可人低头一看,脸更红了。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周恒是担心自己掉进洞中……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这时,周恒松开了宋晓晓。恰逢方少文回头,见周恒与宋晓晓的暧昧神色不觉增添了三分的落寞,三分的自卑,三分的嫉妒。   周恒松开宋可人的腰,便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嗔道:“走路也不看路!”   宋可人瞥了瞥嘴,想说周恒是个婆婆嘴,还真麻烦,但话到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知道周恒是关心她,心中也是一阵的温暖。   夕阳西斜,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几个人虽没有走到山顶,但却也瞧得出来,这里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草丛直挺挺的,老鼠、兔子们悠闲的享受着夕阳的余晖。若是有人来过,怎么会如此的安静?   宋可人越走心越沉,越走越担心。周恒亦是如此,越走脸色越是凝重。若走错了路,只怕已经延误了寻找周晓晓的最好时机。   也罢,都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周晓晓是自己选的命,他们又有什么权利逼迫她?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周茂只觉得两腿酸软,恨不得立刻回家躺在那柔软的床上好好的睡一觉。不过,他也要感谢周晓晓。昨儿晚上老师留的作业他没背完,刚好今日周晓晓出事儿,到救了他一命。不然,他只怕有要被老师打手板了。   周茂实在不想往前走了,过一会,天黑了,这荒山野岭的,遇到鬼怎么办?于是,周茂连忙说道:“三哥,我看,咱们可能走错路了,不如返回去吧。也兴许,二哥二嫂他们找到晓晓了,咱在往前走,不也是白走吗?”   周恒咬了咬牙,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宋可人。宋可人一脸的茫然,心中只是七上八下的担心,反而将目光还回来,询问周恒。   周恒一看,这两位都将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自己也只有做主了。本欲继续前行,可猛然看到方少文,周恒的心沉了下来。   虽然这小子长了一对花心眼,一张刻薄嘴,在加上桃花腮、杏花鼻,总之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虽然如此,但是他周恒是什么人?是孔圣人门下,当然了,那谁方少文也是孔圣人的门生不是?孔子曰……曰什么暂时随便,他烦得要死一时间也忘了拿孔子曰说事儿,再怎么说,方少文是个外人,万一在山上遇到什么三长两短,他周家如何跟方家交代?   听宋可人跟方少文的意思,今天上午已经掉进水中一次,若是让方老爷知道,他这宝贝儿子为周家又一次掉入水中,那方老爷定会大发雷霆。   当然,还有一点你不得不想。这山中很少有人,指不定有什么豺狼虎豹之类的,万一方少文被老虎猛兽扯掉半条腿,方老爷就算将周家夷为平地,周家自己也会觉得过不去。到最后,若是方家让宋可人去伺候方少文……   不行,周晓晓不一定是走这条路,先回家再说吧。听说,周家在山对面有一房远房的亲戚,若明日还不见周晓晓回来,他自当亲自翻山越岭的寻找,绝对不能让周晓晓沦落在外。   “好吧,咱们先行下山。”周恒沉吟道。   待到几乎半夜,几人才下山回家。此刻,方芳跟周勇早已经回来,累了半日他们也早早入睡。周克呆在周唐氏的房间里,用手支着脑袋,目光呆滞。宋可人一进屋,瞧见周克那模样立刻吓了一跳。这人,不能被刺激疯了吧?   周唐氏一见大家灰头土脸的回来,连忙要唤睡下的儿媳妇周张氏打洗脸水。宋可人哪里敢劳驾自己的婆婆?赶忙亲自上阵,到后院打来水,就连方少文也忍不住的洗掉了脸上的灰尘。   “你们还找呢,孙铭起那个不是人的东西,竟然,竟然丢下了晓晓一个人回来了!”周克忽然开口说话。   众人一惊,宋可人连惊带喜,竟兴奋的问道:“那晓晓也跟着回来了?”   周唐氏立刻瞥了宋可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大哥不是说了,孙铭起撇下晓晓一个人回来了。”   “啊……”宋可人不禁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顿时就颓废了下来。   周恒连忙问道:“那他可知道晓晓的下落?”   周茂立刻接口说道:“哎呀,我们晓晓是个姑娘,万一……万一……”   “别浑说,有什么万一。也许,也许晓晓去找她娘了!”周恒立刻反驳到。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大家见周唐氏要讲话,立刻都凝神静气。   周唐氏一脸忧伤的说道:“孙铭起那孩子,过去我看到是个老实孩子,想不到……哎……今儿下午那样子,你们简直没看到。哎……孙寡妇一瞧见儿子回来了,喜的跟什么似的,把他们家那唯一的老母鸡都杀了,要给儿子熬汤。也不说过来跟咱们家说一声,要说这孙寡妇真不是个东西,自私都自私到了骨子里!还多亏他们家的邻居老三瞧见孙铭起回来了,赶忙来给咱家报信儿。这不,你二嫂子刚一到家就听到这消息,你二哥连忙将孙铭起带到咱们家来。就那样,他娘非要让他喝完鸡汤才来。哎……晓晓眼瞎,竟然看上了这样一个人。说是那天晚上遇到了鬼,就,就把晓晓撇下了……”   第五十七章 我跟周恒谈恋爱(上)   宋可人鼻子一酸,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恶狠狠的骂道:“这个孙铭起,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就算是仇人也罢,晓晓是个女娃,他怎么能……”   周恒一拍大腿,烦躁的说道:“你现在骂他有什么用?到是快点把晓晓找回来才是。这丫头,哎呀,这丫头怎么这么胆大,人家把你丢下了,你还不赶紧回家!”   周唐氏见这夫妻二人,一个哭一个骂,不禁也掉了眼泪。心里只道这周家难道是完了?   方少文一个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轻轻的咳嗽了几声,正欲告辞,这时,周恒忽然说道:“明天我在去找。对了,孙铭起说他们逃跑的路线了?明儿我们几个一起去寻晓晓回来便是!”   周唐氏刚要点头同意,忽然,周克咳嗽了两声。   “不必,这个碎女娃,她是死是活,我不管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路是她自己选的,何必要管她!”周克怒道。   宋可人立刻反驳:“大哥,你莫要说气话了,晓晓是个女娃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明日,我们一定去把她找回来!”   想不到,那周克却怒了,烦躁的推了推茶杯,那茶杯差一点从桌子上掉下来。   “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周克低声怒道。   “老大!”   “大哥!”   众人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一个个拼命的喊了出来。方少文一看,自己现在是指定不好走出去了。却见那周克,一脸的无所谓,暴躁的仰起头,嗔道:“咋,我说的不对吗?”   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拂袖而去。   方少文不禁的咳嗽了两声,缓缓的站起身来,微微尴尬的说道:“奶奶,三哥、三嫂,那,那我先走了。”   众人这才想起,方少文还在这里呢。连忙点头,方少文微笑离去。周恒亲自送方少文出门。   两个大男人一走出门,周恒就顿住了脚步,抿了抿嘴。   “有劳方雄帮忙,周某实在愧疚!”周恒说道。   方少文微微一笑,回身抱拳说道:“周兄客气了,宋姑娘的事儿,就是小弟的事儿!今日夜色已晚,小弟告辞了!”   说罢,方少文转身离去。在后面的周恒鼻子都气歪了。怎么叫宋姑娘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等等,宋姑娘。刚才你当着长辈不还一口一个三嫂叫的亲切吗?跟我这就变成宋姑娘了。好么,这不是挑衅吗?   周恒还真想上前跟这同为圣人门下的公子哥理论理论,朋友之妻不可欺,你不知道吗?难道,你打算朋友之妻不客气吗?等等,好像他们也不是朋友。   周恒冷笑了两声,既然你这般不仁义,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第二日一早,周家又陷入了半瘫痪的状态。   方芳跟周勇昨日跑了半上午,今日托病只说累伤,硬是要罢工休息一天。且不说那周晓晓还未找到,就说那厨房里尚未完成的二十斤的点心呢?你总要帮忙配料吧?   宋可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上回跟方老板说尽了好话,做人总不能总是爽约吧?宋可人想到这里更着急了。   可周恒比她还着急。   周勇、方芳两人在屋子里睡着,人家说生病了,不管是不是真的,你总不能拿着棒子去瞧瞧吧?谁心里都明白,这两个人是不愿意在去找周晓晓了。一来是嫌麻烦,二来,是看热闹。这两口子真真是有肥肉时候就扑上去,遇见麻烦就躲起来。只有他们吃好喝好的时候,要是让他们帮忙简直比上天还难!   周恒咬了咬牙,哎,这就是人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来不及抱怨人性,周恒差一点没被他大哥气死。   为什么?   还不是为周晓晓?   周恒主张家里人齐心协力去找周晓晓,可他大哥周克,却说什么也不肯。两兄弟说着说着,周克竟然说道:“难不成,你还看我不够丢脸的?想故意往我头上在拉屎?这死碎娃子,跟她娘一个德行,跟男人私奔!我叫你私奔。我这张老脸都让这娘俩丢净了。你把她找回来?你找回来我就打死她!想我这一辈子没做过缺德的事儿,咱们家的祖上也没打过黄皮子,杀过狐狸,怎么就摊上了这些倒霉的事儿?哎呀,我真是……我真是……”   周克一面说,竟差一点哭出来。   周恒是既同情又懊恼,心说这可要怎么办?   周克拂袖而去,周恒还欲上前辩解,被宋可人一把拦下了。   周克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后院最小的那间屋子,周多多趁着家里乱不知道去哪儿玩儿了。周克关上门,缓缓的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到了周晓晓与周多多的床上,伸手抓起靠在外面的枕头。   周晓晓是个懂事的女孩儿,害怕妹妹晚上睡觉不老实,从来都是睡在外面。可惜,这些年,也许她太听话了,所以,导致大人们都忽略了她。反而更疼爱周多多一点。   也许,这就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吧?   周克不停的摸索着枕头,有些悲痛的说道:“你这个瓜娃子,好端端的,离家出走做甚?你这个瓜娃子,跟你娘一个德行,把你老爹这张脸都丢光了。你这个瓜娃子,咋就不想想你爹是啥心情呢……”   话到这里,却见枕头上多了点点泪滴。   再见,周克早已经潸然泪下……   虎毒不食子,哪儿有不懂这个道理的?凡天下父母,多视孩子为心头肉。如今,心头肉没了,怎能不疼?   只怪那周克,天生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辈子就爱了苗兰儿一个人,想不到,那苗兰儿却给他带了绿帽子。让他情何以堪?   哎,凡世间事,大多不能圆满。也不知,那周晓晓跑到哪里去了……   宋可人对厨房的事儿实在是没办法了,灵机一动,第一次想要哄一哄她的婆婆周张氏。虽有点用人朝前的不厚道,但是事已至此,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正要去哄周张氏,却被周恒一把拦住了。   “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一些中午晚上吃的东西,在多拿上几两银子,咱们去找晓晓!我让那个老四请假了……”   “我,我上哪儿弄银子去。你自己的月钱呢?”宋可人不禁说道。   周恒白了宋可人一眼,心说你就跟我藏心眼吧。一面心中责备着宋可人,一面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小小的银子。   “我攒了两年才攒这些,你忍心一下子花掉吗?”周恒问。   宋可人虽不识那银子大概多重,但她在杂货店做了这么久,也能了解个大概。那银子,多说一两。   宋可人抿着嘴唇忍不住的笑了出来,伸手抢过周恒的银子。周恒哪儿肯?上来就抢。宋可人白了他一眼,千娇百媚的嗔道:“跟你媳妇还藏私房钱呀,不是一心一意跟媳妇过日子吗?还藏私房钱。”   周恒听了这句话,身子不禁的酥了半边。瞧着宋可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活脱脱的像个傻姑爷。   宋可人的脸也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拉过周恒的手,将那小银块放入周恒的手中。   “行了,还给你!”宋可人微笑着嗔道。   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将那白皙的皮肤照射的像是可以透骨一样。周恒微笑着,心里,却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微醺。   宋可人连忙收拾了四五个玉米饼子,又拿上了一只装水的皮囊。包上了这些,宋可人便跟周唐氏请了假,又说明了点心没人做的事儿。便跟着周恒出去了,周恒将那抱着午饭的小包袱系在身上,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两根棍子。   一见宋可人过来,连忙将一根递给宋可人。宋可人昨天走了大半日,也觉得浑身酸疼。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便着急的跟周恒上山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老四,找回周多多,免得在丢一个。   说实在的,按照周茂那小冻猫子的性格,早跟着他们去玩儿了。可是,一想给人家当油灯,似乎也太尴尬了。人家两口子打情骂俏的,他在旁边做甚?   便只好留下来,这样一来,他若不去学堂里念书,就只能给周小妹打下手到厨房帮忙去了。   周恒跟宋可人,两人拿着孙铭起画的大致图纸。一路走,一路研究。另外,一早上周茂就做了一件好事儿,找来一名曾经经常上山砍柴的樵夫画了山上大致的地形图。   宋可人跟周恒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么,这山上看似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其实,沟沟坎坎中,暗含这三四条上山的路。   就像是五行八卦图一样,只要你走进草科子里,很快就会迷失了方向。两人细细的分析了一番,方少文、周恒等人昨日走的那一条路,是看上去最平坦的一跳。孙铭起夜里狂奔后,走的是山石险路。   剩下的两条,一条是一半就断了的水陆,还有一条是石头路。   两人猜测,这周晓晓会走那一条呢?   还是周恒最后悟出了道理。   如果周晓晓当时是去追孙铭起的话,肯定不会走那条到处都是大石头的路。这水陆的前半段是平坦草丛,周晓晓,应该走的这条。   第五十八章 我跟周恒谈恋爱(下)   分析了大概,两人便启程了。宋可人脚步慢,总跟不上周恒的步伐。周恒不急不躁,每每走快了,便放慢脚步,等待宋可人。   两人似小鸟一般,距离中保持着亲密。   两人走过周晓晓跟孙铭起曾经走过的野树林子,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周恒知道宋可人走路不看路的破毛病,又担心她踩到坟包冲了鬼,情不自禁的拉起了她的手,自己拿着木棒子像是瞎子一样在前面探路。   宋可人看到这幅场面,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中对周恒的好感,不免加了一分。两人手牵手走在草丛中,双方心中,都不免增添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心安。   又走了好一会,宋可人却觉得有些害怕。   原来,那石头路上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宋可人过去地里学的不好,不敢确定这里是不是喀斯特地貌,但她能确定的是,这地方过去肯定有过泥石流。大石头顺着雨水从山顶滑落下来,才让这里的景观如此的独特。   虽说是水路,可是这里却像是断了的河道一样。坑坑包包的,到处都是石头。宋可人开始担心他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周恒却自信能分辨东南西北。见宋可人担心,周恒握着宋可人的手不禁的加重了,宋可人感到一阵温暖从手掌中传来。虽未能缓解害怕的情绪,但是,这些温暖,却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又走了一会,宋可人便觉体力不支。也难怪,昨天爬了一天的山,怎么能不累呢?昨儿晚上睡觉前,周唐氏还戏称,这宋可人会不会累的尿床。今儿早上起来,不瞒你说,宋可人还偷偷的瞧了瞧。   周恒一听宋可人要休息,不禁的皱了皱眉头。   “才走多一会,你就要休息呀!”周恒说道。   宋可人撒娇似的晃了晃周恒的手,撒娇的说道:“哎呀,你让人家休息休息嘛!”   周恒见她这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之态,便也心软了,两人又向前走了一小段,找到了一块石头,宋可人一屁股坐了下去,周恒坐在了她的身边。   猛然间,宋可人想起昨日,她跟方少文一起休息时,方少文拿出了一块帕子铺在了石头上。要说,方少文是细心的,周恒是不拘小节的。两个人各有各的不同,方少文是个让人微笑的男人,周恒是个让人大笑的男人。   两个人虽然都是话不多,但却各有各的味道。若是应要比较,宋可人也说不出哪个更好。这不,正想着,周恒忽然取下了包袱,从包袱中摸出水囊。   “我去找点水,你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动!”周恒吩咐道。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这都什么毛病?方少文也这样说。难道,自己在他们的眼睛里,就是个淘气包?   虽然如此,宋可人却有些担心的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赶紧回来,我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害怕!”   周恒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皮囊,大步流星的向河边走去。   宋可人晃荡着小腿悠闲的坐在大石头上,阳光很温暖,懒洋洋的晒在人的脸上。不一会,宋可人就有一种昏沉沉的感觉,一股睡意袭来。宋可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向远处看看,周恒也不知道去哪儿打水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   宋可人也不顾淑女形象(虽然她不咋淑女),顺势躺在了那凹凸不平的大石头上。那石头可不太舒服,宋可人心说,只要没有蚂蚁把我这耳朵当成蚂蚁洞就行。   一面想,宋可人还一面拿出帕子,塞进了一个耳洞中。   你看,天空湛蓝湛蓝的,时而有白云飘过。好像棉花糖一样,可惜,这年头没有棉花糖,不能让她一面吃糖一面欣赏天空。   宋可人的眼皮越来越沉,忍不住的闭上了。正在这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   “可人,你咋了?被毒虫咬了?”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周恒。   宋可人心说,周恒真真是自己的魔星,她却不肯清醒,还是软塌塌的闭着眼睛。周恒这些子可真着急了,将那盛水的皮囊放在地上,慌慌张张的爬到石头上,一把抱住宋可人的身体。   “可人,你到底咋了!你别吓唬我!”周恒慌张的问道。   听那声音里夹杂着粗气,宋可人心说,你还真担心了?   她缓缓的张开眼睛,这一张开眼睛,却看见一张大脸在自己的眼前。那脸,距离自己的脸,也就十厘米左右,宋可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害羞了。   周恒见宋可人醒了,心中登时百感交集。一把抱着了宋可人,像是心中落下了一块石头一样的喊道:“死丫头,你可吓死我了!”   虽这般叫喊,却紧紧的抱着宋可人。生怕她丢了一样,她在他的怀抱中,就像是一个宝贝一样。   可周恒抱得也太死了,他那褂子直接糊上了宋可人的口鼻,宋可人登时就感到呼吸困难,挣扎了几下,从周恒的怀抱中挣脱了出去。   “憋死我了!”宋可人嗔道。   周恒激动的几乎快哭出来了,一面激动一面骂道:“你个这个瓜娘们儿,你……你……”   周恒却破涕为笑,又一把将宋可人拥入了怀中。   宋可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暖的怀抱。这怀中还带着淡淡的忧伤气息。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再讨厌这个木讷的男人了。   周恒缓缓的放开宋可人,见宋可人乖巧的像个小胖鸽子一样的乖乖的躺在自己的怀中,心中不禁的三分欢喜。   四目相对,两人竟增添了几分心思。   周恒的头轻轻的垂下,距离宋可人的脸越来越近了。宋可人感受到周恒那急促的呼吸,也感受到他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爱意。   周恒的脸越来越近,宋可人轻轻的用手推他。周恒却强悍的将她的手压在了一边,他那目光如太阳一般的炽热。可以轻而易举的烤化宋可人的心。   宋可人娇羞尴尬,却也被这份情绪所感染,不禁的,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正当周恒要献上自己那深情的一吻时,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周恒一惊,连忙松开了宋可人,抬头看去。   宋可人等了半日也未见周恒吻下来,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的一把推开周恒。正揾怒的坐起来,却跟周恒一样,吓得不敢动了。   你瞧,草丛里钻出了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脑袋上有一个巨大的肉瘤,红彤彤的,活脱脱的像个被剥了皮的死孩子的脑袋。那颗肉瘤子上,一粒一粒的小疙瘩布满整个肉瘤,让人一眼瞧过去,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那东西入猫,脑袋入狗,尾巴却如同老鼠一般没毛而恶心。它刚从草丛里钻出来,一瞧见石头上的这两个大活人,不禁一愣,随即,眼露凶光。   “不好!”周恒喊道。他伸手护住宋可人,将他的亲亲小媳妇护在了身后。一手拿着那木棒,生怕那东西扑了过来。   原来,那东西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应是流浪的野狗,孕于雷电交加的夜晚,山海经中有云,凡雷雨之夜孕育之物,多为妖怪。   那东西,出生便是个四不像。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不能跟一般野狗一般,偷小鸡吃剩饭,只有浪迹与荒山野岭,吃一些死尸为生。   为填饱肚子,它不惜用头去撞棺材,所以,才生的脑袋上那个奇怪的肉瘤……   这东西,吃惯了人肉,早已经不害怕人类威胁。只怕在过些年,大有修炼成妖的驱使。   周恒却不敢将这些话告诉宋可人,他自己的手心里却渗出了汗。   “你,你赶紧慢慢的从石头上爬到我这边,有我在呢,你先回家!”周恒冷静的说道。   宋可人见那东西样貌奇特,又见周恒如此担心,心中便知那东西不是好惹的。她此刻沉下心,伸手握住了周恒的手。   “别傻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宋可人说。   “别犯浑,这东西要是扑上来,咱俩都活不了!”周恒道。   宋可人心中一震,一是因自己小命不保,二是因,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周恒如此的保护自己,人生中,有一个男人如此保护你,你,还有什么别的苛求?   宋可人笑了笑,不禁的手中用力,仅仅的握住周恒的手。   “死能同穴,不也是一种幸福吗?”宋可人说。   周恒有些着急了,不禁骂道:“你傻呀,你才多大!赶紧回去,我若死了,你帮我好好照顾奶奶!”   两人这一问一答,早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在瞧那怪物,先是目露凶光。过了一会,却打了个哈欠。原来,它是刚刚吃饱不久。估算了一下这两个人未必自己能得逞,与其弄的伤痕累累,不如安逸的去吃死人的尸体。   正当两人难舍难分之时,这东西鄙夷的瞧了两人一眼。回身又钻进了草丛中,去寻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睡大觉去了。   丢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宋可人跟周恒不禁的笑了,这笑,是发自心底的痛快的笑……   第五十九章 巫蛊村(上)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杉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周恒跟宋可人两人经历了一场无风的大浪,两人似乎放下了许多东西。手拉着手,向山中走去。   也不知道,他们在山中会遇到了什么。   宋可人与周恒才进山,那周晓晓却已经走出了大山。山后是个小小的镇子,镇子上安静的只有几十户人家。   周晓晓跌跌撞撞,这两日,她只吃过两条生鱼。浑身无力,灰头土脸,怎么看也怎么像是乞讨的小乞丐。   周晓晓也未曾来到过山后,猛然见到山后的镇子,最开始还以为走到了酆都,走进了鬼城。原来,这镇子上大下午的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周晓晓口干舌燥,在加上大太阳毒辣,周晓晓的肚子里十根肠子早已经闲下了九根半,哪里还有力气?   眼见着,前面的太阳越来越远,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两个太阳。   周晓晓踉踉跄跄的又向前走了两步,“噹……”的一下,周晓晓的脚踢在了一块石头上,她是连人带石头一起摔了下去,这一倒下,周晓晓并为觉得疼痛,反而觉得一阵的温暖。   太阳真好,阳光中,她看见了孙铭起的微笑。   周晓晓倒下的响动,一下子惊动了三步开外的一户人家。“吱嘎……”的一声门开了,一对老夫妻走了出来。   若是你抬头一看,一定能看到这间房子上挂着的牌匾“兴隆雅居”,原来,这里竟是一间小酒馆。   孙老头跟孙老太太经营这个酒馆很多年,今日是他们镇子上独有的节日,大家都去准备东西,镇子上空无一人。   孙老头无儿无女,平日里最怕这种节日,每每过节,都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加的孤独。这一日,老两口正坐在屋子里唠叨着镇子上发生的事情,猛然间,听到外面有了异常的动静。两人连忙走了出去,却见着一个小姑娘躺在门口,老两口本是善良人,也未多想,便慌手慌脚的将周晓晓抬进了屋子里。   忘了说,这镇子本是黑苗人居住的镇子。你我都知道,何为黑苗。老两口将周晓晓抬进屋里,老头子翻开周晓晓的眼皮,根据多年的经验,这漂亮的闺女应该是饿晕了,连忙叫老太太熬粥去。   老头老太太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禁的有些担心。   对于这样一个闯进来的外人,蛊王跟族长,能够同意吗?   直到多年以后,周晓晓成了京兆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婆时,她回想起来这段历史,还是忍不住的感激这两位保护她的老人。   若不是孙老头跟孙老太太,周晓晓不可能活下去,也不可能学会简单的蛊术。若不是孙老头跟孙老太太,周晓晓不可能在离开黑庙镇时,平平安安。要不是为了周晓晓,孙老头也不会向蛊王交出了传家的蜈蚣珠。   周晓晓醒来时,已经是半夜,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禁害怕起来。幸亏,孙老太太一直守护在身边,见这个姑娘醒来了。连忙端来吃的,周晓晓一见到吃的,不要命了似的,一番风卷残云之后,才想来问,这里是哪儿。   孙老太太笑了笑,只说这里是苗寨,并跟周晓晓强调,打今儿起,叫自己奶奶,叫孙老头爷爷,周晓晓是他们远房亲戚的孩子,到这里来做客。   孙老太太不急着问周晓晓的身份,反而为周晓晓安排了身份。她瞧出周晓晓不见得能在这镇子里呆多久,就算是萍水相逢,她不能让这姑娘去喂了蛊!   第二日一早,周晓晓在阳光中醒来。这里的阳光似乎要比自己家中的阳光还要明亮,刚刚起床,就看见孙老头在院子里劈柴,那一年的周晓晓不过才十三四岁,正值天真烂漫的年纪。一瞧见孙老头劈柴,立刻过去帮忙。   帮着孙老头劈了柴,又去帮孙老太太做饭。家务活她是一把好手,孙老太太、孙老头看在眼中疼在心中。   若是,自己有这样一个灵巧的孙女,那该多好?   老头老太太正要商量,是不是要将这个闺女留下,忽然听到外面铃声大震,老头老太太不禁心中一惊,忍不住互相对望了一眼。   此刻,周晓晓已经洗好了碗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扯下刚刚挽起的袖子,一面笑着问道:“爷爷、奶奶,这是什么声音?”   孙老太太听周晓晓这样一问,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不急着回答周晓晓的问题,反而转向老头子,问道:“要带她去吗?”   孙老头想了想,一咬牙,说道:“只能带去了。晓晓,我跟你说,我们带你去见识见识,不管看到了什么你都不能喊出来知道吗?还有,你奶奶教你的话都记住了吗?不管谁问你,只能一口咬定是我们的亲戚。爷爷叫孙德,奶奶叫孙周氏。哎,说来真是巧合,你跟你奶奶真有缘,都姓周!”   孙老头的一番唠叨,神秘兮兮的。周晓晓有些好奇,却不敢问。幸而,那年头民风甚是淳朴,虽有狸猫换太子的传闻,百姓到也很少动那卖孩子的坏心思。再加之孙老头、孙老太太是长辈,从小就跟长辈生活在一起的周晓晓,自然不会去多想。只希望自己在这里修养好身体,或是回家,或是寻个工作赚口饭吃。   周晓晓并不知道,在这个叫黑庙的黑苗族村子中,目前,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孙老头跟孙老太太两人缓步向村中的祭坛走去,路中遇到同镇的人,却被告知,族长跟蛊王正在对面的山中。孙老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路上不肯说话。孙老太太一直不厌其烦的对周晓晓唠叨,一会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千万不能叫出来。就算,蛇爬到你的身上,你咬掉了舌头也不能喊出来。不然,到时候,谁也不敢保证你能怎么样!   周晓晓越听越害怕,忽然想起赶尸之事,不禁的毛骨悚然,难道,这里,也有赶尸的?她只好点了点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在孙牢头的带领下,周晓晓等人渐渐的走到了山坡上。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村民,孙老头跟孙老太太不停的跟他们打着招呼,看样子,这些人对孙老头还是有几分尊重的。你瞧,前面聚集了一堆人,像是在围观什么事情一样。周晓晓有些好奇,但孙老太太却一直拉着她的手,孙老头有意识无意识的靠在她的前面,似乎,想要保护她一样。   几人走到人群之中,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位身着黑袍的青年男子。那男子二十岁上下,一脸的冷漠,大热的天,看他一眼也要浑身发抖。这男子的脸一团苍白,眸子冷漠而镇定,双手始终插在袍子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块冰。   周晓晓刚要问孙老太,却见孙老太的手一紧,又冲着周晓晓眨了眨眼睛。周晓晓咬住了嘴唇,记起孙老头的话。在外面,你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有什么话回家在问,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那男子似乎发现了陌生,将那冷漠的目光猛然的转到周晓晓的身上,孙老头连忙笑了笑。   “这是谁?”那男子问。   周晓晓心中不免有些害怕,那男子的声音沙哑,竟像是从地狱传出来的一样。她不仅的向孙老太太靠了靠,害怕的打量了那男子一番。   孙老头一笑,上前一抱拳,指着周晓晓对那男子说道:“回蛊王的话,这本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没了爹娘,过来投奔亲戚,只经过这里,打尖。这孩子病了,可能要住上十天半月的,还请蛊王原谅。”   蛊王?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周晓晓正想着,忽然人群中走出来一位胖胖的男人。   孙老头毕恭毕敬的作了个揖,微笑着说道:“族长。”   那男子点了点头,族长很胖,像个小山一样鼓起来的肚子让周晓晓怀疑,他能不能看到自己的鞋尖。   族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晓晓,点头说道:“哦,多住几日无妨,但不要坏了村里的规矩。”   “是是。”孙老头连忙说道。   正说着,却见那蛊王身上滑出了一条蛇。与其说是滑,不如说是散步。那蛇慢吞吞的从蛊王的袍子里钻了出来,天呐,难道,蛊王的身上都是蛇吗?所以,才需要用那么大个袍子遮住自己?   周晓晓咽了一口口水,可更加令她毛骨悚然的事儿随即而来。   那条蛇,竟然缓慢的游动到了她的身边。周晓晓不禁向后退,可刚刚一退,就被孙老太太抵住了后背。孙老太太捏住了周晓晓的肩膀,正当此时,忽然看见那条蛇,竟迅速运动起来,一下子缠到了周晓晓的腿上,周晓晓刚要叫喊,却被孙老太太一把捂住了嘴。她立刻要去摔掉那条蛇,只听见孙老太太在她耳边急促的说道:“别动,一动它就咬!”   周晓晓狠狠一咬牙,使劲一闭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孙老太太不像是坏人能害她,死就死,挺过去试试!   第六十章 巫蛊存(下)   那蛇竟只在她的腿上转了一圈,便缓缓的爬了下去。周晓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事儿?那蛇从她的腿上爬过,虽然有裤子与裙子,她却只感到阵阵的冰凉。难怪,那蛊王的身上透着寒意。   这时,孙老太太放开了周晓晓的嘴,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晓晓挣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泪眼婆娑。再看那蛊王,脸上似乎露出了一脸笑意。这时,周晓晓才特别清楚的看到刚刚爬到自己身上的哪一条蛇,那条蛇,通体红色,只在尾巴上长了一点黑。如今,它已经缓缓的爬到了蛊王的怀中。   蛊王点了点头,不再跟孙家人说话。周晓晓猛然觉得脚下一软,多亏有孙老太太在后面,才不至于摔下去。   这时,蛊王对着一株周晓晓从未见过的奇怪的树拜了拜。说是奇怪,因那树实在是世间罕见。大约直径有一个圆桌大小,半人左右高。上面凸出一颗颗如同婴儿头大小的红色果子,远远的看去,活脱脱的像是一株红色的菜花。但那菜花也实在太大了,若是小孩躲在里面根本看不出来。   族长摆了摆手,大家齐刷刷的安静了下来。周晓晓看的出来,大家对族长跟蛊王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尊重。   忽然间,蛊王冲着那团红色的菜花跪了下来。猛然的向后一甩他还黑色的袍子,紧接着,两条一模一样的蛇,从他的袍子里钻了出来。   那两条蛇飞快的爬向红菜花,一到菜花的旁边,两条蛇顿了一下,竟双双回头看了看蛊王,吐了吐信子,猛然扭过头去,一下子钻进了菜花中。   周晓晓看的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蛊王放蛇吗?   正想着,忽然间,听到“咔嚓……”的一声,一抬头,却见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天空顿时被乌云覆盖的严严实实,不透出一点阳光。那乌云,如同黑色的的大海,不停的翻滚着,似乎,一下子就要将他们卷走一般。   孙老太太一把将周晓晓抱紧怀中,不禁的伸手捂着周晓晓的嘴。周晓晓不禁的打了个激灵,心说,难道,蛇又要上身了?   这一回,她还真猜错了。   只见,蛊王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忽然,蛊王伸出手指,狠狠的将自己的无名指咬破,将那无名指上的血猛然洒向红菜花。一瞬间,周晓晓清楚的看到。那红菜花竟像是给烫到的人一样,扭曲了起来。随即,蛊王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了什么,只见那天空,竟一点一点的放晴。刚刚,那些乌云渐渐收缩。太阳重新出来时,蛊王缓缓的站了起来。   “阿米,你的孩子在那树底下。”蛊王说道。   那阿米听了这话竟像是听到了圣旨一样,急急忙忙的向树后走去。众人也都跟着那个叫阿米的中年女人走过去,哪儿知道,阿米竟像是见到鬼一样,还未走到那树后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   族长也跟了过去,才看了一眼,就大吃一惊,连忙一摆手,惊呼道:“大家暂时不要过来!”   众人立即停住脚步,像是钉子一样的定在了地上。   周晓晓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趁着蛊王穿过人群,周晓晓伸出小脑袋,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周晓晓差一点没晕过去。   只见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长头发)全身像是包裹了一层粘液一样,湿漉漉的躺在地上。而她的脚,赫然,连在一起身上一片一片的长满鱼鳞,直逼胸口。   那孩子的眼睛呈现出猫一样的绿色,口中的牙全部龇了出来,像是古代传说中的怪鱼!   “蛊王……”阿米一下子就哭了。   蛊王摆了摆手,低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阿米,与其让她变成人蛇,不如,不如早点了结,也免得她痛苦!”蛊王说道。   阿米哭的像是个泪人,哭得连周晓晓这个陌生人都心疼了。   可那东西实在太恶心了,浑身黏糊糊的像是刚从蛇的肚子里吐出来一样。在看她的身上,胸口以下全都是鳞甲,那一双手的指甲都变得格外的长!   人蛇?到底什么是人蛇?   阿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推开拦着她的人,哭着喊道:“孩子,你让为娘的再抱抱你!”阿米一面哭一面冲上去要抱那孩子。   蛊王大惊,立刻喊道:“不行!”   正说着,那东西脸上露出大喜的表情,竟似弹弓一样的弹了出来,双手直冲着阿米的喉咙冲去!   “快躲!”蛊王喊。   阿米已经避之不及,只见那蛊王手中一抖,刀光一闪,只听到“咔嚓……”的一声,那东西的膀子竟硬生生的被砍了下来!   “哇……”   那东西竟叫喊了出来,发出了猫被宰杀时的嘶鸣声。她立刻放下自己的母亲,转向蛊王。只见蛊王不慌不忙,单手握刀,那东西速度奇怪,一转身的功夫就像蛊王扑去。蛊王凝神静气,只等那东西弹到半空中,手起刀落,“咔嚓”的一声,脑袋已经没了半边。   登时,一股子恶臭气的绿学溅了蛊王一身。   蛊王放下了手中的刀,这时,周晓晓竟意外看到,原来那刀刃上泛着浅蓝色的光。那刀子是一把好刀,杀掉人蛇,却丝毫没有沾染上绿色的血迹。   蛊王甩了甩手,深吸了一口气。   “这东西,还想要我的命。阿米,你沾染上了怨气,天黑之前,到我家去拿药!”蛊王吩咐到。   在看阿米,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她的衣服上已经被那毒液烧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足以见得那毒液实在厉害。   蛊王对着红色的菜花鞠了一躬,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阿米上前跪了下去,哭着说道:“蛊王谢谢,谢谢你牺牲了蛊……”   “大家都散去吧,你失去了孩子,要安心调养几日。”蛊王说道。那沙哑的嗓音中,充满了疲惫。   周晓晓这才明白,自己身陷险地。早听说苗人用蛊之事,却不料自己今日竟身陷此地。凡苗人用蛊,常于无形之中。不同的蛊,则会有不同的症状。金蚕蛊、蛇蛊、蜜蜂蛊、蛤蟆蛊,传闻,端午节之日,苗人选蜈蚣、毒蛇等一类毒虫,将其放入一瓦罐之中,封口。多在家中客厅挖一深穴将其藏起,每日早晚一次祈祷,待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将其取出。   这瓦罐中,多数只剩下一只毒虫,视为蛊。   传说,若养蛊之人日久不放蛊,则会惨遭反噬,其死状实在惨不忍睹。或又传闻,凡闯入黑苗寨者,若偷走苗寨的东西,都有可能被蛊术所惑。   周晓晓这下子明白,为什么孙老汉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万万不可说是外乡之人,生怕她引来杀身之祸。   周晓晓心中不免感激,但也有一点,这地方实在恐怖,不知那孙老汉是否养蛊,自己……自己该不会成了瓮中之鳖,被那蛊吃了吧……   周晓晓小时候,苗兰儿为了让她乖乖听话,总是用各种离奇的故事吓唬她。其中,便有蛊术的故事。   苗兰儿说,有一苗族妇女为讨得丈夫欢心,便用了月信蛊。据说,这种蛊可以让女人青春永驻。结果,那女子一天一天的变得漂亮,却未能留住丈夫的心。惨遭蛊反噬,据说,你,可以看到,在她那接近透明的皮肤低下,一颗一颗的甲虫在游走……   想到这里,周晓晓不寒而栗,太可怕了。被蛊反噬尚且如此,那要是被蛊吃了呢?   满天下的毒虫都在你身上游走,接着,冷不丁的……   周晓晓耸了耸肩,后背一阵的发麻。孙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周晓晓的心思,一进家门之后,孙老太太便关起门来,开门见山的说道:“丫头,你愿意留在我们家吗?我跟你爷爷没有子嗣,你若愿意给我们当孙女,往后这些家业都是你的!”   “奶奶,我不贪图家业!”周晓晓说道。   此刻,周晓晓不敢拒绝也不敢答应。拒绝,万一孙老太太恼羞成怒,给她下了蛊怎么办?答应?更不可能,谁愿意整日跟炸药睡在一起?跑?不现实,万一孙老太太已经下了蛊……   “那你是愿意?”孙老太太大喜。   周晓晓咬了咬嘴唇,心说,死就死这一回吧。   “奶奶,不是我不愿意。我家中还有爹娘,我因想去城里找我哥哥而误入了这里。若是在不回去,只怕爹娘怪罪。奶,你要愿意,跟俺离开山里,俺这辈子都给你养老,绝对不会虐待你!”周晓晓说道。   孙老太的脸不禁的黯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哦……原来,你是不愿意。哎……不怪你,不怪你……你倒是个好孩子,还想着给奶养老……哎……”   孙老汉在一旁听了,也觉得自己跟老伴有些可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扭头去看院子里空落落的天井,眼睛有些湿润,哎,罢了,还是自己没有这个福气!   第六十一章 老奶奶的决定   周晓晓误入黑苗寨,宋可人跟周恒并不知道这件事。两人也不知道山后有黑苗寨这一说,沿着老樵夫画的路线图,宋可人跟周恒,在二天日落前,两人遇到了麻烦。   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从周围长出的青苔小蘑菇,也知道这石头掉下来绝非一天两天。   难道说,周晓晓已经回家去了?   两人面对大石头,都无奈的笑了笑。   包袱里,只剩下了一个玉米饼,若是返程,至少也要一天的路程。宋可人瘫软的坐在石头上,夕阳下,她彻底无奈了。   周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后半段路上几乎没遇到河流,只剩下了一点水,他们还得回去。   “下来吧。咱们走吧!”周恒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刚要从石头上蹦下来,周恒却将她一把抱了下来。宋可人不免有些害羞,这两日在山中,她与周恒的关起却有进了一步。   周恒拉起了宋可人的手,两人手挽着手在夕阳中,阳光,留在了他们的背后。   夜色深沉,周恒打起了一支火把,两人本欲寻个山洞遮风避雨,无奈宋可人自从有了上次跟方少文在棺材洞里的经验,认定这山里到处都是棺材,没准是前朝谁的陵墓,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山洞睡觉。   一来二去,这连夜赶路回家是不太现实。两人借着火把的光,又向前赶了一段,终于见到前面有几棵树。周恒建议,为了躲避野兽,还是到树上去睡吧。   宋可人一听,这不是说天书呢?上树上去睡?自己根本没有爬树的经验呐。想跟周恒商量商量吧,但是周恒却说,咱都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野兽之类的东西。万一,把你叼去怎么办?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心说,我怎么那么倒霉?   得,人家让上树咱就上树。可一个小姑娘家,对上树的步骤也不熟呀,高不成低不就,无奈之下,周恒提出了两个方案。   一,他从地下推宋可人一把。   二,他先上树,从上面拉宋可人一把。   宋可人打量了一下那不太高的树,考虑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踩着周恒的肩膀往上爬吧。两人商议妥当之后,周恒这傻小子便蹲了下来。宋可人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担忧的按着周恒的头,两条腿哆哆嗦嗦的踩在了周恒的肩膀之上。   “你,你慢点哈!”宋可人提醒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起来了,你扶着树,别着急站起来。”周恒一面唠唠叨叨的说,一面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啊……”宋可人一个害怕,忍不住的喊了出来。周恒一把抓住了宋可人的腿,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宋可人担心的说了一句:“害怕!”   周恒连忙说道:“没事儿,慢点来!”   一面说,他一面慢慢站起来。宋可人半曲着腿,一只手扶着墙,一见到树枝,连忙够了过去。周恒轻轻一推,宋可人这个四肢简单的家伙就挂到了树上。多亏周恒狠狠的一拖宋可人的屁股,宋可人这才伸出一条腿,够到了树杈。   就这简单的几个动作,早已把宋可人吓得浑身是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宋可人刚一躺倒大树上,周恒就像是猴子一样的跟着爬上来了。宋可人抱着一根树枝挪了挪,给周恒容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在看那周恒,也是一身汗,亏得他一个小书生还能爬树,宋可人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一爬到树上,周恒就靠在了一根树枝上半躺着。伸手摸到包袱,将包袱递给了宋可人。   “吃吧!”周恒说。   宋可人知道,这包袱里只剩下一张玉米饼,自己若是吃了,周恒就没的吃。这仅剩下的玉米饼,也是他们明天唯一吃的。   “你吃吧!”宋可人说完就把包袱递了过去。   “你听话!快吃了。”周恒说。   包袱又递了过来,宋可人心说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的,一会包袱掉到树下就不好了。于是将那包袱抱在怀中,闭着眼睛靠着树干,笑着说道:“那就谁都别吃了,明儿早上赶路时候再吃吧。”   虽说这老榕树枝繁叶茂,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不大舒服,宋可人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睡觉不老实,半夜掉下去怎么办?   周恒却睡得踏实,宋可人暗骂,猪头,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如此探视。可转念一想,这说明人家周恒适应环境的能力强。   这一夜,宋可人跟晾干的熏肉一样,在树上吹了一夜的风,只闭上眼睛也没敢入睡。   周恒宋可人离家这几日,周家出了大事。   原来,宋可人跟周恒走的第二日,方少文便大驾光临周家。原本是来跟宋可人汇报表姑对苗兰儿事件的处理一件,不曾想宋可人跟周恒出去找人了。方少文扑空,正遇上病稍微康复的周唐氏。   周唐氏叫周多多搬来两张小椅子,跟方少文坐在院子里剥蒜。   方少文虽是个大少爷,却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架子。跟着老奶奶周唐氏坐在一起,从笸箩里拿出蒜头,用他那纤细的手指将那蒜的一层一层红衣剥了下来。   周唐氏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见方少文怏怏的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周唐氏将手中剥好的大蒜放进罐子里时,笑着问道:“有什么话,跟我这老太太说就是了。”   方少文想了好一会,才敢将苗兰儿的近况说了出来。原来,这一次苗兰儿装在了枪口上。上面查的严,县太爷又想用此事做榜样,抓不到真正的罪犯,只能用嫌疑人来替代。衙门里的事儿,一向是黑得很,谁也不敢多嘴,谁也不敢声张。   周唐氏听了这话,心中酸楚,也不敢当着方少文的面哭出来,只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没有?”   方少文说,他姑姑到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一是快点找到真正的犯人,这一点可能有点难度。二是,刑部派来的人喜欢吃一种特别的茶果。若是周家有能力,就在京兆成县衙门附近开一间小茶馆,不必太大,但是一定要有特色才行。若是能吸引那位孙大人的味蕾,并将冤情说出来,没准,这事儿还能有缓。   不要等到孙大人带着苗兰儿进京,到时候发配个秋后问斩,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回天乏术。   周唐氏现在听明白了。   方老板这般说辞,到有一二分推脱之意。首先推出去的,是县太爷不管此事。县太爷不管此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第二,管理此事是孙大人他们不熟,未必能帮的上忙。能不能把你孙媳妇救出来,那是你们自己的本事。顺便,还为你们指名了一条发财的路,你们还需要搭我一个顺水人情。   真真狡猾!   周唐氏听完这话就笑了,深吸了一口气。   咋办?   见死不救?   不管怎么说,她苗兰儿是咱家的媳妇,怎么能弃她与不顾呢?   救她?   怎么救?   能救的出来么?   且不说家中情况,就说苗兰儿犯下的罪,能救出来吗?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送走了方少文后,她将家中的田产地契拿了出来。甭管怎么说吧,苗兰儿终究是她的孙媳妇,她不能见死不救。往后,进了棺材也没脸去见祖宗!   周唐氏拿了房契地契,直接去找了族长。思来想去,家中的唯一能动用东西,一是田产,二是房产。周唐氏一狠心祖产不要了,卖出去。   “作甚?卖出去?俺没有听错吧?那房子,可是你们家的老房子。那地,可是你们家的老地。你那地,可是上等的天字一号地。老祖宗留下的基业,你说卖就卖?”族长的眼睛立了起来。   “哎,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说,那老大媳妇能不去救么?救用啥救?”周唐氏说道。   族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生气起来,还像是牛犊子一样的彪悍。   “叫她娘家的去救不就完了么?若是她真跟孙老四做了苟且之事,早些休了她便是了。你在这里冲什么活菩萨?你们老大的媳妇,我早就看不上了。什么东西,整日混迹在爷们儿堆里。早就叫你好好教教她,现在可好,出了事儿,成了全村人的笑话。俺跟你说,你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不小后三无后为大,首先一条就是老大媳妇没给你们家添丁!啥是丁!丁就是男娃,她生两个女娃娃,还好意思不守妇道?都说宁拆散座庙,不拆一庄婚。不是我嚼舌头根子,你们家啥情况,谁还不知道?瘦驴拉糨屎,何必要抢来!守着这里过日子不好么?”族长唠唠叨叨的说道。   周唐氏听得心烦,但终归她得尊重人家,想了半日,方才说道:“她娘家都没人了,嫁到了我们家。我若是此刻丢下她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   “你把地卖了,用啥活着?你不为儿孙想想么?”族长立刻反问。   “这……要不是这,你先帮我把村口的杂货铺卖了。地的事儿慢慢来!”周唐氏说道。   “我看,你地就别卖了。要是真急着用钱,倒不如先将地租出去。村子里的老三子家穷,刚好帮你打点着。你是愿意去京兆也好,愿意去临安也好,都随便你!”族长说道。   第六十二章 老奶奶的决定   周晓晓误入黑苗寨,宋可人跟周恒并不知道这件事。两人也不知道山后有黑苗寨这一说,沿着老樵夫画的路线图,宋可人跟周恒,在二天日落前,两人遇到了麻烦。   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从周围长出的青苔小蘑菇,也知道这石头掉下来绝非一天两天。   难道说,周晓晓已经回家去了?   两人面对大石头,都无奈的笑了笑。   包袱里,只剩下了一个玉米饼,若是返程,至少也要一天的路程。宋可人瘫软的坐在石头上,夕阳下,她彻底无奈了。   周恒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后半段路上几乎没遇到河流,只剩下了一点水,他们还得回去。   “下来吧。咱们走吧!”周恒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刚要从石头上蹦下来,周恒却将她一把抱了下来。宋可人不免有些害羞,这两日在山中,她与周恒的关起却有进了一步。   周恒拉起了宋可人的手,两人手挽着手在夕阳中,阳光,留在了他们的背后。   夜色深沉,周恒打起了一支火把,两人本欲寻个山洞遮风避雨,无奈宋可人自从有了上次跟方少文在棺材洞里的经验,认定这山里到处都是棺材,没准是前朝谁的陵墓,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山洞睡觉。   一来二去,这连夜赶路回家是不太现实。两人借着火把的光,又向前赶了一段,终于见到前面有几棵树。周恒建议,为了躲避野兽,还是到树上去睡吧。   宋可人一听,这不是说天书呢?上树上去睡?自己根本没有爬树的经验呐。想跟周恒商量商量吧,但是周恒却说,咱都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野兽之类的东西。万一,把你叼去怎么办?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心说,我怎么那么倒霉?   得,人家让上树咱就上树。可一个小姑娘家,对上树的步骤也不熟呀,高不成低不就,无奈之下,周恒提出了两个方案。   一,他从地下推宋可人一把。   二,他先上树,从上面拉宋可人一把。   宋可人打量了一下那不太高的树,考虑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踩着周恒的肩膀往上爬吧。两人商议妥当之后,周恒这傻小子便蹲了下来。宋可人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担忧的按着周恒的头,两条腿哆哆嗦嗦的踩在了周恒的肩膀之上。   “你,你慢点哈!”宋可人提醒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起来了,你扶着树,别着急站起来。”周恒一面唠唠叨叨的说,一面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啊……”宋可人一个害怕,忍不住的喊了出来。周恒一把抓住了宋可人的腿,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宋可人担心的说了一句:“害怕!”   周恒连忙说道:“没事儿,慢点来!”   一面说,他一面慢慢站起来。宋可人半曲着腿,一只手扶着墙,一见到树枝,连忙够了过去。周恒轻轻一推,宋可人这个四肢简单的家伙就挂到了树上。多亏周恒狠狠的一拖宋可人的屁股,宋可人这才伸出一条腿,够到了树杈。   就这简单的几个动作,早已把宋可人吓得浑身是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宋可人刚一躺倒大树上,周恒就像是猴子一样的跟着爬上来了。宋可人抱着一根树枝挪了挪,给周恒容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在看那周恒,也是一身汗,亏得他一个小书生还能爬树,宋可人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一爬到树上,周恒就靠在了一根树枝上半躺着。伸手摸到包袱,将包袱递给了宋可人。   “吃吧!”周恒说。   宋可人知道,这包袱里只剩下一张玉米饼,自己若是吃了,周恒就没的吃。这仅剩下的玉米饼,也是他们明天唯一吃的。   “你吃吧!”宋可人说完就把包袱递了过去。   “你听话!快吃了。”周恒说。   包袱又递了过来,宋可人心说你推给我我推给你的,一会包袱掉到树下就不好了。于是将那包袱抱在怀中,闭着眼睛靠着树干,笑着说道:“那就谁都别吃了,明儿早上赶路时候再吃吧。”   虽说这老榕树枝繁叶茂,躺在粗壮的树枝上不大舒服,宋可人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睡觉不老实,半夜掉下去怎么办?   周恒却睡得踏实,宋可人暗骂,猪头,在这种地方还能睡得如此探视。可转念一想,这说明人家周恒适应环境的能力强。   这一夜,宋可人跟晾干的熏肉一样,在树上吹了一夜的风,只闭上眼睛也没敢入睡。   周恒宋可人离家这几日,周家出了大事。   原来,宋可人跟周恒走的第二日,方少文便大驾光临周家。原本是来跟宋可人汇报表姑对苗兰儿事件的处理一件,不曾想宋可人跟周恒出去找人了。方少文扑空,正遇上病稍微康复的周唐氏。   周唐氏叫周多多搬来两张小椅子,跟方少文坐在院子里剥蒜。   方少文虽是个大少爷,却丝毫没有大少爷的架子。跟着老奶奶周唐氏坐在一起,从笸箩里拿出蒜头,用他那纤细的手指将那蒜的一层一层红衣剥了下来。   周唐氏活了半辈子,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见方少文怏怏的样子,就知道他有话要说。周唐氏将手中剥好的大蒜放进罐子里时,笑着问道:“有什么话,跟我这老太太说就是了。”   方少文想了好一会,才敢将苗兰儿的近况说了出来。原来,这一次苗兰儿装在了枪口上。上面查的严,县太爷又想用此事做榜样,抓不到真正的罪犯,只能用嫌疑人来替代。衙门里的事儿,一向是黑得很,谁也不敢多嘴,谁也不敢声张。   周唐氏听了这话,心中酸楚,也不敢当着方少文的面哭出来,只好问道:“还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没有?”   方少文说,他姑姑到是给出了一个办法。   一是快点找到真正的犯人,这一点可能有点难度。二是,刑部派来的人喜欢吃一种特别的茶果。若是周家有能力,就在京兆成县衙门附近开一间小茶馆,不必太大,但是一定要有特色才行。若是能吸引那位孙大人的味蕾,并将冤情说出来,没准,这事儿还能有缓。   不要等到孙大人带着苗兰儿进京,到时候发配个秋后问斩,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回天乏术。   周唐氏现在听明白了。   方老板这般说辞,到有一二分推脱之意。首先推出去的,是县太爷不管此事。县太爷不管此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第二,管理此事是孙大人他们不熟,未必能帮的上忙。能不能把你孙媳妇救出来,那是你们自己的本事。顺便,还为你们指名了一条发财的路,你们还需要搭我一个顺水人情。   真真狡猾!   周唐氏听完这话就笑了,深吸了一口气。   咋办?   见死不救?   不管怎么说,她苗兰儿是咱家的媳妇,怎么能弃她与不顾呢?   救她?   怎么救?   能救的出来么?   且不说家中情况,就说苗兰儿犯下的罪,能救出来吗?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送走了方少文后,她将家中的田产地契拿了出来。甭管怎么说吧,苗兰儿终究是她的孙媳妇,她不能见死不救。往后,进了棺材也没脸去见祖宗!   周唐氏拿了房契地契,直接去找了族长。思来想去,家中的唯一能动用东西,一是田产,二是房产。周唐氏一狠心祖产不要了,卖出去。   “作甚?卖出去?俺没有听错吧?那房子,可是你们家的老房子。那地,可是你们家的老地。你那地,可是上等的天字一号地。老祖宗留下的基业,你说卖就卖?”族长的眼睛立了起来。   “哎,俺这不也是没办法吗?你说,那老大媳妇能不去救么?救用啥救?”周唐氏说道。   族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八十多岁的老头子,生气起来,还像是牛犊子一样的彪悍。   “叫她娘家的去救不就完了么?若是她真跟孙老四做了苟且之事,早些休了她便是了。你在这里冲什么活菩萨?你们老大的媳妇,我早就看不上了。什么东西,整日混迹在爷们儿堆里。早就叫你好好教教她,现在可好,出了事儿,成了全村人的笑话。俺跟你说,你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不小后三无后为大,首先一条就是老大媳妇没给你们家添丁!啥是丁!丁就是男娃,她生两个女娃娃,还好意思不守妇道?都说宁拆散座庙,不拆一庄婚。不是我嚼舌头根子,你们家啥情况,谁还不知道?瘦驴拉糨屎,何必要抢来!守着这里过日子不好么?”族长唠唠叨叨的说道。   周唐氏听得心烦,但终归她得尊重人家,想了半日,方才说道:“她娘家都没人了,嫁到了我们家。我若是此刻丢下她不管,也实在说不过去!”   “你把地卖了,用啥活着?你不为儿孙想想么?”族长立刻反问。   “这……要不是这,你先帮我把村口的杂货铺卖了。地的事儿慢慢来!”周唐氏说道。   “我看,你地就别卖了。要是真急着用钱,倒不如先将地租出去。村子里的老三子家穷,刚好帮你打点着。你是愿意去京兆也好,愿意去临安也好,都随便你!”族长说道。   第六十三章 传奇   周唐氏千恩万谢,想不到族长帮她解了围。地租出去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孙。不用背上一个败家的骂名,自己就是登时死了,也有脸去见泉下的祖宗。   周家要卖杂货铺的风声一传出去,立刻就有人上门谈价格。大约是人家已经盯住这杂货铺许久了,周唐氏最后以四十两银子的价格,连房子带地已经里面的货物全都卖了出去。   四十两银子,能在京兆城的衙门附近租一间小房子了。周唐氏捂着这四十两银子,心里不是滋味,背弃祖业,哎……   周张氏知道了这件事儿,也不敢说什么,周光意虽然不满意的唠叨了几句,但终归是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能说她什么?   方芳虽然眼气,这一回却表现出了少有的大度。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不像是平日里那般斤斤计较,反而劝周唐氏,没有什么比人还重要。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也许方芳的转变,正是害怕自己有那样一天时,没人去救她吧?好歹苗兰儿还有两个孩子,自己呢?   老四周茂这个坏小子表面上同意周唐氏作出的决断,并说什么都是一家人。私底下,他却拉着他的小妹妹,一面嗑瓜子,一面说道:   “我看奶奶是病糊涂了,救她作甚?为她卖了房子、地,搞得家不像是家!”周小妹白了周茂一眼。   “刚刚当着奶奶的面儿你怎么不敢说?回回都是马后炮!”周小妹说。   周茂立刻喊道:“你傻呀,地都卖了,咱在说反对的话有用吗?顺水人情都不会送呀,好妹子,你得跟你哥学学,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宋小妹鄙夷的看了周茂一眼,小声的骂了一句:“软骨头!”   随即,又担忧的说道:“本来家里不富裕,这让大嫂子一折腾,家中的情况更惨了。哎……我们家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走了这种霉运。”   “哎……我妹妹的嫁妆要没啦!”周茂说道   “滚!”周小妹怒道。   周恒跟宋可人两人灰头土脸的回家之时,周家已经在兴师动众的搬家了。在周唐氏的带领下,家中老老小小将细软、体己收拾了起来,一个个小包袱堆在了每个人的床上。   周恒与宋可人大惊,这家中出了什么事儿?周唐氏见宋可人与周恒并未将周晓晓带回来,也是一惊。   登时,众人惊到了一起去,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内容都说出来。最后,宋可人知道了,这是要去投奔周张氏的大女儿王周氏。   宋可人趁着没人,偷偷的跟周张氏说道:“奶,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去,只怕不好吧?上回我们去找姑,我看,姑的婆家人似乎……奶,倒不如先去通知姑,然后我们在去?”   周唐氏冷笑了两声,瞥了宋可人一眼,冷笑这说道:“你当我不知道那个老太太呀?哎,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只是,晓晓……”   “是呀,晓晓怎么办?”宋可人也担心了起来。   周唐氏跟宋可人的担心,几乎是多余的。   周晓晓的日子过得很好,正当周唐氏与宋可人研究大举进攻京兆城时。周晓晓却躺在病床之上喝着草药汤。   你可别以为孙老头孙老太太给周晓晓下了蛊,当然不会是这样。周晓晓由于一路颠簸,忽然病倒。这也是人之常情,   孙老头、孙老太太认真帮周晓晓条理身体,每日三餐好生伺候。按道理说,周晓晓生病,总要为其杀鸡熬鸡汤才是。   可孙家并未养鸡,这倒是齐了。孙家开的是小饭馆,不养鸡客人来点这道菜怎么办?   忽然,周晓晓想起一件事。若是养蜈蚣蛊的人,家中定无公鸡。凡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道理!   一想到这里,周晓晓心中有些哆嗦。   都说那蛊与无形之中,若是孙老汉动了歪心眼。此刻,她只怕……只怕身体里也有那种虫子了?   周晓晓怕得要死,孙老太太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只等周晓晓吃晚饭,便微笑的跟她讲起蛊毒的那些故事。   比如金蚕蛊,这种蛊几乎是所有蛊中最厉害的。凡是成蛊的毒物,最后比成金黄色。这蛊最爱干净,你若是进了谁家不小心将鞋子上的土弄到人家的地上,若是立刻就看不见了,这说明这家很有可能饲养金蚕蛊。若是没什么事情,便早些离开就是了。   蛊能害人,也能救人。你看那天的蛊王,搭上了自己的两条蛊虫才将那闺女救出来。   说道那天的事儿,周晓晓不禁的好奇。   孙老太太就像是个慈祥的老奶奶一样,笑眯眯的解释起那天的故事。   先说那一团红色的像是菜花一样的果子,那果子不是一般的野果。孙老太太嘱咐周晓晓,往后,若是在山里遇到了那种果子,就算是渴死、饿死也不要吃。因为那种果子,有蛇灵守护!   所谓蛇灵,就是蛇蛊之王。传闻是由一条巨大的蟒蛇修炼而成,百年前便已得道。故,化身与无形之中,平常肉眼凡胎的人,断然是看不到蛇灵这种东西的。   据说,这种东西独爱吃那种菜花一样的红果子,那果子的名字似乎跟着东西也有说不清楚的关系,名曰“蛇泡子”。   凡是长的大而古怪的蛇泡子,多数都有蛇灵守护,所以,千万不能碰。   你瞧见那小女孩儿了吗?那小女孩是跟着大人上山采药,大人一个不小心忘了嘱咐这件事儿。小孩见大人放松警惕,嘴馋偷偷的去吃了蛇泡子。等大人发现的时候,只看见,那小孩的身体已经有一半被蛇泡子吞噬了进去。只看见两只脚,冲着天上一登一登的……   大人赶忙要上前扯孩子出来,忽然记起组训,生怕这时候用这种方法把孩子从蛇泡子里扯出来反而会伤了孩子。只好立即下山去找蛊王,这就是发生了之前的那一幕。   周晓晓不禁好奇,那孩子为什么浑身黏糊糊的,难道,是被蛇灵吞到了肚子里?   孙老太太沉默了,过了半晌,才说。你没有注意到,那孩子的脑袋被蛊王砍掉半边去以后,从她的半个脑壳里,爬出了一条小蛇。那,应该是蛇灵的孩子。   周晓晓又问,如果那孩子不死呢?   如果那孩子不死,只能变成人蛇。到时候,靠吃毒虫为生。就像是蛇一样……   周晓晓接着问道,蛊王的那两条蛇呢?   或许被吃了,或许收走了,总之是被灵蛇拿去了。为了那孩子,蛊王献出了自己经营多年的蛊物。那两条蛇,是通人性的,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他们心里都清楚。别看蛊王不说,可是,他还是伤心的。   可是,蛊王最后不是还杀了那孩子?   救出那孩子,也只是为了让那孩子的父母得个尸首罢了。主要是不想让那孩子变成人蛇,当人蛇是很痛苦的。一个有人的意识,却偏偏要吃毒虫为生。而且,人蛇并不是真的蛇。会被毒虫的毒液侵蚀,也会生老病死。若是遇上歹毒的人,还会拿他们去喂蛊。这件事儿最恐怖!   苏老太太说,她早年曾经亲眼见过一个被味蛊的人。   那人就像是浑身成了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房间中央。当然,这是被蛊的主人施了法术。喂蛊的时间一到,那些蛊就从罐子里爬出来,爬到他的身上。   试想一下,你若是浑身爬满了蝎子、蛇、蜈蚣,那些东西还从你的七窍里进进出出的,能不恶心吗?   现在说起来我后背都发麻!最恶心的,那人还有是清醒的,还会流眼泪……   说到这里,孙老太太不禁的打了个冷战。似乎那令人发麻的场景又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回想起来,脖子后就感觉又了异物。   周晓晓也有这种感觉,你看,她不停的摸索着脖子。   “奶。那你们……”   “你想问我们养蛊么?丫头,我早就看出你的心思了!”孙老太太笑着说道。   孙老太太微笑着摸索着手,轻声说道:“丫头,你知道养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的。凡养蛊之人,一来是世袭,二来就是遇到了深仇大恨。那东西若是养不好可能会被反噬,这可是送命的事儿。咱这里有种黄金蛊,那东西先吃虫后吃肉,吃到最后,甚至可能要吃主人。有些养黄金蛊的人,实在受不了了,就将那东西放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放在马路中央。捡到这盒子的人,就成了蛊的新主人!你若不满足它,它就会反噬你。这盒子要是没被别人捡了去,那能麻烦。那蛊觉得主人要抛弃它,反而会将主人吃掉!我们老两口,都这把年纪了。再说,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原本是个汉人!”   “汉人?”周晓晓吃惊的问道。   “对,是汉人,跟你一样的汉人。你爷爷当年为了娶我,也是冒了大不韪的风险。我大小就害怕虫子,所以,你爷爷也不敢养那东西。我这一辈子没生养,可成了全村人的笑柄。哎,不说那些也罢!”孙老太太说道。   第六十四章 蛊王交易   孙老太太正跟周晓晓讲发家史的功夫,一个不期而遇的男子闯入了周晓晓的视线。那男子,脸色苍白,身形魁梧,穿着一件平日里常见的蓝色家常旧褂子,若将这男子丢入人堆之中,你也只会觉得他脸色过于苍白,而面容姣好。或许,你会对他友好的笑笑。笑过之后,便也不会在意。   可是,这个人对于苗谷镇来说,却是大个喷嚏都能将人吓破胆的人!说不定,他的一个喷嚏中,就能喷出四五条毒虫。那些毒虫,只要你沾染上一点,就会让你浑身腐烂,直至死亡。   没错,他就是那日用蛊虫换那孩子的蛊王。   可周晓晓一见到蛊王,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心里一紧,手心渗出了冷汗。孙老太太见到蛊王不请自来,先是一愣,随即,就像是见到了神仙一样,恨不得立刻跪在地上膜拜。孙老头子则恰恰相反,知道蛊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除非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不然,他不会亲自出马。   “蛊王,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孙牢头紧张的问道。   那蛊王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想起来,前天这丫头被验身后,忘了给她蛇药了!”蛊王说道。   说道这里,周晓霞一头雾水,却眼睁睁的看着孙老太打了个哆嗦,连忙拉开周晓晓的被子,扯出来宋晓晓的腿,一把来开裤子,宋晓晓跟孙老太都是一惊。   原来,那周晓晓的小腿上,竟然腐烂出了一条小小的沟,那上面的皮肤,全部都是暗红色,周晓晓打了个冷战,那小沟的样子,不正是,不正是一条小蛇的形状吗?   孙老太也吓了一跳,紧张的说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都这样了,怎么不吱声呀!”   孙老头机灵生怕孙老太说错话,连忙嗔道:“傻婆娘,蛊王又不是要了她的命。再说,她能知道痒么?”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蛊王是下蛊高手,就算烂成这样,周晓晓也没发现腿上有什么不对劲,不疼不痒的。   这也是人家蛊王的本事,要不然,怎么会被人称作是蛊王呢?   孙老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蛊王,蛊王伸手从胸口里摸出了一包药,放在了床边。   周晓晓看着他,只感觉有点害怕,心说,我不过是个外来客,你至于对一个陌生人下蛊吗?   蛊王似乎看出了周晓晓的心思,微笑着说道:“这可算不上下蛊,只是我那宝贝浑身都是毒,碰了你,你自然就沾染上毒。你若是想看看蛊,我带你去看!”   孙老头大骇,孙老太亦是如此。   周晓晓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摇了摇头,天真的说道:“我才不要去,那东西太恐怖!”   “不得无礼!”孙老头立刻呵斥道。   转身,孙老头又对蛊王陪笑着说道:“这孩子不懂事儿,你原谅她这一回!”   蛊王笑了笑,反而表现的十分大度。   “只是个小孩子么,又不是我们之中的人,没见过世面,到也能理解。小丫头,我跟你说,其实,蛊,没你想想的那么可怕。有些时候,这些虫子,比人还要真心对你。你能完全相信一个人么?不能,是不是?这世界上,人是最脏的东西,钩心斗角,什么脏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但是,蛊不一样。它是一心一意的对你一个人,能满足你任何的要求。甚至,有时候,还会为主人牺牲……”   说道此处,蛊王似乎想起了他的那两条小蛇,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这时,周晓晓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   “蛊王,养蛊很难吗?”她问。   蛊王也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微笑着问道:“怎么你想学吗?”   孙老头一听就急了,连忙不停的给周晓晓使眼色。孙老太太也着急了,连胜呵斥道:“你这混蛋孩子,浑说什么呢!”   蛊王反倒是不急不躁,微笑着问她:“你想要学蛊做什么呢?”   周晓晓看了孙老头低下头去,黯然的说道:“我娘叫官府抓去了,如果,我给县太爷下蛊了,不就能将我娘救出来了?”   三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蛊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周晓晓一番。   “你可知道,养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弄不好,可能连自己的命都搭上!”蛊王说道。   周晓晓低着头,犹豫了半秒,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眨着眼睛问道:“你愿意帮我么?我就是立刻去学,也要十年八载才学会,我娘……我娘到时候只怕已经被砍了头。”   说道这里,周晓晓一阵哽咽。   蛊王舔了舔他那薄薄的嘴唇,轻声问道:“你娘犯了什么错?”   周晓晓嘟起了嘴巴,将她所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蛊王听。当然,她故意隐瞒了与孙老头不相识的事儿。故事说道一半,孙老头与孙老太太互相对望了一眼,心说,这孩子原来遇到了这种事儿。   话到最后,周晓晓看了蛊王一眼,下头狠狠的咬了咬嘴唇。   “我听说,蛊,需要被人喂养。如果,你能帮我救出我娘。我愿意……”周晓晓深吸了一口气。   “我愿意当你蛊的晚饭。”周晓晓说道。   孙老头与孙老太太不禁大吃一惊,孙老太太立刻上前抱住了周晓晓,似乎那周晓晓立刻就要被蛊王抢走一样,她愤怒的喊道:“你个混蛋孩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   周晓晓看了孙老太太,微微激动的说道:“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心一意的疼我,晓晓若是还有机会活着,一定好好孝顺你。奶,爷,你们放心,只要有晓晓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二老饿着!”   孙老头背过头去抹了抹渗出眼角的泪珠子,又扭过头来,微微哽咽的说道:“你浑说什么,你爷、奶又不用你养活,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们俩最大的报答!”   周晓晓摇了摇头,看着孙老头认真的说道:“爷、奶,你们是晓晓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人家都说好人有好报,晓晓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爷、奶对晓晓的恩情晓晓没齿难忘。二老放心,晓晓走之前,也会安排好二老日后的生活。”   “熊孩子,你奶的生活不用你安排!”孙老太太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蛊王在一旁许久没有发言,看这三人生离死别的样子,就连他这个铮铮铁骨的男儿,也有点动容。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又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这交易到不错,我答应了。”蛊王说道。   孙老太太立即“噗通”的一声跪下了,哭喊着说道:“蛊王,她,她还是个孩子呀!”   蛊王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瞟了周晓晓一眼,冷漠的说道:“小孩子?小孩子就更要知道说话算话,说出的话要实现这才叫承诺。小姑娘,我再问你一次,如果我出手帮你,你愿意被蛊吃掉?”   周晓晓立即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只要你救出我娘,我愿意实现我的诺言,到时候,被蛊吃掉!”   蛊王笑了笑,却还保持着一脸的冷漠。   “明日出发。”蛊王说道。   孙老太太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却说,那周唐氏举家进城。先是直逼王周氏的婆家,王周氏的婆婆一瞧见亲家举家来投奔,本欲说上几句嗓子外的话。想不到,那周唐氏也是个极厉害的人,一见面就给亲家戴高帽,又挖坑埋陷阱的,一说亲家不是刁婆婆,明事理,不管儿媳妇做错了什么事儿都不会责怪。二说亲家够义气,见自己举家搬迁一定会不予余力的帮忙。   王家老太太被周唐氏气了个半死,又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只好命人连夜帮周家租了房子。那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价格低廉,刚好符合周唐氏的条件。   正房两间,厢房三间。这几间房子要撑下周家的众多人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有道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城里的房子再怎么样也没他们乡下的自在。   就说分配问题,周唐氏、周小妹、宋可人、占了一间。周张氏、周光意占了一间,周克一间、周勇一间,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气坏了周茂,无奈之下,周茂只好跟周恒一间。周多多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睡。   宋可人现在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周晓晓那孩子万一回来了见自己家没人了,会怎么想?   这两日,她瞧见周克的心情也不大好。离开乡下之前的那个晚上,周克坐在周晓晓的房间里,拿着周晓晓的一件旧衣裳,一直坐到了天亮。   进城了以后,周克似乎整日坐立不安,像是一只处于暴躁期的猫,若是谁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猫尾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就连好事儿的方芳,这两日都不敢去招惹周克。   周唐氏也看出来了,可是,能有什么法子,这也是为了救他婆娘不是?周克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心中的烦躁只能忍着,越是忍着,越是可怕!   进城的第一天晚上,晚饭时周克忽然扔下了筷子,众人一惊。只见,那周克直挺挺的钻进了周唐氏的上房……   第六十五章 那个该死的小三   周克不知道跟周唐氏说了些什么,第二日一早,便离开了京兆城。宋可人虽有些好奇,却也不敢细问。   周克一走,家里少了一口人,似乎也宽敞了许多。方芳这时跟宋可人一样,有些担心周克的安慰。妯娌俩一早上做饭的时候,就嘀嘀咕咕说着这个问题。   “咱们村的张老汉,就是媳妇跟人跑了,自己在脸面上过去不去,所以,才疯了!你没见着当时那样子呢,啧啧。哎,我看大哥也是解不开心结,就怕,别像是张老汉那样!”方芳说道。   宋可人舔了舔嘴唇,她又何尝不是担心这一点?但越是害怕,就越不能说出来。这一说出来,可就动摇了军心。   “不会的,二嫂。哎呦,好像粥熟了!”宋可人连忙岔开话题。   方芳冷笑了两声,刚要辩解,就听门口传来两声咳嗽,登时,方芳跟宋可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那一日上午,神通广大的周唐氏第二日上午竟然租到了房子。当然她才来京兆城没两日,多亏了她闺女王周氏。   王周氏按照她的吩咐,在县衙门对面租了一间小房。周唐氏带着宋可人一去看,心里就凉了半截。心说这闺女也不会做生意呀,谁不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这地方距离县衙也太远了。足足差了一条巷子。虽然临街,但是远不及县衙对面那条街热闹。   说完这地理位置不占优势,就说这房子也不占优势呀。屋顶是破草棚子,四周泥土夯实的土墙。这一下大暴雨,都怕土墙塌了。   就这样的房子,也要一年十五两银子。这不是抢钱么?王周氏伶牙俐齿,又拖了情面,才算一年十二两银子,平均下来,一个月一两银子。   周唐氏看了,心中不免心灰意冷。自己这样做的对么?拖家带口的跑到这里来受罪。只为了救一个人,这个人,值得她救么?   周唐氏看着这间破旧的屋子,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值得。但是,终究还是忍下了这口气。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路上见到了受伤的小猫小狗,你也会将她抱回家去细细调养,也不管她身上是不是有虱子,你会这样做不是吗?   同样,苗兰儿不管做错了什么事情,她还是周晓晓与周多多的娘,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想到这里,周唐氏的心里似乎有舒服了一点。   宋可人不敢闲着,趁着周唐氏在一旁思索之时,她仔仔细细的将这屋子里打量了一番。这屋子里也就只有七十平米左右,勉强放下六张方桌,若是再外面放上两个,这就是八张桌子。一壶茶大约十个大子儿,您算去吧,十壶是一百个大子儿。一百壶是一千个大子儿,一两银子。也就是卖出一百壶茶才赚一两银子。   家中九口人,一天的平均开销至少要八十个大子儿左右,这还说不算房租的情况下。若是将店面的房租平摊,一个天下来至少要三十三到三十五个大子儿。好吧,折中一下算三十四。而家里租的房子也是一天差不多这个价格。算下来,光两处房租一天就要七十个大子儿。   在加上人吃马喂的八十个大子儿,一天必须收入一百五十个大子儿,才能勉强持平。   这样一来,一天至少要卖出十五壶茶。说道这您也要说了,这茶水也不是没本钱的。是呀,按照茶馆的规矩,可以免费续杯。这一壶茶添两回水,算下来也要五个大子儿。如此一算,只有一天卖掉三十壶茶,才能将勉强将维持周家人的日常开支。   咱还得赚钱不是?   周恒周茂要上学,周小妹未嫁,嫁妆周张氏虽然准备,但是,总也有别的开销。这一点亏得周张氏大包大揽,到剩下了一份钱。但是这钱剩下了,日常的胭脂水粉,你还得准备着。好吧,这些都算小钱。最关键的钱,苗兰儿的事儿总要上下打点。   方少文的姑是吃干抹净一推的干干净净,不管她什么事儿了。那剩下的事儿,还得周家人自己张罗。哪儿不需要钱?   这一本懒婆娘的账本看上去让人烦的要命,谁看了谁心烦。但这事儿还得解决不是?   宋可人咬了咬牙,瞧了周唐氏一眼。   周唐氏从门口的小围栏上站了起来,一脸凝重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不必计较那些!”   有了周唐氏这句话,宋可人便放下了心。   后院搭起了一口锅,您要问了,这开茶馆又不是开饭馆,您要锅作甚?那您准是忘了周家跟方老板的合同,咱还得给他们家糕点铺供货不是?   这口锅可以命名为“方芳专用锅”,专门用来做点心用。这点心做出来,不仅仅送到方家去,咱自己家也可以卖点。   宋可人又打听着找到了木匠,定了八张桌子。茶壶、茶杯无数,就连装点心的小竹盘,宋可人都定了不少。   这一系列定下来,宋可人就笑了。   笑什么?   还没茶叶供应商呢!   哎,真够笨的。万一找不到供应商,她这些东西不都是白定了?   她掩着街缓慢的寻找,谈了两三家后,宋可人就发现,这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茶叶的价格下不来,只比零售价便宜几个大子儿。不要说这茶叶没利润,全天下都知道,茶叶的利润最大,那些茶庄的老板虽不能用富可敌国、家财万贯这两个词来形容,但是,上下三代坐吃山空绝对没有问题。   还不是欺负宋可人他们的店小?又欺负不是本地人,这样的事儿,经常出现。   宋可人也学得精明了,一进茶庄跟方芳两个人将自己家要开的茶楼形容的多大多大。老板们刚还正眼瞧你,但一说到购买能力,双方拉锯战一打开,那些茶庄的老板便知道你的大概底细,老脸立刻拉了下来,随便指派一个伙计招呼你。宋可人跟方芳欲哭无泪,谁家的生意不是由小到大的?你们至于这般的逼死人么?   两人毫无结果的回了家,一筹莫展,大有一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模样。   两人走到家门口之前还合计,回去要怎么跟家里说。宋可人还寻思,现在家中一定特别期盼见到他们俩吧?他们俩没能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真丢人!   两人绯红着脸钻进了家,谁成想,家里正热热闹闹的。周张氏搬了两把竹椅坐在院子里,自己占了一张,而另一张,则坐着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楚楚动人的楚楚。   宋可人不禁的挑了挑眉毛,心说,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都追到了这里?你还真够可以的。   楚楚看到了宋可人,则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冲着宋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姐。”楚楚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立刻不愿意了,扬起了下巴,微笑着还嘴道:“喊差辈了吧?应该叫三嫂才是。”   楚楚转了个眼珠,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往后不还得改口么?”   “等你有本事改口的那天在改也不迟!”宋可人立刻反驳到。   方芳立刻在后背竖起了大拇指,心说这小妮子还真行,话来的及时,将这狐狸精一下子噎了回去。   那楚楚却脸不红心不乱跳的,依旧保持着微笑,但阵势上已经输掉了一半。   周张氏看了,连忙笑着大圆场。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快,来坐下说话就是了!”周张氏说道。   楚楚立刻抓到这个机会反击,微笑着说道:“真不好意思,你的位置被我占了。先来后到,抱歉抱歉!”   “嗨,这有什么?你是病人我让着你。说来,也怪可怜的。这么年轻就得了这种病,前儿我还跟二嫂子说呢,都说红颜薄命,你说这楚楚也算不上倾国倾城,命,怎么就这么差呢?”宋可人立刻冷笑着反驳道,话中的火药味足以从京兆城炸到汴京去。   那楚楚也毫不示弱,“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撇着眼睛瞧了她一眼。   “是呀,楚楚当然不是什么红颜。姐姐才是红颜么,只可怜那三哥命苦,难道,又要当那鳏夫不成?”   “你三嫂命硬你放心,你三哥当不了鳏夫,你三嫂也当不了寡妇。你放心,你三嫂已经嫁过来了,命再怎么差,也当不了那望门寡妇了!”宋可人最不饶人,将目光转到另一边,就这几句话,也气得手脚冰凉。   “你!”楚楚怒道。   宋可人心说,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只有你比我更生气的份儿。真奇怪,这年头怎么还有上赶着给人当妾的主儿?谁都知道这年头妾不过就是填房丫头,你这还上赶着,不是命贱是什么?   周张氏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立刻放下脸来,轻声呵斥道:“该干嘛干嘛去,没事儿就在这耍嘴皮子玩儿。都少说两句不行么?楚楚,你是客,乖乖坐下!”   “可不是,人家是客,弟妹,你跟她计较什么?总归,是客人!”方芳立刻接了话茬,句句都在“客人”二字上,又把楚楚气的半红脸。   第六十六章 所谓“圆房”   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周唐氏从屋子里出来了。瞧见楚楚一脸得意的模样,周唐氏就知道周张氏这是又挤兑宋可人了。   不禁的咳嗽了两声,先镇住了周张氏。   “可人,咋样了?”周唐氏问道。   方芳与宋可人两人,连忙将所遇见之事说了出来。这时,楚楚听了,连忙向周唐氏说道:“奶奶,刚好巧了,我们家在城里的亲戚就是做茶叶生意的。明儿一早我去问问看,都是自己人,价格肯定能给个最低!”   “那太谢谢你了。”周唐氏客气的说道。   方芳在一旁白了楚楚一眼,宋可人冷笑了两声,真是越烦什么越来什么。这玉皇大帝的三姨儿肯定没做啥好事儿,昨儿晚上准跟猪八戒打赌赌输了,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倒霉?   楚楚看了看周张氏,周张氏就像是中了蛊一样,笑着说道:“这么晚了,楚楚今天晚上干脆就在这里住吧!”   宋可人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立刻说道:“娘,住这哪儿行?咱家人多屋子小没地方睡,楚楚姑娘是客,我们怎么能怠慢了客人呢?”   楚楚听了立刻笑着说道:“姐姐不必客气,楚楚也不是第一次在周家借宿。楚楚大小就跟周家情深,说到这,说不定比姐姐跟周家人的感情还要深呢。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姐姐,你太客气了。”   说罢,不等宋可人回话,楚楚立刻转过头对周张氏说道:“姨娘,那我今天晚上跟奶奶睡?”   周张氏笑着点了点头,这时方芳暗中拉了宋可人一把。宋可人刚要开口,楚楚就转过头笑着对宋可人说道:“我听说,姐姐也在跟奶奶一起睡是吗?”   “哪儿有,你听谁嚼舌头根子呀。你三嫂跟你三哥结婚这么久,两人今年或者明年就要孩子了!到时候,我就是婶娘!”方芳立刻说道。   方芳这一说倒不要紧,宋可人就下不来台了。   第一,她知道方芳是为她好,替她争气,所以,她不能拂了方芳的好意。第二,有句话叫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方芳不说,宋可人也得这样说。   倒霉就倒霉在,今天晚上要跟周恒睡一个房间。切,让他睡地板。反正,他又不是没睡过地板!   楚楚看了宋可人一眼,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跟宋可人说话。   正巧这时,周恒跟周茂放学回家,两人说说笑笑一推开院子的门,却见楚楚在自己家,周恒也是惊奇。   “哎呦,楚楚,你怎么来了?”周恒笑着问道。   楚楚嫣然一笑,嚣张的说道:“想了你呗!”   弄得周恒到三分害羞,周茂一见此状连忙打起了圆场。   “楚楚,你怎么没想我呀?”周茂笑着说道。   楚楚立刻白了周茂一眼,娇嗔的说道:“跟你不好呗!”   “切,你跟我不好跟我三哥好?我三嫂子还在呢,小心她一会吃醋!”周茂挑了挑眉毛。   没等宋可人回答,方芳到跳出来白了周茂一眼。   “老四,你就是闲得慌。瞧见风平浪静的不舒服,赶紧回屋做功课去。新去了学堂,可别叫先生骂!”   “知道了二嫂,全家就二嫂最唠叨!”周茂一面说一面烦躁的钻进了周恒的屋子。   周恒一看事态跟他没什么关系,也赶忙钻进去温书去了。宋可人跟方芳钻进了厨房,宋可人这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你说,楚楚一好好的小姑娘,只一门心思的想给周恒当妾,这叫个什么事儿?你说她贪钱?周家穷的跟什么似的,你说她爱周恒?   若是爱周恒,为何当初不坚持嫁给他?   宋可人一想到这件事儿就郁闷,其实她心里周恒早已经便了个地位。所以,她才会对楚楚如此的介意吧?   吃晚饭之前,方芳就帮着宋可人张罗了去周恒屋子睡的事儿。周茂一听有这事儿,到也觉得新鲜。   但是周恒可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意思,他十分聪明的想到,宋可人一来,自己就要睡地板了。   一吃过晚饭,宋可人就钻进了周恒的屋子。周恒将明日要学的书塞进了小包袱中,他的这个小包袱也不知道是谁给做的,早已经摩掉了原来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雨过天晴的淡淡的蓝色,到也十分的雅致。   宋可人收拾了床铺,周恒一瞧见宋可人拿起了自己被褥,到十分聪明的一把抢了过来。   “你不用吩咐,我知道怎么办!”   这样一来,到笑坏了宋可人。宋可人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脱了鞋子坐在了床上。   “三哥,说真的,你觉得楚楚咋样?”宋可人问道。   周恒哆嗦了一下,十分不满意的说道:“你别喊我三哥,你一喊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嘿!你这不属于歧视么?别人不都喊你三哥么?别人能喊,为什么我不能喊?”宋可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这时候周恒已经将地铺铺好,学着宋可人的样子盘腿大座,仰着脑袋看着宋可人。   “别人叫我习惯了,你叫我,我浑身不自在!”周恒说。   宋可人又上来了平日里恶作剧的劲儿,一个劲儿的使劲喊道:“三哥,三哥,三哥,三哥,三哥!”   只见周恒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的,宋可人看后哈哈大笑。周恒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的用被子裹住了身体,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笑够后,一面抹着笑出来来的眼泪,一面问道:“说真的呢,你到底喜欢楚楚不?”   周恒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上回你不是问过着问题了?”   “我再问一次么!”宋可人撒娇的说道。   周恒瞥了瞥嘴,不悦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就当她是妹子。说真的,你要是再问我,我可真喜欢她去了!”   “切!喜欢就喜欢呗!”宋可人不禁的白了周恒一眼。   随即,宋可人就趴在了床上,歪着脑袋看着周恒。   “说真的,你要喜欢楚楚,我就成全你俩!”宋可人说道。   周恒立即白了宋可人一眼,无奈的说道:“有完没完呀?”   宋可人瞥了瞥嘴,叹了一口气。   “你不喜欢她,她还总来。她一来就刺激我,弄得我浑身不舒服!”她说。   周恒顺势躺下,将手枕在头下。   “那你不叫她来就是了,再说了,你不理她不就完了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不理她,她总理我。最讨厌的是,她还总刺激我。每次看到她,我都烦的要死!”她说。   “你有什么可烦的?你也不喜欢我!”周恒说道。   宋可人立即白了周恒一眼,随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周恒听了大喜,心说你终于上套了。立即反驳到:“原来,你喜欢我呀!”   宋可人自知失言,也不敢跟周恒继续纠缠,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都忘了问你了,那间学校怎么样呀?姑姑给你找的,适合你吗?”   周恒傻乎乎的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刚刚不是说喜欢我么?”   宋可人急了,伸脚就去踢周恒。   “谁说的,你可别在这造谣生事哈!”   “不是你说的么?哎呦呦,踢死人了!谋杀亲夫拉!”周恒一面躲开宋可人的脚,一面大笑大叫着坐了起来。   宋可人听周恒这般一说,不禁燃起了斗志,一步迈到周恒的地铺上,伸手就要去拧周恒的脸。   “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宋可人大喊的同时,一双纤纤细手已经邪恶的伸向可怜的周恒的小脸儿。多亏那周恒身形矫捷,来了一出神龙摆尾,竟抓住了宋可人的一双手。   宋可人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小样,你竟然会降龙十八掌?老娘今天就让你的十八掌变成十八张!”   话音未落,宋可人伸出脚去。周恒一见大事不妙,立即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孔圣人说……”   “你跟孔圣人说去!”宋可人娇声奸笑中,竟用脚尖踢倒周恒的腋下。   天知道那里才是周恒的命门,只听周恒惨叫了一声,不禁的松开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乘胜追击,一把推倒周恒。顺手将那周恒的左手塞到了脑袋低下,自己用右手按住他的两双手,伸手就用挠周恒的痒。   周恒哪里是文弱书生,临时抱佛脚来了个鲤鱼打挺。竟一下子将宋可人翻倒在地,周恒及时伸手护住宋可人的头,两人一同摔在地铺上。周恒不禁哈哈的大笑起来,宋可人喘着粗气,怒道:“小样,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正说着,却见自己真乖乖的躺在周恒的怀中。再一看,周恒那温柔的眸子正对着自己。周恒抓着宋可人的两只手,又瞧见怀中宋可人的娇羞样,不禁的俯下身去。轻轻的,轻轻的,用他柔软的嘴唇,在宋可人的小嘴上,轻啄了一下。   那一刻,宋可人一下子记起,他们俩在荒山中的最后那个晚上。周恒的包袱里只有一块玉米饼子,周恒说,你先吃。   两种感动加在了一起,宋可人不禁的闭上了眼睛。任凭周恒这个淘气的小啄木鸟,又啄了上来……   第六十七章 所谓“圆房”   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周唐氏从屋子里出来了。瞧见楚楚一脸得意的模样,周唐氏就知道周张氏这是又挤兑宋可人了。   不禁的咳嗽了两声,先镇住了周张氏。   “可人,咋样了?”周唐氏问道。   方芳与宋可人两人,连忙将所遇见之事说了出来。这时,楚楚听了,连忙向周唐氏说道:“奶奶,刚好巧了,我们家在城里的亲戚就是做茶叶生意的。明儿一早我去问问看,都是自己人,价格肯定能给个最低!”   “那太谢谢你了。”周唐氏客气的说道。   方芳在一旁白了楚楚一眼,宋可人冷笑了两声,真是越烦什么越来什么。这玉皇大帝的三姨儿肯定没做啥好事儿,昨儿晚上准跟猪八戒打赌赌输了,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倒霉?   楚楚看了看周张氏,周张氏就像是中了蛊一样,笑着说道:“这么晚了,楚楚今天晚上干脆就在这里住吧!”   宋可人一听,登时就不乐意了,立刻说道:“娘,住这哪儿行?咱家人多屋子小没地方睡,楚楚姑娘是客,我们怎么能怠慢了客人呢?”   楚楚听了立刻笑着说道:“姐姐不必客气,楚楚也不是第一次在周家借宿。楚楚大小就跟周家情深,说到这,说不定比姐姐跟周家人的感情还要深呢。什么怠慢不怠慢的?姐姐,你太客气了。”   说罢,不等宋可人回话,楚楚立刻转过头对周张氏说道:“姨娘,那我今天晚上跟奶奶睡?”   周张氏笑着点了点头,这时方芳暗中拉了宋可人一把。宋可人刚要开口,楚楚就转过头笑着对宋可人说道:“我听说,姐姐也在跟奶奶一起睡是吗?”   “哪儿有,你听谁嚼舌头根子呀。你三嫂跟你三哥结婚这么久,两人今年或者明年就要孩子了!到时候,我就是婶娘!”方芳立刻说道。   方芳这一说倒不要紧,宋可人就下不来台了。   第一,她知道方芳是为她好,替她争气,所以,她不能拂了方芳的好意。第二,有句话叫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方芳不说,宋可人也得这样说。   倒霉就倒霉在,今天晚上要跟周恒睡一个房间。切,让他睡地板。反正,他又不是没睡过地板!   楚楚看了宋可人一眼,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跟宋可人说话。   正巧这时,周恒跟周茂放学回家,两人说说笑笑一推开院子的门,却见楚楚在自己家,周恒也是惊奇。   “哎呦,楚楚,你怎么来了?”周恒笑着问道。   楚楚嫣然一笑,嚣张的说道:“想了你呗!”   弄得周恒到三分害羞,周茂一见此状连忙打起了圆场。   “楚楚,你怎么没想我呀?”周茂笑着说道。   楚楚立刻白了周茂一眼,娇嗔的说道:“跟你不好呗!”   “切,你跟我不好跟我三哥好?我三嫂子还在呢,小心她一会吃醋!”周茂挑了挑眉毛。   没等宋可人回答,方芳到跳出来白了周茂一眼。   “老四,你就是闲得慌。瞧见风平浪静的不舒服,赶紧回屋做功课去。新去了学堂,可别叫先生骂!”   “知道了二嫂,全家就二嫂最唠叨!”周茂一面说一面烦躁的钻进了周恒的屋子。   周恒一看事态跟他没什么关系,也赶忙钻进去温书去了。宋可人跟方芳钻进了厨房,宋可人这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你说,楚楚一好好的小姑娘,只一门心思的想给周恒当妾,这叫个什么事儿?你说她贪钱?周家穷的跟什么似的,你说她爱周恒?   若是爱周恒,为何当初不坚持嫁给他?   宋可人一想到这件事儿就郁闷,其实她心里周恒早已经便了个地位。所以,她才会对楚楚如此的介意吧?   吃晚饭之前,方芳就帮着宋可人张罗了去周恒屋子睡的事儿。周茂一听有这事儿,到也觉得新鲜。   但是周恒可一点都没有高兴的意思,他十分聪明的想到,宋可人一来,自己就要睡地板了。   一吃过晚饭,宋可人就钻进了周恒的屋子。周恒将明日要学的书塞进了小包袱中,他的这个小包袱也不知道是谁给做的,早已经摩掉了原来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雨过天晴的淡淡的蓝色,到也十分的雅致。   宋可人收拾了床铺,周恒一瞧见宋可人拿起了自己被褥,到十分聪明的一把抢了过来。   “你不用吩咐,我知道怎么办!”   这样一来,到笑坏了宋可人。宋可人看了他一眼,笑着摇头脱了鞋子坐在了床上。   “三哥,说真的,你觉得楚楚咋样?”宋可人问道。   周恒哆嗦了一下,十分不满意的说道:“你别喊我三哥,你一喊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嘿!你这不属于歧视么?别人不都喊你三哥么?别人能喊,为什么我不能喊?”宋可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这时候周恒已经将地铺铺好,学着宋可人的样子盘腿大座,仰着脑袋看着宋可人。   “别人叫我习惯了,你叫我,我浑身不自在!”周恒说。   宋可人又上来了平日里恶作剧的劲儿,一个劲儿的使劲喊道:“三哥,三哥,三哥,三哥,三哥!”   只见周恒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的,宋可人看后哈哈大笑。周恒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的用被子裹住了身体,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笑够后,一面抹着笑出来来的眼泪,一面问道:“说真的呢,你到底喜欢楚楚不?”   周恒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说道:“上回你不是问过着问题了?”   “我再问一次么!”宋可人撒娇的说道。   周恒瞥了瞥嘴,不悦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就当她是妹子。说真的,你要是再问我,我可真喜欢她去了!”   “切!喜欢就喜欢呗!”宋可人不禁的白了周恒一眼。   随即,宋可人就趴在了床上,歪着脑袋看着周恒。   “说真的,你要喜欢楚楚,我就成全你俩!”宋可人说道。   周恒立即白了宋可人一眼,无奈的说道:“有完没完呀?”   宋可人瞥了瞥嘴,叹了一口气。   “你不喜欢她,她还总来。她一来就刺激我,弄得我浑身不舒服!”她说。   周恒顺势躺下,将手枕在头下。   “那你不叫她来就是了,再说了,你不理她不就完了么!”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不理她,她总理我。最讨厌的是,她还总刺激我。每次看到她,我都烦的要死!”她说。   “你有什么可烦的?你也不喜欢我!”周恒说道。   宋可人立即白了周恒一眼,随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周恒听了大喜,心说你终于上套了。立即反驳到:“原来,你喜欢我呀!”   宋可人自知失言,也不敢跟周恒继续纠缠,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对了,都忘了问你了,那间学校怎么样呀?姑姑给你找的,适合你吗?”   周恒傻乎乎的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刚刚不是说喜欢我么?”   宋可人急了,伸脚就去踢周恒。   “谁说的,你可别在这造谣生事哈!”   “不是你说的么?哎呦呦,踢死人了!谋杀亲夫拉!”周恒一面躲开宋可人的脚,一面大笑大叫着坐了起来。   宋可人听周恒这般一说,不禁燃起了斗志,一步迈到周恒的地铺上,伸手就要去拧周恒的脸。   “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宋可人大喊的同时,一双纤纤细手已经邪恶的伸向可怜的周恒的小脸儿。多亏那周恒身形矫捷,来了一出神龙摆尾,竟抓住了宋可人的一双手。   宋可人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小样,你竟然会降龙十八掌?老娘今天就让你的十八掌变成十八张!”   话音未落,宋可人伸出脚去。周恒一见大事不妙,立即喊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孔圣人说……”   “你跟孔圣人说去!”宋可人娇声奸笑中,竟用脚尖踢倒周恒的腋下。   天知道那里才是周恒的命门,只听周恒惨叫了一声,不禁的松开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乘胜追击,一把推倒周恒。顺手将那周恒的左手塞到了脑袋低下,自己用右手按住他的两双手,伸手就用挠周恒的痒。   周恒哪里是文弱书生,临时抱佛脚来了个鲤鱼打挺。竟一下子将宋可人翻倒在地,周恒及时伸手护住宋可人的头,两人一同摔在地铺上。周恒不禁哈哈的大笑起来,宋可人喘着粗气,怒道:“小样,看我今天不收拾了你!”   正说着,却见自己真乖乖的躺在周恒的怀中。再一看,周恒那温柔的眸子正对着自己。周恒抓着宋可人的两只手,又瞧见怀中宋可人的娇羞样,不禁的俯下身去。轻轻的,轻轻的,用他柔软的嘴唇,在宋可人的小嘴上,轻啄了一下。   那一刻,宋可人一下子记起,他们俩在荒山中的最后那个晚上。周恒的包袱里只有一块玉米饼子,周恒说,你先吃。   两种感动加在了一起,宋可人不禁的闭上了眼睛。任凭周恒这个淘气的小啄木鸟,又啄了上来……   第六十八章 当领导的艺术   宋可人的脸越来越红,周恒一面轻轻的吻她,一面像是欣赏宝石一样的欣赏宋可人那红透的脸。   周恒轻轻的舔了舔宋可人的唇,宋可人越发感到一丝的羞涩。不禁的轻轻扭过头去,周恒哪里允许她躲开,早就用一只手轻轻的拖住了宋可人的下巴。   宋可人暖暖的像是猫一样的说了一句:“讨厌!”   周恒轻轻的吻了她,用洁白的牙齿咬了咬她的唇。   “讨厌么?”他问。   “恩!”宋可人从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周恒笑了笑,眸子里满是神情。   周恒刚要说什么,忽然,门口“咳咳……”竟传来了两声咳嗽声。门口这一咳嗽不要紧,宋可人一惊,张开了眼睛。   周恒也不禁抬头望去,在一低头,恰逢与宋可人的目光相遇。   宋可人一把推开了周恒,红着脸白了周恒两眼,便要起身去睡觉。谁知,周恒却一把抱住了她。   “床底下冷!”周恒撒娇的说道。   宋可人吃吃的笑了,不禁的伸手捏住了周恒的鼻子。   “那你还想回到床上去睡?”宋可人笑着问道。   “不行么?”他问。   “当然不行!”宋可人说道。   周恒笑着转了个眼珠子,捏着宋可人的下巴说道:“那你就在地上睡吧,你看看,我多可怜?”   “一边去!”宋可人一面笑一面站了起来,她的手无意中碰到了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烫得可以煮鸡蛋。   “不要,那我半夜……”   “你敢!”宋可人的眼睛立刻立了起来。   周恒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宋可人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道:“孔圣人说过……呃,君子爱美取之有道!”   周恒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宋可人。   “孔圣人啥时候说过这种话?”他不禁问道。   宋可人心说,你真是个呆子。好吧,既然是呆子,那我就好好给你上上课吧!宋可人故弄玄虚,清理清理嗓子,盘腿大坐,歪着脑袋看着周恒,开始了她的宋大忽悠式的讲课。   “这你就不虚心接受了吧?孔子遇到南子的时候,面对南子的勾引,孔子不就说出这番话?一看你就是没认真读这段!”宋可人说道。   “怎么可能!”周恒立即反驳。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调皮的说道:“切,别不承认了。要不,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得了,我勉强原谅你算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明儿你仔细瞧瞧去,我现在可是要睡觉了!”   周恒歪着嘴巴,心里正琢磨着,忽然听宋可人睡觉,心中虽有些不甘,但若是孔圣人真说过这样的话,咱也得按照孔圣人的规矩来不是?哎,得了,谁让咱是圣人的门生呢?   周恒这傻小子忘记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宋可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姑娘。   宋可人却在心理暗笑,心说,这小子好糊弄。找到了办法,往后,就用这法子糊弄这小子。看来,没什么比用孔圣人来调教周恒更好的办法了。   嘿嘿,没准儿,还能打造一完美丈夫呢!   躲在门外偷听的楚楚可没这种好心情,里面发生的事儿,她一件件的听的清清楚楚。听完了,就冷笑了出来。   宋可人跟周恒的关系清清楚楚的写在她的面前,刚刚咳嗽那一嗓子更是锦上添花。楚楚傲慢的扬起了头,心中不禁暗道,宋可人,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这一切,却都被周小妹看到眼里。她转过头去对周唐氏说道:“奶奶,这楚楚可是没安好心!你打算帮哪一边?”   周唐氏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傻丫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俗话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眼前这种情况换作你,你打算怎么处理?”周唐氏问。   周小妹抿了抿嘴,歪着脑袋说道:“肯定是把楚楚赶走呀。奶,你想,这楚楚来了,三嫂不得跟她闹翻天?”   “闹翻天?未见!你没瞧见,你三嫂都去你三哥的屋子里住了?”周唐氏问。   “你的意思?由着他们俩闹去?奶,这可不像是你做事儿的风格!”周小妹提醒道。   周唐氏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笑了,她伸手扯了扯被子,心说自己的孙女终究还是稚嫩一些。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艺术,难道,你真以为天底下的领导是吃干饭的?如何用最简单的办法让你俯首称臣,这就是领导们整日琢磨的事儿之一。   周唐氏不亏为官宦人家出身,对于这一点她手到擒来。   “奶,你教教我么!”周小妹撒娇的说道。   周唐氏微微一笑,半闭着眼睛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楚楚姑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此话一出,周小妹立即瞪大了眼睛。   “奶,你的意思,楚楚是装病?”她不禁问道。   周唐氏立刻给周小妹使了个眼色,周小妹自知失言连忙吐了吐舌头。周唐氏一指窗口,周小妹又乖乖回头去望风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只不过,你年纪还小,见识的还少。早年,我娘家有个亲戚得了跟这为楚楚姑娘一样的病。到了最后那两年,根本躺在床上起不来。你瞧那楚楚,哪里有一点得病的迹象?脸色比我这老太太还红润了不少!”周唐氏说道。   周小妹见楚楚还在听房,便又回头问道:“可是,她撒谎做甚?”   “谁知道?也许是为了博得你三哥的同情?也许是为了得到更多人的关爱?你想,谁可能跟一个痨病人争什么?只可惜,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试问,谁家可能娶一个痨病人?”周唐氏说道。   周小妹冷笑了两声,则说道:“若是真发展到那个份儿上,她只要说自己装病或者说病好了不就完了?”   周唐氏看了周小妹一眼,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总算有点进步了,过去,我总是担心你心眼儿不够用,往后嫁到婆家去被欺负,今儿看来,还算是有点长进!”   周小妹的脸不禁的红了,用洁白的牙齿咬了咬嘴唇,撒娇的说道:“奶!”   周唐氏笑着摆了摆手,又说道:“你放心,这位楚楚姑娘才不会轻易放手。你没瞧见么,楚楚多巴结你娘?你娘吃这套,在家里这么多年,就数楚楚尊重她。哎,人这一辈子,什么不是过眼烟云?”   “奶,你的意思,楚楚有可能嫁到咱家来?”周小妹焦急的问道。   周唐氏微笑不语,周小妹急了,要爬到床上询问。你瞧那周唐氏胸有成竹的指了指窗子,周小妹立刻腿软,乖乖的呆在窗口望风。   周唐氏见孙女着急,到也好笑,脸上带着老佛爷的笑容,却透露出一丝的诡异。   “你二嫂子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楚楚要是敢当妾,首先影响的不是你三嫂子,是你二嫂子。她没孩子,这一点就比人矮一头!哎……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楚楚三成,我就放心了。”周唐氏有说道。   没等周小妹撒娇,周唐氏就摆了摆手,微笑不语。   周小妹眨了眨眼睛,祖孙两人的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若是楚楚要嫁进来,周唐氏管不管!   周小妹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尖锐,让周唐氏这个老油条无言以对。说的太直白,反倒是影响自己在孙女心中的伟大形象。不过,说出来也好,给这傻孙女长长见识。   “傻丫头,学着点。你要是想让你三哥跟三嫂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在这件事儿上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真是个傻丫头!”周唐氏不高兴的白了周小妹一眼。   周小妹吐了吐舌头,期盼的看着周唐氏期盼着周唐氏的答案。   “傻丫头,记住了,她们俩越是争就会越对你三哥好,占便宜的都是你三哥,横竖,咱们家不亏!”周唐氏说道。   “奶,那你同意楚楚嫁过来?”周小妹吃惊的问道。   周唐氏冷笑了两声,白了周小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我的一成功力你也没学到呀!”   周小妹吐了吐舌头。   只听那周唐氏又说道:“她想嫁过来,只怕没那么容易。远了不说,你以为我真有钱让老三纳妾?再说了,儿孙这么多,老三若开了先河后面跟着的还不得闹翻天?你就记住了,在大家庭里,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三思后行。所有的人眼睛都盯着你的决定呢,有句话叫宁落一群不落一人。只要你给一个人好处,不管藏着还是掖着,早晚有一天都让人知道。你要是想给一个人好处的时候,就得把这份好处均摊了,大家都有,这才能压得住阵脚。你以为当家长容易?要想众人服你,你就得做到公平。你以为公平这两个字好写?我给老三娶了两房媳妇,老四能没话说?丫头,学着点,做大事儿的人,不拘小节!心眼儿不能像你那样的小,这样,才能做得成光明磊落的事儿!”   周小妹似懂非懂的看着周唐氏,老奶奶今晚的这些话让她长了见识。只是,她总觉得,如此利用楚楚,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终归来说,楚楚还是爱着她三哥的,就这样利用楚楚,是不是有点太伤人了?   她不知道周唐氏这出闹剧如何收场,但她知道的是,楚楚这一回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最后,受伤的只有她自己。   第六十九章 小小胭脂   一宿无话,第二日早上起来,周恒跟宋可人的关系明显有了一个质的变化。两人简直像是在谈恋爱一样,打情骂俏的。   那呆周恒的脸上也多了一份笑容,笑的轻佻跟欢喜,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的想拧他的脸蛋。一早上,宋可人就拧了周恒的脸蛋,换来周恒吃吃的笑。   他俩在院子里打情骂俏,恰好让楚楚看在了眼里。这姑娘心机重,她能不吃醋生气么?一早上恨得咬牙切齿的,心中暗生一计,心说这回要你宋可人好看!   忙碌的早上过去后,楚楚要去帮着周家联系茶叶的生意。她要带个周家的人过去,目光落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宋可人立刻笑着对她二嫂子说道:“二嫂,这方面的事情你在行!我还得去店里收拾桌椅,那都是力气活,二嫂身子骨弱,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   方芳白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跟楚楚在一起。她也不愿意呀,但正当她要回嘴的时候,就听周唐氏说道:“老二媳妇,你跟楚楚去吧,你头脑转得快,帮着楚楚好好说说!”   方芳是一副打死也不情愿的样子,但周唐氏的话跟圣旨似的谁敢违抗?只好乖乖领命,趁着周唐氏不注意狠狠的捏了宋可人一把,宋可人连忙作揖,冲着方芳陪笑。   打发了方芳与楚楚,宋可人便跟着老奶奶周唐氏与二哥周勇去了他们家的新店。要说这开店的心情真是即紧张又兴奋,一面担心亏本,一面有期盼立即疯狂盈利。   在周勇的帮忙下,屋子里塞进了六张桌子。屋子外的凉棚低下又塞了两张桌子,没一会,宋可人将椅子摆好,几乎就可以营业了。   几人正是高兴,却见一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一开口就提了印花税的事儿,原来,他是专管户籍的保长。   一天的税收就要十个大字儿,人家还说这是人情价。哎,比不得在乡下,开个杂货铺也没见这么多的事儿。   税收的问题宋可人还不是最担心的,因税收的问题宋可人又想到了保护费的问题。这年头天底下也没想象中的那般太平,黑社会也不是善男信女。只怕这个问题早晚有一天会摆到台面上,不过这在县衙附近,应该没有人会那样的嚣张吧?   高衙内!   也不知怎么得宋可人的脑袋里一下子冲出了这三个字,可随即她就笑了。   就算是有高衙内,她也不是林冲的妻子,怕啥?   几人正打扫着屋子,就见方芳跟楚楚回来了。周勇立即迎了上去,刚要开口问,这才瞧见,方芳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怎么了?”周唐氏问道。   方芳瞥了楚楚一眼,立即说道:“我以为是什么亲戚呢,原来,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去谈,哪儿还用犯得上搭上你这个交情?”   楚楚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立即委屈的说道:“二嫂,我不也是想帮帮家里么?再说了,他确实出言不逊,但也不是我的错呀!”   周唐氏一看便知道,这是谈崩了,连忙挥了挥手,公平的说道:“行了行了,楚楚也是好意。到底怎么回事儿呀?”   原来,那茶商本是楚楚的远房亲戚。楚楚与方芳去找他之时,那亲戚出言不逊,大约意思是穷亲戚太多,最讨厌这种亲戚。   刚开始方芳还忍着,无奈,这位亲戚的老婆又出来唠叨了一番。方芳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是还是忍着接着谈价钱的问题。   想不到,这位开的价比其他的茶叶庄要贵上一倍。方芳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故意的。先太高价格,在看在楚楚的面子上降低一些价格。人情、银子两不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方芳那火爆脾气哪儿能饶得了他?   几句话不到,方芳就冷笑着说出了昨儿挨家挨户的寻了价。那茶庄的老板立即恼羞成怒,哪儿还有什么好话?没说两句,方芳就跟他吵了起来,到弄得楚楚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方芳拉着楚楚回来,跟周唐氏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顿,楚楚一脸的委屈,周唐氏听了也只有安慰两句。   可生意还得做,这东西都备好了,却没有原料商,这才是见真真倒霉的事儿。   周家的人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这事情要如何解决?租来的房子空着两天,一天就是几十个大子儿的租金。就算是税收,也是你只要开了店就要交,不管你赚钱不赚钱!   楚楚一脸的委屈,忽然站了起来。   “我在去找那个亲戚好好说说!”楚楚说道。   “得了,你去有什么用呀?人家说不给就是不给了!你再去不也是自讨没趣么?”方芳喊道。   楚楚哽咽了两下,不理方芳,直奔了出去。   宋可人却着急了,不禁的喊道:“你别犯傻呀!人家要是不给就不给吧!”   方芳立即白了宋可人一眼,就连周唐氏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心里也骂了自己两句,装什么圣母?   跟着方芳去后院做点心,周恒今日下学早,索性就到茶馆探望宋可人。一见宋可人正在忙碌,周恒挽起了袖子,十分主动的蹲下帮着她拉风箱。   “你就骗我吧,孔子见南子的时候根本没说过那话!”周恒愤愤的说道。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周恒不禁仰起头看着她。宋可人摸了摸比鼻子上的汗珠,歪着头说道:“你还真信呀!我骗你玩儿的!”   “我就知道!”周恒气鼓鼓的说道。   “傻瓜,我不过是随便说了一句你就相信。往后,若是真考中状元,官场上的脏事儿多着呢。难不成,你还都信呀?特别是官场之上,帮你的不一定是对你好的。多的是人想要把对方当枪用,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官场!”宋可人说道。   周恒笑着说:“好像你当过官似的!”   “我梦见你当过!”宋可人哈哈的笑着说道。   “那我一定满足你的梦想!”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心说,在过两年我就走了,你还是满足别人吧。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其实,她是不是做的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却还要这般为难楚楚做什么?也许,楚楚能成为他不错的妻呢?   正想着,忽然周恒站了起来。   宋可人连忙用脚轻轻的碰了碰他,不耐烦的说道:“你怎么起来了?赶紧拉风箱呀!”   周恒摆了摆手,慌里慌张的在胸口掏着什么。   “你找什么?什么东西掉了吗?”宋可人着急的问道。   周恒摆了摆手,忽然,摸到了欣喜若狂的掏了出来。   “送给你!”周恒笑着将那东西递了过来。   宋可人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小小的胭脂盒。大约有手掌心大小,可以毫不费力的捏在手里。那胭脂盒也不太精致,普通的白瓷上画着连理枝。她打开盒盖一瞧,里面是红的发紫的胭脂膏子。   宋可人轻轻的挑了一点,涂在手上,这才发现这胭脂很容易上色。   “总不见你摸胭脂,所以,今儿就买给你这个!”周恒解释道。   宋可人用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歪着头看着周恒。   “用你那一两银子的私房钱中的一部分给我买的?”她问。   周恒“嘿嘿”的一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宋可人微微有些窃喜,咬住自己的小嘴唇,歪着头不好意思的看着周恒。   “谢谢啦!往后,还是好好攒私房钱吧!”宋可人说道。   周恒傻乎乎的“嘿嘿”一笑,对宋可人说道:“攒私房钱不也是要给媳妇花么?”   “油嘴滑舌!”宋可人虽这般嗔道,却不禁的歪着嘴笑了。这笑容里充满了温暖与感动,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胭脂,却足以让她心里百感交集。   他的私房钱只有一两银子,一个人用一半的私房钱来讨好你和一个人又一座金山却用一颗沙子来讨好你的效果不一样。   那胭脂虽小,却代表他心里有了你。   那金沙一定比胭脂要大的许多,可你还会觉得他十分的小气与不堪。   所以,感情的事情,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   只要一个人心里有你,你就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他心中没你,便是给你一座金山,你也会在某个晚上感觉到落寞。   金钱能带来物质的满足,却给不了你精神的完整。   而我们,却时常在物质中迷失了自己,忘记了当初的那颗真心。或许,当你想起来时,还会微笑,微笑并伴着心酸。   宋可人将那胭脂放在了别人不常够到的碗架子的最上面,本想等着一会下班带回去用。可她又想了想,万一有人把这胭脂偷走呢?   于是,想放到钱袋子中。可偏偏那日她没带着钱袋子跟荷包,她又怕不小心弄碎了。   这样一个小小的胭脂,却被她当成宝贝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头上怕摔了。看的周恒都不禁的笑了,傻乎乎的深情的看着她。   第七十章 出师未捷   那一日晚上楚楚回来,却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她的那个亲戚愿意以低价位供货,全家人欢呼雀跃时,宋可人却看到楚楚一脸的落寞,不经意间,她看到楚楚的左手臂有一个红彤彤的牙齿印。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该不会遇到传说中的潜规则了吧?没那么倒霉吧?在怎么说也是亲戚。再说,因为一个茶叶,应该不值得吧?   楚楚似乎注意到宋可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伸手用袖子掩上了手臂上的牙印。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便不再理会了。楚楚是个成年人,什么样的事情该怎么做,她心里应该清楚。   有了茶叶,茶馆就可以开张了。茶馆的名字很好听,悦来茶馆。   名字是周恒取得,主意却是宋可人出的。这俩人也不知道上辈子谁欠了谁的,一对典型的欢喜冤家。   一切就绪,茶馆开张。大红的纸上浓墨重彩的写着“开业大吉”四个大字,吉时一到,鞭炮齐鸣。如此多的鞭炮,却没炸出多少的客人,这才是真正郁闷的事儿。   茶馆卖茶兼卖点心,这点心您可以在这吃,也能打包带走。当然啦,开业做特惠。所有点心一律八折,还赠送试吃品。   头一天的生意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火爆,宋可人跟周唐氏都有些郁闷。说到底,也是因为地势不好。酒香也怕巷子深,香味儿飘不出去。   正逢是茉莉花开的季节,茶馆的后面便是一颗茉莉花树。这东西能泡茶,不知道能不能泡酒。宋可人试着将收集到的茉莉花洗干净后泡进酒里,期望喝的时候能感受到一片的清香。   周晓晓跟蛊王出发了,她始终跟蛊王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谁也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蛊,万一爬到自己身上……   她又想起那恶心的金蝉蛊,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背后毛毛的。   蛊王穿着家常的旧衣裳,顶着一脸不健康的苍白。两人走到一处河边,蛊王回头笑了笑,说道:“休息一下?”   周晓晓点了点头,两人便在河边坐下了。   周晓晓低着头,见河边有鱼,周晓晓抬头问道:“你饿吗?我给你烤鱼吃?”   蛊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周晓晓去拾柴禾,蛊王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放下包袱急匆匆的钻进草地。周晓晓一愣,不禁看蛊王在做什么。   没一会,蛊王却抱出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那小兔子也只有蛊王手掌般大小,哆哆嗦嗦的躲在蛊王的双手之中。   “兔子!”周晓晓兴奋的喊道,不禁的向蛊王的方向冲去。可忽然间,她的脚低下一疼,不禁低头一看,脚上竟然沾了一只大蜈蚣。那蜈蚣,正死死的咬着她的脚趾!   “啊!”周晓晓惊恐的喊了出来。   蛊王一惊,伸手将兔子仍在地上,急忙跑过去。   周晓晓慌张的狠狠的摔着脚上的蜈蚣,可是哪里那么容易摔掉?这时,蛊王到她身边,见那蜈蚣蛊王也是一愣,随即,蛊王立刻蹲下伸手将那蜈蚣扯了下来。   “别乱动!”蛊王说道,他立刻抱起周晓晓。周晓晓的脸上一阵的猩红,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抱呢!   可是,随即她便感受到身体的一样。   原来,那蜈蚣剧毒,毒性一瞬间扩散到了全身。周晓晓只感到被咬的那条腿发麻,紧接着,半边身子也麻了。   蛊王将她放在河边,除去她的鞋袜,将那一条被咬的腿放入冰凉的河水之中。   “怎么样,感觉好点没有?”蛊王问道。   周晓晓眨了眨眼睛,害怕的看着蛊王。   蛊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没事儿,有我在呢!”   周晓晓点了点头,她见识过蛊王的厉害,知道蛊王又这个本事解毒。   但是,蛊王这一回却犯了难。原来,从那蜈蚣的大小看来足活了三四十年。在看这毒性,一定是吃过腐尸的肉,在加上月明时吐纳吸收日月精华,才能如此嚣张。   若是想解这蜈蚣之毒,必用蛊才行。   可是,周晓晓年纪还这么小,他不希望她身上沾染上蛊毒。如此一来,唯有金鸡血方才能化解这蜈蚣之毒。可这荒山野岭去哪儿弄金鸡去?   眼下,虽用河水暂时镇住毒性,但也只是权宜之计。若想彻底去除她身体里的毒,必须要想点别的办法。不然,万一蜈蚣毒残留在周晓晓体内,那她后半辈子……   蛊王将心一横,将那条大蜈蚣放于手中。那蜈蚣还没死,被蛊王一路那过来在还继续挣扎着。它不停的仰起头,似乎是对蛊王的一种不满。   蛊王将蜈蚣放于手中,口中念念有词,那蜈蚣在蛊王的手掌中拼命挣扎,蛊王的嘴越动越快。周晓晓的脖子开始发麻,舌头打结,似乎要说不出话来一样。   那蛊王额头上渗出了豆粒大的汗珠,口中却越来越快,周晓晓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渐渐的,她甚至感觉天空泛起了独特的橘红色。   没错,是橘红色。   天空不再是漂亮的湛蓝色,而是发出了诡异的橘红色。周晓晓看到橘红色的天,橘红色的云朵。你看那橘红色的点点,应该,是鸟儿飞过吧……   渐渐的,她有些模糊了。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咔嚓……”一声。   蛊王一震,他的脸越发的苍白,却露出欢喜的表情。蛊王连忙打开了手心,只见,一那蜈蚣竟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注意,是两半不是两节!   那蜈蚣扭动了几下,蛊王烦躁的将他的一半身子仍在一旁,只见一颗黄豆粒大小的黄白色珠子出现在蛊王的手心之中。   蛊王连忙将那东西拿在手中,将那蜈蚣仍在一旁,几步跑到周晓晓的身边,见周晓晓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蛊王大惊,连忙捏开周晓晓的嘴,将那可蜈蚣珠扔了进去。   再看周晓晓的一条腿已经渐渐发黑,蛊王大惊,口中喃喃说道:“怎么这么快?”   说完,蛊王连忙站起来,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凡毒物所在之地,七步之内必有与其相克之物。蛊王冷静的看着周围的杂草,汗如雨下。   忽然,他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猛然间冲向一种植物。那植物长的甚是不起眼,可十分奇怪的是,这东西附近却没有杂草。   蛊王将其连根拔起,放入口中用力的咬了咬,吐出来后,连忙敷在了周晓晓的伤口上。只见,他又皱了皱眉头,伸手掏出刀子狠狠的刺向自己的手臂。   “滴答滴答”血,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流了出来。   那血滴到草药上,蛊王口中喃喃自语。没过一会,那草药竟然变了颜色,原本绿色的草药竟变成了黑色。而周晓晓的腿上的黑色一点一点的退去,似乎,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她体内的毒吸出去一样。   蛊王扯下衣服,将周晓晓的伤口裹住。又狠狠的个给了自己一刀子,并将伤口递到了周晓晓的嘴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昏迷中的周晓晓竟然开始吮吸蛊王的伤口。蛊王扬起了一边的嘴角,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可是,你看他脸色惨白,却像是失血过多一样。   过了好久以后,周晓晓轻声的“恩”了一声。蛊王拿开了他的手臂,只见,他的伤口竟渐渐的发黑。   他皱了皱眉头,口中念了些什么,只见他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只是,那血是黑色的!黑的像是墨一样。   “娘……”周晓晓轻声喊道。   蛊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扯过一块布条将手臂包扎好,这才轻轻的推了推周晓晓。   周晓晓缓缓的张开眼睛,就只见到一对关切的眸子。那眸子,属于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那男子,有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我……我好像死了!”周晓晓迷迷糊糊的说道。   蛊王笑着说道:“别浑说,没事儿了。只要修养一个晚上,明儿就会好了。”   “哦。”周晓晓有闭起了眼睛,她像是很累一样,又似乎像是经历过一场大病一般,脸上露出不健康的死灰色。   蛊王皱了皱眉头,又推了推她。   “暂时不要休息。”蛊王说到。   他想告诉她,暂时先不要休息。这段时间十分关键,她必须保持清醒,让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样。   “我折了五年的寿命来救你,难道,你不应该让我知道你的身体是什么感觉么?”他说道。   周晓晓听了这话果然乖乖的张开眼睛,虽感到眼皮下垂,但她还是努力撑着。   “你折了五年的寿命?”她问。   “你以为那老蜈蚣是吃素的?”他回。   周晓晓垂下了头,心中只想起了四个字,无以为报。   蛊王的脑袋一歪,又瞧见了被自己仍在地上使了法术的兔子。连忙起身走过去将那兔子抱了起来,顺手拍了拍那兔子的小脑袋。那兔子像是醒了一样,一个机灵。   他将兔子报到了周晓晓的面前,放入了周晓晓的手中。   “你跟它玩儿吧!”蛊王说道。   第七十一章 毁灭的小阴谋   没两日,宋可人的茉莉花酒便好了。打开尝了尝,有点发苦。宋可人加了两把冰糖进去,登时一股子的香甜。   分与家中人品尝,周唐氏对此赞不绝口。既然茉莉花可以泡酒,那么玫瑰花也可以泡酒不是么?   这种酒口感软而香甜,比较适合女性。所以,宋可人将它定位在女性顾客,不过,真正到这里喝茶的女性能有多少?   但是,你可以叫她们的老公为她买回家。   打出了这张牌,自然要配上美容养颜的旗号。另外配备一种黑发零食——黑豆。宋可人将黑豆泡于醋中,另一种干炒。两种口味,一包五个大子儿。连吃三个月,保证你的头发乌黑浓密。   一张巨大的海报打了出去,本店出售养颜美酒。   让宋可人没想到的是,买这种酒的人不少。很多不忙的客人都会在这里喝上一碗茶后,打上一二斤这样的酒回家去。   一天下来,光卖酒便能赚上三四十个大子儿的纯利润,这一点,让宋可人兴奋不已。   却说某一日,茶馆里来了一位女子。那女子三四十岁上下,打扮的甚是妖艳。脸上涂了二斤胭脂,一笑起来铅粉像是能掉下来一样。在看她的头饰,到精致可爱,一看便知道是好工匠所为。   这位……好吧,叫姑娘。这位姑娘未语先笑,那一对眸子明亮的像是天上的星,一看便知道是个聪明伶俐圆滑之人。   宋可人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周唐氏却挡在了宋可人的前面。因为她瞧的出着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伶俐,试问,天天伺候男人的女人们怎么可能没有点心机与本事?   没错,这位姑娘就是这附近一间勾栏的姑娘。确切的说,是二当家的。想不到,这养颜酒的美名也传到了那里。   “多少钱一斤?多买,可是有便宜?”她问道。   周唐氏正在犹豫要不要卖给她,从心底里,她还是对他们这类人有意见。宋可人的脑袋转的机灵,立刻联想到在监狱里的苗兰儿。   “当然会便宜,你若是经常来买,我们还免费送几斤呢。”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将装黑豆的小篮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快尝尝这个,这是我们的新产品。一会,帮你包点!”宋可人笑着说道。   那姑娘眼珠子一转,微笑着尝了几个,却不在说什么。宋可人将那姑娘带来的坛子里倒满了酒,又顺手包上了两包味道不一样的黑豆。   “拿回去尝尝,吃着好在来!”她笑着说道。   那姑娘付了钱,回头嫣然一笑。   “若是真的好,你们这的酒,我们全包了!”   正好方芳从后院走过来,瞧见宋可人又在白送东西心中不禁生气。等那姑娘一走,不禁的沉下脸数落道:“照你这样的送法,我们家都要让你送出去了!”   宋可人连忙陪笑欲解释,想不到周唐氏摆了摆手。   “这回,你只怕是算错了账。没听说过一句话,婊子无义戏子无情么?就算你给他们小恩小惠,他们又能帮到你什么?”   听了周唐氏的话,宋可人不禁的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只要可能的事情我都想试一试。大嫂在牢里,晓晓不知下落。我现在只想早点将大嫂救出来,这样……哎……奶,当初咱们举家搬到城里不也是因为这个么?如今,那位章大人到现在也没出现在这里,你心里着急,我瞧得出来。只好……奶,我自作主张,你不要怪我!”   宋可人说完,便低下了头。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安慰道:“不怪你,你这样做没什么错。只不过是我们运气不好,总是碰不到那位章大人。”   方芳一听到苗兰儿也像是吃馒头时吃到了一块生面疙瘩,浑身的不舒服。她咬了咬嘴唇,过了好半日。   “奶,不如,我们去求求县太爷吧。这样的日子,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你当我不想么?若是那么容易就好了。我们没银子没本事,怎么去求?拿什么求?又不是没去求过。到了现在,就剩下这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现在只能求神拜佛,希望这事情早点结束。晓晓的娘能够早点洗刷冤情,不然……”   说道这里,周唐氏哽咽住了。   方芳轻轻的将手搭在了周唐氏的身上,祖孙三人一片黯然。   楚楚还没有离开周家回想下去,她似乎在这里住上了瘾。每日跟周唐氏住在一起,仿佛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周张氏对于楚楚的到来充满信心,她深信,这个姑娘能给三儿子幸福,而不是那个天天忙里忙外的宋可人。   你知道一个女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她为这个家贡献了多少东西,而是她生了一个儿子。有了这个儿子,才是她最大的财富。   周张氏对这一点很是骄傲,因为她有四个儿子。可她并没有联想到一件事儿,她虽然有四个儿子,但在周家的地位还是这般不上不下的尴尬。   不过,她却跟每一个婆婆没有什么不同。希望她的儿媳妇能给她生个孙子。她有三个儿媳妇,却只有两个孙女。难道,周家要绝后么?这可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的儿子怎么能没有儿子呢?   楚楚屁股方,一看就知道能生男孩儿。在加上又喜欢讨好自己,往后一定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其实,只要楚楚愿意,大可以嫁给周恒。随便她嫁给周家的哪一个都可以,只要,她能生儿子就行。   这就是当婆婆的思想。   那一日,楚楚绣了个荷包,荷包上绣着连理枝,取自白居易的那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楚楚心说,如此表白周恒应该能猜得到吧。只等到周恒放学,楚楚就像是鸟一样的飞到了周恒的身边。   “这个,送给你!”楚楚兴奋的说道。   周恒像个呆子一样,缓缓的低头看了一眼,又缓缓的抬起了头。   “还是你留着吧,可人看了又该瞎寻思了。那什么,我还要背书,先回去了!”他说道。   楚楚的脸登时就僵住了,像是被糊了一巴掌。她举着荷包原地呆了足足有一分钟,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时候,周茂也回了家。看到楚楚手中的荷包,那个多事儿的周茂,伸手就扯了过来。   “送我的呀?挺漂亮的!”   楚楚忽然变了脸,一把从周茂手中夺过荷包,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扭头回到屋子里,从小笸箩里拿过剪刀,三两下便将荷包剪成了碎片。   那一瞬间,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从小到大,周恒从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如此的伤害她的心,让她难过到不行。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宋可人!   一想到这三个字,楚楚忽然脸上露出了恶毒的表情。她狠狠的将那荷包摔在地上,宋可人,我要你好看!   那一日晚上,宋可人跟周唐氏方芳三人很晚才回家。一回到家中,周唐氏早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周光意有唠唠叨叨的说起在城里的不适应,比如,也没有什么邻居聊天。在乡下时,还可以跟老邻居打马吊,在这里都没有。   周唐氏皱了皱眉头,低头吃饭不语。   饭后,楚楚也跟着在厨房里忙活。一等到大家都忙活完了,楚楚则笑着说道:“这有我呢,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一面说,却一面碰了碰方芳的手。   “二嫂子,我有个鞋样子的花不会绣了。你帮帮我好么?”她说道。   方芳一愣,随即笑了笑,宋可人帮忙洗完了碗便回到了周恒的房间。楚楚见周围没人,机会来了。   “二嫂子,你不觉得在这个家中你最委屈么?”楚楚问道。   方芳微微一笑,心说,你还真有意思。挑拨离间、笑里藏刀这种事儿都是我最拿手的,你还想对付我?也不动动脑子。   “没什么委屈的,我觉得挺好!”方芳说道。   楚楚连忙笑了笑。   “二嫂子,我可是心疼你。你在这个家中干活最多,可得到的却是最少。你看看二哥,每天都要忙忙碌碌的跑车,多不容易?过去,在村里还好一点,现在到了城里,每两天要会村里一次,多辛苦?我看,二哥的脸都晒得黑了,不要说你,连我这个两旁的外人看着也十分心疼!”   方芳挑了挑眉毛,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黑点好,黑点看着自然。楚楚,你不是说有鞋样子不会做么?现在拿过来吧,我瞧瞧,要不,明儿就忘了!”   楚楚一见方芳不吃这一套只好搭讪着笑了笑。   “二嫂子也累一天了,这样吧,我自己先回去琢磨琢磨,实在不会了在来求二嫂子帮忙!”   方芳挑了挑眉毛,放手围裙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着楚楚。   “你还年轻,挑拨离间的事儿最好少做。若是真有本事,就快去寻个男人嫁了。周家不是大户人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又何苦缠着周家?再说,你嫁到周家只能做妾,难道,你不觉得委屈么?”   第七十二章 小三的面孔   楚楚的脸红透了,恶狠狠的看着方芳,心中似乎充满了怨恨。   方芳冷笑了两声,怕她?顺便白了她一眼。   “我这是好言相劝,听不听是你的事儿。别以为我是在折你面子,我是叫你面对现实!凭借你这个条件,在寻一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寡妇再嫁又不犯罪,何必盯着周恒?你若是真爱他,也没必要让他难做吧?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他还是喜欢可人吧。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清楚,周恒对你怎么样……”   “二嫂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哪里?”楚楚忽然打断了方芳的话,一瞬间,眼泪漫过了下巴。   方芳忽然噎住了,像是吃馒头噎住一样。楚楚忽然间的歇斯底里,让她有点发慌。   “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我?”她问道。   “你……”方芳忽然说不出话来。   夜幕低垂,星星在天空中一闪一闪的,像是眨眼睛一样。小孩子们总爱在这个时候躺在老奶奶的怀里,缠着老奶奶讲故事吧?不过,这个时间,更多的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周家的人也有一大半休息了,比如周小妹,她躺在老奶奶周唐氏的身边睡得几乎都流了口水。   周唐氏还没有上床,她收拾了首饰盒子,又将脏衣服放到了一边。正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去县衙寻那位章大人,苗兰儿的事情不能在拖了,都来了这么些天,总要有个结果不是?   “咔嚓……”一声巨响,周唐氏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在床上的周小妹“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在听,“啊……”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周唐氏连忙起身冲了出去。   一出门儿,正好看到宋可人跟周恒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周恒还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宋可人连忙问道:“奶,咋了?”   “不知道!”周唐氏一面回答,一面顺着刚才声音发出的方向急促的走了过去。周张氏也走了出来,几人一行急匆匆的向厨房奔去。   厨房中早已大乱。   只见那楚楚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脸,身边全是碎碗的茬子。她的手已经割破了,一脸的泪水,正惊慌失措的望着门口。   再看,方芳惊恐的看着楚楚。见大家一来,方芳不禁往后一退,“啪啦……”的一声,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周张氏一进来就紧张的喊道。   楚楚一见到周张氏,就像是见到了亲娘一样,疯了一样的扑了上来。   “娘,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让二嫂子打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唐氏一惊,不禁的看着方芳。方芳连忙挥手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还浑说,你把楚楚吓成了什么样?就算你平日里看楚楚有几分眼气,也不至于这样吧?你怎么下的去手?你脑子是不是发昏了?”周张氏骂道。   “娘,我真的没碰她。不信你问她!”方芳怒道。   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随后,又像是见到了鬼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趴在地上猛然的抱住了周张氏的腿。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往后,我……我在也不敢来周家了!”楚楚喊道。   方芳有口难辩,周恒欲为其出头。宋可人却一把拉住了周恒,这事情,似乎有些蹊跷。方芳跟楚楚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打楚楚?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儿么?若说自己打楚楚还有这种可能,方芳怎么会出手呢?   周恒愤愤的要挣脱宋可人的手,几乎脱口而出。宋可人一见事态不对,连忙说道:“三哥,你快去帮楚楚那块手巾,你看她的脸上都是眼泪!”   周恒白了宋可人一眼,愤愤的离开。   方芳看了宋可人一眼,希望她能够支持她。   宋可人摇了摇嘴唇,问道:“这唱的哪一出呀?你倒是说清楚呀!”   楚楚哭着看了方芳一眼,说道:“我刚才跟二嫂谈论鞋样子的事儿,二嫂忽然就骂我,说我不知自重。后来,我辩驳了几句,问二嫂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骂我。结果,二嫂子不乐意了,忽然就……忽然就伸手打了我……娘,我知道错了。你,你别让二嫂子在打我了!”   “你这不是浑说么?我那只手打你了?明明是你自己弄的这些个事儿,干嘛推到我身上?楚楚,做人要厚道。像你这样满嘴谎话,往后要遭报应的!”方芳喊道。   “你一边去!”周张氏怒道。   “娘,你怎么不辨是非呀!”方芳怒喊道。   宋可人连忙将方芳拉到了拉拉扯扯的拖了出去,两人一同来到院子里。方芳气的要死,也哭了出来。   宋可人递上了帕子,方芳接过来擦了擦眼泪。   “谁不会哭?切,哭算什么本事?就会装可怜!”方芳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二嫂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芳的眼睛登时就立了起来。   “怎么,你也相信我动手打了她?”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拉过了方芳的手。   “我的二嫂子,你真真是被气糊涂了。我若是真相信你打了她,还把你拉出来做什么?你在里面只能是越解释越乱,你没看见娘已经占到了她的身边?一会子等奶奶出来了,把事情的经过跟奶奶一说,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宋可人说道。   听宋可人这样说,方芳似乎安了心。   原来,方芳警告完楚楚,楚楚忽然从柜子上摸起了一只碗狠狠的摔在地上。并且冷笑着盯着方芳瞧。   “你真以为我怕你?叫你一声二嫂子不过是尊重你罢了。可你偏偏为老不尊,那可就怪我不客气了!”   楚楚说完,捡起地上的碎片,狠狠的刺进了自己的手臂。方芳当时就吓傻了,紧接着,就听到了楚楚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众人来到了厨房,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楚楚是诬陷你的?天呐,这出苦肉计也实在……”宋可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瞟了一眼方芳。   方芳气死了,恶狠狠的说到:“还真以为你有啥本事?敢在老娘面前唱这出?看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二嫂子,你稍安勿躁。你现在立刻上去跟她辩驳也没用呀,娘明显的站在了她那边!”宋可人提醒道。   方芳登时不愿意了,立刻喊道:“那你说咋办?”   “你着急做什么,听我说完。现在唯一能帮忙的就是奶奶,一会子,把事情跟奶奶说……”   “奶奶也只会和稀泥!”方芳打断了宋可人的话。   宋可人抿了抿嘴,被方芳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说的是个事实,周唐氏也只会和稀泥而已,根本帮不了他们什么。也根本不可能给方芳一个公道,这,才是最悲哀的。   是呀,还有什么,比被人冤枉更难受的事情?   窝囊!   竟然被她用了苦肉计!   正想着,却见周恒从屋子里拿着手巾出来了。一见宋可人,周恒也不急着将手巾给楚楚送进去了。立刻走到宋可人的面前,揾怒到:“你干嘛要拦着我呀,楚楚受伤了你没看见呀!”   说完这句话,周恒又转向了方芳。   “二嫂子,你好端端的打她做什么?她又没惹着你?再说,就算她做错啥事儿,她也是个病人不是?你就不能让这她点?”   “哎呦,这就心疼上了?”方芳冷笑这说道。   “二嫂子,你混说什么!”周恒不禁怒道。   方芳冷笑了两声,宋可人上前一把拉住了周恒。   “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浑说,你知道楚楚刚才对二嫂做了什么?再说了,你怎么就……”   “眼见为实!”周恒白了宋可人一眼,打断了她的话。   “你!你这人怎么食古不化?你真以为那楚楚是个什么好东西么?你知道她刚刚做了什么?再说了,我问你,二嫂子有什么理由打她?她没事儿打她做什么?话不投机走就是了,有必要动手么?再说了,退一万步,二嫂子若是真想打她,有必要弄的让全家人都知道么?若是真想打她,早把她拉到山沟里去打了,还用得着让全家人都知道!”宋可人生气的反驳道。   方芳听了这话甚是受用,这个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她都当她是生死朋友。她感激的看了看宋可人,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恒则不信这个邪,冷笑了两声说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你!”宋可人又怒了。   周恒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   “我知道你对她有意见,但是没必要一直说她坏话吧?在怎么说,她也是个病人。你跟她吃什么干醋?”   “我没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我又不喜欢你。你周恒愿意娶楚楚也好,可可也罢,还是这个甜甜那个酸酸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一个摆设,早晚都是要走的。咱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生生的凑在了一起!”宋可人怒道。   “你!”周恒这回真可以用怒火冲天这四个字来形容,他恶狠狠的看着宋可人,眼神中充满了恨。   第七十三章 别扭的四角恋(上)   “行了行了,都各让一步吧。我受了委屈还没说呢,你们俩还闹上了!行了行了,我回房去了。对了,你二哥呢?睡死过去了?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都不说过来问一声!什么人,我真真是服了周家的人!”方芳一面说,一面向屋子里走去。   宋可人看了周恒一眼,狠狠的甩头就走。周恒拉着宋可人,似乎还要辩解。宋可人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周恒气的脸都快绿了,手中拿着毛巾,正欲发作。却见周张氏扶着楚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周恒连忙关切的迎了上去。   那楚楚,梨花带雨。白皙的皮肤上挂着两行清泪,浑身哆哆嗦嗦的,像是害怕。周张氏在楚楚的耳边不断的说着什么,楚楚不停的点着头,一对漂亮的凤眼,却都放在了周恒的身上。   周恒连忙迎上前去,楚楚见了周恒过来,那一脸的委屈就别提了。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就扑进了周恒的怀中。   “三哥……”楚楚哭着喊道。   一时间,周恒竟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的一只手中拿着手巾,一只手想要推开楚楚,却又在半空之中停了下来。   也许,楚楚现在需要的,也仅仅是个肩膀。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只要推开楚楚的手,转了方向,转过去轻轻的放在了楚楚的背上。   楚楚哭得越来越伤心,周张氏叹了一口气。   谁也不知道,这时,另一个人正狠狠的看着这一切。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可人。   宋可人亲眼看到楚楚扑到在周恒的身上,不禁勃然大怒,随即,宋可人却冷静了下来。   她早晚都是要走的,何必霸占着周恒不放?楚楚也是真心爱周恒的,所以,才会用尽心机。爱一个人,用了这些心机,你还能对她说什么?   如果她不爱他,只会当他是路人看待吧!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没错,她是爱他的,所以,索性成全了他们吧。宋可人想到了周唐氏当初跟自己的约定,心里只想立刻将那十两银子拿出来交给周唐氏。   往后,他们各走各的路,各不相干吧!   想到这里,宋可人回到了屋子。躺在了床上,背过身去。她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泉水一样,不停的涌出来。可她不愿意给别人看到,特别是,被周恒看到。   周恒拍了拍楚楚的后背,小声安慰道:“楚楚,让你受委屈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楚楚却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抱着周恒哭着说道:“三哥,我好害怕。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在我身边呀?”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楚楚,回去休息吧,明儿早上我在过来看你。乖乖的,没事儿的,都过去了!”   楚楚松开了周恒,怏怏的垂下了眼睛。过了半秒钟,她又迅速的抬起了眼睛。   “三哥,说好了,明儿早上你一早上就过来看我!”她说道。   周恒点了点头,微微的冲她笑了笑。将手巾塞进了楚楚的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亲自送她回到了周唐氏的房间,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推门进去一看,才看到宋可人已经躺下了。   这个时候,周恒的情绪也没那么的激动了。好歹,都过去了,他本欲跟宋可人说两句话。但见宋可人睡着了,便也作罢。   自己躺在地铺上,睁大了眼睛,久久的不能入眠。   第二日一早,他醒来的时候,宋可人已经不再了。   一大早上,宋可人没跟家里的人说,便独自去了悦来茶馆。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宋可人打开茶馆的门,自己发呆的看着坐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屋里。   过了好半日,才想起应该将桌椅搬出来。她走进屋子里,费力的拖着大桌子。   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宋可人不禁的“啊……”的一声叫喊了出来,立刻回头看去,却见方少文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宋可人放下桌子,一面捂着胸口,一面吃惊的看着他。   “这时候,你怎么在这里?”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无所谓的笑了笑,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这才什么时辰呀,你不是应该在书院么?”宋可人道。   方少文“嘿嘿……”一笑,不着急回答,反而帮着宋可人抬起了桌子。宋可人刚要帮他,他则一面用肚子顶着桌子,一面费力的说道:“不用不用!”   不知为何,看着方少文,宋可人却想起了周恒。一想起周恒,宋可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脑袋里一片的茫然。   帮着宋可人将桌子放在外面,方少文拍了拍衣袖。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开张呀?赚钱不要命了呀!”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被这话惊得一个激灵,脸上竟露出了惊恐之色。方少文一见,不禁问道:“怎么了?”   宋可人摇了摇头,立刻收起了心事。   “没事儿。对了,你怎么在这呀。这个时候,你应该到书院里去晨读吧?”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笑了笑,斜着头挑逗道:“怎么,周恒要去书院晨读,我也要去书院晨读呀!”   一听到周恒,宋可人的表情就凝固了。方少文挑了挑眉毛,心中却有些暗喜。   “怎么,跟周恒吵架了?”他问道。   宋可人连连摇头,转身到屋子里去抱出椅子。方少文也没闲着,跟了进去将凳子抱了出来。见那边还放着一张桌子,顺便连桌子也抱了出来。   宋可人见他这个大少爷帮自己,到有点不好意思了。讪讪的笑了笑,赶忙将凳子摆好。   两人一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宋可人笑了笑,搭讪着说道:“我去给你倒杯茶吧!”   “你先回答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看你今天早上有点不对劲,眼睛怎么还是红红的?哭过?”方少文问。   宋可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问了你好几次,你怎么会这么早出现在这?不去上课?”她笑着问。   “你要赶走我呀?今儿先生家有点私事儿,放了一天的假。我一早上起来,就想去看看你们。昨儿晚上问我姑姑要了地址,这就过来了。想不到来的太早了,正准备在周围等一等,没想到,就看见你了!”方少文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上不禁的泛起了红晕,方少文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刚刚还说,是今儿一早上起来想到这来看看,后一句却说是昨天晚上就问他姑姑要好了地址。这不是昨天晚上就有这种打算么?   宋可人没戳破方少文的话,扭身进屋去,端来两盘子的点心,一户清茶。   “尝尝这个,新发明的!”宋可人笑着说道。   方少文并没用动那点心,反而问道:“跟我说说,你咋了?”   “没有,啥事儿也没有。对了,你这段时间还好吧?都好久没见面了。自从搬到城里,这还是头一回呢!”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可不?你们搬到城里来,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对了,若是有空,就到我家去坐坐吧。平日里,我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生活过的太单调了!”方少文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也笑了,心说,日子不就是这般的单调么?最多也就是去瓦子里听听南戏罢了,这年头又没有KTV,就算是有吗,天天玩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生活,就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叠中,消磨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激情。等你累了、倦了,回首时,就会发现这样的人生,真的很无奈。   或许,方少文也感受到这份无奈了?   宋可人刚要说话,脸,忽然的沉了下来。   原来,她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还不是别人,真是周恒。   宋可人低下头去,故意不看他。周恒一瞧见宋可人一大早上跟方少文坐在一起,那怒火不禁的冲了上来。   周恒心说,好么,这一大早上就来约会,将我放在眼里没有。也难怪,一大早上就见不到人,原来跑来这会小白脸了!   想到这里,周恒两步走上了台阶。   方少文一见是周恒,连忙站了起来,抱拳笑着说道:“周兄早!”   周恒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瞥了方少文一眼,故意挑衅的说道:“方兄还真是够早的,我说着今儿太阳升起的这么早呢?原来是方兄来得早呀!”   宋可人扭过头去,心中一阵接着一阵的烦躁。   方少文微微一笑,则像是个将军一般,沉稳的说道:“周兄说笑了,太阳都在可人身上呢。她什么时候起来,太阳就什么时候升起呢!”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温柔的白了方少文一眼。   周恒见宋可人、方少文打情骂俏,不禁心生怒气。转念一想,则冲着宋可人温柔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不知道,也怪我睡得太死,睡到你身边,都不知道你醒了!”   只见,那方少文的脸上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登时,表情就僵住了。   周恒心中不禁窃喜,一脸傲气的将头扬起,大有一副雄狮的模样。   第七十四章 别扭的四角恋(下)   方少文不禁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那宋可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腹之中,无名暗火贸然升起,恨不得将那周恒烧死!   只见,宋可人冷笑了两声,冷冷的说道:“我以为你睡到楚楚的房间去了,昨儿晚上你们俩亲亲我我,不正好洞房花烛么!”   “你!”周恒又急了!   “我说,我都睡在床底下,你早上起床会见不到我么?”周恒怒道。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   “我为什么要看见你?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将你放在眼里?”宋可人立即反驳到。   “你!”周恒怒了!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扭过头去,却见方少文在一脸的尴尬中,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方少文彻底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真有他的!方少文挑了挑眉毛,心说,周恒你还是斗不过我。   果然,见那方少文一脸的柔情,轻轻的对宋可人说道:“不要生气,对了,你说你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没早餐呀?我这带着你去吃,好不好?”   周恒的脸,顿时就绿了。   这不是挑衅么?你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她是我周家的人,你当着我的面跟她亲亲我我的,还将我放在眼里没有?   周恒心中生气,口中也烦躁的说道:“既然这么有本事,何必要吃我周家的饭!”   宋可人一听就急了,立刻说道:“谁喜欢吃你周家的饭!”   方少文在一旁可乐了,瞥了周恒一眼,心中暗喜。周恒瞧见方少文的表情,几乎要暴揍他一顿。拳头都攥了起来,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孔夫子的门生。   君子动口不动手,自己身为谦谦君子,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白了方少文一眼。可心中,还是恨不得用妖术将其制服。最好,往方少文的嘴里塞七八百只虫子!方才能缓解他的心头只恨!   又看了看宋可人,见宋可人气的脸都红了,周恒又有些微微的心疼。他瞧了瞧宋可人,又一想她还没吃早饭,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柔和了起来。   “不跟你吵了,孔夫子说,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两样都让你占了!得了,我带你去吃饭吧!”周恒说道。   宋可人不依不饶,冷笑了两声,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周恒。周恒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尴尬的僵硬住了。   你看,今天的天气多好?   不像是前几天那般阴沉,湛蓝的天空上,太阳像花儿一样绽放着光芒。云朵时而飘过,飘荡到太阳附近,就像是为天空盖上了一层棉被。   时而,小鸟飞过,带着幸福的叽叽喳喳。这个季节,大雁该南飞了,到南方去回顾那些温暖的日子。   而你们呢?你们是否也感受到初秋的冰冷与清新?   好像,太阳底下的这三个人,并没有感受到初秋的美好。   宋可人还在生气,不过,她见时间快到了,反倒是走到后院去烧水。不管怎么样,周唐氏对她始终很好,就算是走,也会在走之前为周唐氏做点什么。   周恒见她去烧水,也索性跟到了后院去。方少文呢,虽然心里舒服了,但见周恒钻进了后院,又是一紧。不过,宋可人在气头上,应该没那么好原谅他吧?   方少文想了想,忽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宋可人钻进后院。张罗着烧水,这周恒傻乎乎的在一旁跟着。宋可人皱了皱眉头,也不理会周恒的献媚。   她也上来那股子小家子气,你说的,不让我吃周家的饭。你说不让吃,我不吃就是了。既然你喜欢了别人,那我让出这位置就是了。横竖,我有手有脚,出去也死不了人。   可想到这里,宋可人也有点心酸。   相处了这么久,难免有了感情。若是一下子分开,只怕……   宋可人低下了头,却见周恒抱着柴禾丢进了灶膛之中。又伸手去拉风箱,瞧周恒那有些弱不禁风的架势,宋可人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去上课呀?一会子又该挨骂了!”宋可人说道。   周恒“嘿嘿……”一笑,傻乎乎的说道:“我让老四帮我请假了,今儿就不去了!”   宋可人白了他一眼,心中暗道:“爱去不去!”冷着脸走了出去,将周恒一个人丢在厨房里。周恒又拉了两下风箱,见宋可人出去,自己也想跟出去。可是,火还不旺,到拖累了自己!只好继续拉着风箱,盼望着这该死的火苗早点烧的旺旺的。   宋可人一出去,却见方少文不在了。她也没多想,一个人坐在桌子上生着闷气。正当这时,却见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人影。   宋可人不禁的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楚楚么?   哎,她怎么那么讨厌?像个跟屁虫似的,到处都能看见?本来宋可人就讨厌她,特别一联想起方芳的事儿,宋可人就更讨厌她了。   这姑娘手段太黑,黑的让人讨厌!方芳又没得罪你,你干嘛这样整她?   猛然间,宋可人想清楚了。   原来,楚楚根本就不是向方芳示好的。而是,而是利用这种手段将方芳踢出局!让方芳在这个家里的地位迅速下降。   一定是楚楚看到自己跟方芳要好,所以,才会先砍断自己的手臂吧!   想到这里,宋可人心中一阵寒意。   楚楚,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楚楚挂着一脸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走到了悦来茶馆。见宋可人在,楚楚微笑着点了点头。   “姐姐,早呀!”她微笑着说道。   宋可人也是微微一笑,心中虽对她有千般防备,但却不从脸上表达出来。   “早,楚楚,昨天晚上睡的好么?”她问。   楚楚笑着点了点头,得意的说道:“当然很好,三哥昨晚看着我睡着后,才离开的!”   “所以,你三哥由于看着你睡觉,今儿一早起来晚了,连学都没去上。这耽误了学业,你三哥这辈子可就完了!”宋可人若无其事的说道。   楚楚笑一下子凝结,她万万没有想到,宋可人竟然给她带上一定大帽子。宋可人一面微笑,一面瞥了两眼楚楚。   楚楚却冷静的扬了扬头,得意的说道:“三哥肯为我付出,这比什么都强!”   宋可人无所谓的瞥了瞥嘴,笑着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有些人就是喜欢自己安慰自己。把那些明明没有发生的事情,当成已经发生的事儿,这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人就是活在幻想中么!无所谓拉,对了,既然你在,不如帮我去把茶叶拿过来,谢谢啦!”   楚楚收起了笑容,狠狠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却像是使丫鬟一样,露出衣服无所谓的表情。就是欺负你,你能怎么样?   楚楚咬了咬嘴唇,很快又露出了微笑。   “姐姐不如自己去拿,楚楚终究是客!”   宋可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微微一笑。   “是么?原来楚楚是客人呀,既然是客人,为什么要赖在我们家不走?周家的粮食也不怎么富裕,你还舍得让周家的人剩下一口让你吃?”   楚楚扬起了脖子,冷冷的说道:“姐姐这是在下逐客令?”   宋可人眼皮一瞥,一脸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也用着无赖的语气说道:“你错了,我哪里有说过什么逐客令?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个人就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要是让你感觉不舒服,那不好意思,对不起了!”   楚楚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觉得姐姐可怜!”   “是么?再可怜也没你可怜!”宋可人说道。   两人正打着嘴架,方少文抱着一盒子的点心走了进来。宋可人看了方少文一眼,心里却还想着楚楚的事儿。   方少文在村里见过楚楚几面,却终究没有太多交谈。见了楚楚,也不过是点点头而已。打完了招呼,便将那点心放在了宋可人的面前。   “早上没吃东西,尝尝这个吧。贵和庄的糕点最是有名,不见得比你们做的差!”方少文微笑着说道。   楚楚抓住这一点,趁机反击到:“姐姐好福气,有人给你买早餐呀!”   方少文立即笑着说道:“姑娘也来吃一点吧!”   宋可人则当仁不让,仰着头傲慢的说道:“五湖四海皆朋友,不想有些人,总爱树敌。我想不明白的是,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的事儿,有必要为自己树立那么多的敌人么!”   楚楚正欲回嘴,这时,周恒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宋可人面前的点心,又看了看方少文。周恒咬了咬牙,心里翻江倒海,别提多折腾了。   楚楚趁机献媚的说道:“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姐姐既然没吃早饭,你为她买就是了。如今,却让一个外人……啧啧……”   说完,鄙夷的上下打量了方少文一番。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不在乎的瞥了周恒一眼,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们。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一点。   楚楚正要讲话,宋可人转过头来,冲着周恒微微一笑。   第七十五章 蛊王传说   “我乐意,你们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宋可人说道!   周恒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楚楚却得意的笑了出来,并且轻蔑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没理她,翻了个白眼,低着头对着点心挑挑拣拣。说真的,她一点都不饿,就是想气气周恒。   周晓晓跟蛊王到城里的路有些艰辛,他们俩翻越了两座大山。蛊王带着周晓晓走的路也十分特别,并不是她回家的路。一路上,杂草丛生。但说来也奇,自从周晓晓吞下蜈蚣珠以后,一般的毒虫见了她都避之不及,像是见了瘟神一样。   蛊王说,这是蜈蚣珠的作用。   其实,他并未告诉她。蜈蚣珠的作用只有一半,另一半,还是因为周晓晓的身上有了他的血。   他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他瞧得出,周晓晓害怕蛊!   这人也到是奇了,越是害怕越是好奇。这不,周晓晓就总缠着蛊王,让蛊王给她讲一讲真实的下蛊。   若说这换作别人,蛊王早就急了。但是对于周晓晓,蛊王却狠不下这份心。不但狠不下心,反而像是个老太太一样,唠唠叨叨的给周晓晓讲起下蛊的故事。   比如,早些年,一个黑苗的妇女被抛弃了。她哭了三天三夜,后来认定这世间的男子没有一个人好人。为了报复她的丈夫,她将目光放在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身上。   那时候,她的女儿也只有三四岁大。这位黑苗的妇女,每隔三天为这少女洗一次头发。每次她都亲自为女儿洗头,一面洗头,一面告诉女儿,男人有多坏。   随着女儿的年纪越来越大,人们惊奇的发现,这姑娘的头发又黑又顺滑。将那头发放下来以后,就像是瀑布一样的顺滑。   那姑娘,也因为自己有一头乌黑的头发而得意。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那姑娘已经是当时苗寨里出名的美人。   有一天,那姑娘到镇上去换东西。结实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姑娘不禁的芳心暗许。将自己的那颗心,放在了这小伙子的身上。   哪儿知道,这姑娘回家之后,头痛欲裂。哭爹喊娘的叫喊了一夜,头里像是钻进了无数条蛇,狠狠的啃着她的脑子。   第二天一早,她娘问她,你是不是在外面看上了什么人?   那姑娘刚开始死忍着不说,后来,她娘告诉她。原来,她早已经给这个姑娘下了蛊!就在她为那姑娘洗头发的时候,她用了蛊!   现在,你明白那姑娘的头发为何全苗寨第一了?   她娘说,中了这种蛊的,凡是心中有了男人,就会头痛欲裂。她娘苦口婆心的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自己上了男人的当,不能叫闺女也上了男人的当。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闺女往火坑里跳。   说到这里,蛊王闭起了嘴。   引得周晓晓焦急的问道:“那后来呢?那后来呢?”   蛊王笑了笑,说道:“没有后来!”   “怎么会没有后来?除非那姑娘死了!”周晓晓反驳道。   蛊王笑了笑,又继续说下去。那姑娘终身未嫁,自从知道她娘下蛊以后,从此很少跟男人接触。   直到四五十岁时,她已经很老了,满脸的皱纹,但是,头发还像是十四五岁时那边乌黑浓郁。   她却并不像年轻时那般爱惜头发,每天都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也不跟外人来往。可是,还是有人能听到。她是不是发出的惨烈的叫声,或许,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还在思念着当年的那个小伙子吧?   蛊王说完了这个故事,周晓晓却掉了眼泪。   蛊王疑惑的看着她,递给她一张帕子。   “为什么要哭?”蛊王问。   周晓晓摇了摇头,有些伤心的说道:“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太残忍了。那个小伙子知道她一直喜欢他么?”   蛊王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或许,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呀,那姑娘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去爱,怎么还可能告诉他呢?   “人生在世,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不能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吧?那小伙子呢?就算他知道那姑娘喜欢他,也不敢跟她在一起吧?你们男人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伤害女人的心!”周晓晓说道。   蛊王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门儿。   “你才多大,就想着这些事儿!”蛊王笑着说道。   周晓晓瞥了瞥嘴,愤愤不平。可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眨了眨眼睛。蛊王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晓晓思虑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过了一会才敢问道:“蛊王,听说,你一直没有结亲?为什么?”   蛊王的眉毛猛然的拧在了一起,周晓晓自知失言,连忙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我问错了!”周晓晓道歉。   蛊王摇了摇头,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他看了看周晓晓,忽然,露出了过去那般难以捉摸的微笑。   “你知道,我为啥学蛊不?”他问。   周晓晓摇了摇头,心说,你为什么学蛊,我哪儿知道呀!   蛊王笑了笑,目光投向了远方。   那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事儿了,蛊王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按照家中的规矩,他可以学蛊了。但是,他对于那些事情却没有任何的兴趣。被他爹打怕了,蛊王就偷偷的跑出了村子。   在村子外面,他结实了一位青苗的姑娘。两人很快坠入了爱河,蛊王对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而那姑娘,也是对蛊王一片情深。   可那姑娘的爹娘,忌讳蛊王是黑苗人,说什么也不肯将这姑娘嫁给他。那姑娘一气之下,竟生了一场大病。   蛊王为了给那姑娘治病,跑遍了山野。后来听说,有一种蛊可以延续那姑娘的生命。蛊王再次回到村子里,给当时的老蛊王跪了三天三夜。老蛊王答应收下蛊王为徒,蛊王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学会了那种蛊术。(这在学蛊术的人中,这种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许,也正是老蛊王看出了蛊王的这种天分,才答应手他为徒!)   可就当蛊王回到青苗族姑娘的身旁时,才知道,她去世了……   她以为他走了,她以为他负了她的心。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命运的轮回。蛊王痛哭了一场,将她的尸体扛回了黑苗镇。从此,他发奋学蛊术。一直用蛊术将那姑娘的尸体保存的完好,直到今天……   听到这里,周晓晓又忍不住的擦了擦眼泪。蛊王看着她,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爱哭呀?”   周晓晓摇了摇头,像是撒娇似的说道:“人家感动么,不行?”   蛊王忽然皱起了眉头,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过去。似乎,在他的记忆中,她,也曾这样向他撒娇。   蛊王不禁有上下打量了周晓晓一番,猛然间,他感觉心,异样的动了两下。   周晓晓并未感受到蛊王的异样,她擦了擦眼泪,又娇滴滴的问道:“那你以后都要守着她么?”   蛊王笑了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真是新鲜,天空那般的蔚蓝。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有些不一样了。   “我说过,她是我的妻。这辈子都是!”蛊王肯定的说道。   周晓晓点了点头,脸色不禁的黯然了下来。   “我好羡慕她哦,这一辈子能得到你这样的疼爱。就算是去了,也值了!”周晓晓说着,就低下了头。   蛊王感受到了周晓晓的不舒服,他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周晓晓有些哽咽,蛊王皱着眉头看着她,又问了一句。   周晓晓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只是觉得很羡慕她,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身边都有一个始终爱她的人。我就像是个孤儿一样,爹娘不理,身边也没人照顾。这样的命,还不如死了算了!”   蛊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才好。他本就不善言辞,若是说蛊术,他能跟你说上三天三夜,若是说哄女孩儿,他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晓晓哭的很伤心,蛊王看得出来,她触动了真情。蛊王微微的有些慌张,过了一会,他说道:“我去给你抓只小兔玩儿,好不好?”   周晓晓摇了摇头,强忍着悲伤挤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难看的模样,她自己都感受的到。   “我没事儿啦,好了好了,咱们启程吧!”周晓晓说道。   蛊王点了点头,安慰她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你娘救出来的!”   周晓晓看着蛊王,感激的点了点头。可是,在她的心里,却悄悄的说了另外的一句话:傻瓜,我娘救出来了,也不代表我能有个家!   蛊王并不知道周晓晓的心思,他有看了周晓晓一眼。这姑娘哭的像是个泪人一样,不知为何,见惯了生死的他,却觉得她的眼泪像是火药,每一滴掉在他的心里,都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想,这也许是一种错觉,眼泪怎么可能是火药?   第七十六章 下蛊   周晓晓与蛊王又走了两日,终于到了京兆城。两人风尘仆仆,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周晓晓明显的瘦了一圈。蛊王到是没什么变化,不管走到哪里,脸上都挂着微微的冷笑。   一进京兆成,两人先找了个小客栈住下。   周晓晓忽然莫名的发起了烧,虽然勉强支撑,但谁见了都感觉的到她一定特别的难受。蛊王不禁心烦气躁,知道一定连日疲惫外加上受了惊吓,这一松懈下来,全都赶上来了。   周晓晓此时应该多多休息才是,但她救母心切,只想赶快将娘救出来。说什么也不让蛊王给她治病,也许,周晓晓心中还藏着别的秘密。   比如,她害怕成为蛊的食物。   试想,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身上爬满虫子不是?周晓晓也是这样,她虽然答应了蛊王,但是,她依旧害怕成为蛊的食物。   所以,她到宁愿现在死掉。这样一来,既可以救出她娘,又可以避免成为蛊的盘中餐。   蛊王并不知道周晓晓的心思,他十分着急的张罗着为周晓晓看病。一次一次的遭到周晓晓的拒绝后,蛊王认为,周晓晓应该是担心她娘。   与其逼她吃药,不如早些将她娘救出来才是。   想到这里,蛊王决定,先去踩盘子,打听打听消息。   衙门内外都有人把守,蛊王在衙门对面的小酒馆里要了一壶酒,从下午一直坐到了晚上。终于将县太爷盼来了,蛊王用他那犀利的目光打量了县太爷一番。随即,扔下了酒钱,便离去了。   说来也巧,那日,县太爷并未回家,而是到了自己住的外宅。   这外宅可不是方少文的姑姑方老板娘那儿,咱县太爷的宅子能有一处么?什么叫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大老婆不丢,小情人不闹。这才是天下太平的根本!当然了,咱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   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也要来点萝卜白菜不是?   这地方,就是专门改善生活的。   这位您说了,那方老板娘那里,不也是改善生活么?   此改善非彼改善。   这地方是县太爷最后的秘密,凡是男人,都想弄点小秘密。这里,就是他脱离苦海的天堂。   这位您又问了,方老板那里难道是地狱?   当然不是!但是,不知道您发现没有。这男人,但凡跟一个人日子久了,一是会厌倦,二是会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心里都有这种小小的不适感。所以,这才沾花惹草、寻找刺激。   再说了,人家县太爷是什么人?朝廷命官!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太多的私生活?再怎么样,也要维持一下面子的功夫。比如,喜欢那如意楼的姑娘。总不能去如意楼欣赏吧?好歹人家是朝廷命官,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别院。专门让自己放松放松,顺便用来体察一下民情,知道知道百姓疾苦。   这一日,县太爷又来到这别院。见周围没人,自己像是耗子一样,刺溜的一下钻了进去。   一进院子,那县太爷就问道:“翠纹姑娘来了没有?”   小厮连忙回到:“来了来了,就在屋子里呢!”   县太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这才瞧见,屋子里早已经摆满了酒席。一回身,就瞧见一位漂亮的姑娘端着一盘子菜走了进来。   一瞧见县太爷,那姑娘翘着嘴角笑了出来。一面笑,一面偷偷的看着县太爷。   “哎呦,我们大老爷今天好兴致。还以为大老爷早就将翠纹忘了,哎呀,心疼的翠纹天天以泪洗面!”   县太爷李大人一听翠纹这般说,不禁的心中一动。伸手就去捏翠纹的脸,翠纹一躲,将那菜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翠纹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大人,歪着头,咬着嘴唇。忽然,身子一动,像是蛇一样的,钻进了李大人的怀里。又似那牛皮糖,不停的在李大人的身上扭动着。   “我那亲亲的大人呦,难道,你就真的不想翠纹么?人家的这一颗心,都快被你……都快被你折磨碎了。难道,你就不心疼么?”翠纹说道。   李大人笑吟吟的伸出手去,淫笑着说道:“那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不是碎了?”   翠纹伸手轻轻的拍了李大人的肩膀,娇滴滴的说道:“你真真是坏死了!”   李大人笑了笑,转而轻轻的捏了捏翠纹的脸蛋。   “我都饿死了,快,来尝尝你亲手做的芙蓉糕!”李大人笑着说道。   翠纹的眉毛一挑,像个牛皮糖似的粘在李大人的身上。李大人索性将翠纹抱与腿上,笑吟吟的看着她。   翠纹咬着嘴唇,伸手摸过了酒壶。   “大人,今儿可不单单有芙蓉糕,还有玫瑰酒呢!”翠纹浅笑着说道。   李大人一听说新鲜玩意,立即来了精神。翠纹将玫瑰花酒倒了出来,先是放在李大人的鼻子底下闻了闻,随后,一下子灌进了了李大人的口中。   没等李大人将酒吞下,翠纹就娇滴滴的问道:“我的好大人,我的心肝儿,你觉得这酒怎么样呀?”   李大人笑了笑,伸手捏住了翠纹的鼻子,高兴的赞道:“好好好!”   李大人哪里知道,这一个好字,却将自己的半条命都搭上了。   蛊王像是个游魂一样,低声不语的出现在这城市的角落之中。他闷着头,也没遇上地痞无赖。就算是事后有人问起,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   蛊王虽垂着头,却打探出了不少的事儿。比如,李大人的情人。比如,翠纹姑娘在哪家勾栏。再比如,嗯……李大人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   再厉害的蛊术,也至少需要距离人一两米。蛊王虽会花粉蛊,但若是伤及无辜,那实在是损阴德。   并且,若想让李大人求生不能,需要下狠手才是!   蛊王的脑袋里迅速的思量了无数种蛊术,最终,他却返回了客栈。一个周密的计划,在蛊王的脑袋中指定了出来。   其实,他跟周晓晓都忘了一件事儿。李大人绝非善类,若是蛊王落在了李大人手中,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第二日刚过下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翠纹,提着酒壶就来到了宋可人的小茶馆。正逢茶馆里客人不少,宋可人忙碌。   翠纹到不着急,笑嘻嘻的坐在一旁等候。   宋可人见翠纹来了,连忙笑着招呼。翠纹摆了摆手,装作是老熟人的样子。   其实,翠纹大可不必自己出来打酒。勾栏里能使唤的龟奴不少,她又是当红的头牌。理应不该如此的抛头露面,但是,翠纹却不这样看。她认定出来走走有好处,哪怕是被骂也值了。   “今儿还要玫瑰酒么?”宋可人问道。   翠纹点了点头,微笑中带着一股子含情脉脉的感觉。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见了,也会心中一动。   宋可人连忙接过了她的酒壶,翠纹笑嘻嘻的打量了茶馆一番。这个时间,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人来喝茶。   你瞧瞧她旁边,一个眉宇间充满英气的男子正默默的喝着茶。再看看他的身上,一身的泥土。哎,浪费了一副好皮囊。像他这样的男子,应该在疆场上驰骋、拼杀。再不济,也应是商场上血里打拼出来的。可偏偏,是个乡下的汉子。   你看看他的手指,不算粗,可指甲里竟然还有泥巴!啧啧,一看便知道是个乡巴佬。   翠纹一面想,一面扭过了头。   这时候,隔壁的乡巴佬忽然站了起来。宋可人连忙让开一条路,可那乡巴佬竟横冲直闯了过去。差一点就撞到宋可人,那乡巴佬立即露出了歉意,不停的点头。   宋可人笑了笑,都是客么,连忙让开了路。等那乡巴佬过去后,才将那一坛子酒推到了翠纹的面前。   “刚刚好,二斤。”宋可人笑着说道。   “在包点点心,上回你们家的猫耳朵不错。不知道今儿的脆不脆?”翠纹笑着问道。   “脆、脆,怎么会不脆呢?我这给你包点去!”宋可人连忙笑着说道。   翠纹笑了笑,暗中,却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微微的一笑。   那一双眼睛不是别人,正是蛊王!   没错,刚刚坐在翠纹旁边的人就是蛊王!蛊王处心积虑的接触到了翠纹,这事情的第一步,就这样迈出来了!   蛊王挂着他那一脸冷冷的微笑回到了客栈,推开房门,周晓晓还在睡着。他伸手摸了摸周晓晓的额头,不禁的皱了皱眉头。   在这样下去,周晓晓岂不是要烧成傻蛋?蛊王正欲为周晓晓买药,忽然,见周晓晓从炕上挣开了眼。   蛊王连忙收起了愁容,挤出了笑容。   “你感觉怎么样?”蛊王连忙问到。   周晓晓眨了眨眼睛,看来,还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蛊王笑了笑,取过手边的纸包。   “今儿出去,见有一家店的点心不错。我买了几块给你尝尝,现在想吃么?”蛊王问道。   周晓晓笑了笑,柔声说道:“我有点渴!”   蛊王立即从炕上跳了下来,像个跑堂的小二一样,立即给周晓晓端来了一碗水。   第七十七章 蛊王出手   蛊王一将水端过来,周晓晓就像是不要命似的接了过来,“咕咚……咕咚……”的两口将水吞到了肚子里。   蛊王见周晓晓的样子,不禁的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道:“别噎着。”   周晓晓几口将水喝完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蛊王看了又是一阵笑,可这笑声中却有些沉重。他接过了周晓晓手中的碗,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晓晓一眼。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他问。   周晓晓缓过了精神,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蛊王一愣,立即问道:“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   周晓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感觉的出来,你心事重重。”   蛊王立即挑了挑眉毛,歪着头又看了周晓晓两眼。   “你真的感觉的出来?”他问。   周晓晓点了点头,蛊王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他笑的很奇特,像是欣慰,又像是赞同,又像是对周晓晓再说什么。   “怎么,我猜错了?”周晓晓问。   蛊王立即一笑,大方的摇了摇头。   “没猜错,你跟我身上的蛊一样。我什么心情你都猜得出来,还真是个小机灵!”蛊王说。   周晓晓见自己猜中了蛊王的心事,不禁的几分得意,扬起了头,抿着嘴笑。   蛊王微笑着垂下了头,不难看出,他的心里一定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翻也翻不过来。   事实也是如此,蛊王的心中却是有一片阴霾。他到不是对自己的蛊术有没有把握,而是,他担心的是以后。   若是真能将周晓晓的娘救出来,只怕自己反倒要搭进去。就怕县太爷迁怒与镇上所有的人,到时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他又看了周晓晓一眼,周晓晓那灵动的眼睛像是水中的鱼儿一般的惹人疼爱。蛊王立刻取过身边的点心,拿到了周晓晓的面前。   “你尝尝这个猫耳朵,人家说这家的点心卖的最好!”   周晓晓听从蛊王的话,拿起猫耳朵放在了嘴里。忽然,她脸色大变,一个猫耳朵没吃下去,她的眼泪到掉了下来。   蛊王大惊,连忙慌张的掏出帕子,帮周晓晓擦去眼泪,慌张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发什么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有人进来欺负你?”   周晓晓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委屈的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这家的猫耳朵好像我娘做的。我娘做的猫耳朵跟他们家的味道一样,来,你尝尝!”   说着,周晓晓拿起猫耳朵递到蛊王的面前。蛊王心里一暖,微笑着就这周晓晓的手将猫耳朵吞下肚子里。   “傻丫头,我一定将你娘救出来!”蛊王说。   周晓晓点了点头,蛊王笑了笑,可蛊王的心里又烦了嘀咕。刚才自己那句话到提醒了自己,万一,有人趁自己不在进来欺负周晓晓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笑着问周晓晓:“你想不想学蛊术?”   周晓晓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她立即摇了摇头,口中称道:“怕还来不及呢,还学呢!”   蛊王宽慰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只是教你一点简单的,很容易学的。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的!”   周晓晓死命的摇着头,蛊王无奈,只好说道:“那好吧,从明天开始,我在窗口跟门口撒上花粉。没事儿你不要随便出去,知道吗?”   周晓晓点了点头,蛊王笑了笑,笑容中充满了阴沉。   李大人跟翠纹喝下了被蛊王下蛊的酒,当日晚上,翠纹跟李大人就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腹痛。李大人只觉得肚子里有一条蛇一样,狠狠的往他的肠子里钻。李大人疼得满床打滚,翠纹疼得抱着枕头直“哎呦……”   大夫请来了三两个,又是号脉又是问诊的,到了最后,却都不了了之。李大人疼得抓住了翠纹的手,直问道:“是不是你买的玫瑰花酒出了问题?”   翠纹连忙推脱:“你别胡说,又不是第一次喝。人家那么多人喝都没事儿,就咱俩喝了有事儿?哎呦呦……哪个杀千刀的,疼死我了。”   李大人强忍着疼继续说道:“是不是,是不是故意下的毒?”   翠纹一听,顿时多了一个心眼儿。若是酒中真有毒,她不免要遭到连累。你想,她亲自去打的酒竟然出了毒,自己又是这等身份,不得让唾沫淹死?   那李大人的死婆娘一定又会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连李大人都会疏远她!想到这里,翠纹狠命的将腰一扭,立即抱住了李大人的手。   “哎呦我的小心肝儿哎,这一定是你们家那个死婆娘干的事儿!哎呦,疼死我了。我的大人,你回去,你回去求求她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上一会,她,她派人去砸场。这一回,这一回有派人来下毒。我的大人,任凭你聪明一世也糊涂的一时呀。你这些用人都从家里带来的,保不齐,有谁就是那婆娘的手下。只要,只要在菜里做上那么一丁点的手脚。你我二人……”   翠纹说道这里,十分是时候的“嘤嘤”的哭了出来。李大人一听,心里也犯了嘀咕。虽然表面上安慰翠纹,但心里也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们家那婆娘或者是方老板干的。   两人疼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小厮们就各处去寻医问药。看的大夫不下十个,但是各个都掐不准这要下什么药。   也是,县太爷疼得脸都成了绿色,这个时候,谁敢下药?谁都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一味药下下去,不是立杆见影。万一,他疼的挂了,谁负责?   这种事情,治好了你算应该应分,因为你是大夫。治不好,就算掉不了脑袋,这辈子想翻身都难了。   人家老百姓会指指点点的说:“你看,他把县太爷治死了。”这责任,你敢担吗?   大夫不敢下药,翠纹跟李大人就得挺着。中午一过,李大人身上如同千般蛇虫被咬一样。从舌头跟一直麻到脚心,不又要说动弹,就连一阵风吹到他身上,他都会感觉到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正当李大人恨不得自尽之时,忽然小厮来报,老爷门口来了个自称能治病的人。   俗话说的好,有病乱投医。李大人真的到了这个份儿上,立即吩咐小厮带人进来。   小厮带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蛊王。   蛊王故意将李大人折磨一番,才英勇的现身。蛊王一进来,李大人就立即说道:“你若是能救本官的病,本官,本官给你黄金千两!”   蛊王冷笑了一声,扭身就要走,还不忘丢下一句话:“看来,你还是没受够这罪。”   “别别别,你,你想要什么?”李大人喊道。   蛊王回了头,笑着说道:“大人的病不难治,若说在下治不了别人的病,单单就能医治大人的病。若是答应答应在下一件事儿,在下立即为大人医病!”   李大人现在哪里故的上那般许多?立即说道:“不管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蛊王见如此,便吩咐小厮取一只生鸡蛋过来。小厮取来鸡蛋后,只见蛊王拿着鸡蛋先走到翠纹的身边。将那鸡蛋放于翠纹的肚子上,一面按着鸡蛋转动振振有词的说了什么,只见那翠纹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要疼死一样,杀猪一般的叫喊。   蛊王转动鸡蛋的次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翠纹叫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忽然,蛊王的手停住了,翠纹一下子停住了叫声。   蛊王冲着翠纹笑了笑,随手将那鸡蛋放入了碗中。   “回头把鸡蛋迈入后院树下,记住了,要埋在后院树下才行。”他说。   再看翠纹,刚刚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敢动的她,竟坐了起来。不但做了起来,翠纹还下意识的捏了捏脸。   奇怪,也不麻了,身上也不疼了。   “乖乖,真是遇到了神仙。”翠纹说。   李大人听翠纹这样一说,立即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蛊王。   蛊王立刻说道:“你答应我,放了监狱里的苗兰儿。”   李大人顿时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日,才说道:“不是我不肯答应,只是,这苗兰儿的案子转到了刑部去。现在到底是不是她杀了人还没弄清楚,我不敢擅自做主呀!”   蛊王冷笑了一声,挑了挑眉毛。   “那好,那你就疼着吧!”说罢,蛊王起身要走。翠纹连滚带爬的下了床,一把抱住了蛊王的腿,哀求蛊王一定要救救李大人。   李大人也着急了,刚想要拦住蛊王,可一动身上就疼的要死。   “神医,神医莫要走。这样,这样吧,你先帮我治病。三日之内,我想办法为苗兰儿结案!你看这样可行?”李大人说道。   蛊王转念一想,只觉这到是个好办法。若是周晓晓的娘能够明证眼熟的从牢房里走出来,岂不是更好?   想到这里,蛊王决定,为李大人解毒。当然,对于李大人不能手软,只能帮他缓解暂时的疼痛。若是三日之内李大人没有结案,那么,会比现在要疼痛一百倍!   第七十八章 翻脸   一只鸡蛋拿上来,蛊王在一次故技重施。这一回,李大人没像是翠纹那样鬼哭狼嚎。蛊王将鸡蛋一放到碗里,李大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翠纹别提多激动了,立即冲上前一把搂住了李大人。   “我的心肝儿,你没事儿吧?”翠纹激动的问道。   李大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翠纹这才感激的看了看李大人,这时候,李大人在翠纹的搀扶下下了床,对蛊王深深地一鞠躬。   “神医,谢谢……”李大人说道。   蛊王微微一笑,说道:“不必忙着感谢,只要将苗兰儿的案子处理好,到时候,我谢的应该是你!”   “哪里哪里,神医客气了,请神医放心,我一定会将苗兰儿的案子处理妥当!”李大人说。   蛊王抱了抱拳,便离开了。   蛊王前脚一走,后面李大人的脸就放了下来。   “来人,派两个人跟着他,看看他什么来头!”李大人说。   小厮一走,翠纹又贴在了李大人的胸口,只听她娇滴滴的问道:“难道,你真要救那个杀人犯吗?”   李大人冷笑了两声,摸着自己的肚子,冷冷的瞥了翠纹一眼。   “救?她又不是我老子娘,凭什么对她尽心尽力?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李大人说。   翠纹连忙提醒:“你可别忘了,肚子里……”   “我知道!”李大人立即打断了翠纹的话。   风尘女子最是能看穿男人的心事,翠纹见李大人不高兴,便也不再说话。但是,她心中似乎隐约的担心着什么。但她还是乖乖的给李大人倒了一杯水,又吩咐下人去煮面。   李大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炷香之前还是案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肉,到了这个时候,却成了要吃人的老虎。   你看,他眼露凶光,似乎现在给他一把刀子就能杀人一样。   翠纹见了,也不敢多问,只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阳春面端上来,李大人饿坏了,见了吃的东西像是没命了一样,两三口便把一碗面吞了下去。吃下了面,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这时候,翠纹才彻底的放心,笑着问道:“我的心肝,你在想些什么呢?”   李大人冷笑了两声,伸手抱着了翠纹的腰。他心事重重的看了翠纹一眼,伸手捏住了翠纹的鼻子。   “心肝儿,我能想什么?我还不是想你!”李大人说   翠纹“嘻嘻”一笑,躲开了李大人的手,眨了眨眼睛,娇声说道:“我的心肝儿,你可别逗我玩儿了。你想什么,我还能猜不到么?”   李大人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立即问道:“你说,我想什么?”   翠纹咬着下嘴唇,瞥了李大人一眼,娇滴滴的说道:“你想的,是到底是谁下的毒!”   李大人哈哈一笑,忍不住的在翠纹脸上啄了一口。   “心肝儿,你真是我肚子里的心肝儿,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那你说说,我怀疑的是谁?”李大人问。   翠纹转了个眼珠子,心说我要是说你大老婆,你又该说我是小肚鸡肠,索性,咱也别让你讨厌,看看咱如何不动神色的将你一军!   想到这里,翠纹立即清了清嗓子,往李大人的怀中一靠,只听她那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我的心肝儿,这事儿到也奇怪。那神医为什么指名道姓的要苗兰儿?难不成是苗兰儿他们家的亲戚?再说,他怎么给你下的毒?这一点不是很奇怪么?我看他治病到有点奇怪,该不会他是什么马仙吧?我可听说这样的人很少神奇。心肝儿,该不会,是谁请他来,结果,他却另有目的?”   翠纹的话正中下怀,跟李大人想的一样。不一样的是,翠纹的话中暗示是李大人的大老婆做的。而李大人,却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大老婆。男人都是一样,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能回想起原配跟自己同甘共苦的,还算是有那么点良心。   刚好,李大人就有那么一点的良心。   他刚刚好记起原配跟他吃糠咽菜,同甘苦共患难的岁月。他相信自己的媳妇不会害他,所以,李大人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方老板娘。   方老板娘一向心急颇重,前几日还跟李大人提起转正的事儿,结果被李大人一口拒绝。想必,她是恼羞成怒,所以,才会请了这样的人帮忙吧?   李大人最担心的,也就是方老板娘。   两人是露水夫妻,但方老板娘却借此上位。不但抓住了李大人的心,更有手段抓住了李大人的人脉。凡是送礼的,必定要打通方老板娘这一关,这才可怕。   横竖,她只是个小寡妇,只怕早晚有一天会跟自己闹崩。到时候,她手中握着他的把柄,捏着他的小辫子,他可就处于被动的局面。   越是这样想,他越觉得是方老板娘干的这件事儿。这娘们儿心狠手毒,作出这样的事儿也不足为过。   李大人心中已经将方老板娘从嫌疑人,提升到犯罪黑手。在加上翠纹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几乎就认定了是方老板娘干的事儿。   思来想去,李大人决定,不能一下子摊牌,还是要慢慢处理才行。   第二日,李大人特别调来了苗兰儿的卷宗。你别说,这件事儿他还真是上了心。只不过,这心动的歪了点。   李大人密会章大人,这说着苗兰儿案件太大,应早日送往刑部处理。章大人也想在京兆多时,不如早些回去禀告,方才是良策。   两人一拍即合,当日中午,就有一对人马暗中将苗兰儿押运出城。李大人又从死囚里捞出一位死刑犯,将其脸刮花。心中暗自叫好。   周家的人哪里知道这些事?周唐氏还努力往衙门里打通关系呢!   平日里,那些衙役、官差来这里喝酒,周唐氏免不得几分优惠。半个月下来,到亏了不少钱。   亏钱归亏钱,周唐氏却暗中打探了不少苗兰儿的消息。   偶尔,衙役也会买些点心去孝顺章、李两位大人,周唐氏都是双倍奉上。到让些心第还算善良的官差不大好意思。   即使这样,周唐氏的计划还是慢了一步。   李大人派出去的小厮就来回报,经过一天的蹲点看守,已经查清楚名医的住处,跟名医来往的都有什么人。   李大人知道自己的肚子里还有病根子,哪儿敢立即就翻脸?亲自写了名帖,命小厮毕恭毕敬的送过去,干嘛?请神医吃饭。   小厮抵达的时候,蛊王正跟周晓晓在屋子里吃饭呢!蛊王一见李大人请,心中顿时不悦。   谁被人跟踪都不会太高兴,蛊王一面应付小厮吩咐他到外面去等。只等小厮一出去,蛊王就从袖筒里掏出一个竹筒。   “放在身上,必要的时候打开防身!”蛊王一面说,一面教周晓晓如何打开这竹筒。不要弄了乌龙,最后伤到了自己。   周晓晓疑惑的看着蛊王,蛊王却不将自己的担忧告之于她。本要将周晓晓留在客栈,小厮却说,他们家大人连同那位姑娘一起请了。   蛊王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便带着周晓晓一同拜会李大人去了。   李大人的鸿门宴早已经摆好,见蛊王带着周晓晓如约而至,李大人立即给翠纹使了个眼色。   两人亲自迎了出来,一番寒暄,翠纹立即笑着说道:“哎呦,这位妹妹真漂亮。”   那一日翠纹浓妆淡抹,别有一番风韵。周晓晓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翠纹左右夹击,甜言蜜语哄得那周晓晓当真以为遇到一位知己。   几人落座,李大人打开了话匣子。   “那日为兄交代的任务,幸不辱命终于办成。苗兰儿的案子,结了!”李大人说道。   蛊王听了肩膀一震,脸上立即露出兴奋的表情。那周晓晓紧忙问道:“这可是真的?”   李大人眼角一转,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和蔼可亲的说道:“怎么不是真的?兄弟交代的事儿,当然立刻去办!”   周晓晓激动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只听她哭着说道:“我……我终于救了我娘!”   这时候,蛊王立即起身道谢。   那翠纹,一见时机到,立即挽着周晓晓的手,笑着说道:“我看这妹子跟大哥到不像是兄妹。”   “哦?那像是什么?”李大人立即凑趣问道。   翠纹眼珠子一转,娇滴滴的说道:“像是夫妻!”   “哦?此话怎讲?”李大人问。   “你看大哥这般费心,难道,不是在孝顺自己的丈母娘么?”翠纹呵呵的笑着说道。   李大人连连点头,蛊王笑着说道:“莫要在打趣小弟了!”   “怎叫打趣?若是你二人尚未婚娶,不如在下帮你们张罗了!”李大人笑着说道。   蛊王尴尬的摆了摆手,命人取过一只鸡蛋。翠纹带着周晓晓去见她娘了,蛊王帮着李大人将身体内剩余的蛊取出来。   蛊一取出来,李大人忽然变了脸。刚刚还是有说有笑的他,一下子变得冷若冰霜。   “啪……”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   顿时,衙门里的官差涌了出来。   蛊王一看,这是上当了!   第七十九章 醋坛子周恒   “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蛊王立即问道。   李大人冷笑了两声,立即退开几步,距离蛊王有两三米远。   “什么意思?你这个妖人,难道,需要本官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吗?”李大人冷冷的说。   “你!”蛊王急了。   但此刻,他最担心的还是周晓晓。   “你想设计本官?只怕还差了点。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李大人问道。   蛊王怒目而视,恨不得用目光将李大人置于死地!那李大人却无所谓的笑了笑,露出了一脸老奸巨猾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蛊王问。   李大人不理蛊王的问题,转身一拍手,立即,两个士兵压着周晓晓的胳膊走了出来。周晓晓哭得像是泪人,一见蛊王,周晓晓哭着说道:“大哥,那个,那个根本就不是我娘!”   蛊王立即要冲上前去,忽然,伸手多出了两只手,一下子将蛊王按住。   “当然不是你娘,我让你死也死的明白点。你娘早就被我偷偷转移到刑部去了,就凭你们这点小伎俩,也佩跟我斗?笑话!”李大人说道。   李大人的目光又放在了蛊王的身上,他冷冷的看着蛊王,恨不得立即叫人那鞭子来将蛊王狠狠的抽打一顿。   不过,李大人没有立即这样做,而是嘲讽的说道:“兄弟,你玩儿什么不好,非要威胁到本官的身上。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拦那瓷器活。看看你这副德行吧!”   蛊王咬了咬牙,冷笑了一声。忽然,按着他手的两个士兵惨叫了一声。那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划过天空般的可怕。   李大人立即向后退了两步,只见,蛊王身边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再看,他们的脸呈现出一样的绿色,双手不停的撕扯着领口,口中嗷嗷的叫着,活脱脱的像是个野兽。   “既然翻脸了,那咱们就都别客气!”蛊王说完,猛然一抬手,一团烟雾从袖筒里喷射而出。顿时,屋子里人连忙捂住口鼻。   蛊王立即飞身冲向周晓晓,一抬左手,两条蛇一下子窜了出来,直奔按压周晓晓的衙役的喉咙。那两人慌忙撒手,可依然来不及,蛇已经咬住了那两人的喉咙。   当此际,蛊王一把拉住了周晓晓的手。迅速的冲出门去。   “快,快抓住他们!”李大人大喊道,可最后那一个字几乎还没说出来,李大人脸色一变,竟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衙役们或是涌向李大人,或是追捕蛊王。可他们还没走到门口,一个个的都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抓着脸,似乎脸上有虫子一般。   蛊王拉扯着周晓晓,两人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好不容易跑出了小公馆,又不知道往哪里去。蛊王生怕牵扯更多,带着周晓晓就往城外跑去。   周晓晓连惊带吓的已经跑不动了,蛊王连忙雇了一辆车,两人气喘吁吁的向城外跑去。   城中,李大人吐了绿血。凡是在那间屋子中的人,无一幸免。   李大人发生的事情,外面无人知晓。就比如周家吧,宋可人跟平日里一样,忙碌着张罗着茶馆的生意。   自从最近新增添了不少的食品种类后,生意一天比一天的好。最多的一天,转了三百个大钱。平均一天下来,至少也有一百五六十个大钱。   刨去各项开支,周唐氏一天至少能攒下三五十个大子儿。这活儿充分的利用起家中的每一个人,周勇每隔两天回一趟村子拉人,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二三两银子。   这样一来,家中似乎距离小康还有不远的距离。   宋可人今天心情不错,让她心情好的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楚楚那个家伙回家去了。在周家一住就是半个月,现在终于走了,宋可人差一点忍不住想欢呼雀跃。   虽然,她跟周恒已经互相不理,但是楚楚的走,却让她心里松快了许多。当然,谁都不希望有个自己讨厌的人天天在身边。   她相信,楚楚也是这种感觉。   楚楚一走,宋可人觉得天更蓝了。甚至不禁的哼唱起小曲儿,一面哼着小曲儿一面擦着桌子。忽然,听到有人笑着说道:“哎呦,今天的心情不错嘛!”   宋可人一回头,却见方少文来了,立即笑着说道:“哎呦,你怎么有时间来?”   方少文“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坐在宋可人刚刚擦好的桌子旁,歪着脑袋看着宋可人笑着说道:“我听着你的小曲儿就来了!”   “你是千里耳呀!”宋可人笑着说道。   一面笑,她一面转身去给方少文倒茶。   周唐氏见方少文来了,也甚是高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高兴的与方少文攀谈起来,原来,方少文是放学路过此地。   “对了奶奶,这回,我可要从你们这定些点心。上一会,三嫂给我带去的点心都让同学分了。大伙吃完了一合计,决定往后不从别家买点心了,每日,你们送到我们学堂,到月底统一结算可好?这是我们先生说的!”方少文笑着说道。   周唐氏立即乐开了花,高兴的说道:“当然当然,这怎么不好呢!我给你们便宜点!”   方少文立即笑着说道:“奶奶,大可不必,只要按照平日的价钱就是了。先生只要口感好,不在乎这几两银子的!”   宋可人将茶端过来,又去张罗别的事情了。方少文时不时的看宋可人一眼,哪里能逃得过周唐氏的眼睛?   周唐氏一面跟方少文谈论他们先生平日里的生活习性,又聊了两句他姑姑的事儿。周唐氏忽然喊道:“可人,可人呐!”   宋可人连忙从屋里走了出来,周唐氏笑着说道:“你瞧瞧我这个记性,今儿早上就想告诉你二嫂糖不够了,结果到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下子,可麻烦你了。你去买些糖回来,还去上回的老孙家就行。他们家人好,肯月底结账!”   宋可人笑着捋下袖子,将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放在柜台上,立即要走。对她来说,买东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来来回回的忙碌,一时半刻都不得休息。   周唐氏的本意是为了支开宋可人,免得方少文的一颗心都放在宋可人的身上。哪儿知道,宋可人刚要走,方少文就笑着说道:“正好,我也买些东西,我们一起去吧!”   周唐氏的如意算盘顿时就失策了,她有些尴尬,偷偷的瞧了两眼方少文,见方少文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便以为方少文并没有看出自己的小伎俩。   宋可人与方少文一前一后的离开,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也不知为何,宋可人最近很喜欢与方少文讲话,也许,是因为周恒的关系吧。   一想起周恒,宋可人的心里就暗暗不爽。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两人心中的疙瘩,始终未解开。   “对了,一会,我带你去我家玩儿吧。来了京兆这么久,你都没来过我家!”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立即笑着说道:“不要,家里还忙着呢,二嫂子今天休息,店里就我跟奶奶两个人,我一走,奶奶就一个人拉!”   方少文歪着头看着她,宋可人买了糖,方少文主动将糖抱在手中。   “你为什么不想离开周家?”方少文忽然问道。   宋可人一惊,不禁停住了脚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方少文一眼。   “你为什么问这个?”她说。   微风吹过,一粒沙子钻进了方少文的眼睛里。方少文连忙揉着眼睛,可不管怎么揉也揉不出来。无奈之下,只好请宋可人帮忙。   宋可人连忙踮起脚尖轻轻的一吹,将方少文眼睛中的沙子吹了出来。方少文对她笑了笑,可两人都未发现,不远处,周恒刚刚从书店里走了出来。   一同出来的,自然还有淘气的小弟周茂。   周茂眼睛尖,最早看见宋可人与方少文的身影。他连忙说道:“三哥,你快看!”   周恒装过头去看时,正好看到了宋可人在给方少文吹沙子,他不禁的醋意大发,冷冷的说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周茂才不顾周恒的感受呢,只听他“啧啧”一声,吧唧着嘴说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这都什么毛病?我看,就是三哥你惯得!”   周恒的脸,此刻已经像锅底一样的黑。周茂当然知道周恒不会开心到哪儿去,周恒越是不开心,他才越是开心呢!谁叫,周恒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   周恒听了周茂的话,怒火又平添了一倍,丢开周恒,冲着宋可人跟方少文直直的走过去。周茂一看,有热闹看了别提多高兴了,立即跟了上去,恨不得他们俩立即开战。   方少文还欲问刚刚那个话题,忽然听到背后两声干咳声,回头一看,周恒正沉着脸跟在他们两人的背后。   方少文的脸也不禁一沉,谁也不愿意被跟踪不是?   “原来,周兄还有这种嗜好?喜欢听我们说话?”方少文冷笑着说道。   这时候,宋可人也回了头,一见周恒,也是一肚子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见到周恒,就是一肚子的火气!   第八十章 真情告白   “可人,你不在家干活,到处乱跑什么?”周恒问。   宋可人没理周恒,周恒却继续说道:“现在外面坏人多,你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怎么办?”   宋可人立即白了周恒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你少来管我!”   方少文哪里听不出来,周恒这是在暗示他是坏人?方少文立即挺起了胸膛,装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可人,不要生气。对了,周兄,一会可人要到我那去一趟,帮我做点事情。麻烦你帮她将糖带回去,奶奶正要用呢!”方少文说道。   周恒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鼻子几乎都要让方少文给气歪了。方少文才不管周恒有多生气,将糖往周恒的手中一塞,引着宋可人便走了。   要说,宋可人也不是不开眼,非要去方少文家。只不过,她是想气气周恒罢了,叫周恒那般气她?   暗恋中的男女,似乎好像都用的上这一出,只不过,宋可人没发现自己的变化罢了。   宋可人跟着方少文走了两条街,期间,宋可人一直沉默不语。方少文几次试图逗宋可人说话,宋可人都不理他。   忽然,宋可人说道:“我还是不跟你去了。”   “为什么?”方少文立即问道。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孤男寡女的,传出去不好听。”宋可人说。   方少文歪着脑袋咬着嘴唇,一脸坏坏的表情看着宋可人。这种坏小子的阳光表情,大概,是很多女孩儿都无法拒绝的吧?   方少文拉着宋可人的袖子,撒娇似的说道:“干嘛这样吗?”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方少文见宋可人不开心,便收起了撒娇,笑着说道:“那边有一间茶馆,走,我请你。”   宋可人笑了,不禁说道:“开茶馆的还去喝茶?”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道对手有什么优势,怎么能提高自己?”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看了方少文一眼,他还挺聪明。   方少文引着宋可人进了一件茶楼,宋可人选了个窗户的位置坐下了。从二楼放眼望去,楼下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中,让人昏昏欲睡。   背着箩筐卖梨子的小孩儿,挑着担子卖烧饼的男人。宋可人的意识中,总觉得卖梨子的小孩儿跟卖烧饼的中年男人很容易混输,就像是武大郎那样。   两碟子果子干端了上来,两杯香茗送了过来。方少文特别为宋可人点了这家店最出名的点心,可一会才能送上来。他瞧见宋可人不大开心,脑袋里迅速的思考着如何讨得宋可人欢心。   宋可人呢?似乎心中还是有点放不下周恒,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周恒,她的心里呀,就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快尝尝,看看他们家的茶叶怎么样?”方少文说。   宋可人端起茶杯抿了抿,随手就放下了。   “尝尝这个,这可是他们家自己做的果子干,跟外面卖的不一样。他们家的嘉应子最特别,全京兆几乎都知道!”方少文一面将嘉应子推到宋可人的面前一面说道。   碍于方少文的情面,宋可人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眼儿,她笑着说道:“客气啦,你也吃,你也吃!”   方少文用手指着头,歪着脑袋看着宋可人。   “你为什么不离开周家?”方少文忽然问。   从刚刚开始,方少文就在纠缠这个问题,宋可人想不明白方少文为何如此纠缠这个问题,但是,她决定,还是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我什么要离开周家?”她问。   “你的事情不需要瞒着我,如果,你欠周家什么,我帮你还!”方少文说。   宋可人立即摇了摇头,垂着眼睛盯着茶碗。   “你跟周恒没有感情,为什么还非要留在周家呢?周家对你有恩么?你放心,我始终站在你这边。就算你离开周家无家可归了,也还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帮你!”方少文说。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谢谢。”   方少文见宋可人无动于衷,连忙继续说道:“我想,周家的是是非非你也见过了,又何必在周家受罪?”   “你为什么一直想让我离开周家?”宋可人忽然抬眼问道。   方少文抿了抿嘴,盯着宋可人看了半日。   宋可人被方少文看到有些不好意思,浑身上下有一种毛毛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你忘了我们在山洞里说的话吗?因为我喜欢你!”方少文说。   宋可人倒吸了一口气,皱了皱眉头。   “你别发疯了,虽然我们认识很久,你救过我两次,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免得,伤了彼此的感情!”宋可人道。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方少文说。   宋可人眉头紧锁,什么叫喜欢,什么叫不喜欢?也许,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早就将感情置之度外。或许,她早已经遗忘了爱的感觉?   方少文闭起了嘴,盯着宋可人。   他,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却被她一下子拒绝,一点情面都不留?   方少文深吸了一口气,呆呆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也发现,自己硬生生的拒绝,有些过于生硬。她笑了笑,问道:“对了,那日我在街上看到你们的先生了。好像是他跟他夫人去买菜吧,妇唱夫随的,感觉真好。”   方少文低头笑了笑。   “可不是,妇唱夫随,真让人羡慕!”他说道。   宋可人不明白方少文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方家虽然算不上大户人间,但土财主这个头衔可不是空穴来风。方家的祖产够他们不吃不喝三四代,按照规矩,方少文理当与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他,也不是那不开眼的男人,见到女人就喜欢。她现在的身份是有夫之妇,他喜欢她,可是大不韪的事情。   宋可人忘了一件事儿,也许,有些时候,爱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复杂。王子与公主是爱情,王子与灰姑娘是爱情。公主与王子是爱情,公主与马夫,也是爱情。   在爱情面前,不需要夹杂太多无助化的东西。如果他爱你,他会用尽全力为你创造他能够创造的最好条件。   爱情跟金钱,本来就不该扯上关系,若是扯上了,这感情,就变得轻浮了。   在爱情面前,没有阶级平等。爱就是爱,它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从王侯将相到村妇乞丐,谁,都有资格拥有。它,是世界上最公正的东西。   可惜,宋可人并未想起这些,她跟方少文闲聊了一会,便回家去了。   一回到悦来茶馆,就见周恒在帮着周唐氏忙里忙外的。一见宋可人回来,周恒似乎是气不打一出来,白了宋可人一眼后,转身走进后院。   周唐氏到未说什么,只吩咐宋可人将钱匣子里的大子儿数一数。宋可人数完了钱,抬头望了望天空。   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也要落山了。这个时间,来茶馆的客人最少。宋可人将最后一碟子点心放到客人面前后,便钻进后院整理碗筷去了。   哪儿知道,就见周恒蹲在盆子前面洗着碗筷。宋可人吃了一惊,周恒一向以圣人的门生自居。用他的理论来说,大丈夫怎么能洗碗呢?   虽然平日里宋可人总说他,大丈夫为什么不能洗碗,但是见周恒出手洗碗,这还是头一回。   宋可人转了个眼珠子,心说,也罢,让他也知道知道女人的不容易。   她忍着笑,坐到另一盆茶碗前,慢吞吞的洗起了茶碗。   周恒好像还在生气,将头扭到了一边去。切,谁爱理他?宋可人心说。   周恒将自己盆中的茶碗洗好后,又主动拿过宋可人盆中的茶碗。就是不跟宋可人说话,宋可人白了他一眼,死要面子活受罪!   索性,宋可人也咬了咬嘴唇,不肯理他。冷战么?谁不会?再说了,我又没对不起你,干嘛摆着一副臭脸?   宋可人歪过头去,这时候,忽然听周恒大喊了一声:“小心!”   但宋可人已经收不住手,也不知道那天杀千刀的将一个破了一半的杯子扔到了水中,“哧”的一下,宋可人的手画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顿时,血流不止。   周恒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轻轻的吮吸着她手指上的血。   宋可人的手疼,但是见周恒吸血,宋可人的脸上还是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小心,或许有碎片!”宋可人轻声说道。   周恒没理她,只是专心的吸着血。   “赶明儿个,把舌头划了,看你怎么念书!”宋可人娇滴滴的说道。   哪儿知道,周恒才不理会宋可人的娇滴滴,立即犯了个白眼儿。   “我要是舌头被化了说不出话,不正随了你的心意?切,没事儿往人家家里跑。这回,我要说不出话来,你不是更高兴了?”周恒道。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立即白了周恒一眼。   “你怎么那么实心眼儿呀,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我没事儿上人家家里去做什么?那不过是说出来气气你,你就上当!”宋可人说道。   第八十一章 乱   周恒一听宋可人并未去方少文家,不禁的咧嘴傻乎乎的笑了。宋可人白了他一眼,周恒收起了笑容,又故意沉下了脸。   “少跟方少文来往,他不像个好东西!”周恒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不理周恒说的这个问题,人家是不是好人,不是咱说的算。周恒用帕子包好宋可人的伤口,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   “我洗吧,你歇着吧。”周恒说道。   那天晚上,宋可人搬回周唐氏的屋子。趁着屋子里还没人,宋可人从首饰盒子中掏出了周恒送的胭脂。那盒子小小的胭脂,宋可人总是爱不释手的拿着。   忽然又想起方少文的话,宋可人不免有些尴尬。   他说他喜欢她。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反问自己,为什么还要留在周家。方少文提出了多么尖锐的问题?当年,她同意留在周家,不过是权宜之计。到了现在,反倒是跟周家的人有了感情。   比如,周唐氏。   说真的,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老奶奶。周唐氏虽然心机重,但是,却是个慈祥的老奶奶。特别是对她,就像是对待亲生孙女一样。   人跟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感情,这谁都不例外。   所以,当方少文问起宋可人这个问题时,宋可人犹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而她,也在不断的反问自己,自己能在周家呆多久?   三年?   也只有三年吧。   她就像是他们家买来的丫头一样,横竖,也就只有这些日子。可到最后,终究是要走的。   想到这里,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将周恒送的小胭脂盒子又放到首饰盒里。早晚都要走,那么何必要留情?   每次一想到这里,宋可人的心情就不太舒服。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在这里学习学习做生意的经验也好,往后,她离开周家后也可以做生意嘛!   第二日,周家又恢复了平静。该上学的上学,开张做生意的做生意。宋可人由于手划伤了不能沾水,方芳当然有意见。   幸好周唐氏临时抓壮丁抓到了周多多,周多多虽然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方芳到乐意,往后要是周多多一直帮忙洗碗,他们可以省下多少力气?   方芳动了歪脑筋,跟周多多商量洗碗的事儿。周多多是个猴精猴精的孩子,向来只有她占便宜的份儿,才不会被别人占便宜。   最后,周唐氏被方芳折磨的不行了同意给周多多洗一天碗给二十个大子儿。周多多另外开出条件,一天一结账这是根本,如果她那天想休息了,谁也比能逼她来。   周唐氏不禁苦笑,心说,家里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打算盘。就连这么大点的小孩儿,耍起心眼儿都让人一愣一愣的。   不过,有了周多多的帮忙,他们似乎忙的过来了。宋可人专门负责端茶递水,周唐氏负责收账、算账。周多多洗碗,方芳做点心。忙中有序,在平凡的忙碌中幸福着。   可是,一场危机已经笼罩在京兆城中的天空上。   那一天,正好是周家跟供货商结款的日子。宋可人带着银子里去了茶叶庄,那一天风和日丽,入秋的天气有些冰冷。   宋可人一路走一路打着哈欠,像是没睡好一样。昏昏沉沉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情,那一天不知为何,全城的官兵都出动了。时不时的有马匹经过,掀起一阵阵的尘土,干扰了人们的视线。   宋可人没注意到这些,昨晚睡得有些晚,今儿有点头晕脑胀的。并未注意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她走到茶庄,想不到,茶庄今天竟然没开张。   做生意的,最忌讳关张。除了年节、家中有人过世,不然,这生意都会开张。有些商人,就算是家中有人过世,也仅仅是在店里挂上白灯笼继续营业。   宋可人向后退了两步,看那边不仅仅是茶庄一家关张。几乎家家户户的生意都是铁将军把门,这是为什么?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宋可人忽觉不对劲,立即向前走了两步。那一瞬间,她瞧见背后两匹马冲了过来,要不是自己躲得及时,一定会被马踏破胸口。   狂奔的马不只一匹,就在那匹领头马的后背,七八匹马冲了过来。宋可人躲到了墙根低下,免得受伤。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了这些马屁?   宋可人见不少当兵的跟在马屁的后面,那队伍,似乎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宋可人有些担心,这才发现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大白天的,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兵路过,这不是有点奇怪吗?难道,城里发生了兵变?宋可人心说,自己可不能成为炮灰。   两边都是关张的商铺,这躲到哪里去?宋可人心中一阵着急,忽见附近有一胡同,连忙钻了进去。   她不忘回头看看,那队兵还在行军。非礼勿视,谁知道他们到底是干嘛?万一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到时候掉了脑袋可不值得。   沿着胡同宋可人想要穿出去,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是个死胡同,两边只有四户人家。可见,这四户人家的院子可过够大的。   外面的兵还在行军,宋可人现在还不能出去。她只好在死胡同里等着,忽然,“吱嘎……”的一声一扇门打开了。   宋可人不禁一震,这时候,看到门里有一个小厮走了出来。那不是方少文家的小厮吗?   “快,快进来!”那小厮急忙说道。   宋可人一愣,随即,她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方少文从门里走出来,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将那宋可人连忙扯进了门中。   “发生了什么事儿?”宋可人问。   说话间,小厮已经将门又关上了。两个石条顶上了门,但露出门缝,有两个淘气的小厮趴在门缝上往外看。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方少文笑着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宋可人问。   方少文怂了怂肩,笑着说道:“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啊?这是你家呀?”宋可人吃惊的问道。   “可不是?如假包换!要不,我怎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方少文说。   宋可人的眼睛立即瞪大了,吃惊的看着方少文。方少文微微一笑,宋可人泄了气,也不禁的笑了出来。   “不可思议。”她笑着说。   方少文也笑了,甜甜的。或许,他心中已经认定了这段缘分。是呀,宋可人是有病乱投医,只想躲开当兵的,没想到,却走到了方少文家。   若不是方少文的小厮趴门缝看热闹,也不会发现宋可人。这样一来,到真有一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味道。   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注定了什么,一切都写在月老的姻缘谱上,所以,他才与遇见她。他不只一次的救了她,也许,就是上辈子欠了她。   “昨天约你来我家,你不肯来,想不到,今天主动送上门来!”方少文一面笑着说道,一面引着宋可人往屋子里走。   这房子还真不小,前面的院子就有一个篮球场大小。表面上是没越了礼数,但实际上,也是装修的富丽堂皇。   门厅耳房一应俱全,到有一种北方四合院的味道。   穿过门厅,便来到后堂。天井里种着两颗树海棠树,郁郁葱葱的。方少文说,海棠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香气。   正中央的正房是方少文的卧房,东厢房是书房,西厢房是客房。后院是柴房跟厨房,偌大一个家,只住了一个方少文跟两个小厮一个老妈子。   老妈子除了伺候方少文平日的起居,还兼职厨子,用方少文的话可谓是功不可没。宋可人来的这一天并没有见到老妈子,原因是他特别放了老妈子一天假。   两人在门厅落座,小厮端上茶,宋可人笑着问道:“你家的下人放假了,今天的午饭你怎么解决呀?”   方少文也笑了,说道:“本来没办法解决,但是,你来了,就有办法解决了!”   宋可人不禁的吃吃的笑了,又问起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好多商铺一下子都停业了?   “听说战事吃紧,一是调遣京兆城的兵上前线,二是,城里似乎发现了什么妖人,要捉拿他归案!”方少文说。   宋可人当然不会意识到,这个妖人跟周家的大孙女周晓晓有这脱不开的关系,只是笑了笑,心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对了,你怎么到这来了?”方少文问。   宋可人只好说自己来结账,想不到遇到了军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先躲一躲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方少文用那对明亮的眸子看着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两人聊了一会子闲话,没过多久,便到了中午。   宋可人想要回家去,小厮却说,外面似乎还不是很太平。刚刚他们出去时看到,有浑身是伤的大兵路过。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距离那些兵还是远一点吧。宋可人也只好做罢,只有等到街上太平些在回去。   “反正,下人不再,我帮你们做饭吧!”宋可人说。   方少文立即笑着相应:“今天中午有口福了!”   第八十二章 两情相悦   宋可人亲自下厨,虽然她的厨艺实在不咋地,但是还表现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于是,她要做的菜自然是经典的西红柿炒蛋。另外,在加上抄西葫芦这类的家常菜。   三个小厮一个方少文,在加上自己,一共五个人。这饭可不太好做,至少,不能做少了。   方少文过惯了大少爷的生活,平日里吃饭都是四菜一汤。宋可人可做不出那么多菜,三个菜一个汤就算不错了。汤还的是鸡蛋汤。   宋可人围着围裙下厨切菜,方少文不甘示弱在一旁帮忙。小厮们哪里肯让大少爷下厨?纷纷争抢着去拉风箱,一个个都被方少文赶了出去。   厨房里就剩下方少文跟宋可人两人,宋可人切菜想菜谱,方少文就帮着宋可人端碗递筷子。两人倒像是小夫妻一样,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充满了浓郁的暧昧。   “一会子把衣服弄脏了可不要怪我!”宋可人提醒道。   方少文“嘿嘿”一笑,油嘴滑舌的说道:“跟你在一起脏多少衣服都无所谓!”   宋可人白了方少文一眼,笑了出来,随即,她却眉头紧锁,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   “你怎么了呀?”方少文问。   “我刚刚想起来,周恒今天去上学了。他们学堂没通知放假呀,下午回去万一遇到当兵的怎么办?”宋可人担心的说道。   方少文不禁心生醋意,心说你怎么在我面前提周恒呀?这明摆着是折我面子嘛!不过,方少文这位大少爷却丝毫没有把这种不高兴摆出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人家当兵的也不会吃了他。我们学堂休学一天,主要是先生觉得当兵的进城可能会影响大家学习。再说了,当兵的一会就走了,在怎么样也不会到下午还乱哄哄的,不是吗?”方少文说。   宋可人一想,方少文这样解释也对。当兵的不可能一直都在城里吧?周恒放学时,应该不会遇到。   “快快快,油下锅啦!”方少文大呼小叫的说道。   “好啦,大惊小怪的!”宋可人笑着说道。   正当宋可人与方少文在分享那顿不怎么样的午饭时,周晓晓蜷着身子躺在蛊王的怀中。   两人躲在破庙之中一尊佛像的背后,蛊王再也跑不动了,只好暂时避难与此。   周晓晓十分担心蛊王,因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蛊王说,这只是伤了元神而已,并无大碍,但是要修养几日才行。   虽然,他们俩谁都没说,但是彼此心中都有些担心。蛊王对李大人下了很手,还有那些官差、衙役,此刻一定在忍受蛊毒的折磨。李大人能放过他吗?   最重要的却是没能救出周晓晓的娘,往后要想故技重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怎么办呢?他总觉得这件事儿十分对不起周晓晓,他没想到李大人竟然用了这一手。还是对敌方的能力估计不足,也可能,是太相信自己的能力了。   蛊王长叹了一口气,将周晓晓紧紧的搂在怀里。   已经让周晓晓失去了母亲,他不能在失去周晓晓。他垂下头看了看怀中那姑娘的头发,乌黑而浓郁的头发,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   周晓晓抬起了头,看着蛊王的眼睛,柔声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   蛊王伸手摸了摸周晓晓的头发,摇了摇头。   “大哥,你害怕么?”周晓晓又问。   蛊王笑了笑,说道:“怕什么?”   周晓晓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去,低声说道:“怕李大人吗?”   “笑话,怕他做什么?我们现在只是休息而已。等过了今天,我们就先回苗寨去,在等些日子,我们在出来救你娘,好不好”蛊王问道。   周晓晓垂下头去,轻叹了一口气。蛊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对不起,没想到……”   “大哥,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周晓晓忽然说道。   蛊王看着她,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话。周晓晓则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蛊王,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泪水。   “大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虽然没有成功,你也尽了最大的努力。人家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我娘命里注定躲不开这一劫吧!”周晓晓说。   “你何必这样颓废?我再帮你就是了!”蛊王说。   周晓晓摇了摇头,垂下眼睛说道:“大哥,人不能跟天斗。人这一辈子的命都掌握在老天的手里,我想,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娘,大概也就是这种命吧。”   说罢,周晓晓抬头看着蛊王,忽然,她脸一红,脸上出现了羞怯之意。   “大哥,你若是不嫌弃,晓晓愿意以后常伴大哥左右。”此话说完,周晓晓立即害羞的扭过头去,脸红的像是朱砂色。   蛊王一愣,怎么说出了这种话?他刚要开口,猛然想起了翠纹的话。难道,这丫头动了心思?不能吧?   蛊王不禁的咳嗽了两声,一脸尴尬之色。周晓晓垂着头,可一对眼睛却是不是的瞄向蛊王这边。   “这……”蛊王尴尬的吐出一个子,下面的话,却又说不出来了。   周晓晓见蛊王一犹豫,立即吃惊的看着蛊王,委屈的问道:“难道,大哥不喜欢我吗?”   “不是不是这样!”蛊王连忙摆手说道。   周晓晓见蛊王这样说,脸上不禁一喜,歪过头去,一双手只玩弄着辫子,低声说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蛊王可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不是,不是!”   周晓晓一惊,立即转头说道:“大哥,你不喜欢我?”   “不是!”蛊王说。   周晓晓拧着眉毛诧异的看着蛊王,蛊王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只是什么?”周晓晓立即打断了蛊王的话。   蛊王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闭起眼睛又张开。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自若。   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晓晓,你是个好女孩儿。真的,你聪明有漂亮还特别的善解人意。往后,你一定是个好妻子。不管谁娶了你,都是福气!”蛊王说。   “那你呢?你不肯娶我?”周晓晓问。   蛊王微微一笑,歪着头看着周晓晓。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这样一个人,每天与蛊为伴,你能忍受吗?就算你能忍受,我也不能叫你忍受。你明白吗?蛊王这个名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抢走。一但被人抢走,有可能姓名都不保,你明白吗?”蛊王问。   周晓晓看着蛊王,脸上的五官几乎挤成了一团。蛊王看着周晓晓这样,不禁的有些心疼。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如果嫁给自己,保不准哪一天会成为寡妇。   他就是从打败了上一任蛊王才接过了这个位置,当时,他要为上一任蛊王解开身上的蛊毒,但是,被老蛊王拒绝了。   老蛊王对蛊王说,蛊对他们来说已经超越了一切,已经不单单是尊严的象征。蛊的神圣大于一切,不管何时何地,他们都可以为蛊放弃生命。   他,死于两个时辰后。   蛊王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步老蛊王的后尘。他知道,未来一定有一个意气奋发的年轻人,会向他当年那样,来找自己比蛊术。   到那时,他会作出与当年老蛊王一样的选择。   他跟周晓晓说了这个故事,本以为,周晓晓放弃,却不料,周晓晓眨了眨眼睛,期盼的看着蛊王。   “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想娶媳妇?”周晓晓问。   蛊王一愣,没想到周晓晓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周晓晓立即接着说道:“既然要娶媳妇,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呢?”   这话说完,她的脸上又是一阵的绯红。   蛊王看着她也是诧异,那个时代,有几个女性能说出这样的话?周晓晓大胆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付出了多少的勇气?   周晓晓垂下了头,看着蛊王,喃喃的说道:“大哥,我无家可归。往后,跟在你身边伺候你,不好吗?也许,会有那样的一天,但是,在那一天之前,我们不是还可以彼此照顾吗?就算你走了,也不会留下遗憾,不是吗?”   蛊王听完周晓晓这番话,不觉脸色大变,沉思了半日,不住的点头。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小女孩看得开。不禁的面露愧疚之色,不住的点头。一把将周晓晓拥入怀中,顿时,周晓晓泪如雨下。   “妹子,往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蛊王说。   周晓晓点了点头,在蛊王的怀中倍觉温暖。她的眼泪滴在蛊王的肩膀上,蛊王按下决心一定要对周晓晓温柔体贴,可他自己也不敢确定,真正能对周晓晓好多久。   两人一番告白,从此,周晓晓便有了个依靠的人。过去在家中,她是爹不疼娘不爱,奶奶不喜欢的。现在,终于又个人能够相濡以沫的浪迹天涯,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是呀,或许,周晓晓比每一个人都幸福,因为她找到了属于她的爱。抛开世俗,她不在乎功名利禄,只需要跟着这个全身充满神秘气息的男人浪迹江湖,这,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第八十三章 纠结的情感   若说周晓晓跟蛊王现在是幸福,那么李大人现在可谓是相当不幸。   才短短不过一个晚上,李大人身上竟烂出了无数的坑!那一个个糜烂点,就像是深深的树洞一样,似乎伸一根手指进去就可以摸到骨头一般。   这样的洞,不止一处。   类似于可以深进手指的洞,数一数至少有三四十个。有些腐烂的深的洞,你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个透明的白色的小虫子正在争先恐后的向外爬。   当时在场的衙役,并不比李大人好到哪儿去。除了翠纹,因她并没有在场躲过了一劫。剩下的人,一个个都烂的半死。   翠纹用帕子捂着口鼻,为李大人擦拭身子。一面擦一面掉眼泪,到最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大人听翠纹这样一哭,更是生气,恨不得立即给翠纹两巴掌。但无奈此刻身上只要轻轻一动,就疼的要命。   李大人怎能不后悔?好端端的一个人烂成了这副样子,自己痛苦不说,别人看着也恶心。   那一天,刚好是京兆城里调兵遣将的大人子,李大人成了这副德行自然不能参加。那副参赞跟李大人又是至交,见李大人变成这样,不禁泪流满面,发誓将京兆城反翻过来也要把下毒的人抓出来。   于是,半个京兆城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大兵们手中拿着蛊王的画像,几乎来了个挨家挨户的地毯式搜索。   这一搜索,可苦了宋可人。   眼见暮色低垂,该是回家的时候了。可街上还不太平,宋可人心中焦急万分。   当然不能睡在方少文家,眼见着要到了掌灯的时间。宋可人提出告辞,方少文命人备车,亲自从宋可人回去。   宋可人跟着方少文上了车,两人挤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宋可人此刻却有些担心,生怕方少文不够规矩。   不过,宋可人似乎想多了,方少文受了儒家教育多年,在加上是真心喜欢宋可人,自然会规规矩矩的。   宋可人渐渐放下了戒心,她挑开车窗看了看。街上漆黑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过去这个时间灯火通明的酒楼也已是乌起码黑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马蹄子踏在空旷的路上发散出空荡荡的回响。   “踏……踏……踏……”   忽然,马车迅速加速。一团火光冲入了宋可人的眼球,方少文一惊,连忙扯过车窗帘放下,一把将宋可人搂在了怀里。   “不要动!”方少文说。   宋可人也是一身的冷汗,她知道这是遇到了麻烦。   果然,车,停下了。   小厮似乎下了车在辩解什么,方少文抱着宋可人拉着宋可人的手,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   宋可人咬紧牙关,有些紧张的拉着方少文的手。忽然,车帘一动,一个人脑袋钻了进来。   “干什么的?大半夜的?”宋可人一看,是个大兵。外面的火光将他的脸映成了淡淡的金色,像是佛祖的雕像一样。   “我夫人病了,拉去瞧病!”方少文一面说,一面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那当兵的伸手接过银子,在手中掂量了几下,笑了笑,回身一挥手说道:“看病的,放行吧!”   宋可人松了一口气,刚要从方少文的身上起来,就被方少文一把按压住。   “先别动!”他小声的说。   宋可人乖乖的躺在方少文的怀中,忽然,心里一阵的温暖。仿佛,她真是他的妻,被他去看病一样。   过了一会,大约马车驶过最危险的地方。方少文松开了手,宋可人坐了起来。她悄悄的扭过脸去,脸,早已经发烫。   两人坐在车中,宋可人一阵尴尬。不自觉的扭过头去,方少文也微微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却微笑了出来。   他闻到她发上的香气,她并未骂他,看来,是有戏。   两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回到了周家,宋可人从巷子口一下车,就看到了周恒。原来,周恒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一见宋可人,周恒立即迎了上去,刚要张嘴骂,忽然瞧见宋可人背后下车的方少文,周恒的脸上立即僵住了。   方少文反倒是淡定从容,冲着周恒友好的点了点头。周恒一把拉过宋可人,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多亏了方公子。”宋可人说。   周恒立即就急了,焦躁的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外面现在有多乱吗?还没事儿就往外跑,你脑袋怎么想的?”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看了周恒一眼。周恒只要见到她跟方少文在一起就抓狂,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方少文立即笑着说道:“周兄,外面确实是乱。但是,有我在,可人怎么会受伤呢?”   周恒恶狠狠的白了方少文一眼,低声说道:“跟我回家去!”   宋可人转身对方少文微微一笑,方少文点了点头。像是哄孩子一样对宋可人说道:“先回去吧,早些休息!”   周恒见方少文这副姿态,不禁的怒火冲心,恨不得立即将方少文撕碎。方少文却傲然的仰着头,眼睛里似乎除了宋可人就没有别人。   两人道别,方少文看着宋可人离去。就算周恒与宋可人走了很远,一回头,还是能看到方少文在翘首企盼。   周恒见宋可人回头,不禁的冷笑了两声。   “你这一天到哪儿去了?”他问道。   “你什么时候放的学?没遇见当兵的吧?”宋可人反问。   周恒白了宋可人一眼,忽然,他顿住脚步,一把拉住了宋可人。   “我问你,你怎么老跟方少文掺和在一起?”周恒问。   宋可人被周恒说的不耐烦,本想跟他好好解释,但见周恒那一副凶巴巴的德行,顿时打消了解释的心。   “你为什么总习惯跟方少文在一起?难道,你是看上了他的钱?”   “你浑说什么!”宋可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喊了出来。   周恒歪着头,皱着眉问道:“方少文哪里好了?你偏偏看上了他?”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白了周恒一眼,冷冷的说道:“我就是看上方少文了又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说罢,宋可人拂袖而去。   回到周家,周唐氏还没有睡,正在屋子里等着宋可人。宋可人一见周唐氏,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与周唐氏听,并告诉周唐氏这两日只怕全城戒严,生意可能要关一两天。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乱世生意难做,听说,北方的战事又吃紧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一想到周恒的态度,她就一肚子火气。   第二日一早,家中又是一副烂摊子的德行。吃过了早饭大家无所事事的呆着,周小妹在周张氏的房里纳鞋底,周恒周茂在读书。宋可人帮着方芳在和面,周唐氏坐在院子里喂鸡。   忽然听到敲门声,周唐氏打了个哆嗦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门外,竟是孙吉糕点庄的小厮。   周唐氏连忙放下盛鸡食的筐子,连忙打开了门。   “老板娘叫我来说一声,大(奶)(奶)放出来了!”小厮说道。   周唐氏不禁的“啊……”的一声,吃惊的看着那小厮。   “你是说,我们家老大的媳妇吗?”周唐氏问道。   小厮连连点头,周唐氏一激动,一下子泪如雨下。   小厮见周唐氏如此激动,立即又补充了一句:“原本大(奶)(奶)已经被押解到汴京去了,今儿一早就来了消息,说案子破了。大(奶)(奶)过段时间,就能回来了!”   周唐氏激动的点着头,屋子里的儿孙们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也都纷纷的走了出来。听小厮这样说,众人也是一阵的激动。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是秋天,她却感受到了春天一般的温暖。苗兰儿要放出来了,这是个天大的喜事儿。   所以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尽管周唐氏举家搬迁到京兆城,却没有丝毫的进展。遇到了青天大老爷,苗兰儿的案子是破了,这样一来,一家团聚了。   老泪纵横的周唐氏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激动的从袖筒里掏出几十个大子儿塞到了小厮的手中。   “钱不多,你别嫌弃。回去吃酒,谢谢你们家掌柜的。明儿,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谢!”周唐氏说道。   小厮收了打赏有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回去了。   李大人的小公馆,一名官差走了进来。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腐臭气,李大人的身上越发烂的不像样。   翠纹的眼睛像是两个小(核)桃,哭得红红的,坐在李大人的身边,还是不停的抽泣着。   李大人看着翠纹,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谁说婊子无情的?现如今在自己身旁的,不正式勾栏里的烟花女子?   到是那个杀千刀的方老板,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说来看一下。   “回禀大人,属下亲眼看到方老板派出去的人去找了一户人家。属下打听过,那户人家确实姓周。”官差说道。   李大人冷笑了两声,翠纹则象征性的拍了拍李大人的胸口,似乎想给李大人顺顺气。   “你看,我说的吧,那方老板是跟周家串通好了,故意来害你的!”翠纹说道。   再见,那李大人眼睛里露出了凶光,冷冷的说道:“有这一次,我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八十四章 归来的苗兰儿   又过了足足又十五天,周家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过着。周恒对方少文依旧耿耿于怀,方少文来过几次,宋可人为了顾虑周恒的感受,便故意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方少文失望而归,而宋可人,也在考虑眼下的问题。   要不要离开周家。   可以说,周家在最危难的时候并没有抛弃她。但是,换个角度看,周家与她的关系,又像是雇佣的关系。   有一股子说不清楚的味道。   如今,苗兰儿要回来了,周家最大的事情终于要完结了。她还有必要留在周家吗?   那个半死不活的楚楚深爱着周恒,若是自己走了,周恒也会有一个好归宿吧?常言道,寻一个爱你更多的人。而对于周恒来说,楚楚,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霸占着这个位置?   宋可人左思右想,却无法下狠心来决定。   她到不担心离开周家后没办法生存,根据她近日的观察,招聘女店员的店还不在少数。从小做起吧,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但问题出在,她舍不得离开周家,这才是要命的事儿。   她舍不得周唐氏,舍不得周恒,舍不得后院的两只鸡还有那只可爱的小兔子。宋可人来来回回的纠结这个问题,纠结的几乎神经衰弱。   那一天早上,跟往常一样,宋可人顶着头疼早早起床。走进厨房,做早餐的时候,周张氏已经在厨房半天了。   周张氏像是往日一样,唠唠叨叨的说儿媳妇们起来晚了。又抱怨天越来越短,日子过的越来越不舒坦拉。   宋可人跟往常一样,听着周张氏的唠叨。她真的想要离开时,忽然发现,连周张氏都变得可爱。   “娘,过去,是我不对,你老人家别放在心里!”宋可人忽然说道。   周张氏一愣,盯着宋可人的脸看了好半日,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今天没事儿吧?”   宋可人连连摇头,笑着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只不过想起过去,觉得有些地方对不起娘。过去,是我不懂事儿,娘,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一说完,再看周张氏老太太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幅要哭的样子。方芳白了宋可人一眼,心里自是不悦。   好端端的给婆婆道歉,那她怎么办?是不是也要跟着道歉?方芳心里,对宋可人的不满又提升了一格。认定宋可人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一定是为了周家的宝藏,所以,才这样吧?   不然,周张氏那臭脾气,谁能受得了?   她给她道歉?切,还不是看上了钱?   难道说,是因为大嫂子要回来的关系?   方芳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看来,宋可人是想要抓住周张氏这根线,所以,才说道歉的话吧?   要说宋可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小心机?   只是猛然想到过去跟周张氏吵架,似乎自己做的不对劲。所以,才这样道歉。当然,她这道歉有点不是时候,一下子就让方芳误会了。宋可人没有考虑那么多,等她与方芳那鄙夷的眼光相遇时,才想起,这番话不该当着方芳的面说。   而周张氏,暗中却有几分得意。   最难搞定的老三媳妇,忽然对自己俯首称臣,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老三媳妇惧怕楚楚,所以,才会讨好自己。   想到这里,周张氏暗中窃喜。   看来楚楚还真是自己手中的王牌,只要有楚楚在,看来,宋可人很快就肯为周家生孩子了!   三人各怀心腹事,手头却忙碌着一家子的早饭。   忽然,门外像是失火了一样,只听周茂猛然的大喊。众人不禁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就跑了出去。   这一跑出去,宋可人立即明白,周茂为何大叫。   只见,院子里躺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还会动。最重要的,那东西呈现出人的形状,明明,就是个人!   那人满身是血的躺在院子里,早已经没了人形。   周茂正指着那人哇哇大叫,刚刚出门的周小妹白了周茂一眼,主动走到那人的身边,碰了碰那人。   这一碰不要紧,那人一动,吓得周小妹往后退了一步。   这时,那人动了动脑袋露出了脸,众人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娘……”周多多立刻喊了出来。   宋可人不禁的打了一个机灵,顺着周多多的声音,定睛一看。可不是,那人,不正是苗兰儿吗?   “娘……”周多多又喊了一声,推开了挡在身边的周唐氏,飞奔着跑到了苗兰儿的身边。   “娘……”周多多哭着喊道。   那一刻,众人像是凝固了一样。在周多多最后的一阵喊声中,周唐氏像是清醒了一样,连忙喊道:“快快,快把她抬进屋子里。老四,快,快去叫大夫!”   众人一惊,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苗兰儿抬到屋子里去。周茂连忙出去找大夫,宋可人跟方芳钻进厨房,冲了一碗糖水。   周多多看着躺在周唐氏床上的娘,不禁的哇哇大哭。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的扭过头去抹掉了眼泪。你看,那苗兰儿哪里还有模样了?   浑身上下都是血不说,脸上、身子上到处都是伤口。有的伤口早已经与衣服黏在了一起,结成了痂。   而她的脸上,早已经不成了模样,一面的腮帮子塌陷了下去,应该,是牙掉了。   苗兰儿的样子,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任何有心肝的人看了,都会忍不住惋惜。   周勇狠狠的将手摔在桌子上,这时候,到惊醒了周唐氏。   “老二,快,你快回村子一趟。戴上你大哥,赶紧回来。老大都在家里呆了大半个月,赶紧叫他回来!”周唐氏说道。   “哎,好,我这就走!”周勇说着就出去。   周恒坐在一旁盯着苗兰儿看了半日。   “奶,你不觉得奇怪么?咱搬到京兆来,哪儿跟大嫂说过?大嫂子放出来,怎么一下子就找到了家?”周恒说。   一句话提醒了周唐氏,这件事儿确实很怪。   “再说,大嫂子怎么被弄成了这样?你瞧瞧,有些伤口明明是新的。、按道理说,大嫂都无罪释放了,应该不会在上刑了。”周恒说。   “老大媳妇,老大媳妇?”周唐氏碰了碰苗兰儿。   苗兰儿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周唐氏又长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就连周恒也无奈了。宋可人端着糖水进来,方芳端着一碗米汤。   “奶,先让大嫂补充补充能量吧!”宋可人说。   这年头没有葡萄糖,不然,喝下葡萄糖的效果一定更好。三个女人撕扯着将苗兰儿从床上扶起来,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将一碗糖水惯了下去。   方芳从厨房打来热水,周恒退出去,宋可人跟方芳帮着苗兰儿擦拭身体。   大夫来了,看过后,开了几幅药,只吩咐让病人安心休养便去了。   挨到了下午,好不容易将周勇盼了回来。   结果,周勇实在是有负众望,只一个人灰溜溜的回来了。   “我有啥办法,大哥说啥都不肯回来。他说,他说他不要这个媳妇了!”周勇说道。   这时候,只听见屋内传来“哇……”的一声。大家吓了一跳,纷纷冲进了周唐氏的房间。只见苗兰儿已经从床上掉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狂喊着。   周勇连忙上前,将苗兰儿抱到了床上。苗兰儿失声痛哭,眼泪流过伤口,又是一阵的疼痛。   宋可人等人见了,无不摇头叹息,但也无可奈何。   三日后,苗兰儿才真正开口说了话。   原来,她之前就被过了堂。要死了硬是不说是自己干的,这才渡过了劫难。原本,都说她可以无罪释放。结果到了放行的那一天,苗兰儿却被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塞进了车里。   随后的几天,苗兰儿遭到了非人的虐待,被打成了这幅德行。醒来的时候,就在周家的院子里。   苗兰儿一面讲,眼泪一面刷刷的流下来。伤口渐渐结痂,但是伤到了骨头。   宋可人听了这话,反倒难过。在这种时候,苗兰儿最需要的,不正是周克的支持吗?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埋怨起周克,又想起自己,难免伤心。   这时候,周恒走到她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宋可人扭头看了周恒一眼,周恒点了点头,目光中充满了坚定。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扭过了头去。这个男人,值的她依靠吗?   希望吧。   苗兰儿一回来,家里顿时变了样。一是家中人口增多,变得有些拥挤。二是,苗兰儿回来后,家中的人如同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生活似乎一下子变的轻松了许多。   而最让宋可人开心的是,周恒渐渐变得温柔了。让她的心中甚是暖和,就像是春天到了一样。   高兴归高兴,可是全家人要面对的,还是苗兰儿那沉重的医药费。兵荒马乱的,最近城里不太平。茶馆的生意也有所下降,这,才是最恼人的!   宋可人思来想去,忽然跟周唐氏提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这个计划一出,周唐氏差一点没晕过去!   第八十五章 出门做生意拉   “奶,我合计着,茶叶涨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没什么利润。不如,咱们去临安附近进货,这样成本不就下来了?宋可人说。   周唐氏一听宋可人这样说,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宋可人。   “你胡说个啥呢!”周唐氏说。   “奶,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如果,我们把京兆畅销的东西拿到临安去卖,把我们需要的从临安买回来,这不就能从中赚去差价吗?”宋可人说。   周唐氏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咱家谁能去?你大哥还是你二哥?老三老四都在读书,哪里有这些时间?你大哥跟你二哥哪里像是做生意的人?剩下的,都是一群娘们儿,谁能去?你说这个,我老早就想了,可咱家的情况在这摆着呢!”   宋可人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周唐氏说的很对是自己考虑的太少。自己都没想到那个二嫂子,要是周勇离开周家去做生意,方芳不得狠狠的摔她两个嘴巴?   想到这里,宋可人点了点头。   周唐氏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们家的男人,一个个的都撑不起来,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女人如此的奔波。”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只好安慰了两句,有什么办法呢?事实摆在眼前。   可巧那一日,方少文又来探望宋可人。说来也奇,这方少文自从吃过了宋可人做的不成功的饭菜后,就像是中蛊了一样,有事儿没事儿都往周家钻。平均三天一回,周恒那个恨,又不好将其撵走,心中就别提多憋屈了。   那一日方少文又来,刚巧周恒还没放学。茶馆里的人不多,方少文见宋可人脸色不太对劲,便百般哄其开心,宋可人见方少文一番好意,便倒出了实情。   “这有什么难办的?我们家在临安也有生意,横竖,去了可以照顾大哥、二哥!”方少文说。   宋可人摆了摆手,十分直接的说出了周唐氏担心的事儿。方少文听了,不禁的微微一笑。   “你要是愿意,女扮男装去都行。可巧,我们家这几天有两个伙计要去临安上任,戴上你去不就完了?只要你们想,这什么事儿做不成呀!”方少文提醒道。   宋可人哈哈一笑,说道:“哪里有这般容易?我们家没有能做生意的,去不也是亏本吗?”   方少文“嘿嘿”的一笑,露出了一脸的狡诈。   “我不是说了,你干脆女扮男装去得了!”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立即白了方少文一眼,骂了一句浑说。方少文吃吃地笑了,这时候,周唐氏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方少文傻笑,不禁的问其原由。方少文将宋可人女扮男装的话说了一遍,周唐氏也笑了。   不过,笑过后,周唐氏冷静了下来。   “既然,你家有先生要去临安上任,若是我们家有人去临安城,能不能搭伴呢?”周唐氏问道。   “这有什么不可?正求之不得呢!若是你们真要去,这两日就准备着。这个月十六,我们家的那两位伙计可就要上任去了!”方少文说道。   周唐氏看了宋可人一眼,立刻有了主意。   当天晚上,周勇被叫进了周唐氏的房间。周唐氏一脸的慈祥,和蔼可亲的跟周勇说出去临安的事儿。周唐氏希望他能够跑一趟,周勇答应了,可是有些模棱两可。   这还不都是平日里周唐氏惯下的毛病?一个个儿孙都跟鸵鸟似的。周唐氏有些无奈,周勇走后,周唐氏心里盘算着最合适的人选。   要说合适的人选,一个是自己,一个就是宋可人。宋可人是一心为这个家,在加上头脑转得快,很适合出行做生意。   但是,坏就坏在她是个姑娘。要是个爷们儿,这件事儿她第一个就考虑她。宋可人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出行?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好吧,只有周勇了。   这事儿,睡了一晚上觉,第二天就被迫变卦了。   第二天一大早上,方芳就带着一脸的兴奋来到了周唐氏的房间。周唐氏正要出去门去店里,见方芳这样,只好停下了脚步。   “奶,咱家要有喜事儿了!”方芳说。   周唐氏看了那个故作神秘的方芳一眼,不禁的问了一句。方芳立即捂着肚子,笑着对周唐氏说道:“奶,我可能有了!”   “啊?你有了?”周唐氏也不仅的高兴了起来。   “是呀,奶,我觉得,是有了!”方芳高兴的说道。   “快快快,今儿就去瞧大夫。今儿不用去店里!”周唐氏命令道。   方芳则笑着说道:“奶不用,要是有,也才一个月。在过半个月看看,咱也不能让这钱白花了不是?走吧,咱娘俩去店里!”   走这一路上,周唐氏方才转过头绪来。   方芳是什么人?方芳是个,只有她吃没有别人吃的人。她怀孕了,听说自己给她放假竟然不要?这不是天狗吃了月亮,少见吗?   看来,还是因为周勇的事儿。   这方芳一有孩子,周勇第一次当爸爸,怎么能出远门儿呢?   想到这里,周唐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方芳是有这般的打算呀?不仅冷笑了两声,心中无限哀伤瞬间升起。   这就是周家呀!一个个都是这样,周家如何光复祖业?   想到这里,周唐氏心里一股子接着一股子的难受。   趁着休息的时间,周唐氏将这件事儿跟宋可人说了。说完以后,周唐氏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真是假,你二哥现在是走不了了。这回大概是不能去了,哎……”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半日,才憋屈的说道:“奶,不行,不行就让我试试吧!”   “你?”周唐氏看了宋可人一眼,轻蔑的说道。   宋可人连忙表表决心,立即说道:“奶,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切不说花木兰替父从军,就算是我现在女扮男装,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方家那两位师爷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一路上跟着他们安全。要是我身上在配上防身用的刀子,谁敢来惹我?你放心,我能保护自己!”   宋可人这番话,当然不能得到老固执周唐氏的同意。   周唐氏立即摇了摇头,断然拒绝了宋可人的提议。其实,宋可人这般想要出行,也是有原因的。   一来是真想旅行,二来,是想试一试离开周家的感觉。她想知道自己离开周家后,有没有本事生存,也想知道,离开周家后,会不会有人记得她。   周唐氏不同意这件事儿,基本就算是流产。   但是,宋可人却不肯妥协。趁着客人少的时候,又重提此事。别且信誓旦旦的说,要是周唐氏不放心,就让周家的大哥周克跟着去。   周唐氏想了想,并没有立即答复宋可人。如今家里确实需要有一份经济支撑,若是宋可人他们真能换回银子来,这不是更好吗?   眼下,苗兰儿的药费平均三四天就要支出一两银子,在这样下去,家里不是要败光?   想到这里,周唐氏将宋可人叫了过来,同意宋可人去跑货。但有个前提条件,第一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第二,凡事儿都要与周克商量着来。   见周唐氏答应,宋可人心中十分高兴。但是,周唐氏心中却有些疑虑。这宋可人万一跑了,自己那对镯子可就飞了呀!   鉴于宋可人有前科,等周勇从村子里把周克接来的时候,周唐氏悄悄吩咐周克,无论如何,要看好宋可人。   周克回家,自要与苗兰儿相见。苗兰儿望眼欲穿的看破门口,也没等到周克进来瞧自己一眼。   苗兰儿大失所望,病,不免又加重了三分。   定在了本月十六日出行,出行前,周唐氏亲自帮宋可人收拾行李。把之前宋可人收拾的小包袱拿了出来,往里面塞满了各种吃的,生怕宋可人在路上吃不饱。到最后,竟然还想塞床被褥进去,亏着周小妹拦下,不然,一个马车都装不下宋可人的东西。   吃过了送行酒,宋可人便跟着周克上路了。   宋可人穿着周恒的衣裳,那衣裳虽然有些大,但经过周张氏的修改,显得十分合体。与方家的伙计约好了在城门外相见,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   等了好半日,忽然见到两辆马车并排而来。两辆马车停在了宋可人的面前,只见,后面的马车里跳下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少文。   “咦,怎么是你?”宋可人不禁问道。   方少文“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怎么,是我不行吗?”   原来,学堂里每年一到秋收时节,都会放秋假。让一些家中有田的学子回去帮忙,今年也不例外。所以,方少文就提前请了假,跟着两个伙计上了车,说是要到临安去学学如何做生意。   他爹特别高兴,这个儿子一向只认读书,对于做生意的事儿从来都不敢兴趣。见儿子兴致这样好,方老爷子觉得自己往后的生意终于能有人继承了,甚是高兴。   于是乎,方少文就成功搭上了去临安的车。   第八十六章 出走以后   宋可人听了方少文的解释,嘴角一抽一抽的笑了。想起之前方少文与自己的表白,宋可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用这趟旅行,来跟自己拉近距离吧?   宋可人偷偷的看了看方少文,心中不知为何,多了一分的甜蜜。宋可人是甜蜜了,可有一个人的脸黑了。   那人不少别人,正是周克。   周克的脸黑的像是锅底一样,比包公白不了多少。自从上次苗兰儿因为男人进了监狱,这周克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凡是见到女人跟男人在一起多说两句话,便认定这女人跟男人有不轨之事。   方少文突如其来,在周克的角度来讲,两人就是要通奸,就是要私奔。周克哪里能容忍这般在自己面前的挑衅?只等着方少文一转头,就低声怒斥。   “你给我回去,这趟出门,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娘们儿家家,跟着老爷们儿掺和什么?你回去就是了!”周克说道。   宋可人并未察觉周克的敌意,还傻乎乎的以为周克是担心自己没办法应付旅途的疲劳呢。刚要反驳周克,见周克的青筋暴起,心知他可能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宋可人清理一下嗓子,从容不迫的说道:“大哥,此次出来,我们是为了家里。你放心,我虽然是女子,但是,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跟担子。出格的事儿我不会做,只等跑完了这一趟,家里的大小适宜都安顿下来,我在亲自跟大哥谢罪!”   说罢,她用诚恳的目光看了看周克。见周克还是一脸的怒气,宋可人无奈的上了车。   周克一气之下上了师爷们的车,到让方少文心里暗笑。   少了周克这个电灯泡,不是更可以乘此机会增加两人的情感么?   出了城,宋可人回望那青砖搭建的城门,忽然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那城,有着古老的历史,承载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前朝的旧梦,今朝的倒影,似乎都成了昨日诗人眼中的纸醉金迷。   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你留下,我离开。我留下,你离开。不曾改变的,只是日出日落,亘古的时间。   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有些感伤。   或许,是感伤周恒没来给她送行。那个死小子,见她走了竟然无动于衷。这两日来,从未说过挽留的话,也从未说过温柔的话。似乎,她的离开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也许,是认定她早晚都要走,所以,就不在乎了吧。   宋可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方少文的车做的很精致,除了座位外,还有两个小柜子。柜子里盛着各种零食,方老爷担心方少文晕车,特别命人准备了特制的梅子。   但是,方少文却没领会到老爸的关心,将这些梅子拿了出来,笑着对宋可人说:“你尝尝,这使我们家的独门秘方。”   宋可人笑了笑,可眉宇间始终带着一种浅浅的忧伤。   “怎么了?”方少文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歪着头看着窗外。窗外,叶还未落,地上干干净净的,没显出秋天有几分萧瑟。   就是在这样一种天气里,宋可人想起了周恒。不知为何,她越来越想周恒了。   方少文见宋可人不买账,只好将梅子收了起来。   “你没去过临安吧?我也是第一次去。不过,我小的时候听过很多有关于临安的传说,这回去了,我带你去好好的转一转!”方少文笑着说。   宋可人笑了笑,心说,我知道的传说也不少。白娘子的故事你还不知道呢!不过,见方少文这样哄着她,宋可人却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方少文从另一个抽屉里掏出了围棋,宋可人哪儿会下围棋呀?方少文要主动担任老师交她,她偏偏不干。   那哪里是一时半刻学得会的?   灵机一动,宋可人笑着说道:“咱不如玩儿五子棋吧!”   “五子棋?”方少文不禁问道。   “对,五子棋。”宋可人一面笑,一面抓起了棋子。   此时,周克在前面的车里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宋可人与周克一走,周家像平时一样有条不紊的。可是,周唐氏心里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一样,总觉得堵得慌。坐也坐不下,睡也睡不好的。   周唐氏是担心,周张氏,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那一日周恒刚刚放学,周张氏一如既往的做好了饭菜,周恒一回来,周张氏就将周恒叫进了房。   周恒瞧着一脸神秘兮兮的周张氏,不禁的心里紧张。他娘每次一这样,就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只听周张氏说道:“儿子,宋可人走了,你有心里话,就跟娘说!”   周恒一愣,不禁有些吃惊的看着周张氏。哪里来的什么心里话?难道要说,先生说他最近的功课成绩有些下降吗?   周张氏见儿子不开窍,不禁的拍了儿子一巴掌,骂了一句:“真是个蠢蛋!你媳妇现在走了,你想怎么跟楚楚来往,就怎么跟楚楚来往!”   周恒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   “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不让儿子不仁不义吗?我既然娶了可人,当然要照顾她一辈子!”周恒说。   周张氏纳闷儿的打量了儿子一番,白了周恒一眼。   “怎么,你还就认定宋可人了?她可是没认定你!你二嫂子跟我说了那个叫什么方少文的事儿,她要是心里认定了你,还跟那方少文打情骂俏?你趁早断了这想法。趁着她不在,你呀,赶紧把楚楚迎娶过来。早点生孩子,了了娘的一份心愿!”周张氏说。   “娘!”周恒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叫喊了出来。   周张氏拍了周恒一下子,不满的说道:“喊什么!”   “娘,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周恒郁闷的说道。   “说什么好?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派你二哥去接楚楚了,一会楚楚就过来!”周张氏强硬的说道。   周恒看着周张氏,说不出话来。将头歪倒一边去,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也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怎么想的,若是你当初真想撮合周恒与楚楚,为什么不肯让楚楚过门?到了现在又想让楚楚来做小,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一个家庭里,有一个好婆婆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儿呀。   大概在周张氏的眼睛里,没有人能配的上自己的儿子吧?   周恒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的走了出去。周张氏到一脸的得意,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到了那日下午,果然见楚楚被周勇接了过来。   楚楚一来,方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如临大敌一般。   她肚子里有没有孩子,她自己最清楚。权宜之计,只想让周勇没那么辛苦。方芳不孕,这一点让她十分自卑。   宋可人同样没有怀孕,周张氏接楚楚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楚楚生孩子吗?   方芳打了个哆嗦,深刻感觉自己的地位不保。   兔死狐悲,唇亡齿寒。   周克要休妻,周恒要纳妾,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要是按照这个速度,周勇纳妾也是迟早的事儿。   她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思来想去,方芳钻进了老四的屋子。   老四正趴在桌子上看着枯燥的课本,一见方芳来了,不禁眼睛一亮。   “二嫂,找我有事儿?”老四周茂问道。   方芳摆了摆手,让老四坐下,转了个眼珠子,神秘兮兮的问道:“咱家来人了,你知道是谁不?”   “谁?”周茂这个猴机灵立即反问。   “楚楚!”方芳神秘兮兮的说。   “她?她怎么又来了?上次走不是没几天吗?现在又来?”周茂问。   方芳见周茂来了兴趣,立即笑吟吟的转了个眼珠子。   “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我跟你说,我听见娘的意思,是要给你三哥纳妾呢!就是楚楚!这下一来,咱家可就热闹啦!”方芳笑着说道。   周恒一听方芳这话,登时就变了脸。   “啥?纳妾?凭啥?我三哥有媳妇还要纳妾?”周茂怒道。   方芳故意拉着周茂的胳膊,皱着眉头,摆手说道:“混小子,你喊什么?一会子让娘听到了,又该说了你!”   “本来就是么!我三哥都有媳妇了,他还凭啥纳妾?我还没结亲呢,还有小妹。小妹还没出嫁呢,我们俩咋办?再说了,家里本来就不咋富裕。我三哥在纳妾,我结亲的银子跟小妹的嫁妆谁出?”周茂问道。   方芳见果然达到效果,心里别提多了乐和了。立即说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你三哥以后是要做官的,没个三妻四妾怎么能行?”   “他以后做官让他以后去做,可别那我结亲的钱去纳妾。这家里还有没有点公道拉?这主意谁出的?奶奶还是娘?”周茂气呼呼的问道。   方芳立即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肯定不是奶奶,奶奶现在忙成什么样了?反正,下午派你二哥去接楚楚的人是娘。至于主意是谁定的,我还真不好说!”   “我先去找奶奶,这件事儿,怎么能这样呢?家里还有没有公道了!”周恒说着,就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方芳立即在背后喊道:“哎哎,老四,老四……”   周恒一出门,方芳不禁歪着嘴笑了。   第八十七章 说清楚   周茂直奔着周唐氏的房间就去了,可偏巧周唐氏还在店里。只好转了个弯儿,钻进了周张氏的房间。   他爹周光意正躺在竹床上,安逸的享受着夕阳的余晖。周张氏见做饭的时间还早,索性纳起了鞋底。   一见周恒进来,周张氏抬眼看了周恒一眼。   “冒冒失失的,多亏你爹没睡着。不然,回头又锤你!”周张氏说道。   有父亲在场,周茂自然不敢造次。刚刚那一股子愤怒,也消了一半。周光意咳嗽了两声,周茂赶忙亲自奉茶。   “慌慌张张的,要干啥?”周张氏问道。   周茂抿了抿嘴唇,压下了怒气,露出一种小媳妇似的委屈。   “爹、娘,我听说,你们要给三哥纳妾?”周茂问   周光意瞥了周茂一眼,又继续闭上眼睛享受傍晚的阳光。周张氏皱了皱眉头,将鞋底子放在了针线笸箩里。   “咋,你对这事儿有意见?”周张氏问。   老四周茂瞥了他爹周光意一眼,迎着他娘的目光好半日后,才憋屈的吐出了一个字:“有!”   周光意又咳嗽了两声,瞥了周张氏一眼。周张氏连忙要给周光意那痰盒子,周光意摆了摆手。周光意抬头看了周茂两眼,周茂连忙将头低了下来。   “咋,你还能有个意见?”周光意问道。   周恒咬了咬嘴唇,过了半日,方才像个小媳妇似的说道:“爹、娘,三哥跟我都在念书。今儿先生还说,三哥这几日功课下降。你要是在给他添一房媳妇,这三哥的功课还要不要的?三哥本来就是先生看好的苗子,可不敢将他毁了!”   “你说啥?你三哥的功课下降?”周张氏立即问道。一听最有希望的三儿子学习质量竟然下降,周张氏哪里肯?   “可不是?先生说,最近三哥明显不用心了。娘,你要是在给三哥娶一房,那三哥的心还能在读书上么?”周恒说道。   周张氏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周光意在一旁冷笑了一声,一下子就看穿了周茂的小剂量,只不过,周光意懒得戳破这层纸。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反正,他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娘,这事儿你可要考虑清楚。别把我三哥的学业毁了,明年春就可以参加乡试了。这还有几个月的功夫?这时候可是三哥最需要认真的时候!”周茂趁热打铁的说道。   周张氏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心里这可犯了嘀咕。周茂见目的达到,便连忙告退。周茂一走,周唐氏就跟周光意商量道:“他爹,你说,要不要把楚楚送回去?”   周光意看了周张氏一眼,说道:“你又不想她嫁给老三了?”   “我……”周张氏被周光意的话噎住了。   周光意冷笑了两声,白了周张氏一眼。   “当初就别瞎折腾,咱家能有几个银子?老三纳楚楚为妾,亏你想得出来。你就没想过,那楚楚的娘是个善茬子吗?到时候,得管咱们家要多少的礼金?我看你用什么拿!既然你有私房钱,不如给我,我帮你花了它!”周光意说道。   周张氏啐了一口,低声说了一句:“老东西。”   正当周张氏骂周光意是老不死的时候,楚楚端着一碗红豆汤钻进了周恒的房间。周恒正在老实巴交的念着书,楚楚一进来,还吓了周恒一跳。   周恒连忙咳嗽了两声,放下了书。楚楚笑了笑,赶忙将滚烫的红豆汤端到了周恒的面前,笑着说道:“三哥,快,快来尝尝。”   说罢,楚楚的脸上多了一丝的红晕。楚楚有些害羞的看了看周恒,抿了抿嘴唇,坐在了周恒的旁边。   “三哥,你尝尝,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楚楚又说。   周恒看了看楚楚,将书放到了一旁。但是,他却没有拿起红豆汤。看着楚楚那一脸的期盼,周恒,似乎不知道怎么做。   楚楚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周恒,周恒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楚楚,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谈什么?”楚楚不解的问道。   周恒笑了笑,将两只手抱在了一起。   “楚楚,你年纪不小了。该找个人了。”周恒说。   楚楚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害羞的瞥了周恒一眼。周恒顿时就明白楚楚的意思,楚楚不正是在说,人家心中的那个人是你吗?   周恒咳嗽了两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好人家的。”   “怎么,你……”   这句话还未说出口,楚楚的脸就更红了,她低下了头去,又瞥了一眼周恒。   “我明年春天就要初考了,要念书了。”周恒提醒道。   楚楚点了点头,不禁的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可她还是没有立即走,立即问道:“你,你,你不打算……”   “我这辈子,只打算娶一个姑娘。都说三妻四妾的,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不是很好吗?”周恒说。   楚楚听了这话,吃惊的抬起头来,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周恒。   “我……我愿意,我愿意给你当妾!”楚楚猛然说道。   此话一说,楚楚立即扭过头去,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让一个姑娘说出这种话,说明这姑娘的心中此时此刻一定正在经历巨大的冲撞。   周恒哪里不知道这些?只不过,如果现在不说清楚,对大家以后都不好。   “楚楚,我一直都将你当妹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咱们俩,始终都只能当兄妹。你明白吗?”周恒说道。   楚楚一下子就被激怒了,立即哭着问道:“为什么?因为宋可人?”   周恒没有回答,只绕开弯子说道:“我要念书了!”   “你!”楚楚看着周恒,连眼神都变得幽怨了起来。   周恒不语,则拿起手边的书,认真的念了起来。楚楚气不过,只好拂袖而去。周恒长叹了一口气,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了。   正当周恒跟楚楚说开时,宋可人跟方少文却在游山玩水。   头一个晚上,他们住在了一间小客栈。第二日一早,宋可人洗漱完后,就见方少文早已等候自己吃饭。   自己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是大家对自己也是格外的小心,特别让宋可人单独住一间房。这不,小二一见宋可人,便笑着说道:“小少爷,今儿早上想吃点什么?”   宋可人恍然大悟,难怪昨天晚上小二跟孙子似的总在自己身边转。他一定以为自己是这家的少爷,所以会出手大方吧?   小二一定是看中了打赏的银子,才对她这样客气。天晓得,她口袋里只装了二三两的保命钱。剩下的银子,都在周克的身上。   “二弟,你想吃点什么?刚刚我看了一圈,这家的蒸饺不错。要不要尝尝?”方少文问道。   “好,都可以。”宋可人说。   方少文对小二点了点头,要了两笼蒸饺。小二点头去后厨,刚一进后厨,小二就跟大厨说道:“瞧见没有,外面那俩不对劲儿!”   “咋不对劲儿了?”大厨问道。   “那俩人哪像是兄弟?你看那亲热劲儿,像小两口还差不多!我看,那男的,是有点问题”小二说。   “就你嘴碎,赶紧去忙吧!”大厨拍了小二脑袋一下说道。   蒸饺上来之前,方少文笑着说道:“咱在走个两三日,可就要出潼关拉!”   宋可人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子,方才问道:“咱这一去,至少两个月吧?”   “可不,两个月能回来就算是不错了!”方少文回答。   方少文看着宋可人一脸的疑惑,便问道:“怎么,会担心想家吗?”   宋可人连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有啦,只是担心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   “你怕什么?反正一切都有我呢!”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周克以及两位先生从后院走到前面吃饭。见方少文与宋可人已经起来,两位先生连忙上前打招呼。   只有周克,周克的脸越来越黑。   宋可人见了周克,礼貌性的笑着说道:“大哥,早上好!”   周克眉毛一横,不高兴的说道:“好?怎么好?一点都不好!”   宋可人知道周克是看自己不顺眼,索性,便也不在搭茬。   两位伙计亲自为周克倒上茶,便到另外一张桌子坐下了。终归,一个是主子,一个是伙计,伙计不能与主子同桌。   蒸饺上来后,周克咳嗽了两声,瞥了宋可人一眼。   “有些时候,这做人,就要懂得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要心里有数。自己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那些不该做的事儿,趁早烂在肚子里。咱都有眼睛,看的见。就算隐藏的很好,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周克冷冷的说道。   方少文顿时就有些不悦,宋可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用筷子夹起一只蒸饺,放在小碟子中。用小嘴儿轻轻的咬开一个小口,轻轻的吹了吹里面的热气。   周克碰了钉子,心里更是不爽。只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这个弟妹一番。   第八十八章 荒山野岭的一夜   上了车,重新启程,目标就是传说中的临安城。结果,上路没多久。宋可人忽然觉得胃不舒服,没过两秒钟后,她猛然的一阵作呕,连忙推开方少文拉开了车帘。   “哇……”的一声,宋可人就吐了出来。小厮连忙停下车,方少文连忙上前,扶住宋可人,轻轻的拍着宋可人的后背。   宋可人吐完后,方少文立即送上干净的水,宋可人漱口后,又递过来一只干净的帕子为宋可人擦了擦嘴。   这一切,都被周克看在了眼里。周克恨得牙痒痒,却又毫无办法。   路还是要赶,一钻进了车厢,方少文就将宋可人抱在了怀里。“来,你躺在我腿上。”方少文说。   一午宋可人吐了个七荤八素的。多亏着方少文在身边一直细心的照顾,光梅子就吃了两抽屉。宋可人现在也终于明白,方少文为什么要在抽屉里放那么多的梅子了。   此刻,她躺在他身上半梦半醒的,晕晕沉沉。人总是这样,在这种时候,你会知道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可是,偏偏就是睡不着。   这时,她忽然感觉被子向上动了动,不禁的张开眼睛,却见,方少文正借着晕黄的油灯光为她拉了拉被子。   “啊?”方少文不禁说道。   宋可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方少文尴尬的说道:“抱歉,弄醒你了。”   宋可人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是的,我本来也没睡着!”   方少文伸手将那小小的油灯放入车中指定的镶油灯的位置,能在车厢里点火,这实在是种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烧掉整个车,但这里,却在柜子的一脚挖出一个洞,这洞可以放入一只云母做的油灯。只要放入少量的油,那微弱的光就能透过云母壳照射出来。又安全又可靠,当宋可人第一眼见到这个设计的时候,不禁的感慨,方少文真是聪明。   “想吃点什么么?”方少文问道。   宋可人又摆了摆手,她现在不敢摇头,生怕一摇头跟不上马车的频率,身子再出现异常,她可不愿意将胆汁吐出来。   方少文皱了皱眉。   “不吃怎么能行?今儿晚上就没吃什么。”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挤出了一丝微笑,对于自己的老板还是很客气的说道:“不用了,不太想吃。”   方少文皱了皱眉头,他伸过手摸了摸宋可人的额头,宋可人不禁有些害羞,但是方少文却十分的从容不迫,没露出一丝的尴尬,这到让宋可人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宋可人不禁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又不是孩子!”   方少文也笑了,他一笑起来少了宋烈那般的阳光,到多了几分汉子的豪迈,就像是草原上的苍狼,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悲壮。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孩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吧。”方少文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缓缓的闭起了眼睛。   方少文也是微微一笑,将手压在了宋可人头的下面。   “你感觉怎么样?还那么难受么?”方少文问。   “还行,现在不太难受了。就是睡不着。”宋可人说。   方少文坐了起来,将油灯吹灭,免得那微弱的灯光打扰宋可人休息。   宋可人听了这话不大受用,不知不觉,车停下了。宋可人不觉的张开了眼睛,原来,夜色已经更深了,始终没有找到客栈,只好,在荒野乡间住一宿了。   方少文听宋可人打了个哈欠,便笑着说道:“好啦,快睡觉吧!”   宋可人张开了眼睛,不禁的问道:“这是在哪儿?”   “荒山野岭的,错过了路程。行了,你快睡吧。这时间了,你睡吧,我出去睡,放心,我就在附近守着你!”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有点疑惑,方少文却抽出了一把刀子,藏在了宋可人的身边。   “留着,别担心。”方少文说。   说罢,方少文笑着点了点头。   宋可人还想问什么,方少文已经出去了,这一个小小的车厢里,就剩下了自己。秋夜,寒月似水,月光凉丝丝的,令人心里发慌。   窗外,风冰凉凉的,令人舒服的同时,会不禁的思念起家乡。故乡的月亮与风,早已经成了远去的故事,似乎,那一切,距离宋可人很远很远。   可是,实际上,才走出京兆城没多远,她,却开始思念起家的感觉。   宋可人闭上了眼睛,车子外面,就是躺着的方少文。两个人距离很近,可是,心呢?他们两人的心,是否还那么近呢?   在一天的疲惫中,她很快就睡着了。而方少文在外面那轻微的鼾声,也跟进了她的梦乡。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大早,小厮就启动了马车。   宋可人一阵的眩晕,差一点有吐出来。而她在吐,周克却要紧了牙关。除了晕车,还有一样会让人吐。   是什么?   当然是怀孕!   这娘们儿难道怀上了野种?   他肯定要是怀上,一定不是周恒的。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周恒与宋可人的关系,两人从大婚开始,宋可人就一直住在周唐氏的房间里。   这除了怀孕,还有啥?   但是,容不得周克多想。小厮急着赶路,在下一站休息。这不,马车有启动了?   方少文坐在车外,不敢打扰宋可人休息。宋可人感受到马车一动,虽然不舒服,但是,她还是忍着。一天多的折腾,让她十分疲惫。不一会,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宋可人正在梦里睡的舒坦,忽听“吱嘎……”的一声车停下了。宋可人立刻张开了眼睛,这时,方少文立即挑开车窗帘钻了进来。   “怎么样?”   “咋了?”宋可人   “马蹄子掉了!”方少文回答。   见宋可人的脸上又露出那不舒服的表情,方少文不禁的怒火安生。   方少文皱了皱眉头,不禁呵斥道:“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检查?这时候出了毛病。”   一面说,方少文一面坐了起来,伸手挑开车窗帘,却见外面一片明亮。原来,早已天明。   宋可人也坐了起来,见方少文有些揾怒,她连忙为小厮开脱。   “刚好可以下去休息休息,坐了两日的车,身子都要散架了!”宋可人笑着说道。   方少文何来不知道宋可人这是为小厮开脱呢?他也不好拂宋可人的面子,便先行穿上了鞋。又伸手摸过宋可人的鞋。   眼见着他要给自己穿鞋,宋可人慌张的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我也不是小孩子!”说罢,急匆匆的摸过鞋子穿上了。   方少文点了点头,先行一步跳下了车子。宋可人紧接着挑开帘子出去,哪知道,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原来,是方少文的手。方少文扶着她下去,宋可人不禁脸红,将手递给了他。   方少文一手拉着宋可人的手,一手护着宋可人的腰。宋可人跳下了车,方少文的手却还没放开。   直到宋可人说道:“谢谢。”方少文才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放了手。   宋可人抻了抻胳膊,周围是一片野树林子。在冬日阴冷的空气中,林子的树叶早就掉光了,地上厚厚的一层都是秋留下的痕迹,偶尔能见到书上的鸟窝,一个个用树枝绑成的小团,黑乎乎的,远远的看去像是个黑乎乎的馒头。   这里的空气特别的新鲜,方少文在她的左手边。忽然,方少文一把搂住了宋可人的腰,宋可人刚要惊呼,方少文就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看着点路。”   宋可人低头一看,好么,自己的脚边竟然有一坨黑乎乎的牛粪。多亏方少文一把搂住了她,不然,她可要中弹了。   宋可人不禁的绯红了脸,那方少文,却不急着放开她,而是将她抱起,挪到了另一边。宋可人抿了抿嘴,不免尴尬。   可方少文对那堆牛粪却来了兴趣。   “怎么了?”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指着那堆牛粪,沉着脸说道:“这里怎么会有牛粪?”   宋可人则无所谓的说道:“这里为什么不能有牛粪?放牛的上山……”   这句话一说出来,宋可人也觉得不对劲。众所周之,这牛吃草,羊吃草跟树枝。若是在这种荒郊野外看到羊粪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见到牛粪,就不怎么对劲。   方少文低头瞧了瞧那堆牛粪,忽然低声喊道:“不好!”   说完,拉着宋可人就往车里跑。宋可人虽然猜不到是什么情况,但凭直觉,知道是遇到了麻烦。   回到车旁,那小厮刚刚换好马掌。方少文急着说道:“一会到前面去钉,赶紧走!”一面说,他一面急匆匆的将宋可人推进车里。   “少爷,这马掌还没钉,这样跑会断腿的!”小厮喊道。   “快走!”方少文接近怒吼到。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上车,甩开马鞭狠狠的抽打马屁股。   两匹马像是受了惊一样,撒腿就跑。   宋可人在车里一下子就被晃得七荤八素,方少文一把抱住了她的头。低声说道:“要吐也只许吐在我身上!”   宋可人无力的被方少文抱着,缓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怕是遇到劫匪了!”方少文说道。   第八十九章 自挂东南枝   宋可人心里一震不禁抬头,却看到了方少文新长出来的胡茬。   “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方少文轻声说道。   宋可人刚要说话,猛然间,一个剧烈的震动差一点将她甩出车外。亏得方少文一直抱着她的头,才让她得以幸免。   “快用刀子割断缰绳,那匹不要了!”方少文立即说道。   那小厮也是眼疾手快,见那匹马掌坏了的马摔瘸了,立刻掏出刀子割断缰绳。咬了咬牙,狠命的抽打着仅剩的一匹马。那匹马倒也听话,没让主人失望,撒开了就跑。   “小心地上有绊子!”方少文提醒到。   宋可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看来是遇到了山贼打劫。紧张中,她发现自己的手心儿里渗出了冷汗。劫匪什么样的都有,宋可人心说,难道这回要过不去了?   那方少文不急不躁,从袖筒里摸出了一把刀子塞进了宋可人的手中。宋可人看着他一脸的凝重,心说这回大概是真完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将防身的刀子塞给我。   她心里到也踏实了一点,在这种时候他没丢下她。   方少文紧紧的抱着宋可人,宋可人被晃得几乎要吐了出来。忽然,马车停住了。方少文不觉一震,连忙问道:“怎么了?”   小厮立即回答道:“大爷坐的车停了!不知道遇见了什么!”   这停下的功夫,宋可人一阵作呕,差一点又吐出来。多亏,箱子里还有梅子,方少文立即掏出梅子递给宋可人。   随即,方少文拉开了车窗,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车窗外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潼关,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一条狭窄的路,根本过不去两辆车。   所以,不管前面遇到了什么,他们这辆车都注定过不去了。   方少文的脸上不禁的面露难色,宋可人见了,心里也是咯噔的一下。出不去,难不成这回要在这见阎王?   好吧,见阎王就见阎王。但是,咱得跟阎王说好了,这回咱不能在穿越成这么一主儿,说什么,也要重生为公主皇妃的。   正当宋可人琢磨下辈子的事儿时,方少文将手按在了身边的刀子上。他一只手护着宋可人,钢牙紧咬,定是要誓死保卫宋可人。   忽然,一只手伸出进了车子,将车帘挑开,紧接着,一张大脸伸了进来。那张脸上长满了胡须,络腮胡子更增添了几分凶气,就像是杀猪的屠夫一样。   那男人一脸的傲慢,眼睛上下在宋可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   “这位大哥,我弟弟重病,急着回家医病,还请行个方便。”方少文笑着说道。可暗中,他已经将手握在了刀把上。   那男人冷笑了两声,忽然放下了车窗帘。   宋可人心里一阵,难道,要把自己打劫成为压寨夫人?   想太多了。   忽然,马车一动,紧接着像是正常行驶一样开动了起来。方少文不禁的皱了皱眉头,他也没弄清楚什么状况。   难道说,劫匪将他们一网打尽?连马车都抢走了?   又熬了一会,才听小厮说:“少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原来,方家的伙计按照老规矩,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当地绺子的会旗。虽然挂在了车头上,但是还免不了遭到劫匪的骚扰。   但是终归护着方家的那位还有点面子,劫匪唠叨了两句,小伙计塞上了十两银子,这才放了行。   也算是有惊无险,应该说,好歹是有惊无险。不然,这两车、七个人都的进了山寨。进山寨那银子换还好,只怕一刀子切了,来个黑吃黑。   宋可人捧着梅子,方少文松开了她。两人都不自觉的有些尴尬,宋可人特别是想到昨天大半个下午,直到今天早上,都在方少文的怀中,不觉更加害羞。绯红了脸,将头扭到了一边。   方少文看着宋可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想去拉住宋可人的手,但是,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   “过了今天,还有几日路程?”宋可人为了打破尴尬,随意问道。她那里不知道,至少还有半个月?   方少文立即笑着回道:“大概,还有十日左右吧。”说完,他盯着宋可人的侧脸,看了好久。   楚楚支着脑袋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旁,她盯着周恒的门口看了好半天。周恒的屋子里,传来阵阵读书声。一早上起来就用功,似乎已经成了周恒的习惯。   不到天亮,楚楚就起床了,一直坐在这里盯着周恒的房门。周恒还没出来,这时间,一不是吃饭的时间,二不是上学的时间。   周恒没出来,到是家里别的人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最先出来的,当然是周张氏,随后就是周唐氏、方芳拉。苗兰儿的身子骨还没好,还需要静养,目前还不能干活,所以,接下来一个出来的,就是倒尿罐子的周茂。   周茂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楚楚。这个坏小子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先是去后院的茅房到尿罐子,随后,拎着尿罐子罐子走到了楚楚的面前。   楚楚正发呆,忽然间眼前一黑,随即,就看到了周茂。在一看,周茂的手里还拎着尿罐子,不觉的皱起了眉头,捂住了鼻子。   “你干嘛呢?一大早上在对着我三哥的屋子发呆?”周茂问。一面说,还一面晃了晃尿罐子。这可吓坏了楚楚,楚楚不自觉的往后扭动了两下,避开了周恒的尿罐子。   “你少来管我,管好你自己就得了!”楚楚反驳到。   周茂冷笑了两声,白了楚楚一眼。   “还装什么圣女,谁不知道,你的一颗心都放在了我三哥的身上?实话跟你说吧,我三哥瞧不上你。再说了,就算,我三哥同意,我们也不同意。娶了你,我跟老五咋结婚?除非,除非你自己愿意到我们家来当牛做马。哎……可怜,到是连份聘礼都没有。也没有婚宴,就是给人做小。我说楚楚,从小没发现你这种潜质呀,长大了怎么还上赶着给人家当妾?人家都不搭理你,你还上赶着?”周茂冷嘲热讽的说道。   周茂这番话,当然激怒了楚楚。楚楚恶狠狠的看着他,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周茂冷笑了两声,歪着嘴角,露出了他那经典的坏笑。   “楚楚,不然这样得了。你,干脆嫁给我得了。我正好没媳妇,你说呢?”周茂说着,歪着头瞧着楚楚,竟露出了三分小流氓的样子。   楚楚愤怒的站了起来,周茂立即说道:“嘿,你别生气呀!”说罢,笑的更加的“天真无邪”。“滚!”楚楚骂道。   骂完,楚楚狠狠的推开周恒,气冲冲的走了。周恒冷笑着白了楚楚一眼,什么德行,他低声骂道。   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人过不去,这是在是有些不像是个男人。人家一没惹着你,二没伤害你,三没欺负你,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周茂却似乎不这么想,认定欺负楚楚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就算是楚楚做得不对,外面有方芳,里面有宋可人,谁欺负她也轮不到你欺负。   这不,楚楚被周恒骂的伤了心,快步走到后院去。她的脸色当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像是布满了乌云一样。   一进后院,楚楚就钻进了柴房。这时间,刚好是大家忙碌的时间,谁也没意识到楚楚的脸色与存在。   楚楚将自己关在柴房中,随即失声痛哭。   楚楚一面痛哭一面骂,自己这辈子从来没顺利过。打小就是如此,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得到的却是别人轻而易举能拿到的结果。   楚楚越想越气,最后,恨不得跳井自杀。这时,她看见柴房里又根绳子,不禁的将心一横,咱不活了!   一个这般惨淡的人生,一个望门寡妇,一个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人生,一个被人辱骂与嘲弄的人生。这样的人生,不如推到了重新洗牌。   想到这里,楚楚猛然下定决心,向着那绳子走去……   方芳正帮着周张氏添火,忽然发现柴禾不够了。立即起身就要去那柴禾,周张氏不忘唠叨两句。   方芳一溜小跑的跑到了柴房,一推开大门,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镇住。   只见,房梁下面,赫然飘着一件白衣。定睛一看,那白衣的低下,竟然,竟然还有个人影。   “啊……”   方芳大喊了出来。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自然是好凑热闹的周茂。周茂冲向后院,见到方芳摔倒在地,一只手指着柴房里,不停的“啊啊”的叫着,像个野兽一样。   周茂不禁一惊,连忙往柴房里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三魂七魄也丢了一半。还好,周茂还保持着仅有的一丝冷静,立即冲上前去,也忘了死人压运气这一说,立即将挂着的人扛了下来。   周茂将那白衣女子放在地上的时候,周家的人除了周恒,几乎都来到了柴房门口。   周勇将方芳抱了起来,这时候,周茂却“哇……”的一声喊了出来。周唐氏一看,哎呦,上吊这个,不正是楚楚吗?   第九十章 推你一把没商量   周茂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顿时,后背就出了一层的白毛汗。他指着脸色惨白,吐着舌头的楚楚,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是吓了一跳,周唐氏一个箭步窜上去,将手指放于楚楚的鼻下,脸上不禁的变了颜色。周唐氏果断的狠狠的按压楚楚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忽听楚楚“嗯……”的一声,紧接着,舌头伸了回去。   周唐氏松了一口气,而此时,周张氏早已经哭的不能自已。   周勇帮忙将楚楚扛进了周唐氏的房间,苗兰儿见一群人涌了进来,连忙让开了地方,楚楚躺在了苗兰儿的身边。   周张氏像是死了婆婆一样的哭,这让周唐氏气不打一出来,不禁的训斥了周张氏两句,当着众人的面,没给周张氏脸。   周唐氏心里也是埋怨这个儿媳妇,好端端的,接楚楚来家里做甚?本来,她就不太愿意这件事儿。主要是多一个人来,多一份开销。自己借得五十两银子都给宋可人拿上了,还指望他们能小赚一笔回来呢。可你我都知道,五十两银子的本金,不会翻倍的赚。   周唐氏心里更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相信,有付出就会有收获。她的保守估计,宋可人他们这一趟,或能赚个二十两银子。可这二十两银子,刚刚够给苗兰儿看病的钱。如今家里是千疮百孔,周唐氏恨不得把一个大子儿掰成十瓣花,又多了楚楚一个吃饭的,周唐氏心中自然不乐意。   特别是,楚楚竟然在家中上吊,这叫什么事儿?   一来,这是晦气。二来,你想想,万一楚楚死了,她娘家人能饶了周家吗?到时候,周家可就是百口莫辩,这能任人宰割。   多亏这丫头命大活了过来,可即便如此,楚楚的家人也未必能饶了周家。   想到这里,周唐氏就将一股脑的怨气发泄在了周张氏的身上。可怜的周张氏,一大早上就挨了骂,比楚楚死在自己家里还要晦气。   骂了周张氏一顿,周唐氏似乎还是不解气。又骂周光意没本事撑起这个家,可怜的周光意,只好认真的听着,也不敢辩。   最后,还是方芳实在看不下去了,心说这奶奶要是再骂下去天就黑了。于是,方芳连忙说道:“奶奶,楚楚这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既然知道了,还不去请!”周唐氏骂道。   方芳点了点头,本给周茂使了个眼色。但此刻,周茂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惨白的脸色比宣纸还要白,于是,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只要由周勇来完成。   周勇走了,方芳看着楚楚心里就不舒服,这个死丫头刚才差点没将她的心脏吓出来,她只好回到了厨房里。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周唐氏、周光意、周张氏与苗兰儿。   “你还不快去?还呆着这里做甚!”周唐氏又骂道。   周张氏赶忙跟周光意点头走出去,周光意一出门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媳妇,不悦的白了她一眼。   “我说什么来?早就跟你说,楚楚不行,你还非不信。这下子好了吧,差一点酿成大祸。我看你咋收场!”周光意骂道。   周张氏也不甘示弱,回嘴反驳道:“你哪里说楚楚不行了?当初接楚楚来,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有来了马后炮!切!”   说罢,周张氏气呼呼的走进了厨房里。还没走到厨房的门口,周张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心说,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生命之中,就没有一个人来体贴自己、呵护自己、理解自己?想到这里,周张氏哭的更加的伤心。   周张氏在厨房的门口抹着眼泪,厨房里,方芳已经做好了做饭。而在周唐氏的屋子里,苗兰儿却叹了一口气。   “这丫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人生苦短,多少人还希望长命百岁,你却偏偏要放弃自己的命?哎,你真是犯傻呀!”苗兰儿说道。   周唐氏叹了一口气,表示支持苗兰儿的意见。楚楚闭着眼睛,不过,她们知道,她已经醒了。不但醒了,而且,正在听苗兰儿与周唐氏的话。   “傻丫头,你这是何苦?人生苦短,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你放下生命?你娘怀胎十个月有了你,生你的时候一脚迈在鬼门关里,你这样,对得起你娘吗?”周唐氏说。   只见这时,在楚楚的眼角渗出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楚楚难过的哭泣,胸口起伏不定。让周唐氏看了,不禁的感叹。   “丫头,你的心事我明白。这件事儿,咱先不要提。你看看,多好的丫头,雪白的脖子上都留下痕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哎,这要是让你娘知道,你在我们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那不是……我们那不是罪该万死吗?”周唐氏说。   楚楚没有讲话,扭过了头去。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宋可人还是没有适应马车的晃动,按道理说,她一不晕汽车二不晕火车三不晕飞机,但怎么一到了马车上,就晕成了这样?   自从虎口脱险以来,宋可人就趴在了方少文的双腿上。刚刚又吐了一回,梅子吃了不少,但是,却不管用。   到时候方少文这个经常晕车的人,这一回反而没有晕车。宋可人整个人都软塌塌的,像是没有力气的死肉一样。   方少文经常性的用手巾擦擦她额头上的汗,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终于可以从车上下来休息了。   马车停下,方少文扶着宋可人慢慢的走出马车。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宋可人跳下马车,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周克被气得半死,看着宋可人红杏出墙,他当然会联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正是因为联想到自己的妻子,所以,不经意间,他将宋可人想象成了假想敌。   他那憎恨的目光,却并没有引起宋可人的注意。车子停留在一片空场,那空场足有一个足球场之大,到处是荒草丛生,不禁的让宋可人想起当时她跟周恒、方少文在荒山里度过的那几天。   这里也是荒山,出了这里,就出了关中。可以说,这里是旅客们来往的必经之地。当然,宋可人来到这个时代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她并不知道,并不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伙计们寻来一块小木板,摆好了吃的,就等着方少文来吃饭。   伙计也是非常有眼力的人,大约是看出少爷对这位宋姑娘十分的疼爱,所以,他们对宋可人十分的尊敬,见到到宋可人就像是见到主母一样。这种态度,更让周克无法忍受。   吃过了简单的午餐,大家都休息一下。整日蜷在车里,难免都想要舒松舒松筋骨。宋可人这个调皮蛋,没事儿竟来到了悬崖边。   她刚刚就看这里不顺眼,所以,特别来围观一下。   只见,那悬崖底下竟然是一个大湖。太阳映照在湖水中,波光粼粼的,甚是美丽。碧绿色的湖水,像是一块巨大的祖母绿,镶嵌在两座大山之间。一阵风吹来,吹过了水的腥气,更是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再看,两旁那郁郁葱葱的树倒映在湖水之中,更是为湖水增添了几分妖娆之气。宋可人不禁的被这美丽的湖水所迷住了,要知道,她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湖水。这湖水,像是世间最难得的祖母绿,美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她看的几乎入了神,身边来了人也没有回头去看看是谁。   忽然,宋可人身子一斜,不禁的向前冲了出去。宋可人大惊之下,不禁向后望去。忽然,脚一绊,宋可人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只感觉耳边一阵的风声。随即,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一阵的湿冷,一口水涌进了口中。   方少文正在树下乘凉,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噗通”一声。方少文放眼望去,却单不见了宋可人。再一看,周克正跑到了悬崖边。   方少文也急了,立即跑到悬崖边上,只见,宋可人从水中浮了起来,正在拼命的扑腾着。方少文连想都没想,纵身,就跃进了水中。   周克不禁的吓傻了,紧接着他皱起了眉头,恶狠狠的看着水里。   两个伙计见少爷跳了下去,慌得立即站起来,慌张的夺路而逃,只想立即救少爷出来。   宋可人在水里扑腾了一阵,慌乱中,她没看到方少文也跳了下来。她本欲高喊救命,无奈一张开嘴水就钻进嘴里。并且,在不停的折腾中,她发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下沉。   宋可人心说,好吧,终于去见阎王了,等了这么久还是来了。正当宋可人想要放弃折腾时,忽然,一只手拖住了她的腰。   “别怕!”一个声音钻进了宋可人的耳朵。   那声音一下子温暖了宋可人,让宋可人差一点哭了出来。那不正是方少文吗?那声音,不正是方少文的身影吗?   那一刻,宋可人的心中只存下了方少文一个人。一个人三番四次的救了你,在你的心里,他,已经超越了情感之外。   第九十一章 还是你   方少文抱着宋可人疯狂的向岸边游去,他落入水中的那一瞬间,似乎看到水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不太好。   岸边距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距离,别说拖着宋可人,就算是方少文一个人冲岸边游去都十分费力。可是,他却还费劲了努力。   而此时,宋可人的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第一次,他从池塘里将她拖上来。第二次,他从河里将她拖上来,这一回,他从湖里将她拖上去。下一回,是不是他需要从海里将她拖上去?   想到这里,宋可人却一阵的感动。   第一次,他跳下去就她时脱了鞋袜。第二次,他跳下去就她时,遇上了水蛇。这一回,他连想都没有想就跳下来。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感人的?   当一个人,不顾自己的生死,用命来换你的命时,你,还能说出什么?单凭这份情感,便足以感动天地。   不管这人是富有还是贫穷,他能三番四次的不顾命而救你,你,早已经忘了世间的一切,只能记下他的情感。   幸亏,宋可人落入的地方距离岸边不太远,方少文拖着她,费力的划到了岸边。费力的将宋可人脱了出来,见宋可人还清醒着,方少文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还好么?”他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眼泪却不住的滚了下来。   方少文以为是宋可人吓坏了,连忙安慰她:“没事儿,这不是过来了吗?一切都有我呢,有我护着你呢,谁敢欺负你?”   宋可人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谢谢你。”宋可人说。   方少文微微一笑,轻轻的抹掉她脸上的水,一脸温柔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宋可人在他的眸子里读到了爱的信息,她轻轻的避开了眸子,可是,心里,却多了一份对他的依恋。   “对了,你怎么会掉下来呀?”方少文问道。   这个问题,竟然问的宋可人打了个冷战。是呀,她怎么会掉下来的?她只感觉到身子往前一倾斜,还跑了几步,随即,就掉了下来。   等等,宋可人分明记得,当时距离悬崖边至少有三五步只远,她不应该无缘无故的掉下来。猛然间,宋可人忽然想起刚刚背后似乎被人推了一把。   对呀!   好像是有一股外力往外推了她一下。想到这里,宋可人又是一个哆嗦。这不是有人想要害死她吗?   而且,在她的记忆之中,那个推她的人生怕她死不利索,甚至伸腿下了绊子,让她绊倒了直接摔下来。   方少文见宋可人脸色忽明忽暗的,便知道她发现了什么事儿,方少文连忙问道。宋可人思虑了一会,才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方少文听了,不禁大怒。可他自己跟两个伙计都在树下乘凉,彼此都看得见的,所以,他非常肯定是,不会是自己家这两个伙计。   剩下的,自从吃晚饭就不知去向的,没跟大家呆在一起的,只剩下了周克!   宋可人瞪大了已经,连连说道:“不会吧,他害我做什么?不可能。”   方少文笑了笑,将宋可人扶了起来。   “希望是我想多了,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少文问。   “还好,就是冷!”宋可人说。   方少文沉吟了一下,只好无奈的宋可人袖子上的水拧干。目前,也仅此而已。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山上望去,那两个伙计,能看到他们吗?   周恒从学校回来,一脑瓜门子的晦气。小柔今儿早上上吊的事儿他听说了,正是因为小柔上吊,所以,他才心情不好。   这叫什么事儿嘛?说出去不是要丢死人了?他们家怎么这么倒霉?一个接着一个是是非?   周恒有一种肌无力的感受,此刻,他深切的思念宋可人还在的日子。这两日,他总觉得,宋可人一走,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宋可人走了才几日而已,可是,他却觉得像是走了几个世纪那样的长。长到,几乎无法遮掩心中的焦躁。   他想她,他明白自己的感受。   他开始想她了,从她离开家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想他了。只可惜,他却不能表达出来。也不知道为何,他在她的面前,总是忍不住压抑下自己的情感,难道,是怕她嘲笑?   不过,说来也奇,那个讨厌的方少文,自从宋可人走后,怎么就没来过家里了?过去,不是三天一见面吗?   难不成,跟宋可人去了?   切,才不会,那个公子哥能干什么?多说,也就是回乡下去围观农忙去了。想到这里,周恒不禁的又回到了宋可人的身上。   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恒放下公文袋,走出房间。周唐氏与方芳去店里了,周勇回乡下还没回来。老四周茂正郁闷呢,也不知道郁闷啥(周茂是担心万一楚楚说出自己欺负她的事儿,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家中,周小妹正在跟周张氏做着女红补贴家用,院子里静悄悄的。周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周唐氏的房门。   屋子里,苗兰儿也正在做着女红,一看周恒,苗兰儿点了点头,放下了针线。她现在还不能下床,所以,只能在这里当一个三千瓦的大电灯泡。   楚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一见周恒来了,楚楚立即扭过头去。周恒长叹了一口气,从炕边坐下了。   “楚楚,感觉好点没有?”周恒问道。   楚楚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似乎见到周恒,她更是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只是,这千言万语化成了点点泪滴。   “她中午也不吃东西,娘给她端来的午饭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呢!哎,这孩子,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啥,这是何苦呢!”苗兰儿感叹到。   苗兰儿心说,我经历了这么大的冤情都没想这死呢,你一个年轻轻的姑娘,就因为一段感情而自杀?你这命也太不值钱了,不如,把剩下的命给我吧,我帮你活。   又想起,老家某个地方有借寿的习俗,心道,要是这个楚楚这么不想活,倒不如把寿命给周唐氏。自苗兰儿从监狱里出来后,对周唐氏的感情就格外的依赖。   周恒并没有想那么多,反倒是看着楚楚,有些心酸。   “你这是何苦!”过了好半日,周恒感叹道。   楚楚不回答,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周恒看了,又是一阵的辛酸。生命,在时间面前,为何显得如此的苍白?   从小在一起玩儿到大的发小,如今却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出来。如果,不是方芳去了一趟柴房,只怕,楚楚的灵魂现在已经见了阎王。   “若是我过去说话伤着你,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往后,你莫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周恒说道。   此话一出,楚楚翻了个身,泪眼婆娑的看着周恒。   “我伤害我自己,你心疼吗?”楚楚问。   周恒一愣,没有说出话来。他也想不到说啥,这问题他也从来没有想过。   楚楚见周恒的样子,便猜到了一二,哭的更加的伤心。   “你看,你都不心疼我,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是死是活又干你何事?我便是立即去见了阎王,也是我自己活该!”楚楚说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周恒立即反驳道。   “怎么,我不能这样说吗?那我问你,你心里可曾有我?那我问你,你可曾想过保护我?我在问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说完,楚楚又生气的扭过头去,哭了出来。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安慰楚楚两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听,楚楚又抱怨道:“你知道我今天被人说了什么?你知道,我今天被人如何辱骂?你可知道,今天,我恨不得立刻死了,再也看不到那些琐碎烦心的事儿!”   周恒听这话,不禁的大惊,连忙问道:“谁欺负你了?”   楚楚不语,只掉眼泪。周恒接连问了两三句,却始终不得答案。看来,她是铁了心的不说。为何不说?难道,是难以启齿?   周恒回头看着苗兰儿,想从苗兰儿口中得到答案。   苗兰儿自从从监狱里出来,就暗中发誓在也不挑唆是非。虽然,她心中狐疑是方芳骂了楚楚,这个家中,能有这个本事把楚楚骂道自杀的,也只有方芳一人。   但是,苗兰儿却忍着不说。生怕家中再起波澜,如今,她就像是寄人篱下一样,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   周恒见苗兰儿不给答案,心中却也泛起了涟漪。   楚楚一向都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被人骂到自杀?这可有点邪乎。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但与此同时,苗兰儿心中又多了一个答案。   楚楚也非省油的灯,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自杀呢?况且听说,今儿早上是方芳第一个发现楚楚的。应该不是方芳才对,没准,是方芳跟着丫头吵起来了,这丫头故意用这种手段来陷害方芳。   苦肉计么,非常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苗兰儿也不太同情楚楚,反倒是示意周恒,快快去读书啦。   第九十二章 两颗心   方少文气喘吁吁的扶着宋可人走到一棵大树底下,两人在水中折腾那一会都累了个半死。浑身酸痛,手脚冰凉。要不,怎么说游泳是减肥的最好方式?   一到树下宋可人就软塌塌的坐下了。方少文连忙轻轻的抱起宋可人的肩膀让宋可人靠在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宋可人的后背就不至于跟那颗粗糙的老树接触了。   方少文气喘吁吁的,却不禁的笑了。   宋可人问他:“你笑什么?”   方少文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觉得有意思吗?咱俩,好像跟水特有缘分,三番四次的往水里掉呢!”   宋可人也笑了,仰起头看着蓝蓝的天空。   “可不是,好像这辈子就跟水较劲了。总是在往水里掉,每次,还都是你把我捞上来。我看,往后我要学会游泳才行。”宋可人道。   方少文笑了,说道:“这怕什么?往后,你往水里掉,我都会跳下来救你!”   “可你要是不在呢?”宋可人问。   方少文立即说道:“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宋可人听了这话,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这句话,被她紧紧的藏在心里,在冬日的时候拿出来,温暖自己。   这种莫名的感动,让宋可人心里像是海水一样的澎湃。她的心里来来回回的思考着这句话,不知不觉的,对身边的这个人又多了三分的依赖。   宋可人轻轻的抬起了头,却正好遇到了方少文那炽热的目光。宋可人不禁的害羞的低下了头,却迎来方少文冰冷的手指。   方少文轻轻的托起了宋可人的脸,宋可人一脸绯红的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这时,方少文垂下头。将自己那温柔的唇,轻轻的压在了宋可人的唇上。   宋可人一阵惊慌失措,不禁避开了方少文的唇,害羞的低下头去。而身体,却情不自禁的向方少文的身体靠拢,像是个小松鼠一样,蜷在方少文的怀里。   方少文抱着宋可人的肩膀,轻轻的将脸颊压在宋可人的额头上。他这样抱着她,恨不得时间不要过去,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   宋可人呢,害羞的像个胆小的小兔子。只知道将脸靠在方少文冰冷的肩膀上,心中,更像是踹了一只调皮的小鹿,来来回回的在心里跑着。   两人就这般互相依偎着,宋可人在心中反问自己,往后要怎么办?要爱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哎呀,乱死了,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该如何是好。   她是分不清楚,但是,半山坡上的一个人却帮她分的清清楚楚。   周克正跟着方家其中的一个伙计慢慢是顺着山崖边往下走。瞧见了这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周克的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没错,刚刚的那一巴掌,就是出自周克之手。是他老人家亲自一巴掌将宋可人推到了悬崖底下,本以为,宋可人这回死定了。没想到,那个杀千刀的方少文也跟着跳下去救了宋可人。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气的周克恨不得立即用刀子铲除掉这两个人,他心里恨极了周唐氏,若不是周唐氏准许这个淫妇出来,他们就没有约会的机会!   想到这里,周克不禁的心生怒气,他那一双眸子中发散出只有地狱中才能见到的阴险而黑暗的光。   不知什么时候,宋可人竟在方少文的怀中睡着了。清风吹来,宋可人不禁的蜷起了身子,方少文连忙又抱紧了她。   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还没干,湿漉漉的风一吹来,就会感到阵阵的凉意。方少文知道,若是在这样下去,他们俩一定会大病一场。   可附近,除了这一棵树以外,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暂时先这样了,并且,方少文看到山崖上正拖着绳子往下来的那两个人。一会只要他们来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说话间的功夫,这两个人基本就下来了。   方少文摇醒了宋可人,告诉她,有人来救她了。宋可人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方少文看着她“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那一身男装打湿后裹在宋可人的身上有一股别样的感觉。但是她身上脏兮兮的,又增添了几分可笑。   宋可人不好意思的嘟着嘴以示抗议,方少文看着宋可人可爱的样子,又笑了笑。   方家的伙计一从绳子上下来,就诚惶诚恐的跑到了方少文的面前,无不担忧的问了一句:“少爷,你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儿。”方少文无所谓的回答。   “少爷,没伤着哪儿吧?”伙计又问。   “没有,没有。赶紧上去吧,还得赶路呢!”方少文说。   伙计点了点头,立即脱下了一件外衣正要搭在方少文的身上。但方少文却将那衣裳取过来,裹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快走吧!”方少文回答。   周克见方少文对宋可人如此的疼爱,心中更加的郁闷。那一双看着宋可人的眼睛,几乎吐出火来。   宋可人看了周克一眼,周克扭过头去。   四个人往上爬又出了难题,这山崖甚是陡峭。下来就相当不容易,更何况是上去?周家的小厮殿后,周克让宋可人先爬,他跟在宋可人的后面。   但是,立即遭到了方少文的拒绝。   方少文一直怀疑推宋可人的那只黑手是周克,现在当然不能轻易将宋可人的安危交到周克的手里。   “大哥,你们刚从上面下来对环境熟悉。我看,不如还是你先打头,可人跟在你后面,我跟在可人后面如何?”方少文说。   周克还欲辩解,但却都被方少文的正当理由推了回去。无奈之下,周克先迈上了上去的路。   若是,按照方少文的意思。提前打头阵的应该是自己家的伙计,因为他对周克不信任,所以,不太情愿他第一个上去。   但是,毕竟周唐氏将周克的安危托付给了自己,也只有如此了。方少文给宋可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周克一些。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到底,周克是周恒的亲哥哥。她这般怀疑他,是不是做的有点不对?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各位多想。方少文帮宋可人将其中的一条绳子紧紧的系在腰间,另一条绳子是他们往上爬时用的。方少文担心宋可人的手会因为粗糙的绳子而划破,于是,他从身上撕扯下了两块布,包在了宋可人的手上。   宋可人见方少文对自己如此的用心,心中又是一阵的感动。一个人能如此的细心对你,便是心是冰块做的人,也会融化。   两人你侬我侬的场面被周克看在了眼里,周克左思右想,忽然,一个大胆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袋里。   爬行比赛正式开始,四个人像是壁虎一样,缓慢的在山崖上移动着。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宋可人等人终于爬到了半山腰。   一阵阵的山风吹来,宋可人那弱小的身子骨几乎要被吹下去。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只感觉自己像是个树叶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掉下去。   这时候,周克又往上走了两步。宋可人跟周克足足有一两米的距离,她沿着周克走过的路继续向上爬。   忽然,宋可人猛然感到右脚边一滑。亏得她赶紧向上迈了一步。这时候再看,刚刚在她右脚脚底下的那些石头竟全都落了下去。   方少文侧目看着那些凋落的石头,急忙提醒道:“小心点!”   这条路,似乎越走越不顺利。路越来越惊险,宋可人每走一小步,都觉得心惊胆战的。悬崖越来越陡峭,若不是她身上绑着绳子,手中攥着绳子,只怕早就掉了下去。眼见着快要到山顶了。宋可人不禁的傻了眼。   这实在是……实在有点可怕。   那悬崖,几乎是个一百八十度的平面,要想爬上去,几乎十分大的臂力跟攀爬的经验。好吧,让我们忽略后面一条吧。但是,前面那一条臂力,宋可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本事将自己弄成九十度的直角爬上去。   她看着那个巨大的平面,连哭的心都有了。这怎么上去呀?与此同时,周克已经爬了上去,宋可人看到方家的另外一个伙计正趴在悬崖边上向下看他们。   “宋小姐,我把你扯上来,你自己注意点石头。”那伙计提示到。   听了小厮的话,宋可人够到距离自己最近的石头。这时候,忽然感到腰间的绳子一动。大约,是小厮想慢慢的将她拖上来。   虽然如此,宋可人还是,一点一点扶住石头。忽然她有一种吊威亚的感觉,大概,当演员吊威亚也是这个滋味吧?   正想着,忽然,宋可人身子往下一沉,紧接着她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瞬间就向下掉下去。正当宋可人尖叫出来时,忽然,下坠停止了。紧接着,绳子又开始往上拉。   宋可人吓得花容失色,方少文不禁大喊那小厮的名字。可是,上面却没有给出丝毫的答案。好在,拉了一会,宋可人便被拉了上去。   她浑身颤抖的坐在悬崖边时,才发现周克被人绑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她立即问道。   只见,周克的目光像是箭一样的射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传奇蛊术   方芳按照周唐氏的意思,先是去询问楚楚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她知道,他们家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抓住把柄,他才不会认罪。所以,方芳认定这突破口,还得是在楚楚的身上。   这不,她露出了一脸温柔而和蔼的笑容,抱着一颗阳光普照大地般的心,来到了周唐氏的房间。   一进来,却见苗兰儿在哭。而楚楚,则躺在床上,似乎是睡了。周恒刚刚送进来的鸡蛋水,放在一旁,没有喝。   苗兰儿一见方芳进来,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方芳轻声喊了一句:“大嫂。”苗兰儿那泪珠子,却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下雨一样,劈里啪啦的掉下来。   “大嫂……”方芳又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一把拉住了苗兰儿的手。苗兰儿扭过了头去,这时候,方芳看到苗兰儿的手旁放着的,竟是周晓晓的旧衣裳。   原来如此,她是思念起周晓晓了。   方芳不觉的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大嫂,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晓晓,让她……”   “你莫要这么说,是那碎女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苗兰儿说。   方芳心中也一阵拧巴着的酸疼,那是一种拧毛巾似的心酸,像是针刺一样的难受。方芳垂头看着周晓晓的衣服,明白这些天苗兰儿都是强打着精神支撑着。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作为女性理解母亲的心并不难。   “那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音讯全没有。我看,她是忘了俺这个娘!”苗兰儿抱怨道。   “不会的不会的!”方芳连忙安慰。   “但凡还记得爹娘,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要不然就是让人伢子给骗去卖了。这个碎女子,没心没肺的。”说到这里,苗兰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方芳打了个机灵,连忙安慰道:“大嫂,你可不敢混想。你忘了,晓晓小的时候有个瞎子给她算命,说她是富贵命呢!只是要经历一些波折,但是,往后能富甲一方呢!”   “一个女娃子,要那么多的钱作甚?还是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才对,咱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她平平安安就是!”苗兰儿说到。   方芳点了点头,肚子里能安慰的话都掏空了。看着苗兰儿想孩子,她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周晓晓,你,在哪里呢?   苗兰儿、方芳开始思念周晓晓的时候,周晓晓已经跟着蛊王回到了苗蛊村。村子里,她的干爷爷、奶奶见她回来,不禁失声痛哭。   因为他们都记得,周晓晓答应了蛊王自己喂蛊的事儿。不过,随后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哭泣是多余的。蛊王不但没有让周晓晓当蛊的晚餐的想法,并且,对周晓晓疼爱有佳。   他不让周晓晓干活,所有的轻活、重活都是自己亲历亲为。简直将把周晓晓当成了大小姐,自己成了打杂的。   村子里的人看到蛊王一下子由冰山转成了湖水,都不禁的啧啧称奇。更有甚者,背后嚼舌头根子,说那周晓晓会用桃花蛊,不然,不会将蛊王迷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村子里的传言,两人当然是不理不睬。并且,周晓晓顺理成章的搬进了蛊王的家中。下个月二十五,是这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他们俩约在那个时间结婚,但是在这之前,周晓晓就不顾众人的目光,搬进了蛊王家居住。   两人患难与共,早就将这些俗套仍在了一边。并且周晓晓认定,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这个全部里,当然包括了他的蛊虫。   周晓晓担心结婚后,他的蛊虫会不接纳她。所以,当然要在结婚前培养培养感情。   那一日,周晓晓起床后,收拾了家里的东西。简陋的客厅、简陋的厢房,都被她打扫的一尘不染。只有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地方,蛊王不让她随便进入。   那,就是蛊王的房间。   蛊王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很是尊重,他依旧睡在他的房间里。而让她睡在西厢房中,除了尊重,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   蛊王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蛊虫,这些虫子桀骜不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降服的了他们。所以,蛊王不许周晓晓进入他的房间,当然有他的顾虑。   可以说,全村子里的最机密的地方就是蛊王的房间。凡是进入这里的陌生人,不管是村民还是外来人,只要不是蛊王,他们都会死的很惨。   早些年,曾经有个三岁大的小孩儿因为好奇趁着蛊王出门钻进了蛊王的房间,从此就再也没出来。他们家里的人急疯了似地,满天下的寻找。有人分析,是不是孩子淘气钻进了蛊王的房间?   众人没人敢进入蛊王的家,只好等蛊王仙游回来。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蛊王从外面游山玩水回来。听到族长的诉说,连忙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连蛊王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孩子太调皮,竟将所有装蛊的罐子都打了开。这一打开不要紧,几乎所有的蛊一涌而出。这些蛊一个比一个的狠毒,等蛊王回去的时候,只找到了那孩子的一件衣服,跟一根大腿骨。   据说,那些蛊钻进了孩子的身体。在孩子的身体足足游荡了十多天,那孩子是活生生的腐烂而死。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屋子里有一滩黄水了。   那孩子家的父母不敢多言,谁让是他们家孩子调皮呢?凡是一懂事儿的孩子都知道,要距离蛊王家远一些。这孩子不听话,不是自找的吗?   可从那天开始,蛊王也留神,凡是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哪怕就是在村子里转悠一圈而已,也要将大门紧锁。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周晓晓收拾完了屋子,没事儿闲着。蛊王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知道醒来没有。她也不敢去打扰他,只好一个人戳在后院里。也不知道,她娘怎么样了。   那个该死的李大人,应该烂的只剩下一条腿了吧?蛊王那天说,凡是中了那种蛊术的人,都会相当的痛苦。   平日里脑满肠肥的,大概要烂上半年才能完全死掉。平日里枯瘦如柴的,也要烂个三四个月。总之就是不停的腐烂,烂到你自己都麻木的时候,才会在痛苦之中死去。   最恶心的是,蛊虫会在中蛊者的身体里产卵。到了后期,这些卵孵出虫子,会游走在这人身上的各处。嘴巴、鼻子、耳朵里都会爬出小虫,当然,你有时候流眼泪时,也会看到那白的像是米粒大小的虫子。   一想到这里,周晓晓就感觉一阵的寒冷。这种感觉,真是身不如死。   正想着,忽然听到“吱嘎”的一声门想,周晓晓连忙回过了头。只见蛊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他却像是有些疲惫一样。一脸的无精打采,身上也像是压了千斤的东西。   “大哥……”周晓晓喊道。   蛊王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在周晓晓旁边的竹椅上座了下来。   “大哥,我去那东西给你吃。”周晓晓说。   站起来刚要转身,忽然她的胳膊上被一只手拉住了。周晓晓看着蛊王,眨了眨眼睛。   “暂时先不吃,晓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蛊王说道。   周晓晓乖乖听话坐了下来,蛊王笑了笑,他的脸色惨白,这一笑,到增添了几分鬼魅。   “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蛊,知道吗?”蛊王说。   周晓晓犹豫了一下,犹豫的看着蛊王,喃喃的问道:“不学不行吗?”   “当然不行。”蛊王说。   “为什么?”周晓晓问。   蛊王深吸了一口气,满眼温柔的看着周晓晓。他伸手摸了摸周晓晓的头发,又摸了摸她那雪白的皮肤。   “蛊能伤人也能救人,又可以帮人又可以防身,多么好的一种秘术,为什么不学呢?”蛊王问。   “我。我有点怕!”周晓晓说着,就低下了头。   “傻丫头,没什么可怕的。蛊,是我们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蛊。如果你不认真学,我,可就不要你了!”蛊王侧着脸,严肃的说道。   周晓晓立即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见蛊王一脸的严肃,知道蛊王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真的很怕虫子。从小就讨厌毛毛虫的人,怎么能跟虫子打交道呢?   “听话!”蛊王说道。   周晓晓嘟着嘴巴,甚是不高兴,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满腹的委屈。   蛊王笑着拍了拍周晓晓的手,自己满腹的忧郁。   他除了会养蛊,还会占卜。放蛊伤人这种事情,是损阴德的事情。如果不是遇到特殊的麻烦,一般养蛊的人都不会轻易出手。   这一回,蛊王一下子伤了这么多的人,知道这一回自己定然会闯下大祸。今日天亮前蛊王沐浴、占卜,竟从卦象上看到了自己的死讯。   自己死了无所谓,但是,不能叫周晓晓被人欺负。他做她一天的丈夫,就要保护她一天,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就算他死了,也要这样做。   第九十三章 果然是他   小厮冷笑了两声,随手一指周克。   “若不是我发现的早,宋小姐你现在就万劫不复了!”小厮说。   “什么?”宋可人问。   小厮冷笑了两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正当两个小厮帮忙拉绳子的时候。忽然,周克冲上前,将那绳子一下子割断。要不是一个小厮奋不顾身的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绳子,只怕,宋可人现在已经见了阎王。   那小厮将绳子往腰上一系,帮着另外一个伙计将的周克制服。这才将宋可人拉上来,至于周克,担心他再次捣乱,只好将周克暂时绑了起来。   这话未说完,就见周克扭过了头去。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是要至她于死地呀。哎,想不到,他竟然会下了如此的狠心。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儿上,宋可人似乎也不太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想要害他。随便吧,反正,他没得逞,她也没死成。   这会子,方少文从山下爬了上来。小厮一把拉住了方少文的手,将方少文拉了上来。方少文见周克被绑着,也是一愣。   小厮连忙又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方少文看了一眼宋可人。见宋可人不开口讲话,眼睛里露出不信任与忧伤的目光,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误会了,刚刚也许是一条蛇。周大哥怕蛇咬到你们,所以才割断了绳子。好了,快把周大哥放开吧。咱都是一家人,这样一弄,不就生分了?”方少文说。   那小厮一听,顿时急了,连连冲着方少文使眼色。   “少爷……”   “还不快去!”方少文白了小厮一眼。   小厮只好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走到就周克的面前,掏出了刀子,将周克的绳子割断了。   周克沉着脸,并不像是买账的样子。方少文扶起了宋可人,将宋可人送进车厢之中,递给宋可人一个包袱,让宋可人自己从里面找衣服换上。   而他,则守候在车子的附近。你当真以为方少文是笨蛋?看不出周克是故意想要杀死宋可人?只是,暂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只少,宋可人没表态,他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方少文的脸越来越沉,不由得心生怒气。但是,他还需要忍住。宋可人落水,他甚是心疼。但是,他却还需要忍着。   大蛇打七寸,他必须要抓个现形的,免得宋可人以后埋怨他。   正想着,宋可人挑开车窗帘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方少文的衣服。方少文的个子高,所以,宋可人穿在身上自然是松松垮垮的。   方少文一见宋可人这模样,不禁笑了笑,连忙帮宋可人将袖子挽起。宋可人将头发梳成髻,刚刚爬山的时候,几乎已经晾干了。   这不,这有轮到了方少文进去换衣服。趁着方少文换衣服的功夫,宋可人走到周克的身边。   周克正郁闷的坐在一旁,看到宋可人走过来,不禁的白了宋可人一眼。   旁边的小厮一见宋可人走向周克,不禁的捏了一把汗,本想叫宋可人不要过去,但又怕宋可人骂,只好留神的在附近看着免得周克猛然兽性大发,将宋可人掐死。   周克见宋可人向自己走来,冷笑了两声白了宋可人一眼。   “大哥……”宋可人喊了一声。   哪儿想到,周克立即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白了宋可人一眼。   “别叫我大哥,我没你这样的弟妹。我呀,怕回去没办法面对老三。你赶紧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周克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性子,看着周克,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我们谈谈。”   周克冷笑了两声,哪里理会宋可人?   宋可人心中别提多郁闷了,但是,这种郁闷还不可以马上发泄出来,这才更加的郁闷。   “大哥,我想,你误会我了。”宋可人说。   “误会?你教教我,什么叫误会。躺在别的男人的怀里,让别的男人亲,这叫误会。还是,跟别的男人上了床,这叫误会?”周克怒道。   “你!”宋可人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是被周克气红的。她看着周克,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   “大哥,我在跟你说一遍,我跟方少文没有你想想中的那样的关系。另外一件事儿,我跟周恒,从来都不是夫妻。当年奶奶花了十两银子将我娶进门,奶奶说,只要我帮她赚够十两银子,或者在周家呆上三年,就可以离开。所以,我只是来周家做帮佣的。就算我跟方公子真有什么,周家也没权利管我。更何况,我们两人真的没有什么。大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并不是红杏出墙。因为周恒爱的,也根本不是我。我希望你以后别在用这种手段,我死你,你也得进去!”宋可人辩解到。   可周克哪里听得进去宋可人的辩解?他不过认为宋可人这是在做无畏的牺牲,是故意来狡辩的。   不禁冷笑两声,扭过了头去。   “我不管你跟老三到底是不是夫妻,你给老子听好了。只要,你在周家一天,就乖乖的当周家的媳妇。不然,我下次下手就没这么轻了!”周克说道。   宋可人见,这实在是解释不清楚,只好深吸了一口气。   “你爱信不信。反正,你回去问问奶奶就知道了。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你要我死?可以,随便,随便把招数都用出来。只是,等你走到断头台的那天别后悔!”宋可人说完,拂袖而去。   周克送给宋可人两个白眼,也钻到了车里。   方少文从车中钻出来,招呼了小厮。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只好乖乖的回到车里。   “你刚问他什么了?”方少文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不在回答。   方少文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起此事。忽然,方少文将手压在了宋可人的手上。宋可人一震,立即抬头看着方少文。   方少文微微一笑,点头对宋可人说道:“你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旁。”   宋可人垂下了头,心中一阵的感动。   是呀,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你的心里,永远都会感受到异样的温暖。   那一刻,方少文已经在下意识中将宋可人当成了他的妻。他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的妻。   或许,方少文是个恋家的类型。当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不经意的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也就会下意识的想要照顾她,这就是方少文。   另外一个照顾人的,就是周恒。如果说方少文是心甘情愿的,那周恒则是不太高兴的。他端着一碗鸡蛋水钻进了周唐氏的屋子。   楚楚已经起身了,正依靠在被子上。一见周恒进来,楚楚扭过了头去。   苗兰儿扭了扭身子,让出个位置。   “奶奶回来了?”苗兰儿问。   “恩,回来了。正吃饭呢,今天也累坏了!”周恒回答。   “是呀,这一天折腾的,能不累么?”苗兰儿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楚楚一眼。楚楚无动于衷,只呆呆的望着不远处。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将碗推到了楚楚的身边。   “你喝吧,鸡蛋水。”周恒说。   楚楚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   厨房里,周唐氏正跟方芳吃着晚餐。方芳将最后一块窝头咽了下去,周唐氏也喝完了粥,方芳打算收拾碗筷。   见周围没人,方芳又上来了八卦的习惯。   “奶奶,我怎么听说今天早上的事儿,是老四故意骂了楚楚呢?”方芳说。   周唐氏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方芳。方芳见周唐氏疑惑,便连忙说道:“刚刚我听老三说的,说楚楚说今儿一早上有人拿话挤兑她。后来娘又说,看到老四跟楚楚在说话,我就分析,说不定是老四。”   “老四没事儿说她干啥?”周唐氏抢白到。   “谁知道?要说老四虽然平时的嘴巴是不咋好,但是,也不可能把楚楚说死不是?不过,我看这个楚楚是有点问题。奶,你知道吗?就是上一回,就是楚楚说我打她那一回。我是一个指头都没动她,是她,故意砸烂了东西,给自己两个嘴巴。结果你们来了,硬是要说是我打了她。天地良心,我可是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她。奶奶,我要是说假话,立即被雷劈死!”方芳愤愤的说道。   周唐氏摆了摆手,打断了方芳的话。   这回,你还别说。周唐氏真的开始认真反思楚楚的事儿,虽然,当时她并没有认定到底是谁下手打的楚楚,但是,看今天方芳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想到这里,周唐氏似乎开始对楚楚这个人又了一些兴趣。   “你去,你去问问老四看那看怎么回事儿。”周唐氏说。   方芳连忙点头,随后,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奶,那楚楚……”   “这孩子心机太重,而且怎么能在我们家上吊?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传出去,我们家可怎么办?哎,我寻思,过几天将她送回去算了。不然,留在家里也是个麻烦。”周唐氏说。   第九十四章 蛊王最后的岁月   方芳按照周唐氏的意思,先是去询问楚楚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她知道,他们家老四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抓住把柄,他才不会认罪。所以,方芳认定这突破口,还得是在楚楚的身上。   这不,她露出了一脸温柔而和蔼的笑容,抱着一颗阳光普照大地般的心,来到了周唐氏的房间。   一进来,却见苗兰儿在哭。而楚楚,则躺在床上,似乎是睡了。周恒刚刚送进来的鸡蛋水,放在一旁,没有喝。   苗兰儿一见方芳进来,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方芳轻声喊了一句:“大嫂。”苗兰儿那泪珠子,却再也忍不住了,像是下雨一样,劈里啪啦的掉下来。   “大嫂……”方芳又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一把拉住了苗兰儿的手。苗兰儿扭过了头去,这时候,方芳看到苗兰儿的手旁放着的,竟是周晓晓的旧衣裳。   原来如此,她是思念起周晓晓了。   方芳不觉的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大嫂,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晓晓,让她……”   “你莫要这么说,是那碎女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苗兰儿说。   方芳心中也一阵拧巴着的酸疼,那是一种拧毛巾似的心酸,像是针刺一样的难受。方芳垂头看着周晓晓的衣服,明白这些天苗兰儿都是强打着精神支撑着。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是,作为女性理解母亲的心并不难。   “那孩子,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音讯全没有。我看,她是忘了俺这个娘!”苗兰儿抱怨道。   “不会的不会的!”方芳连忙安慰。   “但凡还记得爹娘,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要不然就是让人伢子给骗去卖了。这个碎女子,没心没肺的。”说到这里,苗兰儿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方芳打了个机灵,连忙安慰道:“大嫂,你可不敢混想。你忘了,晓晓小的时候有个瞎子给她算命,说她是富贵命呢!只是要经历一些波折,但是,往后能富甲一方呢!”   “一个女娃子,要那么多的钱作甚?还是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才对,咱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她平平安安就是!”苗兰儿说到。   方芳点了点头,肚子里能安慰的话都掏空了。看着苗兰儿想孩子,她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周晓晓,你,在哪里呢?   苗兰儿、方芳开始思念周晓晓的时候,周晓晓已经跟着蛊王回到了苗蛊村。村子里,她的干爷爷、奶奶见她回来,不禁失声痛哭。   因为他们都记得,周晓晓答应了蛊王自己喂蛊的事儿。不过,随后他们就发现,自己的哭泣是多余的。蛊王不但没有让周晓晓当蛊的晚餐的想法,并且,对周晓晓疼爱有佳。   他不让周晓晓干活,所有的轻活、重活都是自己亲历亲为。简直将把周晓晓当成了大小姐,自己成了打杂的。   村子里的人看到蛊王一下子由冰山转成了湖水,都不禁的啧啧称奇。更有甚者,背后嚼舌头根子,说那周晓晓会用桃花蛊,不然,不会将蛊王迷成了这个样子。   对于村子里的传言,两人当然是不理不睬。并且,周晓晓顺理成章的搬进了蛊王的家中。下个月二十五,是这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他们俩约在那个时间结婚,但是在这之前,周晓晓就不顾众人的目光,搬进了蛊王家居住。   两人患难与共,早就将这些俗套仍在了一边。并且周晓晓认定,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这个全部里,当然包括了他的蛊虫。   周晓晓担心结婚后,他的蛊虫会不接纳她。所以,当然要在结婚前培养培养感情。   那一日,周晓晓起床后,收拾了家里的东西。简陋的客厅、简陋的厢房,都被她打扫的一尘不染。只有一个地方,只有一个地方,蛊王不让她随便进入。   那,就是蛊王的房间。   蛊王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很是尊重,他依旧睡在他的房间里。而让她睡在西厢房中,除了尊重,还有另外的一个原因。   蛊王的房间里摆放着各种蛊虫,这些虫子桀骜不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降服的了他们。所以,蛊王不许周晓晓进入他的房间,当然有他的顾虑。   可以说,全村子里的最机密的地方就是蛊王的房间。凡是进入这里的陌生人,不管是村民还是外来人,只要不是蛊王,他们都会死的很惨。   早些年,曾经有个三岁大的小孩儿因为好奇趁着蛊王出门钻进了蛊王的房间,从此就再也没出来。他们家里的人急疯了似地,满天下的寻找。有人分析,是不是孩子淘气钻进了蛊王的房间?   众人没人敢进入蛊王的家,只好等蛊王仙游回来。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后,蛊王从外面游山玩水回来。听到族长的诉说,连忙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连蛊王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那孩子太调皮,竟将所有装蛊的罐子都打了开。这一打开不要紧,几乎所有的蛊一涌而出。这些蛊一个比一个的狠毒,等蛊王回去的时候,只找到了那孩子的一件衣服,跟一根大腿骨。   据说,那些蛊钻进了孩子的身体。在孩子的身体足足游荡了十多天,那孩子是活生生的腐烂而死。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屋子里有一滩黄水了。   那孩子家的父母不敢多言,谁让是他们家孩子调皮呢?凡是一懂事儿的孩子都知道,要距离蛊王家远一些。这孩子不听话,不是自找的吗?   可从那天开始,蛊王也留神,凡是自己离开家的时候。哪怕就是在村子里转悠一圈而已,也要将大门紧锁。免得,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周晓晓收拾完了屋子,没事儿闲着。蛊王还没从房间里出来,也不知道醒来没有。她也不敢去打扰他,只好一个人戳在后院里。也不知道,她娘怎么样了。   那个该死的李大人,应该烂的只剩下一条腿了吧?蛊王那天说,凡是中了那种蛊术的人,都会相当的痛苦。   平日里脑满肠肥的,大概要烂上半年才能完全死掉。平日里枯瘦如柴的,也要烂个三四个月。总之就是不停的腐烂,烂到你自己都麻木的时候,才会在痛苦之中死去。   最恶心的是,蛊虫会在中蛊者的身体里产卵。到了后期,这些卵孵出虫子,会游走在这人身上的各处。嘴巴、鼻子、耳朵里都会爬出小虫,当然,你有时候流眼泪时,也会看到那白的像是米粒大小的虫子。   一想到这里,周晓晓就感觉一阵的寒冷。这种感觉,真是身不如死。   正想着,忽然听到“吱嘎”的一声门想,周晓晓连忙回过了头。只见蛊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他却像是有些疲惫一样。一脸的无精打采,身上也像是压了千斤的东西。   “大哥……”周晓晓喊道。   蛊王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在周晓晓旁边的竹椅上座了下来。   “大哥,我去那东西给你吃。”周晓晓说。   站起来刚要转身,忽然她的胳膊上被一只手拉住了。周晓晓看着蛊王,眨了眨眼睛。   “暂时先不吃,晓晓,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蛊王说道。   周晓晓乖乖听话坐了下来,蛊王笑了笑,他的脸色惨白,这一笑,到增添了几分鬼魅。   “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蛊,知道吗?”蛊王说。   周晓晓犹豫了一下,犹豫的看着蛊王,喃喃的问道:“不学不行吗?”   “当然不行。”蛊王说。   “为什么?”周晓晓问。   蛊王深吸了一口气,满眼温柔的看着周晓晓。他伸手摸了摸周晓晓的头发,又摸了摸她那雪白的皮肤。   “蛊能伤人也能救人,又可以帮人又可以防身,多么好的一种秘术,为什么不学呢?”蛊王问。   “我。我有点怕!”周晓晓说着,就低下了头。   “傻丫头,没什么可怕的。蛊,是我们的朋友。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蛊。如果你不认真学,我,可就不要你了!”蛊王侧着脸,严肃的说道。   周晓晓立即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见蛊王一脸的严肃,知道蛊王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她真的很怕虫子。从小就讨厌毛毛虫的人,怎么能跟虫子打交道呢?   “听话!”蛊王说道。   周晓晓嘟着嘴巴,甚是不高兴,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满腹的委屈。   蛊王笑着拍了拍周晓晓的手,自己满腹的忧郁。   他除了会养蛊,还会占卜。放蛊伤人这种事情,是损阴德的事情。如果不是遇到特殊的麻烦,一般养蛊的人都不会轻易出手。   这一回,蛊王一下子伤了这么多的人,知道这一回自己定然会闯下大祸。今日天亮前蛊王沐浴、占卜,竟从卦象上看到了自己的死讯。   自己死了无所谓,但是,不能叫周晓晓被人欺负。他做她一天的丈夫,就要保护她一天,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委屈。就算他死了,也要这样做。   第九十五章 求婚?   吃过了简单的早饭,蛊王开始将自己的经验传授与周晓晓。周晓晓还是一脸的委屈,蛊王不得已说了她两句。   她当然无法体会他的心。   他恨不得今生今世永远都不跟她分离,他希望这辈子里的每一天都像是今天一样,守候在她的身旁。当年华老去,爱情已不在的时候,他跟她还是保持着那份纯真的亲情。   就像是孙老汉跟孙老太那样,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这,不就是最理想的结局吗?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恐怕就是知道了结局。   他看出了自己的死讯,他知道往后的每一天,他跟她在一起都必须要当成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度过。因为,死讯近了。   他要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将他所会的东西全部传授给她。或许,他这样做会坏了规矩。但是,他必须要她在他死后保证绝对的安全。就算他死了,也有蛊来守护她。谁敢来欺负她?   蛊王的心情很急切,他希望周晓晓可以快点学会。这样,就算那一天来的时候,他,也会安心的离去。   可是这个欠抽的周晓晓,学的很慢。因为打心底里不愿意学,所以,更是让速度慢了一倍。蛊王仰天叹气,无奈之下,只好威逼利诱使出各种各样的方法。   为了让周晓晓对蛊术产生兴趣,蛊王绞尽脑汁。思来想去,蛊王最后说,蛊可以让小兔兔变得听话。一听说这样,周晓晓才勉强的有些兴趣。   当然,周晓晓怕虫子,蛊王不能一开始就拿虫子来让周晓晓学习。最开始,蛊王让周晓晓辨别各种花粉,以便她产生兴趣。   这一招,果然引起了周晓晓不少的兴趣。毕竟是女孩子嘛,对花儿有一种天生的好感。见周晓晓来了兴致,蛊王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蛊王为周晓晓准备下的并不只有学习蛊术。在一个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的子夜,蛊王悄悄的打开了屋子里地窖的入口。   那是一条早年他就挖好的地道,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备用的。如今,这条地道可能真的会用上了。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里挖这条地道呢?主要还是自己的房间里有无数的蛊虫。就算自己死了,这些蛊虫也能为周晓晓坚持一段时间。至少,能让周晓晓有逃生的机会。   这些蛊都是吃自己的血长大的,就算是在强大的蛊师来了,它们也不会背叛。所以,这也就是蛊王为什么一直说,蛊,比人还要安全的原因。至少,蛊,不会背叛你。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它会为你拼命。   蛊王将过去挖的地道又疏通了一遍,特别走到了地道的尽头,将那一边的出口隐藏的很好,不会被人发现。这样一来,他就算是为周晓晓找了一条最后的出路。   另外,就是为周晓晓备下银两。到时候,她逃出去不能饿死。蛊王从地道里回来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点可笑。   也许,自己并不会被敌人弄死,而是自然死亡呢?不过,想多些也好。起码,可以保证周晓晓的安全。   才不过短短的十日,宋可人跟方少文一行便到了临安城。入秋时节的临安城,多了一份的萧瑟。叶子落了,一片片的铺在地上,像是给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来到了临安城,宋可人心中别提多高兴了。这些天来的晕车真是没浪费,只不过是车子从临安城的主街上一过,宋可人就看出,这里是个商机无限的地方。   “快,快找家商铺将咱们从京兆带来的东西卖了吧!”宋可人激动的说。   方少文笑了笑,“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来了临安不到西湖哪儿行!”他打断了宋可人的话。   这个时代,还没有雷峰塔、白娘子跟法海这个老秃驴,却也有苏小小这种名妓的传奇。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于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西冷桥旁,苏小小盼那阮郎归,一等就是百年。宋可人看到苏小小墓时,不禁的想起了自己。自己哪里有苏小小那般的勇气,不顾世俗的保持着心中的那份真。这才最是难得。   眼下,自己面对这两个男人都无法做出决定,跟苏小小一比,自己是在是太浅薄了。   这是一个属于男人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不论女人如何努力,也争不过这个倒霉的时代。始终是男女不能平等,并非女人天生需要保护,而是男人们给女人灌输了太多这样的思想。   “想什么呢?”忽然,方少文打断了宋可人的思路。   宋可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方少文引着她,两人在湖边散步。   “你看,这里的景色不错吧?”方少文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翠绿色的湖水,时而风吹过,荡起层层涟漪,像是鱼鳞一样。   风吹过,伴着一股子水的腥气。两人徘徊在湖边,像是徘徊在桃花源。   “要是永远都这样该多好?”方少文说。   宋可人笑了笑,没回答方少文的话。湖边,时而有浅绿色的浮萍。到让人想起人生,人生不正是这样随遇而安吗?   忽然,方少文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不禁停住了脚步,好奇的看着方少文。   “离开周家,过来跟我一起过日子,好不好?”方少文忽然说道。   “什么?”宋可人不禁的瞪大了眼睛。   方少文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方少文的眸子里尽是柔情。而宋可人的眸子里,则表现出惊慌失措。   宋可人慌张的从方少文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中,慌张的转过了头去。   “怎么,你不愿意吗?你不愿意离开周家?”方少文问。   宋可人被这样一问,反倒是有些慌乱,连连摇头。   “不是。”她说。   “既然不是,为什么不愿意?”方少文又问。   宋可人垂着头,看着湖水。碧绿色的湖水里,看不到鱼儿的游动。或许,鱼儿都在更深的地方。   方少文歪着脑袋看着她问道:“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来看着方少文。   “周家的老奶奶当年当了镯子将我娶回家,一共花了十两银子。而当时我要离开周家,奶奶跟我有约定,只要还上这十两银子或者在周家呆上三年才可以离开。”宋可人说。   方少文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可人,点了点头。   “是呀,我知道这件事儿呀。只要你肯离开周家,我帮你还上银子。”方少文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自嘲的说道:“算是给我赎身?”   方少文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说道:“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宋可人摇了摇头头,转过头去看着方少文。   “咱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有美好的未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也许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同情,并不是真正的感情。”宋可人说。   方少文立即反驳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真正的感情?你又不是我!”   宋可人低下了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么?你家里可能早已经给你定了亲,我不想掺和这些事。”   “你别混想,我爹从来没给我定过亲。再说了,你跟我过日子不好么?你放心,我家里……”   “别说了。”宋可人说道。   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对宋可人十分的无奈。而宋可人则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求婚?   再也没兴致在西湖边逛下去了,宋可人声称累了,想要回去休息。方少文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回到车上。   两人一同坐到了车上,宋可人的心情似乎有些好转。小厮递进车厢两个纸包,方少文连忙将纸包打开。原来,竟是临安又名的小吃酥油饼。   “快,尝尝。”方少文张罗着。   “这……”宋可人说。   “我早就派人去买啦,今天中午我给你接风,带你去尝尝临安名菜‘西湖醋鱼’。”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快吃啦!”方少文说。   宋可人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这时候,忽然听方少文说:“也许,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或许,做生意更适合我一些。”   “你……你怎么忽然说出了这种话?”宋可人吃惊的问。   见宋可人如此惊异,方少文也只好收起了自己的暗示。他笑着指了指的酥油饼,微笑着说道:“还不吃么?再不吃一会就不好吃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又瞥了方少文一眼。   “我这人没有胸怀大志,什么保家卫国,从来没想过。如果,叫我舍弃妻子去外地做官。我实在,实在无法接受。”方少文看着宋可人说。   宋可人的脸不禁的绯红,舍弃妻子,这是说的她么?她又偷偷的瞧了方少文一眼,方少文笑了笑,低头吃着他的酥油饼。   他的意思,是永远在西湖旁安家吗?这……这速度似乎有点快呢?宋可人反问自己。   第九十六章 初次做生意   马儿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道路两旁,是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白粉色的墙上,幽绿色的青苔铺了厚厚的一层,凝固了历史,沉重了昨日。   宋可人凝望窗外,时而有麻雀低空掠过,好一片小桥流水人家的悠闲。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宋可人不禁扭头看了看方少文,这时,小厮挑开了帘子,笑着说道:“少爷,到了。”   方少文点了点头,自己先出去,随后,拉着宋可人也走了出来。   “大哥他们应该是从前门进去的吧,呵呵,咱俩去了趟西湖,就只好走后门了。”方少文说道。   “这……是你家?”宋可人问。   “是店。快来吧!”方少文说道。   小厮早已经上前敲了门,方少文话音未落只听见了“吱嘎……”的一声,随即,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伯走了出来。   一见方少文与宋可人,那老伯伯立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少爷?可是小少爷来了?”老伯惊喜的问。   方少文微微一笑,小厮连忙说道:“少爷不正站在你的面前吗?”   话音未落,只听见老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可人见到老泪纵横的老人,不禁的看了看方少文。方少文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了老伯的胳膊。   “少爷……少爷……老奴才终于……终于盼到了少爷来的这一天。自从,十八年前,老奴才从京兆派到临安,就……就在也没见过少爷……少爷,少爷,快,快让老奴才好好的看一看。”那老伯用袖子捂着眼睛哽咽的说,说到此处,他松开了袖子,捧起了方少文的脸。   方少文笑了笑,从容的说道:“徐伯,这十几年辛苦你了。我这回来,我爹还特别吩咐,要我好好孝顺徐伯。”   “哎呦呦,那可折杀老奴才了,那可折杀老奴才了!老奴才为方家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应分的!”徐伯哭着说道。   小厮在一旁不耐烦了,但徐伯虽然身份地位低微,但是,却是方家的有功之臣,他自然要敬重徐伯。   于是,小厮只好不温不火的提醒道:“少爷还没进去呢!”   徐伯一听小厮这话,连忙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你看看,我都老糊涂了,我都老糊涂了。可不是,怎么能叫少爷在外面站着?少爷,快进来,少爷,快请。”徐伯说道。   宋可人进门前,打量了这条小巷子。巷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几乎每家都是青砖小瓦马头墙。若是半夜走在这里,不熟悉的人,似乎很容易认错路呢。   跟着方少文从后门进去,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一处不小的天井暴露在眼前,天井里,却到堆放着一笸箩、一笸箩的药材。宋可人也看不出那是什么药材,每个笸箩里的药材都不相同。在这个乌云低垂、有些烦闷的天气里,药材们发散着一股子奇异的湿热味。   那股子味道,甚是难闻。但她见方少文与那小厮都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自己也不好捂住鼻子装矫情不是?   跟着方少文他们穿过了一道门就来到了前厅。这时候,宋可人才知道,原来方家在临安城的生意竟然是开药铺的。   那一个个装着抽屉的小格子里,空自发散出幽幽的味道。   看病的人不少。宋可人打量了一下,这个正堂至少有两百平米,三个坐堂的大夫都在看病。柜台里,四五个伙计忙碌着为客人抓药。   这生意的规模,可真是不小。   随即,另一个问题冲入了宋可人的脑海,方家这么大的生意,为什么不来临安城居住?反而去在京兆城的乡下过的不亦乐乎?   原来,这方少文的爹方老爷有一股子癖性。用现代的话来说,大约是广场恐惧症这类的心里问题。自从十几年前跟着他爹出来打拼的时候遇到了劫匪,从此以后,就只敢窝在自己的碉堡里。   其实,方少文的小时候,他们家还有一次遭到了劫匪的洗劫。那时候他们家还在临安城的郊外居住,那次也把方老爷吓了个半死。那一次,多亏徐伯救了方少文,不然,现在的方少文早已经投胎去拉。   所以,方老爷自从这两次以后,就有了心里阴影。躲到了老家乡下去,盖了一间不小的房子。家中的小厮与守卫不少,就是担心发生二十年前的惨案。   当然啦,另外只得说的一件事儿就是。方家现在的房子是过去的祖宅,据说找遍半个京兆城也就只能找出这么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这地方刚好还适合盖阳宅,所以,方老爷更是镇守此地,任凭是谁说,也不可能挪动。除非一把火烧了,那没准儿,他也会誓死捍卫这房子。   一见方少文跟宋可人从后面走进来,连忙就有大查柜上来问安。少爷南巡,这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儿呀。大査柜的脸上笑的像是花开了一样。   方少文问及周克等人的情况,原来旅途疲倦,大査柜早已经将他们安排进了客栈休息去了。   方少文点了点头,询问宋可人要不要休息。   宋可人是做生意心切,只说想将带过来的货早些出手。方少文听后,立即让大査柜安排刘老板见面。   说起这刘老板,不得不废话两句。这人是专门做来往贸易的,从一个地方将货折腾到临安出售,在从临安将货卖到别的地方去赚去差价。   可以说,他们是专门的贸易公司。   宋可人听完方少文的解释,不禁的摇了摇头。   “他能要咱的货么?人家自己进货卖不是赚的银子更多?”宋可人问。   要说,他们这回来,带的都算是京兆城的土特产。比如,新鲜的核桃拉,猕猴桃干啦。稠酒拉,党参拉、板栗拉。   一共五十多两银子的货,虽然不太多,但是,已经是周唐氏的全部家当了。   “王掌柜的,你过来一下。”方少文听了宋可人的话,迟疑了一下,立即将大查柜喊了过来。   “少爷,您有何吩咐?”大查柜问道。   方少文笑了笑,问道:“王掌柜的,咱家党参缺货么?”   大查柜一听,少爷为何这样问?说实在的,家里党参不太缺货。因为这东西么,半个月卖不出一两去,可少爷这样问。王掌柜的眼珠子转悠了两圈。   他看了看方少文,心里的小算盘劈里啪啦的打个不停。   方少文一皱眉头,大査柜连忙说道:“少爷,库存这东西,现在看着是够的。但是党参这东西,是补气用的,一般只用在脾肺虚弱的病人身上。怎么说呢,有些有钱人家,还用党参泡茶做饮片用。又逢秋冬之际,正好是温补的时间。家中的库存备下是备下了,但是够用不够用,这还要看今年冬天的病人多不多!”   方少文白了王掌柜一眼,这老小子做生意学成了老油条。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为自己留了后路?   一怕不知道少爷什么意思,怕说唐突了折了少爷的面子。二是又不能说备货不多,这样少爷会说,用你干嘛?   进退两难之下,就说了这样一番漂亮的话,差一点没把方少文气的翻白眼。   方少文清理清理嗓子,指了指宋可人。   “我这个朋友从京兆带过来一批党参,我看过了,都是上等的。回头你去看看,能不能留下!”方少文说。   大查柜瞥了宋可人一眼,笑了笑。心里立即又打起了小算盘,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个女子。你看她眉清目秀的,一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酒窝,这不是正符合少爷的胃口吗?   一个闺女出来走南闯北?又跟着少爷来?看来关系一定不一般。   再说了,他王掌柜的是什么人?一眼就能看穿你祖孙三代。这闺女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做生意,还不知道跟少爷是什么关系呢!   反正银子都是方家的,为什么不卖个好?   “行行,肯定收下。今年这秋天来的早,冷的快。少爷长期在北方并不知道,一般到了这个季节,临安还是半夏呢。今年入秋这么快,肯定冬天也来的早。正好,多进点党参备着。那少爷,我现在去就看货?”王掌柜的笑着问。   方少文点了点头,告诉王掌柜的,货在车里,便带着宋可人出去了。   当着王掌柜的面儿,宋可人不好说什么。但一旦只剩下了她与方少文,宋可人就立即问道:“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方少文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不合适?”   “千里迢迢从京兆到了临安,就是为了把东西卖给你家呀!”宋可人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我家出的价格高么!”方少文说。   宋可人心里对方少文自然那是有些感激,但是,也似乎觉得对方少文有些亏欠。好像这样做,不太妥当一样。   其实,人家方家每隔两年都要派专人回京兆采购一次党参。这一回库房里的货还是去年的,按道理不愁卖。不过,王掌柜的也不担心。反正,明年去时候,少进点就是了。   第九十七章 内讧   党参的问题解决了,但是还有一大批的货。   方少文并不着急,他先是领着宋可人寻了周克他们住的客栈住了下来。方家来的那两个伙计,明日开始就要住到店里去了。所以,客栈中明天开始,就是宋可人与周克、方少文三人相对。   宋可人换了衣裳,叫了周克去吃饭。周克刚刚从梦中醒来,正一脸的不乐意,外加上看到宋可人梳洗打扮后,越发显得出落,心中就更加的不悦。恨不得将宋可人关在牢里,免得出来给他丢脸。   宋可人知道周克看自己不爽,所以,平日里也少跟周克接触。但是,她心里还是拧着一个疙瘩。   方少文说爱她,方少文说想跟她在一起,方少文说想娶她。她,敢答应他吗?   这几天,宋可人不停的在心中反问着自己,到底爱不爱方少文。说真的,她也不太清楚。也许,是早就遗忘了爱的感觉。   爱,或许是荷尔蒙分泌导致的吸引。可她身上没有这种爱的感觉,但是,方少文真的对她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方少文对她的好,简直超过了她自己对自己的好。试问,谁会三番四次的来救你?除了方少文,谁曾做到过这些事情?   另外一样,就算是她真的答应了方少文。那方家呢?方少文的爹,方老爷能答应吗?   按照这时代的规矩,方少文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才是。而不应该是她,想到这里,宋可人心里有些发堵。   三人一同坐上了车,来到了西湖边的楼外楼。这家菜馆的西湖醋鱼味道最美,可以说,是临安一绝。   楼外楼的天字号雅间里,刘老板早早就等候与此。虽然说是方家请客,但是,方家是刘老板的主要客户。刘老板见了方家的人,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可以说,刘家的一半生意,都是方家在支撑着。   也主要是方家的生意太大,跟刘家有多方面的瓜葛。   刘老板哪里肯让方家请客,这不,方家的小厮一将名帖送过去,刘老板就来到了楼外楼,付了押金,免得方少文付款。   一见方少文来了,刘老板连忙起身相迎。一番介绍与寒暄后,楼外楼的小二们,开始将刘老板预定的招牌菜,一盘子一盘子的端上来。   双方客气了一番,便进入了生意人在酒桌上的正常套路——一面劝酒,一面谈生意。   “刘老板,我这位朋友从京兆带过些东西。你要是有兴趣,不妨明日看看?”方少文问。   “这敢情好,有生意大家做吗!”刘老板说。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就将生意谈成了一半。结果,却还要浪费一顿饭的时间,来增进感情,这就是中国人的生意经。   第二日一早,刘老板派人来看货。除去党参以外,这些原价价值是三十多两银子的货,开价五十两。   经过宋可人的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定价在五十五两。基本净赚二十两。   这时候,周克有点不乐意了。连忙将宋可人拉扯到了一边。   “你怎么不多找几家试试?这个价卖给他们合适吗?”周克问道。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低声对周克说道:“咱们在临安城人生地不熟的,你就知道咱们能找到的合适?你放心,方少爷帮我们找的应该没问题。咱跟熟人卖了,哪怕是少赚点,总比找陌生人被骗强吧?还有,奶奶跟我在家已经大概估计了这些东西。咱这些一共能卖七十两银子差不多。你知道么,今儿那党参,能卖二十多两银子呢。这一算计。几乎都快到八十两了。大哥,头回做生意,不能太贪!”   周克冷笑了两声,心说,方少文、方少文,你就知道方少文。人家就算是把你骗了,你也就只知道方少文。   宋可人跟周克心中想的刚刚好是两回事儿。   这行有行规,做生意这东西,一般来说,头一笔买卖卖家都会亏一点,为的是以后的生意能够长期合作。   特别像是这种生意,最不好做。有句话叫,货到地头死,就是这个道理。你拉来了货,如果卖不出去,全都会砸在手里,到时候,要不,你拉回去,要不,你低价出售。   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多少人都是把货拉到了地头上,结果卖不出去,最后不得已,赔本而卖?   宋可人不知道周克知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知道,她的这些货里,核桃万一在过上半个月就会变得不新鲜。到时候,别说是十两银子,就算是一两银子,也未必有人买。   现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个好价钱将它卖出去,周克还要这样说,宋可人心中不免委屈。委屈归委屈,宋可人这时应跟周克解释才对。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人家小厮要结款,宋可人连忙出去了。这周克,在心理就别提多不舒服了。   他这个人,一根筋性子直,认准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就像他认定了方少文跟宋可人有一腿一样,在加上宋可人将货卖给了方家的合作伙伴,周克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的恼怒。   越想越气,周克忍不住的冲出了房间。正要将这笔生意扼杀在摇篮之中时,生意谈完了,那边伙计带着银子结了帐,走人了。   周克吃了个空壳子。   方少文笑着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样,这笔生意做的不错吧?”   “恩,是呀,多亏了你,我要好好谢谢你才行。说吧,想吃什么,我请你!”宋可人说。   “呵呵,那等回到京兆成,你要好好请我吃点心!”方少文说道。   “啊?就点心呀?不成不成,你还有什么像吃的?这回多亏了你,当然要好好请你拉。”宋可人说。   方少文笑了,仰头说道:“咱俩这交情还什么请不请的!”   周克见两人在门口讲话,心中不由得升起“打情骂俏”这四个字。不禁的怒火中烧,狠狠的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两个人。   宋可人一回头,见周克在,连忙笑了笑。   “大哥,这是五十五两银子,你要收好哦!”宋可人笑着说道。   周克一把将银子抢了过来,随即狠狠的白了宋可人一眼。   “往后,咱家的事儿,不许你掺和!”周克说道。   宋可人气的外过了头去,真不知道要跟周克如何解释。周克横头横脑的说完立即回房,将那五十两的银子藏在了包袱里。   方少文见宋可人气的脸色发白,连忙安慰。宋可人长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好累,好烦。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不是最正确的,但是,她可以肯定是,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不是错误的。   东西及早出手换回银子,这才是最重要的。银子到了手才是银子,不然,压在货上就只是货。   方少文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都是因为自己帮忙,才害得宋可人挨骂。   宋可人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这才将尴尬扭转了过去。   楚楚在周家一住就是十五六天,期间,不曾开口讲话。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谁让周张氏将人家请来了?现在想送走?可没那么容易。   周张氏被周唐氏骂了几次,骂完以后,依旧无法面对楚楚。怎么说呀,你把人请来的,咋把人赶回去?   这样一来,家中更是不太平。   方芳严防死守,担心周勇到外面去花。周茂见了楚楚就躲,他心里也是知道,楚楚的上吊跟自己脱不开关系。   方芳前几天还问起此事,幸亏他机灵转了过去,不然被奶奶、爹娘知道,不得打死他?周恒这一咬死了不说,到让周唐氏开始认真考虑楚楚人品的问题。   那一日,周茂与周恒放学回家。正好见楚楚在院子里游荡,周茂像个小冻猫子一样,刺溜的一下钻进了房间。周恒见了楚楚,也只有点点头。   “今天天气有点冷,你多添些衣服才是!”周恒说道。   楚楚的眼睛里立即闪出一丝高兴的光,她兴奋的看着周恒,像是祈求周恒怜爱她一样。   周恒立即咳嗽了两声,连忙说道:“那什么,我今天还有点书要背,先不陪你了。我先走了哈!”   说罢,周恒一头钻进了屋子里,留下了痴痴的楚楚。   楚楚痴情的看着周恒的房间,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心中千般无奈,都化作了点点的泪滴。   刚刚能下地的苗兰儿,一见楚楚的样子,立即回头钻进了厨房,轻轻的碰了碰周张氏。周张氏顺着苗兰儿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敢情,楚楚这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   难道说,她……   “娘,不行就赶紧找个理由送她回去吧。在这么样下去,咱家得出大乱子。我看,楚楚这两天见老三的眼神儿实在是不对劲。”苗兰儿提醒道。   “用你说?”周张氏白了苗兰儿一眼,随即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我看,直接让老三娶了她,啥问题都解决了!”周张氏说。   苗兰儿立即去忙自己的活,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样。娶了她?确实是一条出路,但是,却未必是件好事儿呀!   第九十八章 紫微算命   周唐氏与方芳还没回来,晚饭做好了。在家的人吃过晚饭后,都凑近了院子里纳凉。这两日天气忽然转暖,一到晚上家中热的像是蒸笼一样。   老三周恒躲进了后院读书,其他的人,几乎都拿着竹椅到前院纳凉。为了少让楚楚与周恒接触,苗兰儿一脸笑意的将楚楚的竹椅搬到了前院,并拉着楚楚的手一起来到了前院。   暮色低垂,夕阳西斜,像是挂在天空中的一枚鸽子蛋。橘红色的夕阳发散出金色的光,将周围的云朵染成了淡金色,行成了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晕。   周光意与周张氏坐在院子的正中央,掏出了夏天的蒲扇,缓缓的打着凉风。方芳与苗兰儿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主要的目标还是集中在手上,她们俩剥着栗子,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   一想到中秋节,苗兰儿心中就是一阵的辛酸。也不知道,周晓晓能不能在中秋节前回到家里。另外,周克呢,大约在中秋节前回不来了。   周多多像个苍蝇一样,不停的在院子里奔跑。楚楚笑着对周多多说道:“这孩子,这么跑也不嫌热!”   哪儿想到,周多多回身就是一句:“跑起来有风,有风就不热了!”   话音未落,全家人都笑了出来。   正在这时候,只看到一个老头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站在了家里的门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大家。   周张氏给苗兰儿使了个眼色,苗兰儿便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   时下,兵荒马乱的,每天几乎都有讨饭的。按照周唐氏的原则,只要家中有剩菜剩饭,便给了这些乞丐。   周唐氏要大家积福,剩菜剩饭人家不嫌弃就不错了,更不许对人家使脸色。   “大叔,快请进来。”苗兰儿笑着说道。   老头子点了点头,不言语的跟着苗兰儿走了进来。   “大叔还没吃饭吧?等着,我给你拿去!”苗兰儿说。   那老头一摆手,说道:“闺女,俺并非讨饭的,只是路过此地,想要讨口水喝!”   “啊,那好,你先坐坐,我去给你拿!”苗兰儿笑着说道。   老头点了点头,这时候,楚楚将目光转向了老头。但见,那老头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在配上长长的银白色胡须,更像是从世外桃源来的仙人一样。   楚楚一见这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里一阵的发慌。   那老人冲着楚楚微微一笑,说道:“小姑娘,老头子学过一点命理之术,你说个生辰八字,让老头子帮你看看如何?”   周张氏在旁边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还没等楚楚开口,周张氏立即将楚楚的八字报了出来。   那老人一手捋着胡子,另一只手在手指上不停的来回动。   “命主天机与贪狼,这一辈子都要奔波劳碌呀,福星不多,难免会有赌博与嗜酒的习惯。”老头子说。   周张氏看了楚楚一眼,立即问道:“那婚姻呢?婚姻怎么样?”   老头子笑了笑,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巨门入夫妻宫本是争吵之象,外加上没有化禄、禄存等吉星照耀,偏偏又有擎羊、陀罗入宫,一来,说你平日里总为婚事儿发愁,二来,则此命为三嫁之命,多以偏房、侧室为名。另外,三合宫太阳陷落,主夫不能助,还需要自己靠自己呀。”   老头子一说完,众人一片的哗然。都不禁的将目光落在楚楚的脸上,楚楚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脸上挂不住了,回过了头去。   老头子见楚楚不好意思了,连忙笑着说道:“不见得对,不见得对。”   这时候,苗兰儿已经将一脸温热的茶水端了过来。老头子喝完了水,刚要拜谢,周唐氏又笑着说道:“老神仙,能帮我那三儿子跟四儿子看看么?”   老头子微微一笑,将茶碗放在小方桌上,垂着眼睛笑着说道:“感谢赐水,如今能有这种菩萨心肠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只是算命而已,有何不可?”   周张氏连连拜谢,脸上既紧张又兴奋。而在一旁的方芳,则因为周张氏没提到周勇,心中大为不悦。   周张氏说出了周恒的八字,老头子掐指一算。   “问什么?”老头子问。   “问学业,明年他要大考拉。”周张氏一面说一面得意的扬起了头。   老头子微微一笑,放下了手。   “如果是问学业的话,大可不必担心。此命文曲入庙,文昌同宫,三合宫甚好。金榜题名不是问题,但需注意的是,尽量不要打扰学子心境。特别是女色方面,大考之前不许进女色。方才能通过乡试呀!不过,问题不大。”老头子说。   “那婚姻呢?婚姻怎么样?”周唐氏赶紧问。   老头子微微一笑,大有一副老神仙的模样。   “婚姻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他说道。   周张氏不禁失望,她的心里恨不得将所有能问的都问出来。恨不得将周恒的未来,把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都要问出来。   “三年以后,要小心小人。”那老头子又说道。   周张氏还要问,周茂一见,连忙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这边。   “老神仙,明年我也要大考,你帮我看看如何?”周茂说道。   老头子点了点头,周茂报了生辰八字。老头子掐指一算,瞥了周茂一眼。   “地劫入命,又无吉耀,主人好吃懒做,想的多做得少,就算是平日有什么好想法,也会懒得去完成。三合宫又有天马,非吉也。不太适合科考,也不太适合做生意。不过,夫妻宫有吉耀,在看三合,往后夫凭妻贵,妻子带来财运,应该能娶一个多金的妻子。”那老头说道。   周茂不免低落,长叹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既然不是读书的命,敢情,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纯属白念了。转念一想,又能得一贵妻,不免又高兴了一番。   最高兴的还是周张氏。   对于当婆婆的人来说,儿媳妇给她带来越多好处她越高兴。儿媳妇么,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女人,随便是谁都可以,但是一定要保证生孩子才行。最好,能给她儿子带来一大笔钱财,这样,她儿子以后衣食无忧,才是最完美的婚姻。   方芳咳嗽了两声,周张氏白了她一眼,这才问道:“老神仙,你帮忙给我这个媳妇看看,她结婚都快十年了,还没有孩子!”   方芳连连点头,那老头问过八字后,掐指一算,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你丈夫的八字给我。”老头子说。   方芳连忙报上周勇的八字,老头子算了一回,越算眉毛皱的越紧。无形之中,一股子压力袭上了众人的心头。   众人不语,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老头,周张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种极为紧张的神色。她拉着周多多的手心,都渗出了汗。   忽然,那老神仙的眉毛一松,众人的脸上顿时跟着放松了下来。   老头呵呵一笑,冲着方芳点了点头。   “暂时没有生育,并非你不行。而是你丈夫的命里子女宫的三方四正中,有颗不太好的星星。你放心,子女宫虽入了化忌,临宫夫妻宫又多了擎羊,父母宫没有主星,这些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你放心,你丈夫四十岁以后必得贵子。若是有了孩子,就要细心调养。另外,你丈夫明年或有外桃花,你要注意一下。”老头说。   “谢谢谢谢谢谢……”一连着四五个谢谢,说的方芳嘴皮子几乎都要起了泡,但是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老头子起身告辞,众人相送到门口。老头子再次感谢赐水,扭头看到了苗兰儿,老头子却笑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莫要担心就是了。你心中所想之事,早晚有一天都会实现的。只是,未必是在近期。”   “啊……”苗兰儿像是在梦中被惊醒一样,不禁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头。   老头微微一笑,立即离开了周家,不容的苗兰儿追上前去询问,就已经走远了。   众人还沉浸在刚刚算命的事情中,或是有垂头浅笑的,如周张氏,或是有唉声叹气的,如周茂。还有忍着声音不表露情感的,如楚楚。   众人有说了一会子的话,过了一会,就自己会自己的屋子去了。   又过了好一会,周唐氏回来了,苗兰儿赶紧钻进厨房给她弄饭吃。   “今儿孙家打发小厮来了,说是,有人定了二十斤的点心。让咱们赶紧做出来呢,后天就要!”周张氏说道。   方芳立即面露难色,要在保证不断货的情况下,猛然增加二十斤的产量,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奶奶,我这身子骨已经好了。打明儿开始,我也去店里帮忙把。家里,只要有娘跟小妹就够了,我又在家呆着,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苗兰儿主动请缨。   周唐氏立即点头说道:“也好,正好做点心是你的拿手好戏。”   饭菜没上桌之前,苗兰儿说起今日算卦的事情。   “怎么,你们没给可人算算?”周唐氏问道。   苗兰儿跟方芳对望了一眼,方芳连忙说道:“不是不给她算,是当时来不及了,这不,大嫂子都没算上!”   第九十九章 神秘人   周唐氏看了看苗兰儿,苗兰儿垂下了头。   “算命的最后说了一句,让大嫂子别太过担心。她心里想的那件事儿,早晚会成的!”方芳说道。   周唐氏意味深长的看了苗兰儿一眼,她何尝猜不出苗兰儿心中所想之事呢?还不是周晓晓?一想起周晓晓,周唐氏觉得十分愧对苗兰儿。   她不过才入狱几日,结果,孩子就……   试问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儿更难受的?   周唐氏垂下了头,方芳连忙将话题岔开,几人又聊了一会子闲话,这才安心的收拾东西睡觉了。   暮色低垂,月亮悄悄的挂上了枝头。有些人家已经休息了,可有些人家还在花天酒地。就比如,李大人家。   李大人的小别院里,无数盏蜡烛点亮了。小厮们端着一盘子一盘子的美味佳肴鱼贯而入,二十年的花雕陈酿拿了出来,李大人正笑呵呵的看着正在布菜的翠纹。   怎么,这是哪位李大人?   当然是我们熟悉的那位。   就是,就是哪位中蛊的李大人?   没错,就是哪位身中蛊王的蛊毒的李大人。   他不是烂了吗?   没错,他是烂了,烂的快死了。可是,正当李大人快要烂死的时候,一个穿着古怪的男人,来到了小公馆的门口。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李大人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是洞,一条条白色的虫子从李大人的皮肤里钻了出来。“咔嚓”的一声闷雷声,惊得翠纹打了个哆嗦。   “哗啦……”雨,像是天上洒下的一盆水,一股脑的全部浇了下来。   “噹噹噹……”一阵用力的敲门声惊扰了李家看门的小厮,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小厮不耐烦的打开了大门,这一打开不要紧,小厮惊叫了一声,差一点晕过去。   只见,一个满脸是血的人站在他的眼前,而他的身上,竟然披着一件冬天穿的棉斗篷。   此刻,屋子里翠纹正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帮李大人收拾,李大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是,他却十分的感谢翠纹。想不到,自己临死前守候在自己身旁,并且从来不嫌弃自己的,竟然是一个烟花女子。想到这里,李大人不禁百感交集。   他烂成了这样,不停的有虫子从他的身体里爬来爬去,他们家的仆人都不敢接近,而翠纹,却始终不离不弃。   每回帮李大人收拾身子,翠纹哭得特别伤心。她怎么可能不害怕那些虫子?更害怕那些虫子钻进自己的身体里!翠纹每次帮李大人收拾完后,总要洗一个滚烫滚烫的热水澡。她也觉得那东西恶心!   只是,翠纹心里也有个算盘。李大人腐烂的事儿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而她,却故意做到不离不弃。倒不是指望李大人转好,而是希望借此那些嫖客们看到她翠纹的情意,知道不是婊子无情。现在的投资,需要以后才能收益。   话回到那一日,翠纹正哭着给李大人收拾身子。用热毛巾敷在李大人的身上,将那些小米粒大小的乳白色虫子烫死一部分,再用小扫把请虫子扫入簸箕中。李大人感激的看着翠纹,正想说出自己私房钱的位置,正当这时,小厮跑了进来。   小厮说,家里来了个奇怪的人,他一进门儿就说自己能治李大人的病。   翠纹停止了哭泣,瞧了李大人一眼,李大人命令赶紧请大师进来。说实在的,李大人自从生病以后,全京兆城的大夫都看遍了,愣是没有一个能治的。到了现在,索性连大夫都退避三舍了。   小厮连忙将那个穿着冬天斗篷的怪人请了进来,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将其领到了后堂李大人的房间。翠纹躲避在了幔子后面。   那人看了李大人的病后,微微一笑。   李大人被这一笑,笑的心里颇为不悦,却耐着性子问道:“还有救吗?”   那人又是嘿嘿一笑,配上他那张大血脸,给这个夜里平添了一种说不清楚的妖媚感。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那人说道。   翠纹等人正要拜谢,那人忽然一摆手。   “我不但可以治好你的病,而且,还可以帮你除掉那个下蛊的人。但是,我有个条件!”那人说道。   李大人现在是痛不欲生,一听说能治好,立即说道:“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那人“嘿嘿”一笑,冲着李大人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等你恢复健康以后,到衙门的第一天,碰到的第一个人,要送给我。”   李大人立即说道:“人怎么送给你?大师……”   “你放心,那个人你做得了主。只要让他给我当下人就是了!”那人说道。   李大人当时正钻心的疼,也不顾那些了,连忙点头答应。那奇怪的人,伸手掏出了一个包袱,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只匕首,随即,他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血,流了下来。   那人赶忙将血滴在李大人的身上,李大人正纳闷之时,忽然,李大人只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声。肚子里一阵剧烈的疼痛。   随即,只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的作呕。   李大人将头歪倒一边,一阵作呕,忽然,众人只见李大人的口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红点。那红点像是舌头一样,随即,一点一点的爬出李大人的嘴。   李大人只感到从胃里一直到喉咙一阵剧烈的发痒,一股子浓重的腥臭气冲了上来,不禁又一阵作呕。忽然只觉得舌头里像是爬了一条虫子一样,那虫子的爪子筘住了李大人的舌头。   这时,在场的众人中,除了那个怪人,无人不往后退了一步。原来,李大人的嘴里,竟然卡住了一只巨大的虫子。   那虫子,足足有茶碗粗细,肥胖的身子卡在了李大人的口中。一双大钳子不停的向外挥舞着,似乎要抓住什么似的。   吓得翠纹几乎喊了出来,再看那神秘人,冷笑了两声。   “这个畜生,竟然还不想出来?”说着,那人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那干涸的血块凝固在脸上,更增添出数不清的妖魅。   那人忽然将血打在虫子的身上,只听那虫子“吱……”的一声,发出一阵剧烈的惨叫声。李大人忽然觉得舌头一松,紧接着,只感到“刺溜”的一下,刚刚在舌头上的东西滑了出去。顿觉,百骸疏松。   再一看,自己的枕头边上正躺着一个通体发红的东西。那东西,有螃蟹的钳子、鞋子的尾巴,通红而发亮的身子。李大人不觉往后挪了一下,这一挪动,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再看那虫子,那虫子举着钳子与尾巴,不停的冲着神秘人挥舞着。忽然,那虫子猛然一抬尾巴,竟冲着神秘人射出一股子绿色的毒液。   神秘人轻松一躲,随手一甩,手中的匕首猛然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随即,那弧线竟然将那虫子劈成两半。   只听那虫子猛烈惨叫一声,翠纹不禁的无上了耳朵。那声音,就像是针刺一样扎进翠纹的大脑,一根一根的甚是疼痛。   被劈成两半的虫子,竟然撑着最后的力气,向西挪动了两步,随即,放下了尾巴,只见,它口中吐出一股子绿色的液体,随即,就再也不动了。   顿时,屋子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腥臭气。   翠纹不禁的捂住了鼻子,再看李大人的身上,那些白色的虫子像是不要命一样,纷纷从腐烂的洞里爬了出来,一股脑的聚集在那虫子的身边。不一会,就凑成了一个球大小的虫子堆。   翠纹恶心的几乎要吐了出来,旁边的小厮一个忍不住,已经冲出门外去吐了。   那神秘人又是两声冷笑,嘲讽的说道:“畜生就是畜生!”随即,他将自己的血狠狠洒在虫子堆里。   只听一阵令人烦躁的尖叫声从虫子中传了出来,随即那一团虫子竟然像是火一样的燃烧了起来。那神秘人冲着这堆虫子哈哈大笑,让人更加的毛骨悚然。   翠纹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等她看到那段虫子燃烧后,只剩下了一团灰烬时,几乎要晕了过去。   “把这堆东西收拾起来,埋到后院树下,三年之内,不许伐树。”神秘人说道。   翠纹连连点头,唤来小厮,帮忙将李大人抬到春凳声,并且急忙将被褥收拾了起来。命人连夜将那东西埋在树下。   再看,李大人身上的洞里已经没有了虫子。李大人不禁老泪纵横,眼泪流过脸上的洞,一阵钻心的疼。   “如今,你的五脏六腑已经被那畜生折腾了一番。我有两粒保命丹你服下去,三日之内,便可痊愈。”神秘人说道。   李大人哭着要跪拜,却被神秘人拒绝了。   “你只要不要忘了我跟你的约定就是了!”神秘人说。   李大人连连点头,神秘人忽然一笑。   “我记得,李大人你一向都不守信用。所以,才会让人下了这么恶毒的蛊术。不过你放心,我的道术比那人要高的很多。你就算把我脑袋砍掉了,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你最好还是遵守诺言,利人利己!”神秘人说道。   第一百章 蛊王大婚   神秘人这番话令李大人不舒服,但是,李大人还是点头称是。神秘人又笑了笑,随手向天比划了一下,说道:“刚才那只蛊虫死的时候向西叩拜,看来,他在西边才是。想不到,三年一别,他的蛊术越来越长进了。”   李大人连忙想仔细询问,想不到,那人却一抱拳说道:“三日后,请大人为我壮行,我将为大人手刃仇人!”   说罢,那人转身离去。   李大人服用下神秘人留下的药物后,果然,伤口开始渐渐愈合。李大人不禁老泪纵横,拉着翠纹的手,跟翠纹说,他往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她。   翠纹也哭了,心说自己撞上了大运。李大人等不及,立即派人去为翠纹赎身,并选好了日子,要纳翠纹为妾。翠纹更加的感动,心说自己的投入没白费。   转眼三日已过,李大人命人杀猪宰羊,只等着晚上神秘人的到来。这不,李大人早早的就恭候神秘人的到来,酒菜已经上了桌。又熬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翠纹有些不乐意了。   “大人,我看他是不会来了。你先休息吧,最近要好好恢复身体才行!”翠纹提醒道。   李大人一摆手,嗔道:“诶,不行,说等人家,当然要等!我这条命是人家给的,今晚人家要去报仇,我们当然要壮行才是!”   翠纹不再言语,一个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她转身端过参茶,李大人接过来问道:“方……方老板那边怎么样?”   一提起自己的情敌,翠纹不禁的冷笑了两声。但见李大人一脸的关切,翠纹还是忍下了不悦。   “还能怎么样?人家吃好穿好玩儿好的,那日我派人去通知她说你病了,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回音。我猜,大概是早就将你遗忘了。不过,哎,怎么说呢。人家这回可发达了,我听说,不少人去她那里看你。她也不说你没在那里养病,只说你病着不能见客。那些人留下了不少的东西,都让她得去了!”翠纹说道。   李大人不免尴尬,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翠纹的后腰。   “好了好了,别吃醋了!”两人正打情骂俏,小厮忽然来报,神秘人来了。   李大人在翠纹的搀扶下立即站了起来,立即迎了出去。那神秘人一进来,便给李大人行了礼。   “大人,实在抱歉,我今天迟到了。还望大人见谅!”那人说道。   李大人连忙说道:“自家兄弟,何须客气?快快,酒菜已经备下,请……”   “不了,大人。今天有事情耽误了,不能请大人为在下壮行了。吉时快到了,请大人安寝,我先行一步。三日后,必将带着那人的人头来拜见大人!”神秘人说道。   李大人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忙拍了拍神秘人的肩膀。   “好好好,壮士,在下的血仇就托付给壮士了。来人那……”李大人说着一挥手,立即有小厮捧着托盘走了上来。   “壮士,这是一点心意,一定要收下!”李大人说着,将托盘上的红布一抽,只见,二百两银子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那神秘人也不客气,立即一抱拳,将那二百两银子端了过来,随即,便转身离去。李大人对着神秘人的背影,深深的鞠了躬。   周晓晓已经学会了三个蛊术,都只是用花粉一类的介质,她誓死不学虫蛊,这让蛊王十分挠头。   不用蛊虫的这几个蛊术,已经全部交给周晓晓了,剩下的她死活都不学了,真让人无可奈何。   明日,就要大婚了。蛊王越来越感到了不安,蛊王知道,逼着周晓晓学是不太现实,所以,他需要另外想办法。   蛊王点燃了一盏灯,黄豆粒大小的火团,映照在桌子上。   蛊王,从袖筒里掏出了一本书。这是他这两天以来都在完成的任务,蛊王翻到最后一页,将最后的一种,也是最毒的一种蛊术写在了最后一页上。希望,周晓晓能够体谅他的一番苦心。   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笔财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蛊王站了起来,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随后,他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蓝色包袱。   蛊王打开包袱,包袱里有他这些年来的积蓄,他将这书放进去。他将包袱重新包好后,坐在了一袭红衣的身边。   这红衣,是他明日的吉服。穿上了它,他就是她的夫。她,就是自己可爱的小娇妻。可惜,这样的时间,能撑多久呢?   蛊王掏出了几枚铜钱随手占卜了一番,这一占卜不要紧,蛊王当即愣住了。随即,泪流满面。似乎,他,已经预示到了什么。   第二日一早,就是蛊王与周晓晓大婚的日子。一早上,蛊王家的院子里就聚集了三五个人。都是来为蛊王办亲事的乡亲们,在族长的带领下,或是有的接了待客的命,或是有人钻进了厨房。   孙奶奶跟着两个妇女钻进了周晓晓的房间,周晓晓穿着大红的袍子,正对着镜子微笑呢。   蛊王也身穿红衣走了出来,见族长安排完工作后,蛊王将族长叫到了一边。   “村里这两天可能会遭遇一场浩劫,你们千万要留神。如果明日卯时鸡没叫,又听到知了声,就立即带着村民上西山。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酉时之前不许回家!另外,回家后,必须撒桃花粉才能将晦气去除!”蛊王说道。   族长一愣,看着蛊王像是看着怪物一样。   蛊王说完了话,垂下了头,轻轻的闭起了眼睛。   这一天,阳光很温暖,空气冰冰凉凉的,吹进了人的心。   族长呵呵一笑,拍着蛊王的肩膀说道:“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能有什么事儿?你今天大婚,别说这些丧气的话!”   蛊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族长一眼。   “这些年来,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蛊王说。   族长渐渐的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妻子,以后,你帮我照顾!”蛊王说。   族长立即变了脸色,吃惊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蛊王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记得我刚刚说的话,酉时之前不许回家!”   说完,蛊王扬起了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族长。不知为何,那一刻,族长的眼睛湿润了。   “劈里啪啦……”一阵鞭炮的声音中,带着红花的周晓晓被孙老太太扶到了蛊王的身旁。苗人自古以来就不像汉人那样的麻烦,不需要红盖头这一类繁琐的东西。   周晓晓戴了满头的银饰,这些都是孙老太太送给她的。蛊王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伸手挽住了周晓晓的腰,另外一只手,蛊王举起了酒杯。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来,我敬大家一杯!”蛊王举着酒杯环视了一圈,大家纷纷拿起酒杯,一起同饮。蛊王看着大家,眸子中,不禁露出了三分的牵挂。   流水席散去后,孙老太太以及其他的几位婆娘帮着周晓晓将碗筷收拾了。暮色渐渐低垂,屋子里就剩下了蛊王与周晓晓两人。   周晓晓不禁有些害羞,缓缓的推开了蛊王的房门。   蛊王,正蹲在地上,对着他那些宝贝蛊虫的坛子发呆。一听周晓晓进来了,蛊王连忙回了头,笑了笑。   “都收拾完了?”蛊王问。   “恩!”周晓晓点了点头,害羞的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夕阳西斜,让这屋子更显得几分阴沉。周晓晓走到桌旁,伸手拿起火折子,刚要点燃油灯,忽然背后一双手从后抱住了周晓晓。   周晓晓绯红了脸,将火折子放下,轻轻的垂下了头。   蛊王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周晓晓的额头,闭起眼睛,轻轻的将头靠在周晓晓的额头上。   周晓晓低声不语,脸红的像个西红柿。蛊王紧紧的抱着周晓晓,心中万分感慨。   “你听好,明天日出升起之前,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可能,也是不好的事情。这屋子里有一条地道,你顺着地道离开。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回村子!”蛊王说道。   周晓晓一愣,随即,羞涩褪去,只留下了全身的冰冷。她不禁回过头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到:“你……你刚刚说什么?”   蛊王扬起了左边的嘴角,像是个坏小子一样,微微的一笑。   “听话。”蛊王说。   “你刚刚说的什么,就让我听话?”周晓晓问。   蛊王轻轻的挑起周晓晓额前的头发,深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   “我为你打点好了一起,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会了桃花蛊,往后要小心知道吗?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要撒些花粉。我已经将自己所有会的蛊术都写了下来,往后你若是想练,就按照书里的来知道吗?”蛊王说完这句话,怜悯的看着周晓晓。今日一别,或许今生不见。   周晓晓呆呆的看着蛊王,简直不相信,这番话是从蛊王的口中说出来的。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呆呆的问道:“你……你不要我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新婚之夜   蛊王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周晓晓的腰。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蛊王说。   周晓晓的眼泪掉的更快了,她也感受到了蛊王的不对劲。   蛊王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将唇压在了周晓晓的额头上。他凝望了周晓晓好一会,微微的笑了笑。   “傻丫头,我,可能要死了。”蛊王说。   “你浑说什么!”周晓晓立即怒道。   蛊王用额头轻轻的撞了撞周晓晓的额头,笑着一把将周晓晓揽入怀中。   “很多年前,咱们村子里有个小孩儿跟着我学蛊。当年,我年轻气盛,并没有遵照师父留下的遗言,观察这孩子两三年,确定这孩子人品过得去在交他。蛊术,如果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学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当年,我自认为没问题。但是,他学成之后,却想杀了我,霸占师父传下的秘书。他那时只学到了皮毛,我一气之下,挑断了他两根手筋,让他以后无法练习蛊术。不过,我念在跟他的情分上,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可是我最近的两次占卜中,却明明显示他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他是回来报仇的。我,活不过明天了。只是委屈了你……我不该……不该同意跟你成亲的!”蛊王说道,忽然他一阵的心疼,立即皱着眉扭过头去,你看,他的睫毛也已经湿润。   周晓晓再也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狠狠的拍了蛊王的胸口,大声的喊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早点结婚!”   蛊王听了这话后,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紧紧的抱着周晓晓,他的喉结不停的打缠,若不是他平日里是个极阴冷的人,此刻,早已经泪流满面。   “傻丫头,你就不怕我耽误了你一辈子吗?”蛊王问道。   周晓晓推开蛊王的手,狠狠的说道:“没有了你,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   蛊王一把抱住周晓晓的头,潸然泪下。   是呀,没有了你,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意义?蛊王紧紧的抱着周晓晓,周晓晓在蛊王的怀里不停的的哭泣着。   忽然,周晓晓挣扎的扬起了头,一下子将嘴唇按在了蛊王的嘴唇之上。那千百万分的柔情一股脑的涌入蛊王的唇上,两个人的眼泪连在了一起,一点一点一点的滴在了地上,溅起了千般碎片。   蛊王在那一刻,忽然遗忘了自己的冷漠,他怀中抱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感情,那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   蛊王深深的吻着周晓晓,周晓晓深深的吻着蛊王,那一刻,忘了时间,没了记忆。   那一刻,风停了,鸟儿睡了,云淡了,月亮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世界的一切都停止了,只有他们两个,深深的,深深的吻。   月亮,悄悄的垂下了头,拿过一块云朵,遮住了自己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似乎又恢复了正常。蝈蝈发散出悲秋的嘶鸣,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所以,虚弱的叫了朗声,便不再叫了。   月亮重新从云朵中钻了出来,冲着大地笑了笑,银霜一样的月光重新洒在了大地之上。   周晓晓在蛊王怀中紧紧的闭着眼睛,一颗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掉在蛊王的胳膊上。蛊王轻轻的抱住了她的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蛊王伸手扯过被子将周晓晓紧紧的裹了起来,周晓晓的又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轻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蛊王闭上了眼睛,舔了舔嘴唇。   “也许,是你算错了。你自己吓唬自己,一定是你算错了。”周晓晓哭着说。   蛊王再次选择了沉默,周晓晓忽然挣开了眼睛,用极为期盼的眼神看着蛊王。   “你算错了,对不对?”周晓晓问道。   蛊王笑了笑,将周晓晓的头又压在了怀中。要他如何解释?难道,要他说,他六岁开始学习占卜以来,从未算错过任何一卦?就连他师父都称,他是这几百年来少见的占卜天才?   “今晚吃饱了没有?你忙着招呼客人,一定累坏了吧?早些休息吧。”蛊王笑着说道。   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还可以笑的如此的淡然。而他在死亡之前,最关心的,竟然还是爱妻有没有吃饱。周晓晓想到这里,眼泪又一次的掉下来。   或许,蛊王会离开她。但是,她觉得她是家族中最幸福的人。她拥有了她母亲、婶娘们不曾拥有的东西,她比她们都幸福。她,拥有了一个男人最真挚的爱。   “睡吧。”蛊王说。   周晓晓点了点头,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下来。这样一个夜晚,她怎么会睡的下?她刚刚得到了一个男人最真挚的爱,可是,那男人却很快要消失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加的残忍?   也许应为知道快要失去,所以,才会显得珍惜吧?   周晓晓拉着蛊王的手,不愿意于他分开片刻。她只认定,过去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这,是老天对她的最后的惩罚。   “你死了,我跟你去。”周晓晓忽然从喉咙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蛊王听了大吃一惊,不禁的用胳膊支起了身子,惊异的看着周晓晓。   “你说什么?”蛊王问。   “你死了,我跟你去!”周晓晓回答。   蛊王不禁皱紧眉头,揾怒到:“你这个混丫头,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周晓晓猛然的张开了眼睛,她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与绝望,她看着蛊王,想起他跟她过去的时光,他给她抓了兔子,他给她看病疗伤。   “没有了你,我没有力气活下去。”周晓晓说。   蛊王一阵心酸,扭过了头去,滴下了两地清泪。   “不行,没有我,你更要好好活下去。”蛊王说道。   周晓晓摇了摇头,又闭起了眼睛,不再讲话。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蛊王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初衷。   她是他的妻,她是他的结发妻,他曾经答应过她,不管他到哪里,都要带着她。这次也是一样,她要守候在丈夫的身旁,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都要守在他的身旁。   “你给我听好了,你必须好好活下去。不然,到了阴间我就不要你!”蛊王一面轻轻的说,一面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周晓晓的脸。   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他抚摸周晓晓的手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周晓晓忽然感到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紧接着,她,沉入了梦想之中。   蛊王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他看着熟睡的爱妻,长叹了一口气。   他将她迷晕,也是不得已的做法。她还年轻,不可以这么早就离开这个世上。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等她来体会。   可是,蛊王并不知道,没了他的人生,已经残缺了一半,就算是风景在美,一颗被砍掉了一半的心,也无法体会。   没了他,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最痛苦的一半。她生命中所有的快乐,都跟着他去了。   他走了,她,就没了灵魂。   行尸走肉,还活着作甚?   可是,他,却不愿意看着她离开。   蛊王,为周晓晓穿好了衣服。他轻轻的拨弄开她额前的发,他看着她的脸,那如同婴孩一般干净而纯真的脸,他对着她轻轻一笑。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眼泪,掉在了她的发上。   蛊王那纤细而修长的手,轻轻划过周晓晓的脸颊。又一滴泪水落在了周晓晓的脸上,蛊王扭过头去嘲笑自己为何变得如此软弱。   他害怕?   害怕死亡?   不,身为一个巫师,他很早就预见到死亡的模样。   只是,他怕,他怕自己死后的灵魂不能重返人间。那样,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怕的,是无法看见她的笑容,他怕的是,无人在她身边守候。他怕,他怕她孤独、寂寞,他怕,他怕她会随着自己离开。   “傻丫头,你得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么?”蛊王微笑着说道,眼睛里,却已经充满了泪水。   蛊王抱起了周晓晓,踢开了地窖的门,他将周晓晓抱进了地窖之中,又将那小包袱和一个小盒子放在周晓晓的身上。   紧接着,他重返地面,将地窖的门盖好。又将桌子脱了过来,掩盖住地窖的入口。   蛊王拖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他那宝贝的瓶瓶罐罐的面前,他冲着它们笑了笑,心中感谢它们陪伴他渡过的时光。   那些蛊虫,似乎感受到了蛊王的悲伤,一个个的在坛子里拼命的骚动。蛊王看着这些罐子,似乎,他能透过罐子看到里面的蛊虫。   “你们帮我守候她吧。”蛊王说道。   虫子们,一时间停止了骚动。罐子里传来一阵阵的呜咽声,那,是它们送给主人的最后哀鸣。   蛊王垂下了头,脑海里尽是周晓晓的模样。   今日一别,今生不见。不要说来生,今生我不能好好的守护你,来生,我又如何面对你?只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莫要,莫要让我在黄泉路上,对你还有十二分的牵挂……   第一百零二章 蛊王之死   蛊王垂着头,长叹了一口气,忽然,窗外一阵冷风吹过,竟发出像风笛一样的声音。蛊王不觉脸色一变,立即站起了身。   “几年未见,功夫见长呀!”蛊王冷冷的说道。   一瞬间,屋里屋外陷入死寂。声音,哪里有声音?仿佛蛊王正在对着窗外说话一样。可是,蛊王的脸上却露出了从容的冷笑,似乎,是算准了一样。   果然,过了大概半盅茶的时间,外面的人,长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改变呢!”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蛊王缓缓的转过了头去,只见,那刚刚还是空着的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站在了门口。   那人,赫然就是解救李大人的神秘人。   蛊王歪着头,冷眼看着那人。   “想不到,几年没见,学会降头术了?”蛊王说道。   那人笑了笑,借着月光,他的牙齿发散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怕的寒光。若是,仔细留意,你会发现,他的牙齿发散出来的,根本就是荧光绿色的光。   “果然是蛊王,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神秘人道。   蛊王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法术不错么,身后能带着三个鬼?只不过,似乎你压不住那个吊死鬼呀。不出三年,他必将反噬。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蛊王说道。   此话一出,那神秘人脸色登时大变,五官扭曲成了一团,他狠狠的看着蛊王。   “那我就让你尝尝厉害!”神秘人大吼了一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晓晓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刚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蛊王被三个人按在地上,紧接着,所有的罐子里的蛊都钻了出来。似乎,有个人想要操纵那些蛊钻进蛊王的身体里。但是,蛊王的那些蛊似乎意志坚强,誓死不从。甚至有自己爆炸的。   那人似乎看到无计可施,竟将那些蛊都杀了。   令周晓晓感到疑惑不解的是,蛊王为什么没有反抗?凭借蛊王的本领,那三个人怎么能近身呢?   周晓晓不禁的摸了摸额头,发现,额头上已经是满头的冷汗,而她自己则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在梦中,似乎,也是黑暗笼罩了一切。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分辨出的打斗的人们。她记得,在梦的最后,蛊王猛然的大吼了一声,随即,他便消失了。   一想到蛊王,周晓晓心中澎湃,她想要立即站起身来,忽然发现,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样东西。   周晓晓将那东西凑到了眼前,原来,竟是火折子。   周晓晓连忙将火折子擦亮,这时候,竟然发现,手边竟然还有一盏油灯。周晓晓连忙将油灯点燃,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腿上,摆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包袱上,有一个小盒子,而盒子上,则是一封短信。   周晓晓连忙将信打开,才看了两行字,她便泪流满面。   “吾妻晓晓,见信如夫。今日一站或不能再见,盒中有金蚕蛊一只,保你平安。见信后,速往西走,出地道后,自有人迎接。夫已为你安排好一切,珍重……”   周晓晓垂下了头,“呜呜”的哭了出来。今日一别,今生不见。为何老天偏偏如此折磨她?她的眼泪,像是两条小溪,若是蛊王见了,一定会捧起她的脸吧?   可是,她现在再也没有人疼爱了。   想到这里,周晓晓更加的难受。   忽然,她像是从哪里来一股勇气。背上了包袱,手中拿着小盒子跟蛊王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举着油灯冲着西边走去。   一面走,一面哭。一面哭,一面走。   泪珠随着她的脚步一滴滴的掉在地上,血一样的眼泪,一瞬间就染红了大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晓晓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堵墙。   周晓晓不禁一愣,借着微弱的光,她的眼前不正是一堵墙吗?   怎么会是一堵墙?蛊王设计的路线中怎么会有墙呢?周晓晓不禁有些沮丧,她伸手一推,那墙竟然动了。   周晓晓大喜,连忙一用力。只见,那堵墙竟然真的开了。   周晓晓连忙伸腿迈进墙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可周晓晓随即一阵的心寒,这里,全都是稻草与破败的蜘蛛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村子外面很远处的一处破庙。   也就是,她已经距离村子好远了呀!   正当周晓晓发呆时,忽然听到附近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刚要往后退,一张大脸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竟然,竟然是族长。   族长一脸深切的看着周晓晓,见她从洞里出来,点了点头。   “等你半日了,跟我走吧。”族长说道。   周晓晓一愣,族长接过周晓晓手中的油灯吹灭。   “走吧,”族长说。   “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见我相公!”周晓晓忽然喊道。   族长没有理会他,此刻,他的心情并不比周晓晓轻松到哪里去。他的兄弟,他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只怕已经魂飞魄散。   周晓晓说着,就要往庙外冲。族长一把拦住,说什么也不肯让她此刻就回去。周晓晓奋力反抗,无奈之下,族长带着周晓晓离开了破庙,两人一同来到了山坡上。山脚下,就是苗谷村。   来到了山坡,周晓晓立即明白族长为何不让她现在回去。   只见,山坡下的村子中,竟笼罩了一层淡蓝色的雾气。那雾气像是一口锅一样,狠狠的扣在村子之上。   周晓晓见状,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宋晓晓问。   族长摇了摇头,一阵风吹过,那村子之上的雾气却没有随风而散。   “你现在知道他的用心良苦了?”族长问道。   宋晓晓又哭了,她一面哭一面摇着头。   “他,他还活着吗?”宋晓晓忍了半天,才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族长沉默了,他无法解释。他从心里,当然希望蛊王还活着。他宁可相信,宁可相信那一丝的希望,也不愿意相信,蛊王已经死去。   可是,如果蛊王还活着,他,怎么能眼见着村子弄成了这个样子,还会无动于衷呢?   周晓晓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山坡上的风很大,周晓晓跪在地上拼命的哭,族长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听着,风将她的哭声带到远方去。   忽然,周晓晓站了起来,猛然的向山坡低下跑去。族长一把拉住了周晓晓的胳膊,焦躁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周晓晓回身狠狠的推开族长的手。   “我要回去给他收尸!”周晓晓狠狠的说道。   “你疯了吗?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族长怒问。   周晓晓大喊道:“没错,我是疯了,我是想死,我想跟我丈夫死在一起,我有错吗?”   族长的心猛然像是被刺进了一把长剑,疼痛,让他无法压制。但是,他还是拉住了周晓晓的手。   “你丈夫死了,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他报仇吗?”族长问道。   周晓晓一愣,呆呆的看着族长。   “怎么,你就不想为你丈夫报仇吗?他被人害死,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族长问。   周晓晓缓缓的放下了手,目光渐渐的呆滞,她的身子忽然软了,脚底下一个没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不能让他白死!他本来有希望离开,但是,不愿意让那人祸害了全村的百姓。另外,他不想让你从此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你,应该为他报仇。”族长说。   周晓晓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昨天托付我,叫我带你到山里去。你暂时不能出来,等过了风头,才能回来,知道吗?”族长问。   周晓晓沉默不语,只会哭了。   傍晚时分,淡蓝色的烟雾已经散去。乡亲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村子,蛊王死了,没有人来守护他们了。而蛊王,也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乡亲们,无一不落泪。   周晓晓,没有跟着人们回来。她去哪儿了谁也不知道,族长最后一个进村子。吩咐大家,安心过日子,随后,他也不是心事的离开了祭坛。   他,还需要为蛊王收尸。   每走一步,心,就像是碎了一样的疼。族长站在蛊王家的门口,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推门进去。   而他,早已经潸然泪下。   屋子里,还像是平日里那样的安静。扫把放在大门后,天井里摆放着周晓晓的针线笸箩。族长见如此的安静,心中一阵欢喜,不像是有打斗过的场面,那蛊王,那蛊王说不定还活着!   族长迅速冲进了蛊王的房间,一推开门,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间里,凌乱不堪。只见所有的罐子都被打碎了,地上,全部都是蛊虫的尸体。可是,地上却连一滴血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儿?蛊王人呢?   族长四周打量了一番,他以为蛊王躲过了一劫,也钻到了地道里。心中一阵的欢喜,只要人还在,什么都好说。   可正当这时,族长的脚碰到了一样东西。   族长弯下身,将那东西捡起来看了看,顿时,闭起了眼睛,两行热泪掩着脸颊滚落下来。   分魂针。   他手上的,赫然,是分魂针。   族长将那分魂针拿在手中,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攥着那分魂针,像是攥住了蛊王的手。   “啊……”猛然间,族长长啸一声,想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出来。   许多年前,那时候,族长的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才刚刚接触蛊术,他的老师曾经讲过一个这样的故事。   那是更多年以前,一次外族侵袭,扰乱了苗谷的安静。侵略者相当的彪悍,他们用一种奇怪的玄术干扰蛊的感官。并且,绑架了当时村子里的十三个孩童。   当他们寻找到那批儿童的时候,发现那些儿童早已经死了多时。死去的儿童身着红衣,一个个表情狰狞,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死前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而他们的脑袋顶上,每一个都有一个小洞,奇怪的是,那洞却没有往外流血。   师父说,那是分魂针。   用分魂针压入孩子们的脑袋,这样,可以取干净孩子的灵魂。   年轻的族长不解,那些人要灵魂做什么?   师父说,他们,用灵魂练就更强大的法术。这种手法甚是狠毒,让人死后的灵魂也受尽折磨。师父拿出了分魂针,族长了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它的模样。   那分魂针的样子,跟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族长,缓缓的站了起来,低声对着屋子说道:“兄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报仇雪恨!”   第一百零三章 卖茶叶?买茶叶?茶叶局?   一大早晨,周家跟平时一样的忙碌。一早上该干嘛的干嘛,像是打仗一样。   苗兰儿跟方芳一起下厨做点心,今天她们俩不用去店里,而是在家做完直接送货就好了。周唐氏走了,老三老四兄弟俩去上学了,周勇又去拉活儿了,周张氏来到厨房,帮着两人打下手。   三人一干起活儿来,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从纳鞋底到晚饭,婆媳三个人唠叨个没完。   忽然,方芳向门外看了看。见楚楚正在跟周小妹坐在太阳底下纳鞋底,方芳回头低声问道:“娘,你打算让老三娶楚楚?”   周张氏白了方芳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你奶昨天晚上跟我说,叫我想个办法将楚楚送回去。可我有什么法子?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周张氏说道。   苗兰儿认真和面,不添言语。   “娘,那你到底是咋想的?”方芳问道。   周张氏冷笑了两声白了方芳一眼。   “我咋想的?我咋想的重要吗?关键是你奶怎么想的!”周张氏说。   方芳手里拿着一罐子白糖,用碗将白糖称出来均匀的洒在鸡蛋液里。又将糖罐子放回原位,才说道:“娘,你还想着让老三娶楚楚?你忘了那天算命的说,楚楚的命不怎么样?”   周张氏叹了一口气,两只手上剥核桃的动作却没有停止。   “你当我不想?说真的,我也担心这孩子像是算命的所说克六亲。你看看,她还没过门儿,男人就死了。她爹的身体也不怎么样,我担心,这孩子的命太硬!我们家老三,命虽然也不软,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我担心老三会吃亏!”周张氏说。   方芳听了周张氏这话,立即给苗兰儿使了个眼色。苗兰儿明白方芳是什么意思,但是,自从她回来以后,就将挑拨离间的行为放下了。   无奈之下,方芳只好自己说道:“娘,我听你这意思,现在,也不太撮合老三跟楚楚了?”   “过去,我是想让老三赶紧生孩子。你没孩子,你大嫂子又是两个女孩儿。咱们周家得继承香火不是?你们那个三弟妹呀,是别指望了。我这样做,不也是为周家好吗?可要是楚楚的命真那么硬,咱当然不能要。好姑娘多的是,也不差她这一个人!”周张氏说。   方芳跟苗兰儿互相对望了一眼,继续忙活着手中的活。   就在刚刚,楚楚本想到厨房喝碗水。正巧听到了婆媳的对话,楚楚的脸色不禁的一边。当她听完周张氏最后的一句话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周张氏疼爱的不是她,而是要她给周家生孩子。至于她的死活,谁会管?   不禁,潸然泪下,明白了一切。   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接受这个是实。楚楚深吸了一口气,想到了周恒的那张脸。她这辈子,只要想得到的,就没有不成功的!   想到这里,楚楚心生一计。   一转眼,宋可人已经在临安呆了三、四日。期间,方少文带着宋可人游山玩水,将临安城玩儿了个遍。方少文似乎也像是打定了主意,周克越是生气,他越是要这样做一样。   不仅如此,方少文每天早上故意问周克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出游。遭到意料之中的拒绝后,方少文带着宋可人就出去了。   似乎,周克是个累赘一样。   周克就别提多生气了,宋可人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方少文说,像周克这样的,你越是解释越麻烦。   “今儿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吧!”一出了客栈门,方少文就笑着提议到。   宋可人还沉浸在刚刚的尴尬之中,她笑了笑。   “走吧,看看临安城都有什么货,我们可以带回去的!”方少文说。   宋可人一想,倒也是,来了这些天,她每天都在考虑进货的问题。眼下到街上逛逛,不正好是考察市场的好机会吗?   想到这里,宋可人乖乖的跟着方少文出去了。可她并没有看到,她的大伯子周克,正瞧瞧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方少文带着宋可人来到了临安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要说,方少文也是头一回来临安城。但是,为了讨得宋可人欢心,这两日来方少文做足了功课,逼着小厮们画好了各种路线图,而他,则是熟记于心。   两人先是来到一家又名的绸缎庄,要说,临安最又名的是什么?西湖、龙井与丝绸。西湖是带不回去,但是,丝绸与龙井,这两样东西当然可以带回去。   郑记绸缎庄,就是临安城里最又名的绸缎庄。方少文带领宋晓晓来的第一站,当然就是这里。   这里有太多琳琅满目的绸缎,宋可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绸缎。   红的、蓝的、绿的,只要你想想的到颜色,这里应有尽有。   “小姐,你看,这批布的颜色最抻你的皮肤,喏,我不便宜,让这位少爷看看,是不是显得小姐的皮肤更白皙?”小伙计拿着一批淡紫色的绸缎对比着宋可人的脸色。   宋可人连忙尴尬的笑了笑,正欲推辞,方少文笑着说道:“好,就这批吧!”   宋可人一愣,吃惊的看着方少文。方少文已经笑着在账本子上签字画押,跟着的方记药铺的小伙计连忙吩咐绸缎庄的伙计,月底去药铺结账。   宋可人趁着伙计将绸缎包起来,立即扯了扯方少文的衣袖。   “你疯了吗?咱是来看看,又不是来买!”宋可人低声说。   方少文看了宋可人一眼,笑着柔声说:“那料子刚好配你,既然遇见合适的,就买嘛!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有法子给你弄到!”   宋可人咬着嘴唇笑了,说道:“好,那我要天上的月亮,看你怎么弄到!”说完,她转过身去。   料子包好了,小厮接了过来,三人又在绸缎庄逛了一会,方才离开。   而此刻,跟着马车奔跑了一路的周克,正好看到方少文扶着宋可人的手走下台阶。周克气喘吁吁的连忙躲了起来,心里骂道,这个死娘们儿,果然跟这小子有苟且之事。   正想着,忽然有一只手碰了碰周克,周克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短衣襟小打扮的伙计模样的人,正笑吟吟的看着周克。   “大爷,您,买茶叶吗?”小伙计说道。   “啊?什么?”周克没听清楚,问了一遍。   小伙计笑了,连忙说道:“大爷,买茶叶吗?我们这里有今年的新茶,上等的龙井。”   “哦。”周克沉吟了一下。   这些天来,都是跟着方少文的节奏走。方少文联系的买主,方少文又联系的卖主。总之,都是方少文在牵线搭桥。这回去让人知道,不是把自己笑话死?和着,自己来,就是来鉴定他们俩的奸情的?   想到这里,周克心说,这到是个机会。便装出了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扬起了头,故意问道:“我看你像个骗子!”   那小伙计一听,立即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大爷,您可是折杀我了。我哪儿敢骗您呐!大爷,您一看就是个老江湖。我也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家就是茶农。这不,年年都卖到我做活计的柜上去。今年的价实在是太低了,你说,这兵荒马乱的,什么不涨价?但是老板说什么也不给我们涨价。我们一看,这买卖不划算。我哥哥就把茶叶拉到我姨娘那儿,一斤一斤的往外面。”小伙计说道。   周克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种成熟与老练,随口就说道:“我可不管你茶叶是怎么来的,关键要茶叶好才行!”   小伙计一听,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笑着说道:“您放心,您放心,我们茶叶如假包换。您要是愿意,现在就能去看货!”   周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小伙计在前面引路,不经意间询问其周克的来历。周克刚开始还小心的躲闪,可没一会,就将自己是外来客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小伙计眼珠子一转,引着周克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在深巷中的一大黑门前,小厮停下了,敲了敲。   立即,门开了,开门的竟然是一位妇人。那妇人,二十七八岁,皮肤白皙,一对眸子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在看那樱桃小口上淡粉色的胭脂。月白色的衣裳上,绣着红色连理枝的滚边,更加的显得这女人出尘脱俗。   那妇人一见周克,不禁一愣,随即,娇羞的垂下了头去。   “这位,就是我姨娘。”小厮说道。   周克看那妇人心里一动,心说,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美艳妇人?可比我们家那口子要漂亮的多。又想起苗兰儿出轨的行为,周克有不禁的将这妇人打量了两眼。   “姨娘,这位贵人,是来咱家买茶叶的!”小厮说道。   那妇人连忙行礼,脸上那娇羞的模样,就像是桃花一般。周克不禁的看痴了,随即,他理解反映了过来。   来买茶叶的,又不是来看娘们儿的。   “恩,有礼有礼了。咱们还是看看茶叶?”周克问道。   第一百零四章 仙人跳   小厮连忙引着周克进了门,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绕过天井,那妇人引着周克进了正堂。   说是正堂,可也跟卧室连在了一起,正堂上放着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而附近,则是一张松木的床。   这房子,没有接待客人专用的小客厅。也难怪,这户人家一看就是不太富裕。只有一间正房,一间厢房罢了。想那妇人,也是个孤寡只人。可惜可惜,可惜了她那沉鱼落雁的容貌。   她像是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碗茶。   那小厮笑了笑,说道:“贵客请稍等,我现在就去那茶叶去。姨娘,这里,就麻烦你了!”   那妇人点了点头,小厮像是猴子一样的钻出了门。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了周克与那妇人。周克不禁的瞄了那夫人两眼,但见那妇人雪花腮、樱桃口,真真是个水晶玻璃人。   那妇人似乎已是到了周克的目光,连忙垂下了头,娇羞的样子赛桃花。   周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妇人连忙站起身,将那茶碗往周克的身边推了推。   “请喝茶。”妇人说道。   她一面说,一面娇滴滴的看着周克,周克情不自禁的听她的话伸手去抓茶碗,可这一抓不要紧,一下子抓错了地方,抓到了她的手上。   那妇人吃惊的请声喊了一声,可是,手却没有挣扎。   周克心说,难道,她看中了我?想到这里,周克不禁的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   那妇人用牙咬了咬嘴唇,瞥了周克一眼,娇滴滴的说道:“快喝茶吧,一会,一会就凉了……”   周克像是中了邪一样,连连点头,伸手端过茶水,像是牛饮一样的一饮而尽,哪里品尝的出茶的味道?   那女人的脸像是磁铁一样,深深的吸引着周克。周克盯着那女人的脸,简直要将那女人的脸盯出花儿来一样。   “你侄子呢?怎么还不回来?”周克问。他的手拉着那妇人的手,感受到那妇人传来的温度。   那妇人不觉害羞,扭过了头去。   “我侄子去那茶叶了,茶叶在对面那条巷子,没放在我家。他哥哥在那里守着,我们都放心。”那妇人说道。   周克点了点头,呵呵的一笑。他看着眼前这个赛桃花一样的女人,脑袋渐渐的发沉。大概是这女人太美了,让自己都有些禁不住的发晕。   可这脑袋越来越沉,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到了最后,简直脖子都撑不住脑袋了,周克晃荡了两下,尴尬的笑了笑。眼皮沉重的像是注了水一样,他再也撑不住了,刚要跟那美妇说什么,就“咣当……”的一下,栽倒了一边去。   那妇人连忙碰了碰周克,“大哥,大哥……”那妇人喊道。   周克这时候竟然打起了呼噜,那夫人冷笑了两声,拍了拍巴掌,这时候,刚刚那个小伙计从门外面伸出了脑袋。   “娘子,成了?”小伙计问。   那妇人冷若冰霜,指着那小伙计骂道:“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老娘自从嫁了你,哪里过了一天的好日子?到现在可好,你……你你,把老娘当什么了你!你当老娘真是那不开眼的婊子?今天,老娘要你好看!”   那小伙计无所谓的冷笑了两声,用脚踢了踢周克。见周克真的睡死过去了,方才回头与那婆娘纠缠。   “你什么是你,回头分你一多半就是了。昨儿晚上赌赢了一只玉钗,本来想回来送给你。只可惜,爷今儿早上手气不好,将那钗输了出去。多亏今儿遇见一这么个主儿,不然,老子今天的赌资又没了!”小伙计冷冷的说道。   那婆娘玉指直逼小伙计的额头,狠狠的戳了小伙计一下。   “天天就知道赌,我嫁给你,真真是瞎了眼!”婆娘说道。   那伙计也急了,一把推开婆娘的手,怒道:“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是了,难不成,你还想黑吃黑,吃我一大半?休想!”   “你!”那婆娘气的说不出话来。   那小伙计也不知道哪儿来了力气,伸手将周克抗在了身上,随即,他将周克抗进了屋子,放在了床上。   “小妹呢?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这个死丫头,当初我就说不该叫她回来。克死了丈夫,又来克我。快叫她出来,干活啦!”小伙计说道。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也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   “呜……呜……呜……”   “呜……呜……呜……”   周克的耳朵里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他缓缓的张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个模糊的身影。他,又将眼睛闭上了。随即,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   头,好疼。   疼的像是要爆炸一样,周克不禁的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头,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光滑的像是鱼,带着温暖的温度。周克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他的头一下子就不痛了,随即,他张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一个衣衫褴褛的背影正呜咽的哭着。再看,那肌肤若隐若现的从被撕裂的衣服中透了出来。   周克不禁的吃了一惊,在低头看自己,光着身子成何体统?   大骇之下,周克立即坐了起来。连忙用的被子裹住了身子,惊悚万分的看着那个背影。   “你……你是谁?”周克问道。   那背影放下了衣袖扭过了头,这脑袋一扭过来,差一点没把周克吓得背过气去。   一张洗脸盆大小的脸出现在周克的面前,在看那脸上的几乎都被各种各样的斑点所掩盖。哪里看得出半点美丽?   “你把奴家……奴家不想活了!”那女人说道。   周克立刻就慌了,立即问道:“你哪位呀?”   那女人瞪大了眼睛,伸出一条只剩下半只衣袖的胳膊指着周克骂道:“你这个死鬼,你喝完茶以后,将人家……你……你竟然不认账!”   周克一愣,心说,难道,这里是刚刚买茶叶的地方?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可不是?那八仙桌不正是自己刚刚做过的吗?刚刚的那碗茶,不正放在桌子上吗?   难道,这女人……   周克倒吸了一口凉气,今天一定是遇见鬼了。不然,刚才那个如花似玉的妇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幅德行?   周克不禁又上下打量了那女人一番,在看地上的衣服,周克此时连死的心都有了。那地上,不正是那女人穿的月白色带红花的衣裳吗?   自己,自己这一定是见鬼了!   没错,一定是见鬼了。   正当周克发呆之时,忽然听到“吱嘎……”的一声,随即,那伙计笑吟吟的抱着裹好的茶叶走了进来。   一见床上的周克,那伙计的脸就像是被打了一样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在了脸上,他的手不禁一松,那两包茶叶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我……我(日)你(祖)宗!”那伙计怒了,伸手超过门闩就冲了过来。   周克一惊,下意识的就往杯子里钻。   那伙计的门闩冲向了周克,周克一躲,正好砸在了屁股上。那伙计拿起门闩又要砸,忽然,一双手拦住了他。   只见,那丑妇衣冠不整的哭着拦住了那伙计的手,哭着说道:“外甥,姨娘已经脏了,你不能为了姨娘杀人进了监狱呀!到时候,姨娘还依靠谁去?”   那伙计,伸手一指,指着周克的鼻子就骂道:“今日不除掉这厮,难解我心头只恨。我才不过是去拿茶叶的功夫,这厮竟然作出这等丢人之事。若不杀他,此生我无法见人!”   周克连连摆手称道:“这是误会,这是误会!”   “滚!什么叫误会?我问问你什么叫误会?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寡妇,名节全都毁在了你的手上!”那丑妇回头骂道。   周克长叹了一口气,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实在不记得了。看着架势,没准,真是自己色迷心窍,作出了那等苟且之事。   想到这里,周克不禁垂下头去,顿时就矮人三分。   “那你们说吧,怎么解决!”周克颓废的说道。   那小厮冷笑两声,拿着门闩指着周克,怒道:“我姨娘的名节都毁在了你的手上,怎么办?一是打死你,二是浸猪笼。你自己看着办!”   周克猛然的一抬头,正色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刮随便你吧!既然我做错了事儿,后果我应该承当!”   “我呸。你怎么承当?你死了,就能还我名节吗?你死了,我的清白就能回来吗?”那丑妇立即骂道,她松开了小伙计,立即反手去拉着周克的肩膀,哭着甩了周克两巴掌。   周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除了他娘以外的女人打,最主要的是,“名节”这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周克的心。   他,也做错事情了。   周克默默的掏出了身上的钱袋子,将钱袋子放在了枕边,垂头说道:“这些银子不多,你帮她买两件衣裳。你要打,就打死我吧!”   那小伙计冷笑了两声,伸手将那钱袋子一挑,冷冷的说道:“钱能买什么?”当惯了赌徒的他,一下子就摸出那钱袋子里最少有十两银子。   第一百零五章 火灾   “你给我滚!滚滚!滚!滚!”那夫人忽然声嘶力竭的骂道。一面骂,一面起身,将周克的衣服抱起来,她光着脚冲出门口,指着门口大声的冲着周克喊道:“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见你!滚!”   周克一愣,可随即,一只手拉住了周克的头发。那小伙计怒不可遏,指着周克的鼻子骂道:“我姨娘让你滚你为何不滚?难道,还想留在这里吃晚饭吗?你这老小子,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罢,那小伙计摔了周克两巴掌,扯着他的头发,将周克扯到了门口。   随后,小伙计一脚踢在周克的屁股上,将那周克踢出了大门去。可怜那周克,光着腚,在秋天的哀思中瑟瑟发抖。   他哆哆嗦嗦的摸过衣裳,连忙撕扯着穿在身上。慌乱中,他穿反了衣服,穿错了袖子,过了好半日,才将衣裳穿好。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没人,连忙寻了一条路出去了。   门里,小伙计透过门缝看到周克走了。冷笑了两声,这时候,那个丑妇也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她拿起周克的钱袋子,仔细想算了算。   “十五两银子呀!”那姑娘高兴的说道。   “你拿三两,你嫂子三两。剩下的都是我的!”小伙计说道。   那丑妇立即不高兴了,反驳道:“我们都付出了辛苦,你不过是拉人进来!”   那小伙计伸手就要打,骂道:“你在唠叨,再唠叨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你信不信!”   那丑妇只有白了自己哥哥两眼,什么都不说了。   周克惨遭仙人跳时,方少文已经领着宋可人来到了郊外一户茶农的家里。刚刚好,现在是秋茶下世的季节,刚刚采摘下来的茶叶被茶农们放的满院子都是。   一进院子,一股子茶叶的清香气扑面而来。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土墙低下的茶叶气令人心旷神怡。   方少文带着宋可人走了几家这样的茶农,茶叶的价格一点都不高。只是,大多数都被当地的茶商预定走了,剩下的寥寥无几。   而方少文说,如果贩卖一般的龙井茶,至多不过是赚个十两八两的银子。在当地,有一种特别的香片,名曰女儿香。   传说中,茶叶成熟后遇见的第一个露水天,十岁上下的小女孩儿就背着竹篓上山去了。她们并不洗漱,到山上后,用口衔下茶叶放入竹篓中。回去后,将这种茶叶制成香片。在闺女出嫁时,必要陪嫁这种香片。而这种香片,只有茶农的女婿才有福气享用。   不过,这种香片,在临安城大卖,最高的时候曾经炒到了一两银子一两。这价钱虽然算不上同类中最高,但是,这香片十分受人欢迎,比那些价格超过它的茶叶还要好卖。   “那不会有假的吗?”宋可人问。   方少文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据说,这种香片的味道十分特别。如果是假的,一闻就能闻出来。你想,抛开闺女用嘴衔这件事儿不说。一般这里的闺女都是十六七岁出嫁,香片陈了六七年,那味道能跟普通的香片比吗?”   宋可人点了点头,随即,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你不是说,只有她们的丈夫才能有福气喝上这种茶吗?那应该是不卖吧?”宋可人问。   方少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是呀,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他回答。   这里的茶农贫富差距很大,若是寻找贫穷的茶农,到也不是没有可能。不然,这东西就不会出现在京兆城富商们的茶桌上。   方少文跟宋可人一连走了几家茶农家,每次提起女儿香,这些茶农们的脸上立即露出排斥的表情。   两人最后只能无功而返,根据方少文保守的预计,这东西在茶农手中的出售价,最多也只五两银子一斤。而到了京兆,立即就能翻倍,并且,这东西不愁卖,比龙井茶还要容易卖呢!   方少文见两人没办法从茶农手中买到女儿香,便吩咐当地的小厮留意,要想办法弄到一些。吩咐完这件事儿,两人便一同回了客栈。   小厮已经将布料送了回来,方少文本来相劝让宋可人在临安城里做了衣裳。但是,时间有些赶不开了,宋可人打算这三五日内就回去。   两人正商量绸缎的问题时,周克回来了。   周克匆匆的往屋子里走去,正好被宋可人发现,宋可人连忙叫住了大伯子。   “大哥,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宋可人问。   周克立即慌张的说道:“没,没什么!”   宋可人觉得周克不对劲,细细一打量,咦,他的衣服怎么穿反了?宋可人连忙说道:“大哥,我有事儿想跟你商量。”   “啊,有事儿明天说!”周克说道。   “大哥,是生意上的事儿。我打算进点茶叶,咱手头的银子,现在还有七十两?”宋可人问。   周克的脸一下子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憋屈了半日,方才说道:“我刚出去的时候,丢了十五两银子!”   “啊……”宋可人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心如刀绞。   十五两银子,几乎,等于他们卖掉的那批货的全部利润呀!   宋可人被周克气的浑身发抖时她却不能料想到,千里之外的京兆城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大事儿。   那一天晚上,暮色降临,周家的人几乎都睡下了。半夜里,你还能听到周光意那如同打雷一般的鼾声。   忽然,东边一阵耀眼的火光直冲天际。紧接着,只听到一阵惊呼声:“快来人呐,走水啦,走水啦!”   众人惊醒,一两秒钟的不知所措以后,众人夺路而逃。   幸亏大家跑的快,没有人在这场大火之中受伤。   周勇、周恒、周茂三兄弟冲入后院拎上水桶出了门。周唐氏立即返回房间,将自己的首饰盒子抢了出来。周多多吓得哭了,那哭声在半夜之中格外的凄厉。   燃烧的,是隔壁邻居家的柴房。火光冲天,劈里啪啦的声音真真作响。周唐氏吩咐家里的女人们严阵以待,以免大火烧到了自己家。   周勇等人去帮忙,一阵风吹过,火苗子直奔周家的正房而来。周光意亲自上阵,周张氏连忙去邻居家将那三兄弟叫了回来,众人顾不得许多,连忙救火。   折腾了半夜,到底还是烧塌了一面墙。   周唐氏颓废,但是无奈,只好吩咐大家赶紧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你就可以听到,街上的人议论纷纷。   有个乞丐声称,昨天半夜,他亲眼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抱着一堆稻草扔进了那房子里。那乞丐尾随过去,却在明处与那人影打了个照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克。那乞丐听说,周家大少爷出去做生意了?   想到这里,便回去休息了。想不到,才刚刚睡下,就听到走水的消息……   都说周克被媳妇出轨刺激了,所以做出出格的事儿也不稀奇。但是,又说了,周克明明去了外地做生意,他临走的时候,街坊四邻的都看到了,所以,不可能是他呀。   乞丐的话不能相信,他才见过周克几次?周克长的又不是很特别,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黑灯瞎火的认错人很正常。   所以,另一种说法随即就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你说,邻居家都三四年没住人了,柴房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就烧着了呢?这也不过年不过节的,也没有小孩儿放炮,除非故意有人放火,不然,怎么会燃烧呢!   一时间周家的大火成了京兆城中最时尚的话题,街坊邻居见面了,先问一句,您猜到了没有?   周唐氏到也镇定,第二日一早照旧去茶馆营业。房东那边,见是天灾,只多收了一个月的房钱作为补偿。   另外,今天上午还需要找工匠将那堵墙砌上才行。   “娘,你说,这火烧得可是有点蹊跷呢?”方芳趁着干活的空挡说道。   周张氏白了方芳一眼,怒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方芳委屈的说到:“人家觉得这火烧得蹊跷么!”   “蹊跷、蹊跷、你就知道蹊跷!”周张氏白了方芳一眼。   方芳将手中的坛子放在桌子上,回头说道:“娘,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就没发现,自从楚楚来了咱家以后,咱家就没有一件事儿顺利的?我看,是她命硬,克了咱们家!”   周张氏的肩膀猛然的一阵颤抖,她瞥了一眼方芳。这方芳,实在是口无遮拦。但是,却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儿。   昨儿晚上火灾一发生的时候,周张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楚命硬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儿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楚楚这人还真不能留呀。   周张氏又回想起她死了的丈夫,还没过门儿呢,就死了,看来……想到这里,周张氏打了个冷战。   正当这时,却见一个人像是飘一样的飘了进来。周张氏看着那人影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笑了笑。   说道:“楚楚,你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以死相逼   “二嫂子,我惹着你了吗?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怎么命硬了?我怎么克周家了?今儿你跟我说个明白!”楚楚冲进来责问到,问着问着,忽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周张氏连连摆手,不停的打着圆场:“你别闹,别闹,你二嫂子不是那个意思!”   楚楚哭的这个可怜,方芳见了,冷笑了两声:“我就是那个意思,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楚楚怒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没事儿别打嘴架了。快帮帮忙,把这些东西都弄出去。回头,你奶奶回来又该唠叨了!”周张氏唠唠叨叨的说道。   见周张氏和稀泥,楚楚心里越发的难过。看来,周张氏是站在了方芳那边。楚楚一怒之下甩手而去,丢下周张氏跟方芳。   “娘,你看看她,越来越过分了!”方芳说道。   “你也是,没事儿招惹她做什么!”周张氏骂道。   楚楚疯了一样的冲出了周家的门,空气很好,她心中的伤口很疼。她想不明白,前几天还对她疼爱有加的周张氏,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的冷漠?   楚楚哭了,但是,随即她又冷静了下来。   在她的人生之中,还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只要她想得到的东西,她就一定要弄到手。并且,在她的性格之中,越是别人不让弄的东西,她越要弄。凭什么让别人开心,自己不痛快?   想到这里,楚楚冷笑了出来,她走到附近的一个测字摊子,花了两个大子儿借用了测字坛的笔墨。她迅速的写了一封信,又到附近的一家铺子买了两块桂花糖。在大街上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是时间,看到了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儿,楚楚走过去,将规桂花糖交给那小孩儿,跟那小孩儿说了两句什么,又将信交在了小孩儿的手中。随后,楚楚带着小孩儿离开了。   “我……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儿。”方少文道。   在帮着宋可人将最后一批绸缎搬进房间里后,他对宋可人说道。宋可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数了数布料,二十匹布真是有点少的可怜。人家老板当然不愿意以批发价卖给他们,宋可人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了老板。   都怪周克,将那十五两银子丢了,不然,还能买十五匹。   “什么事儿呀?今天可真要谢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伙计帮忙,价格说什么也没这么便宜。只是我担心,料子太少了,回去以后,不一定有人买!”宋可人说。   “你放心,只要东西好,一定会有人买的!”方少文安慰到。   宋可人点了点头,问道:“你刚刚说,有话跟我说?”   方少文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了害羞的神色。他垂下了头,自嘲似地笑了笑,又抬起了头,看了两眼宋可人。   “恩……我上次……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方少文说完,又低下了头,不忘撇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一愣,立即回答:“你说女儿香的事情?”   方少文看了看宋可人,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不是……我是问你。离开周家的事儿!”方少文又说了一遍,一面说,他一面瞥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低下了头,笑了笑。   “怎么,你不愿意离开周家?”方少文立即紧张的问。   宋可人立即摆手辩解到:“啊,不是,没有没有啦!”   “那你愿意离开周家?”方少文又问。   宋可人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方少文立即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他垂头看着宋可人眼睛。   宋可人的手挣扎了一下,就停留在方少文满是温暖的大手之中。   “我会照顾你未来后半生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方少文说。   宋可人尴尬的笑了笑,尴尬的说道:“其实,其实我没想过要离开周家。”   “为了我,难道,你就不能离开吗?”方少文问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离开周家不难,但是,我暂时不想依靠你。并且,我想,你的家里……”   “你担心我爹是不是?你放心,我会劝服他。”方少文立即打断宋可人的话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抬起了头,歪着头说道:“我离开周家,但是不代表入住方家不是?如果离开周家以后,我会自己养活自己啦!”   “但是……”   “好啦,就这么决定啦!我跟奶奶的契约到期的时候,就是我离开周家的时候啦。”宋可人笑着说道。   方少文笑了笑,伸手,拉着了宋可人是手。   “就像承诺的那样,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中无限的感动。   两人约好了离开周家,可殊不知,周恒那般,也变了卦。   周恒刚一放学,一个小孩儿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用脏兮兮的小手举着一张小破纸条,示意是给周恒的。   周恒打开字条一看,落款是楚楚,在看上面写的,周恒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楚楚对周恒说,她在这个家中总被欺负,她再也无法忍受他不喜欢她的生活。没有了他,她活着也没有意义,为了不让周家的人说三道四,她选择投河自尽。   周恒看了,立刻就急了,立即问那小孩儿:“那姐姐人呢?”   “冲西河去了!”小孩儿回答。   周恒连忙将公文袋交到了周茂手中,撒开了冲着西河去了。   秋风瑟瑟,距离中秋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冰凉的河水,将天空也映衬的冰凉。风吹过,一阵阵的凉意吹了过来,天高水阔,好一派秋意盎然。   码头上,力工门扛着一袋子一袋子的东西来来回回的放在船上。风吹过,吹过他们的衣服,像是一片片落叶。   楚楚站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上,凝望着这些干活的力工。她许久的凝望,几乎都不眨一下眼睛。眼泪,顺着她那光滑的脸庞流过,滴入河水之中,像是下了雨。   周恒这个傻小子,不停的在河边奔走。飞奔了好一会子,终于看到了楚楚的影子。周恒连忙跑了过去,可又像是害怕楚楚一下子想不开似的,周恒缓了一口气,站在距离楚楚两三米远的地方。   “楚楚。”周恒喊道。   楚楚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低着头看着湖面。   “楚楚……”周恒又喊了一声。   楚楚肩膀猛然一震,立即回过了头,当她发现对面的人是周恒时,她立即向后退了一步,惊呼到:“你,你别过来!”   眼见着,楚楚再往后退一步,就要掉入河中,周恒立即向后退了两步,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不过去,你,你别想不开。什么事儿都有我在,你别,别想不开哈!”周恒说道。   楚楚痛苦的摇了摇头,眼泪随着她的脑袋晃动而飞溅开来。   “不,你什么也帮不了我。你们家人都讨厌我,说我命硬。三哥,这都不是重要的。别人怎么说我,我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我的生活里离不开你。如果,我的生活里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楚楚说着,眼泪掉的更快了。   周恒连连摆手,惊慌失措的说道:“楚楚,你千万别想不开。其实,这世界上没了谁都一样活。再说了,你还年轻!”   “你别在说下去了!”楚楚忽然嘶喊了一声,几乎将喉咙都撕破了。   周恒连连点头,生怕楚楚作出什么过格的事儿。   “三哥,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离开我生活的样子。我不知道你不在我的生活里,我的生活会变得怎么样。那种情形我根本不敢想,实在太可怕了。三哥,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楚楚说着,看了周恒一眼。   周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楚深吸了一口气,抽泣了两声,又接着说道:“三哥,我知道,你心里可能已经有了别人。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跟着你就行。”   “楚楚,你还年轻,你又何必这样委屈了自己?我周恒何德何能,能得到你如此的亲来?如果,你真当我是你三哥,那你就立即上来。回头,我一定托人给你找个好人家,比我好上一百倍的人。楚楚,你别做傻事儿!听话!”周恒说道。   楚楚看着周恒,痛苦的扬起了头。天,还是那样的蓝,云朵还是那样的白。只有她,只有她站在阴影之中,看不到明天与未来。   “三哥。你心里,还是有我吧!”楚楚问道。   周恒一愣,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若是回答的偏激了,楚楚一定会投河自尽,如果说假话吧,又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就在周恒犹豫时,楚楚立即说道:“我看的出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三哥,你记住,我,永远都想着你。既然今生跟你没有缘分,那么,我们只有来生再见了!”   说完,楚楚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啊……楚楚……”周恒惊呼了一声,他连忙赶上前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河水之中冒了一个泡,随即,河水就像是吃掉了楚楚一样,在也没了下落。   第一百零七章 归来变故   “楚楚……”周恒冲着喝水怒喊到。   周恒愤怒的用拳头狠狠的砸了大腿一下,甩下鞋子,纵身一跃,跳进了水中。周恒的游泳技术一般般,在水下就像是个鸭子一样。他努力的张开眼睛,这时候看到,楚楚正在下坠。   周恒立即快速游过去,一下子抱住了楚楚,将楚楚拖了上来。他费力的将楚楚拖到了水面上,一出水面,周恒就迫不及待的剧烈呼吸了几口气。   再看楚楚,楚楚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楚楚狠狠的砸了周恒两下,拼命的哭着说道:“你干嘛呀,你干嘛要救我!你让我死了算了!”   说完,楚楚一头扎进周恒的怀中,呜咽的哭着。   周恒心中感慨万分,正当这时,楚楚忽然松开了周恒,周恒一惊,以为楚楚又想不开。哪儿知道,楚楚忽然将嘴唇迎了上来,一下子,将自己的嘴唇按压在他的嘴唇上。   那温柔的,并且微微冰冷的嘴唇,贴在周恒的唇上。楚楚那无尽的温柔,在这一刻全部传递给了周恒。   周恒抱着楚楚,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拥吻,时间,停住了。   当两人松开的时候,楚楚瞧着周恒眨了眨眼睛。   “你,要对我负责到底。”楚楚说。   周恒点了点头,满眼的忧郁。他知道,这一吻下去,往后楚楚的后半生,他就要负责到底啦。他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宋可人的笑脸,那笑脸,转瞬即逝,让他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一样。   周恒拉着楚楚上了岸,楚楚一脸的幸福。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试问,还有什么,会比你即将死在那男人的手中更令他动情的事情呢?要知道,那男人不讨厌你。所以,他当然会重温跟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拧掉袖子上的水。   “楚楚,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能会吃苦受罪。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中科举,你过的,可能会很辛苦。家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能供我跟老四读书已经很困难了!”周恒说。   楚楚微微一笑,无所谓的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中的,我相信,只要你真心对我,不会让我吃苦受罪。”   周恒点了点头,满心的沉重。   楚楚真的很聪明,她充分抓住了男人的心里弱点。试问,一个真心爱自己女人的男人,怎么能忍心看到自己的女人吃苦受罪呢?只要你爱她,你会竭尽全力为她创造最好的条件。不管自己如何辛苦,当看到她的笑容时,所有的疲惫都不在了。   楚楚轻轻的靠了过来,她的头轻轻的靠在周恒的肩膀上。周恒凝望着天空,天空很蓝,时而有云朵飘过。风轻,但是清风也足以让两个人瑟瑟发抖。   周恒心里百转千回,他看着天空,天空中就出现宋可人的影子。要,怎么跟她交代?怎么跟她说楚楚的事儿?她才出门不到一个月,他就……   周恒恨不得刚刚淹死在水中,宋可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呢?该不会,也跳河自杀吧?想到这里,周恒一肚子的郁闷。   说道宋可人,宋可人已经在临安城准备出发了。女儿香虽然难找,但是终归也没能难住方少文。三十两银子买了六斤女儿香,这些都是从不同的人家买的。凑够这些,差一点没把小厮的腿跑到、嘴磨破。   货物备齐了,就可以上路回去了。大査柜来送行,几人在楼外楼又吃了一顿西湖醋鱼。宋可人觉着,西湖醋鱼的味道实在不错,如果在临安城开个馆子,一定要用西湖醋鱼做招牌菜。   第二日清晨,王掌柜的来送行,几人就踏上了回城的路。方少文这一回从自家的药铺里拿了不少特制的梅子,免得宋可人再次晕车。车上的货物比来时增加了,车上的人,也比来时少了。   由于那两个伙计留在了临安城,他们只好换了一辆大车。两个小厮轮流驾驶,方少文、宋可人与周克挤在车厢中。车厢后面,则是那些货物。两匹马平稳的跑着,三个人坐在车厢之中,总觉得有点尴尬。   特别是,当周克用鄙夷的表情对着他们俩时,这尴尬的气氛就更浓重了。不过,周克也有尴尬的时候。   不知为何,周克最近总是无缘无故的发呆。宋可人当然猜不到周克在想啥,其实,周克想的是那个如花似玉的妇人拉。直到现在,他也闹不明白,那个如花似玉的妇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赛东施的模样?   想起那妇人,又想起十五两银子,周克一阵接着一阵的心疼呀。   十五日之后,马车驾驶进了京兆城。宋可人看到那熟悉的青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终于回家了,这一路的奔波,差一点没要了她的小命,如今,终于回家啦!   周克心里则是百感交集,又要回家了,一来,是不想面对苗兰儿,二来,如何交代那十五两银子的去向问题?十五两银子呀,家中一年的收入,他要说丢了,还不得被家里打死?   不一会,马车就在周家的门口停下了。小厮下去敲门,宋可人周克与方少文从车上下来。开门的是周小妹,一见他们,周小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你们怎么回来了?”周小妹失声问道。   宋可人与周克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俩想象了各种家里人迎接自己的方法,唯独没想到这一种。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不欢迎他们回来吗?   周小妹也觉得自己失态,连忙笑了笑。众人进去,周张氏一见宋可人他们回来,也是下了一跳。赶忙咳嗽了两声,高声呼唤周多多。   “快,快去店里将你老太太叫回来!”周张氏说。   周多多不紧不慢的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见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说道:“爹,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克不耐烦了,骂道:“难道,你还盼望着你老子死在外面不成?”说完,他恶狠狠的白了周多多一眼。   周张氏立即说道:“你这死孩子,叫你去,你还不快去!”   “唉,好,立刻就去!”周多多说着,就往外跑。   见还有个客人方少文,周张氏笑着请方少文进正房去。方少文见周家气氛不对,还以为是不欢迎自己的到来,便推脱了一番,推说一路奔波,该回去看看。   周张氏也不强留他,送方少文出了门口。   家中,只有周光意、周张氏、周小妹与起床晚了硬是要休假的周多多。其余的人,除了上学的那两个,都到店里去帮忙了。   “娘,看来,店里生意还不错?”宋可人问。   周张氏尴尬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今儿是怎么了?家里的人一个个都十分的古怪,就说周张氏,嚣张跋扈惯了,面对自己的儿媳妇,怎么还能露出尴尬的表情?   周多多去了没一会,周唐氏、苗兰儿、方芳与楚楚就从店里回来了。也到了放学的时间,周恒、周茂也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   不知为何,宋可人还有些期盼看到周恒。她在临安的时候,还特别买了当地有名的套娃,准备回来送给周恒。这一路上如此颠簸,她却小心翼翼的保护那套娃,可想而之,费了多大的力气。   楚楚一进来,就友好的对宋可人笑着点了点头,柔声喊了一声:“姐姐。”   宋可人敷衍的笑了笑,这时候,楚楚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娇滴滴的说道:“姐姐,往后,我们可就真要以姐妹相称拉,姐姐,过去,妹妹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希望姐姐多多包容。”   宋可人一听这话,顿时心生疑虑。傻子都能听得出,这楚楚是话中有话。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就见方芳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难道,她没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正想着,只听楚楚又接着说道:“姐姐,我跟三哥的事儿,定在下个月初六。”   “你跟三哥的事儿?你跟周恒能有什么事儿?”宋可人立即反问到。   楚楚微微一笑,露出了娇羞之态,她瞥了宋可人一眼,垂头害羞的说道:“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儿?哦对了,你看我这个记性,我都忘了告诉姐姐了。姐姐没在家这段时间,三哥……三哥跟我说,要纳我为妾。已经选了日子,只等姐姐回来……”   说完,楚楚瞥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的心,顿时像是被刺进了两把刀子。一滴滴的鲜血从心脏中流了出来,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但是,宋可人那刚烈的性子,怎么可能在别人的面前表现出软弱?她冷笑了两声,没理会楚楚的话。   “奶奶,这回进回来的货都在院子里了。另外,带去的货也都卖了。什么时候您有空,我跟您报账。”宋可人说道。   周唐氏心中一阵心酸,她怎么看不出宋可人是咬着牙故作坚强?越是这样,她越是难过。   “那么姐姐是答应了?”楚楚咄咄逼人的问道。   第一百零八章 离开周家   宋可人立即反驳:“你没看见奶奶在跟我说话?谁交给你的规矩,长辈在说话的时候你可以胡乱插嘴?你还有没有点家教?”   楚楚立即转向周张氏,撒娇的喊道:“娘……你看姐姐……”   周张氏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管不了。   这时候,周唐氏忽然开口说道:“你们俩的婚事儿,还需要两家大人坐下来商量商量。结婚不是过家家,要你们家大人同意后再说!”   宋可人听到这里,立即将头转向楚楚。   “对了,你不是有痨病吗?”宋可人忽然问道。   楚楚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那早就好了,那天我失足落水,回来以后,也有大夫来瞧过,说是已经根治了。没在身体里留下任何的残余!怎么,姐姐希望我有痨病?”   还没等宋可人回答,周张氏就怕两个人吵起来,立即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别闹了。快说说进货的事儿吧,我看这弄来一大堆的布匹,要咋卖卖出去?   方芳立即上来和稀泥,笑着说道:娘,这你可就费心了。要是真卖不出去,咱自己穿不就是了!”   “败家!”周张氏立即白了方芳一眼,但是心中还是感激这个儿媳妇及时出现和稀泥。   “好了好了,可人,你怎么打算?”周唐氏问。   正当这时候,周恒、周茂放学回来了。一进屋,见到了宋可人,周恒的眼睛里立即露出了兴奋之色,但再一看,宋可人冷若冰霜,对自己视而不见。再看楚楚一脸的得意,便知道楚楚已经对她说了。   “你回来了?”周恒搭讪着问道。   周唐氏见周恒回来,这屋子里的尴尬气氛越来越浓,便笑着说道:“今天老大跟老三媳妇回来,咱为他们俩接风,今儿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周张氏立即站了起来,带着苗兰儿、方芳就要进厨房。楚楚为了表现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立刻跟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周克、周恒、周茂与宋可人、周唐氏。   老奶奶周唐氏从容的靠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孩子。   “老大,老四,你们俩先出去吧。老大你累了,先歇歇去。”周唐氏说道。   周克站起身,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恒一眼。他本想告诉周恒,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看她在临安都干了什么事儿?就差把绿帽子戴在你的头上了。   老大跟老四一走,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周恒垂着头坐下,双手扣在一起。暗中,他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还是那样一脸冷冰冰的样子。   周唐氏咳嗽了两声,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人。   “你们知道,我为啥单独留下你们俩不?”周唐氏问。   周恒点了点头,又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的看着周唐氏。   “奶,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宋可人说。   周唐氏点了点头,在她的预计中,宋可人一定会来找她理论。   只听,宋可人说道:“奶奶,当时,咱俩的约定是,一是还给你十两银子,二是,在周家呆三年。我手头刚好有十两银子,现在,我将这十两银子还给奶奶,是不是,我就能离开周家了?”   “啥?你要走?”周恒立即站了起来。   宋可人没理会周恒,而是盯着周唐氏。周唐氏也是一愣,她也万万没想到,宋可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人,你可不敢浑说!”周唐氏说道。   “奶,我已经想好了。其实,那十两银子是我娘家卖房子带来的。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人出去无法生活,所以,才赖在周家不走。我想,现在也应该是我走的时候了。”宋可人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走呀!”周恒傻乎乎的问道。   宋可人的全部怒火,一下子就要爆发了,她冷笑了两声,瞥了周恒一眼冷冷的说道:“你都有人了,我还跟着凑合什么?再说了,有新姨奶奶给你当家,用不着我来操心。而且,我为什么要留在周家?你给我个理由!”   “因为你是我的妻!”周恒说。   宋可人立即无语,冷冷的看着周恒。周唐氏连忙出来打圆场,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人都说少说来你规矩吧。”   宋可人盯着周恒,周恒也盯着宋可人。   “麻烦你尽快把休书写好!”说完,宋可人扭头就往外走。   “你……”周恒怒了。   “怎么,你还想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周恒的?周恒,你别看不起女人,女人也有自己的人生选择。如果,一个女人的人生之中,只剩下了男人,那就太悲哀了。”宋可人停下脚步说道。   周恒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宋可人的背影。轻轻的垂下了头,周恒还想说什么,怒了怒嘴,始终没有说出来。   宋可人走了出去,一走出去,就见楚楚正得意的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宋可人高傲的扬起了脖子,以蔑视的眼光打量了楚楚一眼。楚楚傲慢的迎了上来,瞪大眼睛用犀利的目光直逼着宋可人。   “姐姐,你到底还是输了。”楚楚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挑衅。   宋可人看着楚楚冷笑了两声,傲慢的说道:“你认为,爱情中有输赢吗?是不是,你把爱情当输赢来看?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是有输有赢?楚楚,你还是三岁半的智商吧。在感情中,如果你将他当成亲人,还会计较这些吗?”   楚楚立即反驳到:“姐姐不必把自己说的那样伟大,到最后,还不是被我逼走了?姐姐,输了就是输了,没那么多的借口!”   “你真是高估了自己,你真以为自己有本事将我逼走?如果我想走,谁都拦不住。如果我不想走,谁也不可能把我赶走。怎么,看来你不希望我离开?那好呀,那我就留下来。楚楚,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妾。知道妾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大丫环。你得帮我洗衣服做饭端洗脚水。看来,你还真是想做丫环呀。那不如我就成全了你?”宋可人直勾勾的看着楚楚的眼睛,厉声责问道。   “你!”楚楚怒了,可她无可奈何,因为宋可人说的句句在理。   做妾,就是给人家洗衣服、做饭、端洗脚水。她只是个妾,需要听全家人的指派,比大丫环的命运好不到哪儿去。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勉强给个名分。   这就是妾!   楚楚心里猛然的颤抖了一下,洗衣服、做饭、端洗脚水,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不,她要的,是状元郎的夫人。她得站在高处,往后,她有无尽的荣华富贵。那,才是她要的生活。   而周恒,不就是未来的状元郎吗?   可是,万一他考不中状元呢?   想到这里,楚楚猛然的发现,自己对未来的预期过于美好。万一,周恒考不中状元,她就要一辈子都在这里给人家洗衣服、做饭、端洗脚水?她的手,她那青葱一般的手指,不就变成了木头桩子一样粗?   楚楚心慌,可是,她的脸上还挂着傲慢的微笑,只是那微笑,有些微微的僵硬。宋可人立即扭头而去,丢下了楚楚一个人。   宋可人回到房间里,正好,宋小妹也在房间。她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像是看怪物一样。   宋可人也没理她,走到自己的包袱旁,从包袱里掏出了那保命的十两银子。转身离去,她来到了正房。   周唐氏还在,周恒已经走了。宋可人摸出那十两银子,交到周唐氏的手上,心平气和的说道:“奶,银子留在这了。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家里的操心事儿不少,你要多注意休息。”   周唐氏听宋可人这样一说,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   “孩子,你真要走?”周唐氏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她也感到有些心酸。   “孩子,这件事儿,奶奶真的对不起你。你一回来就……奶奶也没办法跟你解释。你没在家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可人,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啊。你放心,奶奶不会让楚楚进门!”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鼻子一酸,差一点哭出来。她回想起这段日子跟周唐氏的感情,心里一阵一阵的酸疼袭来。   周唐氏那一脸期待的神色,几乎让宋可人无法拒绝。宋可人将心一横,将头扭到了一边,故意不去看周唐氏。   “奶。我想,我还是走吧。”她说。   周唐氏低下了头,沉吟了好半日,两滴眼泪掉了下来。过了好半晌,周唐氏才说道:“你要是执意要走,我,也不能拦着你。但是,这个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着。这银子,你拿着吧,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更需要银子!”   “奶……”宋可人喊了一声,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周唐氏拿起银子,狠命的将银子塞进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见周唐氏不肯收下,便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我先拿着,算我,算我向奶奶借的!”   说完,宋可人转身回到周唐氏的屋子。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便离开了周家。   第一百零九章 楚楚要嫁人   宋可人拎着小包袱刚走到院子,就听正房中周唐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宋可人也是眼泪猛掉,拎着包包往外走,一面走眼泪一面掉,还没走到门口,就遇见了周恒。   周恒从屋子里出来,他看了一眼宋可人。宋可人停住了脚步,也看了一眼周恒。   “何必这样绝情?”周恒问。   宋可人没理他,拿着包袱就要往外走。   “你这是何苦?”周恒上前拦住宋可人的去路。   宋可人冷冷的盯着周恒,冷冷的说道:“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让开吧,我也不是赌气。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另外,早点将休书给我!”   “可人!”周恒喊道。   宋可人狠狠的用肩膀撞开了周恒,低着头冲向门口,周恒刚要伸手拉着宋可人。只听后面楚楚说道:“三哥,娘说让你到厨房去一趟。”   “可人!”周恒又喊了一声。   宋可人推开了门,这时,楚楚又在背后说道:“三哥,娘叫你呢!”   周恒回头白了楚楚一眼,而就在这时,宋可人已经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周恒看着宋可人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三哥,今天的书背了吗?”楚楚得意的问道。   周恒立即低声怒道:“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女人家要弄清楚自己的位置!”说完,周恒气冲冲的回了屋子。   楚楚弄个大红脸,也不知为何自从周恒同意跟她结婚以后,她的占有欲望就特别的强烈。她恨不得一时半刻都盯着周恒,不让周恒有一点的喘息。   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可怕的不就是这件事儿吗?   周恒对楚楚的训斥,让楚楚无地自容。这时候,周张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原因是,周唐氏叫她有话说。   周张氏看见宋可人走了,所以猜测,自己的婆婆不会对自己说什么好话。她沉着脸进去了,一进门儿,周唐氏就叫她把门关上。   周张氏回身关门,扭过头来,就看到了周唐氏的一张大黑脸。   “现在,你满意了?”周唐氏问道。   周张氏垂头不敢吱声,看着自己的鞋尖就像是刚刚进门儿第一次被婆婆骂一样。   “天天就知道琢磨这些事儿,你把你那心用在正地方不行么?我们家光意就是因为你不明白事儿,所以,这辈子才一事无成。但凡有个好媳妇劝劝他,他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这种脑袋不清楚的人,能给孩子挑什么媳妇?你以为楚楚会一心对你?你别看她会说话,但是不代表会过日子。我说,你脑袋是咋想的?人家算命的不是说了,楚楚命硬,难道,你想让她克死你儿子不成?你这个脑袋里天天都想些啥?”周唐氏低声骂道,她的语气毒辣几乎要将的周张氏骂的哭了。   周张氏委屈的说道:“我……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那天也是老三自己提出来的。说是楚楚投河自尽,他也不想楚楚死不是?我……我也劝过老三,但是老三……”   “你当初若是不把她从乡下弄来,会发生这些事情吗?还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我看,这个家迟早都要毁在你的手中。我说,你天天怂恿着老三纳妾,不然,我给广义也纳个伺候你?什么脑子!”周唐氏骂道。   周张氏低着头,这些年来,这样的骂声早已经习惯了。最开始她还会哭两声,到了现在,早已经麻木了,骂就骂,反正也不会少块肉,随便她骂去。   “明天,你收拾收拾回乡下去!”周唐氏气呼呼的说道。   周张氏猛然一抬头,吃惊的看着周唐氏,惊声喊道:“什么,让我回乡下?”   “恩,叫你回乡下,就你一个人回去,广义跟孩子们留下!”周唐氏说。   “我……”周张氏还要解释,周唐氏立即说道:“你出去吧!”说完,将头扭到了一边。周张氏看了周唐氏,知道她现在在气头上,也知道作罢。   周张氏只好打开门抽身出去,继续回到她应该呆的地方——厨房。她一回到厨房,正好看见方芳在打鸡蛋,周张氏立即骂道:“打什么打?家都要散了还打鸡蛋?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都吃死算了!”   方芳一瞧周张氏那张大黑脸,便知道她刚刚肯定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方芳不敢说什么,只是做着自己分内的事儿。   周张氏转念一想,想起周光意,她就知道,自己不用怕周唐氏了。   宋可人离开了周家,拎着个小包袱在街上游荡。现在,她能去哪儿呢?天下之大,何处是家?偌大的天下,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处?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感到悲哀。   悲哀归悲哀,但是要找地方住下才行。   宋可人在街上转悠了半天,最后,寻了一个小客栈。每天二百个大子儿,这价格也够贵了。幸好,她有了长期的打算,主要住过今天晚上,明天就上街找房子,租个房子住。   小二推开了房门,这是一个单间。看上去十分干净,就是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宋可人进来之前仔细的看了一下,这客栈住了一些客人,应该,不会是黑店吧?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将包袱仍在一旁,她就像是个死人一样“咣当”的一下摔倒在床上。哎,难道,这就是人生?   这就是命中注定?   宋可人无奈的想起那些事儿,眼下重要的,是将来。   将来怎么办?   想起来也可笑,当初在临安时方少文劝她离开周家,她死活不肯。现在倒好,她自己灰溜溜的出来了。   哎,真是。她的人生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幅模样?这幅德行实在是落魄。宋可人看着天花板,天花板很干净,没有蜘蛛网也没有草爬子。往后,该怎么办?   往后,自己要做什么呢?   要养活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种,关键,就看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想到这里,宋可人忽然又重燃希望。   她手里还有十两银子,说不定,还可以做点小生意。由小生意变成大生意,由大生意变成超级大生意。到时候,她稳坐京兆成第一首富的交椅。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乐了,真是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还在梦里的时候,方少文到了周家,表面是去拜访周家,看看有什么还需要帮忙的。实际上,他是去看宋可人。   一进周家,才说了两句话,楚楚就进来了。一见方少文,楚楚笑着说道:“方公子许久不见,今日可好?”   “楚楚姑娘,你可好?”方少文问道。   “好,当然好。方公子,下个月是我大喜的日子,到时候,方少爷一定要来哦!”楚楚说道。   方少文连忙起身抱拳,笑着说道:“恭喜恭喜,恭喜楚楚姑娘新喜。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小伙子这么有福气?”   楚楚微微一笑,看了方少文一眼,兴奋的说道:“是周家三哥啦!我除了三哥,这辈子就没打算嫁给过别人!”   这话一说完,方少文的脸上就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他的表情立刻凝固,他惊呼道:“周恒?”   “没错,是呀。”楚楚一脸幸福的说道,方少文看着楚楚,自觉刚刚有些失态,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只听楚楚又说道:“过两天,三哥会写好休书的。”   “休书?给谁?”方少文问。   “当然是给姐姐,哦对了,方少爷还不知道,昨天晚上开始,姐姐已经搬出去住了。”楚楚说道。   方少文顿时急了,连忙问答:“她搬出去了?去哪儿了?”   楚楚一抬手,做了个无力的姿势。   “谁知道?我想,姐姐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怎么也会照顾好自己!”楚楚说道。   这时候,周张氏咳嗽了两声。方少文难掩失魂落魄,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失礼,连忙客气了两句,便立即告辞了。   方少文一出周家,脑袋里立即反复琢磨,宋可人可能去的地方。一个女孩子家,能去哪儿呢?想到这里,方少文不由得烦躁,心说宋可人你真够笨的,你来找我不就得了。   这个宋可人,自己出去闯,一个女孩子家,万一遇到点麻烦……方少文简直不敢想象了。   方少文命令小厮连忙对京兆成的所有客栈展开地毯式搜索,相信,终归能找到宋可人的下落。   转念一想,宋可人身上未必能带多少钱,只要寻找那些便宜又安全的客栈,这个机会会更大些,想到这里,方少文连忙命令小厮去办,而他自己,则跑到了姑姑方老板娘那。   去干什么?当然是去求方老板娘。看看衙门里能不能派几个人帮着查,衙门的人终归比较有公信力,这样一来找人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方少文一见到方老板娘,不顾她正忙,撒娇的将这件事儿说了出来。方老板娘用怜惜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侄子,这又一个多情的种子诞生了。   其实,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她没这个能力。   自从李大人生病,她就一直没见过他。三番四次的找到小公馆去,都被翠纹以各种名义拦下了。不仅如此,听说,她送进去的东西都被翠纹扔了。   第一百一十章 苗谷消失之谜   李大人现在一心迷恋翠纹,对她置之不理,她几次要求见李大人,都被李大人拒绝。方老板隐约觉得,李大人对自己是变了心。   这样一来,她不但地位不保,就连最基本的收入也有可能动摇。要说,靠谁不如靠自己。男人女人都一样,钱在谁的荷包里都不如在自己的荷包里安全。   这几年,她靠着李大人攒下了不少的银子,但是,往后的生活如果不靠着李大人,日子可就有点难过了。   试问,他们家的点心卖的比同类点心贵十倍。来他们家买点心的,十有八九都是来套人情的。若是她一失势,这谁还来买点心?到时候,她不是要关张大吉。   过惯了奢侈日子的她,若是一下子贫穷下来,不得发疯?再说了,她过去张扬惯了,得罪了不少人,她若是倒下来,还不得被那些人踩死?   想到这里,方老板对未来更加的担心。眼下,她想到一条出路,那就是靠着自己的远房亲戚也就是方少文他们家。他爹在京兆城各处都有生意,而他爹的生意早晚都是要交给方少文,只要将这位二世祖巴结好,往后的好日子或许风光不在,但是银子应该还在。   想到这一层面,方老板娘笑了笑。   “衙门里的人未必能动用,就算我有那个本事,李大人也未见帮忙。终归是官差,让人说出去官差为自己家办事儿会有些说不过去拉。小三子,今儿把门关了,把所有的伙计都叫上,挨家挨户的客栈给我查,直到将宋可人找出来!”方少文先是对着方少文说,又转过头来对着伙计说。   方少文听了方老板的安排连连点头,自己想的确实有些不周到,也许是一时心急冲昏了头脑。人家官差怎么能随便调动?这样也好,伙计们的消息也灵,平日里都喜欢跟别家的伙计凑在一起吹牛凑趣,没准儿,真能弄出什么消息。   “姑姑,太感谢了,还需要让你歇业一天。”方少文说。   方老板娘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侄子,你是我亲侄子就跟我儿子一样。你的事儿,我能置之不理吗?行了,咱俩也别限制,赶紧出去找找吧!”   方少文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看方老板娘。   周晓晓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跟着袭来。“啊……”她呻吟了出来,浑身疼痛的几乎不能动。   这里,是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在周晓晓的整理下显得干净、整齐、而简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床上扔着一张破旧的棉被,周晓晓的脑袋正靠着床,她,瘫软的坐在地上。   这,已经记不清是今天的第几次了。几乎将她身体撕裂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的袭来。呕吐,不停的呕吐,呕吐出的淡绿色液体,几乎将她吓坏了。   再看,她的一只手,从指尖到手腕黑的像是燃烧过的黑炭一样。而她的手,肿的像个猪蹄一样,只要轻轻一动,她就像是杀猪一样的惨叫出来。   周晓晓用那一只尚且能动的手从怀中掏出了蛊王留给她的书,她翻开又仔细的看了看,眼泪顺着脸庞就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呢?让我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的磨难?你在哪儿呢?   此刻,她没有比现在更悔恨的时候了。她心中所想,当初蛊王要传授她蛊术时,她为何不认真学呢?现如今,她自己只有误打误撞的去摸索。   若是蛊王在,断然不会让她弄的满身都是伤。   周晓晓轻轻的挽起袖子,这时候,我们看到她的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那一条、一条又一条的伤口触目惊心的裸露在空气之中,领这个冰凉的午后平添了一丝的诡异。   周晓晓掏出了一把刀子,从手腕上方三寸的地方狠狠的划了一刀,她用力的挤出了血,当那黑色的血从她的体内流出来时,她欣慰的笑了。   在她的对面,赫然有三个巨大的罐子,那罐子里装的正是她为蛊王报仇的工具。试问,还有什么比一只只每天服用充满怨恨的血的蛊更可怕呢?   周晓晓坚信,只要用这种方法坚持下去,早晚有一天,她的蛊会比蛊王的蛊更强大、更可怕。到时候,她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找出来弄死!以祭奠蛊王的灵魂!   血,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从周晓晓的身体里流出来。周晓晓痛苦的依靠在床边,此刻,她更加的思念蛊王了。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思念,蛊王的影子,出现在她所有能看到的地方。   他出现在早饭时的炊烟中,他出现在装有金蚕蛊的坛子中,他出现在蛇蛊的身上,他出现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他出现在傍晚时分金色的阳光之中,他出现在归途的鸟儿天际旁,他出现在夜深人静时她的床前。   她无法克制的思念着他,之中思念几乎让她发疯。他出现在她的记忆与现实的混淆之中,她看的见他,他也看的见她,他们两个互相凝望,随即,他消失在空气之中。   她的生活与空气之中,他,无处不在。   她每次想到他心中就会一阵的酸痛,也正是因为想到了他,所以,她更加努力的学蛊术,她一定要为他报仇,她,不可能让他白白的牺牲掉姓名。   血,放的差不多干净了。周晓晓便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身上轻松了许多,她扯下一块布将伤口包扎好,站起走了几步,索性,推开了门,   门外,便是一片大好的秋色。   秋色更加的浓郁,草枯了,树黄了,她拿过一个小板凳放在门口坐下了。在她的前面,就是悬崖。   这,是一间建在悬崖边上的房子。这山上由于有太多的猛兽与毒虫,所以,平日里几乎没有人来。这也给她修炼蛊术提供了方便的条件,并且,这山脉十分的庞大,她的仇人一时半刻找不到这里。   这房子本来是当年族长的师父隐居用的,现如今,又来了周晓晓。一个人踏着另一个人的脚步,从远方走来,回到了原点。   周晓晓痴痴的看着山崖下,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那地方几乎要跳出她视野的范围,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那里,就应该是她之前居住的村子,村子里,有她在世上最好的记忆。   那些记忆过去了,不再回来,而她,将永生的遗留在痛苦之中。   周晓晓不知道的是,她从远处看到的那个黑点并不是她曾经居住过的村子。而苗谷,此刻已经是腐臭气冲天,在秋天冰冷冰冷的空气中,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小路之上,忍受着蛆虫与腐烂的折磨。   他们,死于半个月前。   那是蛊王死后的第二天清晨,一声鸡叫划破了天空。不少人家的婆娘都张开了眼睛,可屋子里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怎么还是天黑?不少婆娘问道。   鸡叫应该天亮了才对,有好事者走出屋子。一开门,一股子淡蓝色的烟雾冲了进来。   “糟了,是瘴气!”   话未说完,人已经倒在了门口。   瘴气像是一个脸上挂满阴森笑容的男人,顺着门缝与窗子走进挨家挨户。不少未起来的人在梦中看到了一张淡蓝色的脸,那张脸,正中冲着他们狞笑!   族长听到鸡叫,立即起身。但是,当他发现还是黑夜时,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这怎么回事儿?族长立即联想到了蛊王的死,这,一定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这次,他的目标是整个村子!他,到底要干什么?   族长当机立断,唤醒自己的婆娘,将家中的地道打开,大家钻了进去。族长心急如焚,他这一族,难道要惨遭灭族不成?   但是,族长清楚的知道,外面可能发生了一些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事情。他必须要保存实力,一族老小都指望这他,如果他出了事情,那顿时就会群龙无首。   族长也进入了地道,他们家的地道连着祭坛与外面,族长吩咐老婆先离开村子,他随后就到。族长,一个人走进了祭坛。   当他从地道里爬上去的时候,他看见笼罩在祭坛四周的淡蓝色的烟雾。随即,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了火光与人影。   火光,将祭坛围成了一个圈。人影,背对着火光冲着东南方向。族长见了那背影不禁的动容,他一下子联想起一个人。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那人影缓缓的回过了头,族长看到了那张脸。那是一张惨白的,带着冷笑的脸。那张脸上的神色,跟蛊王多么像?   可是,他不是蛊王。   他只是一个应该死了的人,当年,蛊王手软放了他,任由他自生自灭。没想到,他没有死,反而练就一身的好本领。   “族长,好多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啦!”那人说道,脸上依旧挂着嘲弄的冷笑。   族长沉着脸,冷冷的说道:“是呀,想不到多年未见,你还没有死?想我那兄弟,终归是心慈手软,放了你这个逆贼,不然,今天断然没有这番是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族长之死   那人冷笑了两声,瞥了族长一眼。   “你还装什么装?你以为自己就是好人?谁不知道你是个黑寡妇,当年,你师父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就不怕被人知道?”他立即反驳道。   “你!你说什么?”族长怒道。   那神秘人冷笑了一声,歪着头看着族长,一脸的不屑。   “还需要我说的那么明白吗?当年,你师父本是最有名的降头师,结果晚年却不知所踪,除了你杀了他,还会发生什么事?”神秘人冷笑说道。   族长白了他一眼,骂道:“幼稚!”   双方博弈气氛微妙,族长心中一阵不安,这人为何忽然问起师父的下落?难道,他已经知道周晓晓躲在师父晚年隐居的屋子?所以,才来故意试探?   族长当然不会跟这种人辩解什么,他的手中忽然多了什么。那神秘人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师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能把我怎么样?”那神秘人说完,轻描淡写的挥了挥袖子,族长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伸手甩出一只蝎子。那神秘人,却无所谓的一笑,一挥手,一股子白色粉末从袖筒里射出,那蝎子登时倒地挣扎了两下就送了性命。   他又随意的一抬手,另一股子白色粉末冲了出来。族长避之不及,一口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我都说了,你那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连对付小孩子都够呛,还敢拿出来炫耀?”神秘人冷笑着说道。   族长倒地,深呼吸了两口气,他浑身无力,已经到了生命的最边缘。   “我问你,那个死鬼是娶了个媳妇吧?”神秘人说道。   族长“哈哈……”大笑了出来,斜着眼睛看了神秘人一眼。   “阿星,你,还是嫉妒他。别看你杀了他,你还是逃不出他的阴影!”族长说道。   阿星怒了,又是一摔袖子,一股子恶臭气扑来,族长顿时变了脸色,不禁的大惊。   “噬魂散?”他喊了出来。   阿星冷笑两声,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族长。   “枉费你学了这么多年的降头,竟然没学到实质的东西。”阿星说道。   族长苦笑了出来,他看了阿星一眼,摇了摇头。   “没错,我是愧对了师父。”他说道。   阿星笑了笑,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他的妻子,在哪里?”   “我说了,你会放过全村的老小?”族长问。   阿星听了这话,扬起了头嘟着嘴巴思考了一会。   “这个嘛,我可以考虑。这要看你的态度如何!”阿星说道。   族长点了点头,痛苦的说道:“好吧,我告诉你。但是,请你一定要放过全村老小。她,她去了临安!”   “临安?”阿星瞪大了眼睛。   “恩,临安。”族长回答到。   “她去哪里做什么?”阿星问道。   “她的老家本来就在临安,蛊王当时意识到自己的命运,所以,就叫她回临安去了!”族长说道。   阿星皱起了眉头,半蹲在地上看着族长。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问。   “全村老小的命都捏在你的手里,我骗你做什么?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想,我还不至于疯狂到这个份儿上吧”族长说道。   阿星歪着头想了想,忽然,手中多出了一样东西。   “你觉得,我,会遵守承诺?”阿星问道。   族长故意装作吃了一惊,惊恐的看着阿星,失声喊道:“难道,你要反悔?”   “真是个猪头,难怪,你师父没将真传传授与你。你就这种资质,比猪能强多少?你还有脸活在世上?”阿星冷笑说道。   族长愤怒的看着阿星,忽然,阿星抬起了手,他的手上,赫然有一只尖利的针!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阿星问道。   族长咬了咬牙,狠狠的瞪着阿星。   阿星猛然将那针刺向族长的头顶,一阵猛烈的疼痛之后,族长看到了眼前如繁花一般的绚丽。在他的眼前,出现的,是年幼时看到的花海。   “这是分魂针!”   族长听到了人生中最后的一句话。   族长倒下,阿星迅速的掏出一只红色的葫芦,打开盖子,立即拔出分魂针,将葫芦嘴扣在了伤口上。   随即,他口中念念有词,族长的眼睛越来越迷离,越来越迷离,直到最后,他的眼睛里呈现出死灰的颜色。   阿星拍了拍族长的脑袋,族长的脑袋向旁边一歪。阿星笑了笑,又踢了族长两脚。   “知道我收集灵魂干什么吗?你师父一定没告诉过你,这样的方法,可以增寿吧?我还差十三个人,还差十三个孩子,就能活到百岁以上,你羡慕吧!蠢货!”阿星说完,猛然的大笑了出来。   忽然,一阵猛烈的心疼袭击了他。阿星一个没站住,摔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胸口,大滴大滴的汗珠子掉了下来,他用手撑着地,身上几乎软塌塌的没有了力气。   火光中,阿星望着地上的倒影。一、二、三、四,其中一个团在了一起,那个应该是他自己的。而另外三个影子直挺挺的站在他的面前,阿星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外面那蓝色的雾气,渐渐的变淡了。阿星扶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忽然,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令人惶恐的寒光。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要死!”他低声说道。   第二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孙老太太躺在孙老头的怀中,咽了最后的一口气。孙老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身子早已经发硬。   他们,是苗谷村里最后一对死亡的夫妻。   天黑之前,苗谷村中没有一个活着可以喘气的动物,就连猫、狗、鸡都没有逃过阿星的魔掌。   血,汇集成了小河,有些渗入了土壤之中,有些,则是延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流去。   风,轻轻吹过,阿星已经不在。   人们或是躺在自己的家中,或是躺在道路上,或是躺在河边。他们的表情,或是狰狞,或是安详。   没有呼吸的声音,你听不到。听不到任何呼吸的声音。生命,早已经不再,它们与灵魂一起走上了归途。   随着时间的慢慢更迭,蛆虫从他们的身体之中爬了出来。世代生存在这里的人们,终于品尝到了泥土的果实,空荡荡的村子,如同一只空荡荡的瓶子。   躺在地上的人们知道一件事儿,他们,不会,有人为他们收尸。   方少文认为,寻找宋可人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儿。   小厮们跑断了腿,寻了大半个京兆城都未能翻出宋可人的半个人影。是呀,要想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京兆城,前朝的古都。这里自然不会小到哪里去,偌大的一个城市,寻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宋可人,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片枯叶,飘飘荡荡的无迹可寻。   方少文无助的站在太阳底下,无助的看着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匆匆忙忙,擦肩而过是修来的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休得共枕眠。那么擦肩而过呢?擦肩而过需要修行多少年?   想一想,大概,也需要几十年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修行的够,能找到宋可人,他傻乎乎的站在街上,傻乎乎的看着人群。阳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给他留下了一个乌黑的倒影。   世界,还在运转之中。他的世界,却出现了错乱。   他忽然有些恍惚,觉得宋可人一下子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又一恍惚,宋可人又不见了。内心的焦急转化成木讷,痴痴呆呆的,忘了时间。   相对于方少文来说,周恒并没有太过着急的感觉。他依旧是按时上学、下学,也从未考虑到宋可人去了那儿,有没有吃的,有没有穿的。   周恒从学堂里又得了第一的好成绩,老师说,明年的春考他可以参加了。这个年代,考试需要考诗词与经文。周恒对诗词有点吃不准,所以,多少有些担心。   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像是平时一样,跟着自己的弟弟回了家。一路之上,周恒的脑袋里思量着考试的事儿,忽然,只听周茂问道。   “哥,三嫂走了,你不着急?”周茂问。   “着急?着急干什么?”周恒眨了眨眼睛傻傻的看着周茂。   周茂立即说道:“着急什么,当然是着急三嫂会不会遇到坏人。三哥,你可别跟我说你没考虑过这点。她昨天晚上一个人出去的,她一个女人,万一遇到了坏人,这可不是小事儿!”   周恒白了周茂一眼,说道:“就你事儿多,你有那心思,不如多放到学习上。你看看你今天,又没背下来。按照这个速度,你要到四十岁才能参加春考呀!”   周茂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周恒扭过头去,兄弟俩在回家的路上继续游荡。周茂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不咋喜欢宋可人,但是,周恒的态度也有些过于冷漠了吧。   难道,这个哥哥的心真是铁做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你看家里,奶奶一早上就在唠叨,可人别出了什么事儿。连娘都唉声叹气的,就连两个嫂子,也在暗中说,要不要去寻找宋可人。   怎么三哥,这三哥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真是奇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闹方府   一碗燕窝端了上来,丫鬟挂着一脸的浅笑,将燕窝放在桌上。翠纹瞧着自己的红指甲,傲慢的点了点头,丫鬟乖乖的下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屋子里挤满了家具,香炉中发散着沉香屑的淡淡的香气。一切,在宁静中忧伤着,再多的家具,也塞不满空虚与落寞的心。   想赎身,盼赎身,真正赎身更寂寞。   李大人帮她赎了身,她成功从婊子晋级成准三奶。当然也只是准,李大人并没有说什么时候纳她为妾。这似乎,像是一场赌博。没有翻开牌九,心里永远都是七上八下。   翠纹就是这样的感觉。   因为她亲眼看到了方老板被李大人冷淡,但是,李大人似乎对方老板放不下一样,没有将自己放在她那里的东西取回来。难道,他还想跟她重归于好?现在,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给她点颜色瞧瞧?   翠纹顿时醋意大发,万一要是这样,自己的地位必将受到威胁。   她终归还是对自己过去的身份有所顾忌,不管指甲上的颜色染的多靓丽,心里还是避不开自卑作祟。   万一有一天失宠了,李大人会把自己当成垃圾一样的扔掉吧?   想到这里,翠纹心中一阵的寒冷。   燕窝快凉了,翠纹拿起小勺,轻轻的舀起燕窝。这东西好,据说,只有宫里的娘娘才能吃到呢。还是李大人神通广大,自己这辈子能坐在这里吃燕窝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只是,万一以后失宠,是不是都没有燕窝吃了?   想到这里,翠纹不免寒心。   不行,她不能让自己回到过去的生活。她好不容易才过上令人羡慕的日子,不能就这样失去。想到这里,翠纹心生一计,立即召唤:“德福,德福!”   佟德福这个小公馆的管家立即冲了进来,按道理,大宅门儿三门子里的管家必将是个老妈子。但是,由于这里是小公馆,外加上李大人对于翠纹并没有那般上心,便只安排了几个小厮跟一个丫鬟。这些人伺候翠纹,足矣。   佟德福含笑走了进来,陪笑着说道:“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介于翠纹现在尴尬的身份,佟德福不能叫翠纹二奶奶或者二姨奶奶,更不能叫翠纹姑娘,这样显得有些看不起她。只好用一声含糊的“奶奶”一笔带过。   “恩,有点事儿吩咐你去做,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好?”翠纹说道。   佟德福立即笑了,说道:“瞧奶奶说的,奶奶的吩咐我们什么时候不能做好呀!”   翠纹赞许的点了点头,伸手推了推燕窝碗。那一双凤眼立即瞥了佟德福一眼,她笑了笑,三分试探、三分得意、三分轻浮的问道:“那我问你,让你去找方老板娘的麻烦。你,敢不敢做?”   佟德福的笑立即僵硬住了,他吃惊的看了翠纹,过了半日都没挤出一句话。   翠纹冷笑了两声,眼睛盯着燕窝,口中只骂道:“我说么,你们在她的连钱连个屁都不敢放。只知道欺负我,难道,老爷对我不够疼爱?”   佟德福一听这话,立即陪笑着伸手轻轻的拍了自己两个嘴巴,笑呵呵的对翠纹说道:“奶奶折杀奴才了,奶奶折杀奴才了。奴才誓死效忠奶奶,不要说去方家闹事儿,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小的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翠纹冷笑两声,瞥了他一眼,扬起下巴问道:“当真?”   “自然当真,奶奶的话,在小人的耳朵里,就像是皇后娘娘的谕旨一样,小的誓死聪明!”佟德福说道。   翠纹这才笑了笑,这笑容,看上去及其放松。她拎着桌布上的流苏,拿在两个手指中不停的玩弄。她用冷峻的目光盯着佟德福看了一会子,似乎确定他说的话是实话以后,翠纹将那流苏松开,方才开了口。   “那好,既然如此,这一回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其实,我说是让你去捣乱,不过是个幌子。你只需……”翠纹对着佟德福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遍,佟德福含笑听着,不住的点头,可是,心中却犯了嘀咕。   自己这一去,若是让老爷知道怎么办?   等翠纹一说完,佟德福便笑着说道:“奶奶,我立即就去办。只是一样,我担心,这方老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万一她跑去跟老爷说。到时候,万一老爷听了她的谗言,对奶奶……”   话至此,佟德福试探的看了看翠纹。   翠纹听了,扬起一边的嘴角傲慢的一笑说道:“你放心,这一切都有我呢。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只管去就是了!”   “哎哎,好,奴才这就去办!”佟德福说道。   佟德福先是去了孙吉糕点庄,但是,当他发现今日的孙吉糕点庄已经关张大吉时,只好迎着头皮敲开了方老板的家门。   方老板此刻正在等候方少文的消息,猛然听到小公馆的管家来了,心里不免有些疑惑。不过,她什么世面没见过?自己丈夫死时,夫家的农村亲戚来了三五十口子,硬是要争夺她的财产。方老板当时奋起反抗,将这些人带到了衙门。哭着喊着顺便冲着县太爷李大人抛了几个媚眼儿,总算保住了先夫留下的一笔小财。   从此以后,她便跟了李大人。   说真的,从今天看来,那几个钱能算什么?但是,对于当时的方老板来说,那笔钱可是一笔巨款。   这些年跟着李大人风风雨雨的什么都见识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佟德福折回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是,她不怕!   方老板叫小厮带着佟德福进来,佟德福弯着腰像个虾米一样不停的陪着笑。   “给奶奶请安!”佟德福笑着说。   方老板没接插,反而问道:“你来这儿,只怕不是只给我请安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儿,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佟德福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赞许的说道:“奶奶就是快人快语,老爷就是喜欢奶奶这爽朗的性格。”   方老板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眸子里的光寒冷的要命。   “佟德福也会说恭维话了,看来,那位从勾栏里出来的,没少教了你嘛!赶明儿,她把媚术都教给你,我看,你勾引个三五个姑娘不成问题呀!”方老板娘说道。   “哎呦,奶奶真是折杀死奴才了。其实,奴才这次来,是奉老爷的命。”佟德福说着,瞥了方老板一眼。   方老板不屑一顾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扬起下巴,傲慢的说道:“继续说。”   “唉唉,老爷吩咐奴才,叫奴才将放在这里的东西取回去!”佟德福说。   方老板娘的眼睛立即立了起来,随即问道:“你老爷叫你过来取哪一样东西?”   佟德福尴尬的笑了笑,垂头说道:“老爷说,叫小的将放在这里的东西全部取走!”   方老板娘冷笑了两声,凶狠的目光投射在佟德福的脸上。佟德福打了个冷战,悄悄的垂下了头。   “那叫你老爷自己来取!”方老板娘冷冷的说道。   “哎呦,奶奶,您可别叫我为难呀!”佟德福说。   方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伸手抓了抓耳朵。   “你听不懂我的话?还不快滚?”方老板娘怒道。   佟德福知道今儿这事儿是办不成了,索性,先回去再说吧。于是,他只好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告辞了。   佟德福走后,方老板娘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李大人现在就下了手?这招不免太狠点了吧?想一想,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是露水夫妻,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方老板娘立即梳洗打扮,吩咐人备车,她要亲自去质问李大人为何如此绝情。   可还没出门儿了,翠纹就带着佟德福杀了过来。   门子一说翠纹姑娘带着佟德福来了,方老板立即放下了发钗。她立即就弄明白这是怎么一会子事儿,便连忙迎了出去。   说话的功夫,翠纹已经逼近客厅。这仇人相见自当分外眼红,二人的眼神一撞上,两个人都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方老板好悠闲,大秋天的,也不闲着呀!”翠纹说道。   方老板冷笑两声,鄙夷的瞥了翠纹一眼。   “你错了,我一点也不悠闲。刚刚,大人吩咐,叫我送冰糖燕窝粥给他。这不,正忙着呢。你若是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回去吧,我很忙!”方老板说道。   翠纹立即冷笑了出来,嘲弄的打量了一番方老板。皱着一只眼眉,歪着脑袋,三堂子的媚态又露了出来。   “哎呦呦,过去我总听说说谎不眨眼睛的。今儿见了方老板娘,才真真体会到什么叫说谎不眨眼睛。还口口声声喊大人,大人吩咐我来,叫我把他放在你这里的东西全部收拾走。你的燕窝粥,还是留给自己喝吧!”翠纹说完,得意的瞥了方老板一眼,傲慢的扬起了头。   方老板立即反驳到:“你口中的大人是哪位大人?孙大人、苗大人?王大人、张大人?那么多大人,你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了吧?我告诉你吧,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家大人忙碌的很。每天都叫我煲各种汤送过去,还想在这里挑拨离间?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才这么一会子没看住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真是笑话!”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个巴掌一个点子   “我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是方老板,还真以为大人把你当成心头肉了?省省吧,不行就洗洗睡吧!来人,给我把大人的东西找出来。今儿不把大人的东西拿回去,咱谁都甭想过日子!”翠纹说道。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翠纹的脸上。   翠纹一惊,再看方老板,从容而淡定的说道:“既然没人来教训这个婊子,今儿我就帮你们教训!”   “你!你以为老娘是好惹的!”翠纹说着,双手就冲向了方老板。方老板一脚踢在了翠纹的肚子上,但是,翠纹的手更快,尖利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方老板光滑的皮肤。   方老板感到脸上一阵的疼痛,不觉怒发冲冠。她迅速又补了一脚,翠纹也不是好惹的。两人立即扭打了起来。   小厮们见了,谁敢上去帮忙?只好在一旁焦急的磕头说道:“奶奶们,奶奶们,奶奶们可别打了!”   有机灵的小厮,立即冲向了衙门。   等李大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翠纹终归是勾栏出身,想年轻的时候,也没少打架与挨打,对付方老板,简直是绰绰有余。   刚开始,翠纹还不占上风。没多久,方老板便抵不过,到最后,只有了挨打的份儿。等李大人来的时候,翠纹正骑在方老板的身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将方老板打的像个猪头一样。   “你干什么呢?快给我下来!”李大人一进屋,怒吼一声。   翠纹听了这一声怒吼,肩膀抖了一下,在一回头,瞧见了李大人,不觉松开了手。   “给我起来!”李大人怒吼,声儿都变了。   翠纹听了这话,立即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   丫鬟跟小厮一拥而上,连忙将方老板扶了起来。方老板柔弱的靠在丫鬟的身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大人。   李大人故意不看方老板,冲着翠纹喊道:“你以为这里是勾栏?随着你胡闹?我的脸都让你丢进了!你要是这么不安生,趁早给我回老家去。省的给我丢脸!”   翠纹一听这话,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连想都没想,就冲着李大人喊道:“你凭什么为她说我?难道,你忘了你浑身腐烂的时候,谁在你身边伺候?”   “行了行了,你给我回家去。往后,你要是再敢闹事儿,咱谁都别想好!”李大人怒道。   翠纹气的直喘粗气,她恶狠狠的瞪着李大人。李大人一挥手,佟德福连忙在旁边说道:“奶奶先回去,奶奶先回去!”   “佟德福,你留在这,把我过去的东西都收拾走!”李大人冷冷的说道。   方老板娘一听这话,顿觉手脚冰凉,不禁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时,李大人已经回了身,听到了方老板哭,李大人停顿了一下脚步,可随即,他什么也没有说,扭头,便离开了方家。   方老板娘一个没站住,摔倒了,她冲着李大人的背影,哭成了一个泪人。   方少文也不知道那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是怎么熬过去的,他自己也一家一家的客栈跑。可是,收获甚微。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方少文失望而归,宋可人能去哪儿呢?这个丫头,既然离开了周家,为什么不来找他?   方少文的脑袋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宋可人为什么不来找她的疑问,他的脑袋里根本就装不下别的。   太阳落山之前,方少文来到了方老板这。家中一片狼藉,丫鬟见方少文来了,便回禀方老板娘。结果,丫鬟又出来了,说老板娘今天有点不舒服,请大少爷暂时先回去,等明日在来。   方少文见家中如此狼藉,便猜到了几分。只好先回去,不便打扰方老板娘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见到一个小厮一脸兴奋的挡住了马车。原来,宋可人找到了。方少文一听如此,立即从马车里钻了出去。   “真的找到了?”方少文问。   “可不!”小厮回答。   原来,那小厮才到方家半年多,周围的小厮总欺负他。这一回见少爷要找人,于是,故意将他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想不到,上天疼爱这个家伙。竟让他在那客栈之中找到了宋可人,这小厮差点没高兴的晕过去。掏银子租了一辆车,拉着宋可人就回来了。   “她在哪儿呢?”方少文焦急的问道。   “在家呢,在家等少爷半天了!”那小厮回答。   方少文立即回到车里,吩咐驾车的小厮:“快,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去!”又冲着找人的那个小厮喊道:“到账上支十两银子,跟他们说,是我说的!”   那小厮连忙跪谢,他冲着马车飞溅起的尘土磕了两个头。   方少文急匆匆的冲进家中,果然,宋可人正一脸疲惫的坐在桌子旁,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方少文一见了宋可人,立即冲了上去,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像是一个世纪没见面一样,方少文的心中澎湃的如同海水一般。   “你……去哪儿了?”方少文小心翼翼的问道。   宋可人“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这都被你找到了!”   “我又不是在跟你躲猫猫,你发生了那么大事儿,怎么不来找我?”方少文责备到。   宋可人放下了茶碗,尴尬的笑了笑,她的眼睛中已经微微的湿润。她看了一眼方少文,就垂下了眼睛,心中,也是百转千回。   原来,最挂念她的人是他。她本以为,在自己离开周家的那一刻,周恒会追出去。可惜,她始终未见到周恒的人影。   哎,患难见真情。宋可人总算是了解了这句话,她扬起了头,冲着方少文微微一笑。   “我不想什么事情都麻烦你!”宋可人说道。   “什么叫麻烦?”方少文反问道,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急了。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别着急么。快来坐下啦,我听说,你找了我一天。连方家的小厮都派出去了,谢谢你拉!”   “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要先通知我,知道吗?”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的温暖。   方少文看着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心里的一块石头却落了地。   当晚,宋可人就住在方少文家附近的一间客栈之中。方少文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宋可人乱跑,直到他明天下学回来,她都必须要乖乖的呆在这里。   方少文答应宋可人,明天会派小厮为她找房子的。可一转身,他又对小厮说,给宋可人租房子,一定要租在他们家附近。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方少文才发现学校里空无一人。原来是自己忙糊涂了,今天不正是中秋节吗?人家都回家一家团圆去了,他还跑来上学。一想到今天又放假,方少文不禁喜上眉梢。连忙跑到宋可人居住的客栈去了。   宋可人刚刚起床不久,见方少文来了,一愣。当方少文说出今儿是中秋节时,宋可人也笑了。连这么重要的节日都忘了,真该死。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去拜会方老板娘。毕竟,人家昨天出力了,总要致谢吧?   一进方家,方少文与宋可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里,早已经被小厮打扫的干干净净,方老板娘坐在小花园中的凉亭里,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满脸的泪痕。   方少文赶忙上前,宋可人跟在方少文的后面,见到一个强悍的女人变成了今天如此的模样,宋可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姑姑……”方少文喊了一声。   方老板听了,缓缓的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道:“来,过来陪着我喝两杯!”   “姑!”方少文嗔道。   方老板一抬眼,嗔道:“你不愿意?”   “姑,发生了啥事儿?你干啥这样糟蹋自己?”方少文问。   方老板娘听了这话,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喃喃的骂,她嘴里像是含了一块馒头,说的话有些不太清楚。但是,宋可人跟方少文隐约的听到,方老板娘,是在咒骂李大人。   她越哭越是伤心,越哭越是难过,到了最后,方少文与宋可人只好坐下来听她哭。   至少哭了半个时辰,在宋可人的安慰下,方老板娘似乎好了一些。方少文听出了方老板娘的意思,她是担心往后的生计。   “姑,你放心。只要有我吃的一口,就有你吃的一口。”方少文说道。   方老板娘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方少文一眼。   “侄子,你真是我的亲儿子。我要的,不是钱。家里这些钱足够我过下半辈子的。我只是,我只是气不过,输在一个婊子的手中,我咽不下这口气!”方老板娘说道。   方少文跟宋可人被噎了回来,气不过,这可没办法了。总不能将李大人绑来让李大人给她赔礼道歉吧?还是,在买通个丫头去勾引李大人,让李大人将翠纹抛弃?   这两个办法好像,都不是办法。这,可怎么办?   翻身做主把歌唱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集锦堂   “靠谁不如靠自己呀!”方少文安抚道。   可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方老板听了这话,似乎颇有感触,她看了方少文一眼。这时,方少文继续说道:“姑,今儿大中秋的不许哭!”   方老板长叹了一口气,满腹的忧伤无法发泄。   方少文坐在一旁,抓了抓头发。   “我看,若是失去李大人,你糕点庄的生意未必还能像过去那样。倒不如,你跟可人合作点什么买卖吧!”方少文提示道。   宋可人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不禁的紧张起来,期盼的看着方老板。方老板一脸的木讷,这可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儿。   跟个小丫头片子合作?她做过生意么?她知道做生意的辛苦吗?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了李大人这颗大叔,做什么生意都是难呀。   方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立即答应。方少文见方老板有些犹豫,笑了笑。   “姑,难道,你就安心被翠纹欺负?那翠纹,你当是什么省油的灯?如今你失势了,她能放过你?昨儿跑进来大闹,姑吃的苦头还不够么?你当,她不会在闹吗?李大人昨天也没站到姑的这边,他对姑已经放下了,姑还挂念着他作甚?倒不如,做些生意。趁着方家还有些势力,他李大人不敢乱来之时,将自己的势力扩大,到时候,量她翠纹胆子再大,也不敢乱来!”方少文提醒道。   听了这话,方老板又是一愣。   方少文说的也有三分道理,方家在京兆城里也算是大户。李大人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会给方家三分薄面。   好歹,也能保全自己的安全。   “这……”方老板抿了抿嘴,将后面的半截话咽了回去。   “姑,你有老客户,可人有经营理念,刚好,你们俩做生意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种机会,难道,你要放弃吗?”方少文问。   方老板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大侄子,你没跟人合作过生意,这做生意的事儿多着呢。”   “姑不就是担心分成的问题么?我们两家一人出资一半,赚了钱分账,你四成我四成,剩下的两成给可人,这不就结了?”方少文笑着道。   方老板心中顿时转了连个弯儿,两成的利润,那可不是小数目。看来,方少文对宋可人这个丫头果然是动了真情。   既然如此,倒不如顺水推舟。虽然听上去这条件有些吃亏,但是,万一宋可人若真是晋级成为方家的大少奶奶,往后自己也跟着沾光。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巴结机会呀。   想到此处,方老板点了点头。   “亏了算我们两家的,跟她没关系。”方老板说。   方少文感激的看了看方老板。   随即,方老板有问了一句:“你们打算做什么生意?”   这一问,到把两个人问住了。方少文确实打算让方家出资,宋可人来做生意。这一来,可以帮宋可人一把。二来,如果宋可人真是个做生意的料,能将生意做的红红火火,到时候,自己的爹,也会高看她一眼不是?   方老爷一向敬佩商场上吃得开的女人,如果这一回宋可人能将这生意打理好。那么,她进入方家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所以,方少文才想到让宋可人与他的姑姑合作。   为何偏偏是他姑?   还不是看中了方老板在商场打拼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虽然她已经失势,但是,并不代表能一下子垮台。孙吉糕点庄的名声,在老百姓中还是有地位。虽然,大多数百姓不会到孙吉糕点庄买东西,但是,只要一听说孙吉糕点庄,脑袋里都会浮现出“临安最贵”这几个字。   有了这几个字,这就说活招牌呀!   方少文用心良苦,就看,宋可人要如何来下这盘棋了。   “总不能还卖点心吧?”方老板又提醒到。   “姑,你觉得茶叶怎么样?”方少文问。   方老板摇了摇头,说道:“茶叶是暴利的行,但是,你得知道,这卖茶叶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你就没发现,那茶叶庄,三两日不进去一个人,进去一个人也只是买一两二两的茶叶么?就这种销量,他们怎么还能维持生计呢?这行里门道多的要命,每个贩茶的,看上去过的都挺清闲。但是,你看他们那个穷?这行水深,如果没有靠山,咱们玩儿不转!这卖茶叶的,要跟多少饭庄打交道?卖给饭庄的都是陈茶、剩茶,便宜的很,赚不到多少钱。他们呀,真正另有销路!”   “哦。那依姑姑看,姑姑有什么想法?”方少文问道。   方老板想了半日,方才说道:“我没开糕点庄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开个绸缎庄。你也知道,哪里有女人不喜欢绸缎的?所以,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绸缎庄。过去,也曾经打探过这个行业。这个行业,怎么说呢。只要你眼光准,就一定能赚钱。前两年,有个小的兴隆绸缎行去临安进货。人家临安是丝绸之乡,他们那边的货出的快,过时的也快。有一种花样,他们那边便宜的不得了,因为是过时货么,卖的价格自然低。兴隆绸缎庄的老板眼光独到,一眼就看中了这种布料。拿了将近一百匹回到临安来卖,结果,没过半个月竟然一块都不剩,全卖光了!”   方少文立即说道:“那我们多进临安城最流行的不就结了?”   方老板娘“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白了方少文一眼。   “你呀,说你不了解这个行业,你还死鸭子嘴硬。我下面要说的这位,就跟你想法一样。他呀,从临安城里进了一大批最新花色的布料。结果,回到京兆来,竟然只卖了一匹。挨了足足有半年,等京兆满大街都有那种布料以后,他的布料才开始卖出去。这一回,亏了不少。你想,他当时是最贵的价格入手。而他的同行们,都是相对低的价格买进,回过头来,人家卖的跟他的进价一样,他还白白的压了半年的钱,你说,这不是亏本的买卖吗?”方老板说道。   方少文立即问道:“这到是奇了,怎么,进的这么好的布料,反倒是成了赔本的买卖?”   “这你就有所不知,咱们这地方,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有个毛病,就是好跟风。人家别人穿什么,她们看了好看才下手。这样一来,最新的布料反倒是卖不出去。”方老板说道。   方少文点了点头,这时候,宋可人却在想,原来,卖布料也有这么多的讲究。那这一回,她给周家带回来的布料,周家岂不是亏死了?那可是上等的临安城最新花样的布料呀。   不过,要想打破这个传统,也不是没有办法。宋可人刚要说什么,只听方少文说道:“那就开布料行吧,生意的事儿放在一边,咱们,还是先过中秋节吧!”   周家这一日也十分的忙碌,今儿中秋节,茶馆放假一天。昨儿的玫瑰花酒卖的实在太好了,所有的藏酒几乎售罄。只留下了一二斤自己家人喝。   周张氏像是往常一样,一早就起来忙活着。两个儿媳也没闲着,里里外外的帮着忙活,周恒、周茂的学校今天也放假,周恒一个人在房间里读书。   院子里,周多多与周小妹、楚楚几个人在忙活着搬桌子、椅子。   方芳向厨房外瞥了一眼,见楚楚忙的不亦乐乎,便低声问道:“娘,老三这事儿,咋没动静了?”   周张氏正在切菜,白了方芳一眼,低声说道:“就你事儿多,干你的活儿吧!”   家中忙忙碌碌好不热闹,周唐氏从屋子里走出来。跟周多多周多多招了招手,周多多连蹦带跳的就跑了过来。   “老太太,啥事儿?”周多多轻佻的问。   “去,把你三叔叫来。”周唐氏说道。   周多多蹦蹦跳跳的跑到周恒的房间,不客气的一把推门而入,冲着周恒大喊道:“三叔,老太太叫你!”   周恒正在念书,猛然听到周晓晓接近咆哮的叫喊,不禁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跟着周多多出去了。   来到周唐氏的屋子里,周唐氏靠在椅子上,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似乎等了周恒很久了,见周恒一进来,她冲着周恒笑了笑。   “多多,出门前把门关上。”周唐氏说。   周多多乖乖听话,出门将门关上。正好遇见了楚楚,楚楚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跟三叔说话呢!”周多多笑着说。   楚楚点了点头,瞥了大门一眼,不甘心的跟着周多多一起去帮忙洗瓜果了。   “奶,你找我?”周恒问。   周唐氏点了点头,伸出像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指了指一张椅子。   “坐!”周唐氏说。   “哎,好。”周恒回答,说着,就坐在了周唐氏对面。   “老三,我问你,你到底咋想的?”周唐氏问。   周恒一愣,没明白周唐氏的意思。   周唐氏也看出周恒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说道:“我是问,你跟楚楚的事儿,这件事儿,你到底是咋想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企业文化?   周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道:“奶……”   “你既然打算娶楚楚,也要给人家娘家一个说法吧。楚楚的娘是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做妾,这妾是什么地位,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既然你不喜欢可人。那就放她走吧,让她寻个好人家,总比跟在我们家受苦强。”周唐氏说。   周恒不觉脸色一变,呆呆的看着周唐氏。   “奶,你的意思是,让我给可人写休书?”周恒问道。   “难道,你要霸占她一辈子?你自己在这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让她一个人冷锅冷炕的吃饭睡觉?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就让人家寻个好人家么。我看,方少文那孩子不错。对可人那真是没的说,我也不是瞎子也不是老糊涂,你们几个那点事儿看得出来。既然你不跟人家在一起了,难不成,你还不让人家追求幸福?你希望她守活寡吗?”周唐氏骂道。   周唐氏的语气很重,像是锤子一样,一下子一下子的砸在周恒的心中。周恒不禁的低下头,脸,一下子就红了。   “奶奶不是老糊涂,奶奶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话不好听,但句句都是实话。你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想要一手搂着一个,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可人,或者楚楚,你自己选一个吧。总不能俩人都是你的吧?”周唐氏说道。   周恒抿着嘴不说话,周唐氏一直盯着这个孙子,她长叹了一口气。   “该放手就放手,有些时候,放手对你,对别人,都是一种幸福!”周唐氏说。   周恒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周唐氏赶忙喊道:“还到底咋想的?”   周恒停住了脚步,闷了半日,才说道:“没咋想,我只想去考试,这些事儿,等考完试以后再说吧!”   说罢,周恒开门离去。   周唐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说实在的,在她的心中,这个孙子不是个称职的好丈夫。在她的眼里,周恒继承了周光意一样的对家庭的冷漠。似乎,家跟他没关系一样。   这样的男人,未免太自私了一些。如果周唐氏有孙女,断然不会将孙女嫁给如此自私的人做媳妇——说到底,人还是自私的。   楚楚与宋可人比较下来,周唐氏还是更喜欢宋可人一些。宋可人颇有自己年轻时的性格,喜欢将这个家打点的很好。   而楚楚,则是苗兰儿、方芳之流,有一口饭吃就够了,随便这家怎么样,横竖,饿不死他们就是了。   想到宋可人,周唐氏越发觉得,周恒有些过于冷漠了。她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一边,楚楚在窗子低下听到了周唐氏与周恒的对话。她听得出,周唐氏还是护着宋可人,所以,她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对于婆婆来说,谁给她生孩子,谁就是好儿媳。所以,她一点都不怀疑,自己以后有能力扭转周唐氏对自己的看法。   但是,令她不悦的是,似乎,周恒还对宋可人有一丝的迷恋。这,才是最让人厌烦的事儿!   方老板跟方少文都是雷厉风行的人,说干就干。   房子的问题一点都不难解决,方家在京兆城有七八间门面房。正好有一个房租到期的,方少文便命令伙计不再续约,他们,要开绸缎庄拉   说干就干,换上了衣裳,宋可人直奔绸缎庄。   而方少文,则给这个绸缎庄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集锦堂”   这一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可人的心情格外的好,也许,是因不必在理会那些烦人的事儿?还是往后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谁知道,总之,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拦她的好心情。   要说集锦堂的地理位置那是绝对优越,临安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集锦堂占了中央。阔气的门面,干净的屋子,一进去就让人感觉心情舒适。   店里乱哄哄的,所有的装修材料都堆积在了一起。宋可人看着这一堆材料,不禁想起日后的这里。   未来,这里即将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一楼摆着几张传统的大柜,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绸缎。柜子后面是立柜,上面也都是各种花色不同的绸缎。   而一楼最西边,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两个裁缝在上面忙忙碌碌。若是你喜欢,就可以直接在这里做衣裳。   二楼是个巨大的仓库,里面悬空这各种布袋。布袋子里面,则是楼下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绸缎。   另外,宋可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布料行一般都以女性为主,一般来买布料的姑娘也都是小家碧玉。依我看,首先要解决这关,女性对女性服务,这样相对来说,让人更容易接受。二来,格局要改一下。虽然我们走的是传统布料庄的路线,但如果我们能够有创新的形式,那么,将会吸引更多的顾客。比如,我的一楼是布料庄。其实,我到是觉得,可以将二楼的库房收拾出来。既然咱们要上裁缝,不妨将二楼改成试衣间、休闲区域。也就是,二楼主要以在我们店里做衣服的为主。我瞧见咱们的裁缝是男性,不过,可以给裁缝配备一个女性助理。这样,方便与顾客沟通。”宋可人说道。   这个计划,立刻到了方少文与方老板娘的肯定。   只是,眼下,却有一样难题。   能出来工作的女孩儿很少,称心如意的就更少。但凡出来工作的,大部分都是补贴家用的,只想勉强糊口,绝对不会站在老板的利益来考虑。这,才是最麻烦的事儿。   一般的女孩儿若是家中真混不下去了,便送到大宅门儿里去当下人。若混个三年五载,说不定还能混上个填房丫头。谁要到她们这样的店里来打工呀,这不是,这不是不大现实吗?   哎,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宋可人又骂了自己一遍,不过麻烦既然来了,看来真要想办法解决了。   街边子有一种人,终日以保媒拉纤、帮人买房子卖房子介绍工作为生。有一点类似于今日的中介,宋可人想到了这种人,便要立刻去寻。   谁知道,却被那方少文拦住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不合适。那些都是粗壮的大老爷们儿,难道,你也不怕他们身上的汗臭气冲了你?我去就寻便是,你看店吧。”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到,这男人到真细心。想不到,这种小事他却想在了自己的前面,处处为自己着想,真是不容易,现在这样的男人少见了。   宋可人亲自去找了木匠。找木匠做什么?当然是做柜子。   她想要将集锦堂打造成宋代的大商场,这样一来,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方老板娘图清闲,听了宋可人的想法后,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宋可人做。   宋可人跟木匠解释了半天,木匠总算是看明白宋可人画的示意图。看来,她的画实在不咋地,都让人看不懂了。   宋可人又订了油漆,又寻来一些黑色厚布令裁缝剪裁成她想要的形状。未来,他们这间布料行,不仅仅是卖布,也要卖做好的成衣。   就像是商场里卖的那些成衣一样,在宋可人的计划中,他们,将引领这个时代的潮流。   进货这一块,大家并不着急。因为方少文已经飞鸽传书,告诉临安城的伙计们,大致要什么样的料子。   新店开张,衣料自然要比其他店的新颖才行,这样,才能闯出品牌。   下一步,就是要对员工的培训。   培训什么?   当然,是先从企业文化培训起。   首先,就是要企业文化。   虽然说的名头有点大,但在宋可人心中却琢磨,若想让这些员工彻底臣服,首先要让他们对企业产生崇敬、依赖以及想为他服务的心里。   所以,企业文化这词儿说起来有点大,但实际上,无非就是将企业神话,让人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罢了。   要想让一个员工安心在这里做下去不跳槽,必然要塑造一个良好的企业环境。当然,这纯属是利用员工的虚荣心。   这一点很重要。   虽然说,企业永远不会缺少低级员工。但是,若是想让员工有归属感,必须要让员工在心理上产生依赖感。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还可以顺便提升一下企业形象。   唯有形象作用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才有可能成为大家的第一选择对象。   想到这里,宋可人又沾沾自喜了一下。   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员工的素质问题。   一般来说,凡是被爹娘卖的闺女,家中一般都不会太富裕。若是家中在有男孩儿,读书识字的机会更轮不到女孩儿来完成。   不过,不识字不代表素质低。   一个人的人格跟识字不识字扯不上太大的关系,要想让员工更好的为企业服务,首先要让员工学会做人,另外一点,提高员工的整体素质。   这个相对来讲,是最困难的一步。当一个人的毛病成为习惯,想要改掉它,实在是太困难了!   第一百一六章 装修   寻找到好的员工之前,房子装修的工作就开始了。那年头没有各种颜色的漆,所有的商店都是千篇一律的大白色。   但是,在宋可人的安排下,地面,被选用青色的砖。青砖白墙,再配上刷成暗红色的柜台与柜子,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感觉。   通往楼上的楼梯口,被挂上了淡红的的薄纱。三根支撑屋子里的柱子下,是宋可人设计独特的圆圈休息椅。   其实,宋可人一直希望,如果生意有做大的那一天,他们的绸缎庄之中,可以有卖胭脂的,也可以有卖各种零食的。她真正希望做到的,是像大商场一样。   宋可人将想法说与方少文与方老板娘听,方老板眼珠子一转,猛然想起一个办法。可以将一楼的区域划分成若干。   一半是卖大众消费的布料,一半,是卖他们家的点心。当然,剩下的几个柜台,可以出租给卖胭脂的铺子。而二楼整个都是卖方家的精品布料。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方老板娘亲自去找了京兆城中最有名的几家胭脂铺,大家听到这个想法后一拍即合。   方老板的出价有点高,一个柜台每个月二两银子。这让有些胭脂铺的老板不大情愿,但是抱着拓展生意的心态,也有同意的。   就这样,还没有开张,五个柜台出租了出去。一个月稳赚十两银子。   集锦堂的装修费用,大约在三十两银子上下。花费最多的地方,是各种柜子。很快的,最初的一批货从临安抵达了京兆。一批一批的布运到后院的货仓之中,当宋可人的手放在那些便宜而漂亮的绸缎上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就是她的店?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布料十分精美。宋可人偷偷的去了几家布料行看了看,市面上还没有这种布料呢!看来,这一回,他们的布料能卖的很好。   方老板娘说过什么?方老板娘说,要有人穿才能被人接受。宋可人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夜,如何才能让人穿着他们的布料呢?   难道,要找模特吗?   这,可能有点困难。   这年头的人能接受吗?能接受几个一米七衣裳的姑娘,站在临时搭建好的T形台上翘首弄姿吗?   不要到时候再落得一个败坏风气的名声,那可就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宋可人忽然灵机一动。   请模特那么费钱的事儿,干脆,弄个选美活动吧。寻找一个,长相漂亮,身材完美外加上气质好的姑娘,她全年的衣服都由她们店里来提供。而这个姑娘要做的事儿,只需要每天沿着京兆城最繁华的街道走上几圈,这,不是活广告吗?   想到这里,宋可人一阵的兴奋。兴奋过后,宋可人才发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要亮了。原来,她,竟然想了一夜。   宋可人不禁的吃吃的笑了出来,原来,做生意需要考虑这么多的事儿。早晚有一天,她的操心会变成一道道的皱纹,写在了脸上。   暮色日渐低垂,京兆城里又热闹了上来。大街上,小商贩们做这一天之中的最后一搏,忙碌了一天的他们,还在奋力的向路人们兜售最后的物品。   街上乱哄哄的,有回家的人们,有出门买菜的人们,还有钻进各大酒楼的人们。夜间的扬州城繁华热闹,比白天的更有意思。   临安城茶馆里,此刻还挤满了不少的人。   跑堂的店小二来来回回的端茶递水,哪个客人需要添水、结账,只需要打个手势,他就会大声的喊道:“来喽……”   方老板娘依在在二楼的雅间的椅子上,她的对面,坐着一个老男人,那男人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可以轻而易举的夹死一只蚊子。   “老板娘,这件事儿,似乎……呵呵呵……”他一面笑,一面看了方老板一眼。   方老板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她将手上的瓜子皮扔到桌子上,对着那人挑了挑下巴。   “价格方面,你放心,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方老板说道。   “但是,你知道,这回不比往日。如果价格方面不能双倍的话,我的兄弟不答应呀。老板娘跟我是至交,谈钱伤感情。如果没有兄弟,我一个人不要钱都能帮你做了,但是,现在可不行,现在,二三十个兄弟等着我开饭呢。老板娘这点银子,哪里能够用?老板娘,算你疼我的兄弟,这一回,就不要在讲价拉。你要我们做的这个事儿,实在是……呵呵……”那人一面说,一面瞥了方老板一眼。   方老板冷冷的看着他,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过去,我找你办事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要钱呀?现如今,是看我失势了,所以才墙倒众人推?我劝你早早死了这份心,你当我这么没本事?若是让你瞧不起,我还想需要活吗?”方老板冷冷说道。   “哎呦呦,姑奶奶,你可折杀我了。我一个下三烂,哪儿敢瞧不起您呐,您呐,甭跟我一般见识。得,还是原来那个价儿,事成之后在付款。这样,您看成不?”那人说道。   方老板冷笑两声,不过看样子是同意了。那人笑了笑,尴尬的点了点头。   “还有个事儿,我们店里需要几个丫头。价钱么,绝对公道。但是,要干净的!”方老板娘说。   那人连忙点头说道:“刚好手上有几个乡下丫头,本来想卖到怡红楼去,既然老板娘开口了,那……”   “我不在你这买下这几个丫头,每个人每个月二钱银子送到你手上。就算,是租借来。如果这丫头不合格,我还得给你退回去!”方老板说道。   那人立刻说道:“哎呦,这哪儿成呀,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买卖!”   “怎么不成?我说你就是缺心眼儿,你把那些丫头卖到勾栏去,最多一个人也就卖五两银子。你这可是损阴德的事儿,折寿!你送到我这来,一个月二钱,五个月就是一两,一年就是二两多的银子。两年你就回了本,回头,那些丫头,你要是在想卖还能卖到五两银子一个。若是我留着用,第三年你就是纯赚了。再说了,我也知道,你们一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儿。如今,这每个月有银子进项,日子不就能过的安稳了?你想,一个丫头二钱,五个丫头就是一两。你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收入,上哪儿去弄?我给你脸,你就斗着,全临安又不是一个人伢子。回头我跟别人做这笔买卖,也是一样痛快!”方老板傲慢的说道。   “好好好,我的老板娘,我真拗不过你。这样,明儿早上,我亲自把那四个丫头送过去,可好?”人伢子说道。   方老板傲慢的扬了扬头,人伢子在心里骂了一句:还不是个婊子?   果然,第二日一早,四个小姑娘被送到了集锦堂。方老板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宋可人也仔细的打量着这几个小姑娘。   一个个怯生生的,一脸的害怕。这几个小姑娘长相不太出色,方老板娘迅速的打量一番后,在心理盘算,这样的货色卖到勾栏去最多也就三两银子一个。自己一个月给二钱银子是不是亏本了?   方老板眼珠子一转,走到后面去跟人伢子谈判了。原本预计每个人的二钱银子,改成每个人一钱银子。   那人伢子哪儿能同意呀?最终,两人商定一番,以每个月四个人五钱银子算。但是,如果这几个闺女太笨学不会,方老板有权利退货。   这几个姑娘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扭转,拼命的给方老板磕头。方老板自认为做了一件行善积德的事儿,心中也甚是痛快。   却说,那一日清晨,宋可人开始了正式的培训官工作。   放在还没装修完,正好,是给员工做培训的时候。首先需要灌输的当然是培训企业文化以及服务内容。她的要求十分严格,每天所教授的课程要求她们必须背诵重点内容。顺带,还不忘培训礼仪姿态等。   这些姑娘哪里见到过这般阵势?最开始当然不适应,却因这份工作总比当妓女强,所以,到也十分勤快。   宋可人教授她们一些基本的知识,这几个丫头都不识字,宋可人总担心她们算错数。这一点最令宋可人头疼,因为她自己的算数也实在不咋地。还是方老板娘考虑的周到,她安排了一个特别会算数的小伙计,先是教这些姑娘算数。而后,这个伙计从今以后就要留在这里,干嘛?升级了,当了账房先生。   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技多不压身!机会,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折腾了一番,房子还没有彻底的装修完。工匠们干活不慢,但是无奈,活太多了。方老板十分的急躁,甚至考虑要不要在雇佣另外一只施工队,双方同时进行。   就在众人的忙乱之中,不知不觉,一件大事儿悄然而至。   天气越来越冷,秋天的风甚至有一种刺骨的冰冷。周唐氏像是每天一样,按时起床。当她推开柴房门时,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   第一百一七章 周克之死   周唐氏像每天早上一样,鸡一叫就张开了眼。那天太阳还没有升起,天刚蒙蒙的亮,周唐氏摸索着穿好了衣裳。身边,周小妹与楚楚睡得正香。   周唐氏不禁叹了一口气,又想起了宋可人。过去,宋可人睡在自己身旁时,不也像是这般的可爱么?   她用脚够到鞋子,就下了地。轻轻推开门,一股子冰冷的空气冲了进来。周唐氏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似乎,她也预感到周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一样。   平日里,都是周张氏带着儿媳妇下厨。但是,今天的周唐氏似乎有些饿了,她等不及周张氏下地做饭,便一个人来到了厨房。   周唐氏刚要烧火,却发现柴禾早就没了。她不免有些生气,这个周张氏,柴禾没了都不知道去拿。   周唐氏唠叨了儿媳妇两句,便主动的走向柴房。   那一天,天空蒙了一层阴霾,灰鼠鼠的像是浓墨扔进了水中,被稀释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都说,京兆过去死了太多的人,天空之上的,是死人的孤魂与阴气。他们,正附身看着世间的一切。   空气冰凉,深秋了么。树叶都快掉光了,应该准备冬天的棉袄了。一只乌鸦从灰蓝色的天空上飞归,冲着低下的周唐氏叫了几声。   周唐氏差一点拿起石头去砸乌鸦,大早上的,乌鸦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那乌鸦,大约害怕周唐氏的火爆脾气发作,便也没有停留,又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一早上,真是晦气。”周唐氏说道。   她一面唠叨,一面伸手推开柴房的门。   “吱……嘎……”   柴房那扇并不厚重的门,被推了开。   “啊……”周唐氏惨叫了出来。   被惊醒的人们,来不及披上衣服,纷纷冲出门去。掩着声音,大家寻找到了柴房的门口。只见,周唐氏蹲在柴房里,失声痛哭着。   周茂立即钻了进去,只见,周唐氏的脚边竟躺着周克。周茂立即上前,将手指放在周克的鼻子底下。   这一放,周茂差一点没哭出来。   周克,早就没了呼吸。   在一摸身子,冰凉冰凉的。   周茂立即慌了,大喊道:“快,快去叫大夫!”   周勇此刻也赶了过来,周茂一面喊一面往外冲。周勇立即要将周克背到屋子里,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周克的身体早已经僵硬了。   闻讯赶来的苗兰儿冲到周克的尸体旁失声痛哭,周张氏晕了过去。周光意将周张氏抱回了屋子,周恒愣愣的看着周克的尸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去了?周小妹一面哭,一面检查着柴房里的东西。没有上吊的痕迹,周克的手边也没有毒药。   这时候,周多多与楚楚也赶了过来。周多多一看爹的身体,立即冲了上去。   “爹……”周多多喊道。   苗兰儿一把搂住了周多多,哭着说道:“多多,你爹他……他怎么就这么去了?”   说完,她又扑到在周克的身上,哭着喊道:“他爹,你这么一去,我跟多多怎么办呀?晓晓还没回来呢!你不是说,要等着两个孩子大婚以后,咱俩就到西山里去住吗?他爹呀,你睁开眼睛看看呀。你闺女还没回来呢,你怎么就走了呀。你抛下我们母女三人,叫我们怎么活呀?他爹呀,你好狠心那。我知道自己错了,你醒过来,醒过来我给你道歉!他爹……”   “爹,你醒醒,爹。爹,你昨儿晚上还不是说,等过年给我杀兔子吃吗?爹,你不是说兔子肉最好吃了?爹,你快醒醒呀。你快醒醒,我的兔子呢?爹!”周多多哭着摇着周克的身子喊道。   楚楚看到周克的死亡,也不仅的黯然流泪。她下意识的想靠在周恒的身上,但是,周恒下意识的一躲,差点让楚楚摔个狗啃屎。   方芳擦掉眼泪,走到苗兰儿的身旁,她一把抱住了苗兰儿,低声说道:“大搜,你……”后面那句“冷静点”却因为哽咽怎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如今劝苗兰儿冷静,实在是不太现实。   如果,换作自己,躺在地上的这个是自己的丈夫,她,能冷静吗?   她不能,她冷静不下来。她的丈夫离开了她,她最后的心里靠山都没了,试问,谁还能冷静?   方芳的泪珠又滚了下来,方芳、苗兰儿、周多多以及周唐氏四个人,对着哭。昨天还好好在家的人,猛然之间就离去了,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承受。   忽然,苗兰儿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楚楚喊道:“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倒霉鬼来了我们家。你来我们家以后,哪里有发生过顺利的事儿?先是可人被你逼走,而后,我男人又被你方死。你这个扫把星,你就是个扫把星!奶,你要是再不将她送走,往后,我们一家子都要死在她的手上!”   “老楚楚!”周唐氏喊道。   “奶!你说,她来我们家以后,我们家哪儿发生过好事儿?都是她命硬,刑克我们家!”方芳骂道。   “行了!都别说了,老三,你去,去找仵作吧!”周唐氏喊道。   “奶,我这就去。”周恒说道。   楚楚无助的看着周恒,周恒却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周恒默默的离开了后院,方芳搂着苗兰儿站了起来。   “多多,快,把你老太太扶起来!”方芳吩咐到。   周多多连忙过去将周唐氏扶起来,这时,她感觉的到,一阵颤抖从周唐氏的身上传递了过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悲惨的,不就是这一幕吗?   周唐氏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孙子竟会死在她的前面。而最令她奇怪的是,周克没事儿来柴房做什么?难道,也是因为肚子饿吗?   周克自从回来,就跟老三老四住在一起。这两个毛小子睡得实,周克出去了他们不知道也算正常。   可是,周克没事儿来柴房做什么?厨房的碗架子里明明有干粮,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会做饭,便是饿了也只会寻一些干粮果腹。大半夜的,现开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周唐氏越想,越是觉得这件事儿有点奇怪。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周恒总算将仵作请来了。仵作仔细的看过后,却在周克的脑袋顶上发现一个不小的针眼儿,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周克,难道是被人蓄意谋杀?   衙门里的人排查了一番,却将目光放在了苗兰儿的身上。   “你一定是为了跟奸夫通奸,所以,才杀死了相公,对不对?”衙役怒问。   “你们怎么能血口喷人?你们哪只眼睛看着我杀了我相公?你们就是为了交差,随便拉一个当垫背的,所以才来诬陷我!”苗兰儿喊道。   “我可以证明,昨天晚上,我大嫂子一直睡在我的身边。”此刻,周小妹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   苗兰儿感激的看了周小妹一眼,如果没有周小妹这句话,她可能马上就要被官差带走。   官差询问了周小妹两句,周唐氏也出来作证,证明儿媳妇一直坐在自己的身边。楚楚犹豫了一下,却说道:“昨天晚上,我也睡在他们的屋子里的。”   官差立即对这个漂亮的姑娘有了兴趣,连忙上前盘问。楚楚咬了咬嘴唇,瞥了苗兰儿一眼,说道:“我昨天晚上有点失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半夜的时候,我看到大嫂起了床离开了房间。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来!”   “你放屁!”苗兰儿立即骂道。   楚楚连忙害怕的躲到了官差的身后,周唐氏也是一愣,没想到楚楚竟然在背后捅刀子,官差像是抓到了把柄,立即就要带苗兰儿走。   多亏方芳机灵,方芳立即从容的说道:“我知道我大嫂去哪儿了!”   “哦?这么说,你看见了案发现场?”官差立即问道。   此刻,大家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方芳的话,只要稍有偏颇,那么苗兰儿将会第二次入狱。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些官差,只是想抓一个人回去当垫背的。省的他们再努力的寻找真凶,周克是个大老爷们儿,能在大老爷们儿头上刺进一根针,那需要多大的力气?   “昨儿晚上我半夜起床上茅房,正好茅房里有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大嫂,我大嫂素来有便秘的毛病,所以呀,时间特别长。我站在外面,还跟她聊了两句晓晓的事儿。足足等了有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我大嫂才出来。对了,说道晓晓的事儿。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伢子拐骗走了,还请几位官老爷多多帮忙,帮忙找到那孩子,也能让那孩子早日回家!”方芳说道。   官差一听,一事儿未平一事儿又起,连忙又问了几句,便脚底下抹油飞快的询问完,离开了周家。   众人松了一口气,周唐氏和苗兰儿将官差送走后,一回来,苗兰儿就喊道:“楚楚,你给我站住。”   楚楚一愣,知道自己要倒霉了。   果然,苗兰儿走到她的面前。   “啪……”的一声,一巴掌摔在了她的脸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张   楚楚捂着脸,苗兰儿刚要傲慢的走回屋子里去,忽然,楚楚一把拉住了苗兰儿的衣袖,猛然伸手狠狠的摔在苗兰儿的脸上。   苗兰儿和方芳大惊失色,楚楚竟然敢跟嫂子动手?苗兰儿何许人也?一股子泼辣气场顿时笼罩在苗兰儿的身上。   苗兰儿立即上前给了楚楚两个耳光,楚楚回手给了苗兰儿一巴掌,苗兰儿抄起鞋底子挥向楚楚的脸,楚楚抓起旁边的扫把砸向苗兰儿的身上。   方芳一看楚楚来真的,她本来就对楚楚不满意,立即挽起袖子上了战场,大有跟楚楚拼命的架势。   三人打的不亦乐乎。   只见,那方芳乌黑鬓云扯掉了一半,那大嫂子的手中得意的挥舞着楚楚的发。楚楚也没绕了大嫂子,苗兰儿的衣服撕碎了一半,脑门子上出了血。   大嫂子越战越勇,左手抄起簸箕,右手拿着扫把。左边使出玉女剑法,右边挥舞屠龙刀法。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楚楚逼得节节败退。   周张氏一见楚楚受了气,浑身气的抖如筛。忽见那脚边的竹箩筐,伸手抓过来扣在了苗兰儿的脑袋上。   苗兰儿一时没了方向,伸手就要把框扯。楚楚眼疾手快,一脚踢在了苗兰儿的肚子上。只听那苗兰儿“哎呦”的一声蹲下了,楚楚上前又是几脚。这时候,周多多上前哭着抱住了娘。   “你们别打我娘!”周多多喊道。   这时候,众人不自觉的停下了手,才发现周唐氏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周唐氏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众人,大家不觉得垂下了头。   苗兰儿摔在地上站不起来,一脸的痛苦。苗兰儿的身子本来就没好利索,楚楚这几脚又将苗兰儿的病踢得复发了。   真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周克刚刚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家里就闹成了这样。周光意在一旁吃着瓜子看着笑话,流着眼泪念着儿子。随便她们老娘们儿闹去吧,这几个都是自己的儿媳妇,帮谁?   谁都不能帮!   周光意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只好一面吃瓜子,一面流眼泪。周唐氏哆嗦着流下了眼泪,周恒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这出闹剧,周恒心里万念俱灰,甚至连看书的心情都没有了。   他的大哥,跟他二十多年的兄弟,就这样没了。他就算是快石头,也没心情在念书了。更何况,更何况家中又上演了这样的一出闹剧呢?   人才刚走,竟然打了起来。他看不起这些打架的人,试问,还有什么比安葬逝者离去更重要的事儿?   而她们呢?却打了起来。   让死去的人,怎么想?怎么看?   周唐氏看着这些孙子孙女孙媳妇,心里跟周恒的感觉一样。顿觉这个家实在无望,倒不如,散了吧。   各奔东西,各奔前程,该走的走吧,该去的去吧。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支撑了三四十年,可到了今天,她实在有一种无法支撑下去的感觉。   太累了,真的,真的太累了。   这种累无法形容,这种累无法理解,这种累无法承受。   周唐氏冷眼看着这些子孙们的闹剧,自己一个人回了屋子。周恒亦是如此,扭身回到了屋子里去。   周多多高一声、低一声的哭着,方芳抚摸着周多多的头。她将苗兰儿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搂着苗兰儿的腰,将苗兰儿扶了起来。   周多多跟方芳一起将苗兰儿送到屋子里去,院子中,只剩下了周张氏与楚楚。   “娘……”楚楚喊了一声,周张氏潸然泪下。   周光意听了这一嗓子娘,立即扭屁股就走。   深秋,阴冷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周张氏搂着楚楚,泪流满面。   “大嫂,你感觉怎么样?舒服点没有?”方芳一面将一只枕头顶在苗兰儿的腰下,一面问道。   苗兰儿摆了摆手,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周唐氏呆呆的看着窗外,不管这两个人如何的折腾。周多多越哭越是厉害,她刚刚没了爹,现在有病了娘,这样的日子,要什么时候才能过完?   这一天,是周多多人生之中最郁闷的一天之一。在这一天里,她经历了生离死别,看到了人间的丑恶。   周多多靠在床上抽泣,方芳不停的调整枕头的位置。苗兰儿疼得咬牙切齿的,方芳一摸,她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芳咬着牙,可泪珠,也不仅的滚了下来。   “这真是要了人的命呀!”方芳说了一声,扭过脸去,泪如雨下。   周唐氏听了方芳这句话,也是一阵的悲伤。家,不成家样,是件多无奈的事儿?   周唐氏明白,周克的尸体刚刚停床,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比如,买纸叠元宝,生前周克没能大富大贵,死后,也要图个安稳不是?   可是,周唐氏此刻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只觉得浑身发软,心里提不起任何的力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儿。   这屋子里,苗兰儿、方芳跟周多多哭的不成样子。那屋子里,周张氏默默垂泪,周光意躺在竹椅上,闭着眼睛,两行热泪缓缓的流了下来。   “他爹,你说,这可咋办?老大才多大年纪?连个儿子都没有呢,咋就这么去了?我还没死了呢,他怎么就……”   “我就说你,不要留下那个楚楚,不要留下那个楚楚,你偏偏不信邪。这下子好了,我们全家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你这个老娘们儿听不进话去,这回,我看你怎么收场!我们老大,就是被那扫把星克死的!我,我真恨不得休了你!”周光意骂道。   “你休你休你休,我跟着你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周家给了我什么好处?我天天起得比鸡早,干的比驴还多,我伺候你们家老老小小的多少年了,拿过你们一点好处没有?整日被婆婆骂,丈夫又是个不开眼的东西,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你们谁体谅过我?你休你休你休,休了我,我好去死!”周张氏骂着骂着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哎呀,你有完没完!”周光意说着,从竹以上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劈里啪啦……”一阵的鞭炮声中,集锦堂开张啦。火红的鞭炮炸开了花,老板娘方老板跟方少文站在门口。人群乱哄哄的围成了一个圈儿,有看着方家面子前来贺喜的,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百姓。   方少文轻轻一拉,大红色的布被撤了下来。“集锦堂”这三个优雅的字就露在了外面。方少文与方老板娘让开大门口的位置,不少想看热闹的顾客跟着人流走了进来。   宋可人没时间迎接这些顾客,她培养的四个小丫头对大家笑脸迎向。宋可人正躲在后院跟账房先生一起算账。   要说,这第一笔生意还是个批发的活儿。   某大户人家要给下人们做秋装拉,正好谈下了这一笔生意。一批活儿算下来,除去成本与给采买的回扣,至少能赚三两银子。   想想看,才三两银子。   宋可人知道这要想做大,零售只能算是利润中最小的一部分,只有批发,生意才能好。   可是,听说过糖批发、茶叶批发,哪儿听过布料批发的?   俗话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宋可人清晰的看到,有许多家小的布料行因为没有太多的本钱,所以不能去临安采购布料,这些商家刚好就是他们最大的客户。   只要集锦堂的名声传出去,她就不怕没有这样的客户。到时候,他们从临安带回大批的布料,随后批发给下家。   只要将下家的成本与利润控制的差不多,就不怕有人砸市场。这样一来,这些下家无疑跟宋可人他们占到了统一战线上,谁肯做赔本的买卖?只要站在他们这里的人多,他们停住,就算有人砸市场,他们也有办法对付。   人多力量大,宋可人心思缜密,并且已经在暗中实施这件事儿。她曾经联系了几户小布料行的老板,他们对集锦堂的布料与价格很感兴趣。只是担心压货,宋可人当时并没有同意他们换货的条件。   不过,宋可人相信,集锦堂一开张,他们一定会主动上门。   这笔账算好了,宋可人命账房先生用红包包好了两块银子,一会子她的亲自送去。送到买办的手里,大户人家的买办真真不一样,回扣要的稳准狠,噎得宋可人没话说。   这会子,宋可人还的出去逛逛。新店开张,她不能总在后院呆着。   果然,才一走出去,就看方少文正跟一位老板寒暄。见宋可人来了,方少文连忙为宋可人引荐。   引荐来引荐去,引荐了大半个时辰,宋可人被引荐的头晕脑胀,把那张老板喊成了王老板,把那王老板喊成了李老板,把那李老板喊成了刘老板。所有的老板在她的眼里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圆圆的大脑袋,配上一对色迷迷的小眼睛。   她偷偷的将这看法说与方少文听,方少文捂着肚子笑岔了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丧事   这厢宋可人与方少文正合计宴请宾客坐席的事儿,那边,周张氏开始为儿子准备葬礼了。   周克的衣服被翻了出来,苗兰儿手中捧着那些衣服,努力的压了压情绪,时间耽误不得了,若是在拖下去,衣服就不好穿了。   那是一套七件的衣服,是仿照官服做的,虽然,周克并没有做过官,但在当时,一般的大户人家都要按照“官服”穿的,这样,在地下的祖宗也有颜面。   周家不是大户人家,按道理不该穿这样的衣服。但是,周张氏执意花了大价钱买了这样的寿衣,他是她的大儿子,活着的时候没享福,死了,也要让他风风光光的。   周张氏帮着苗兰儿,一件一件的帮他穿着,他死了,没了力气,可活着的人还需要用尽力气帮他穿好,那场面,实在令人无法接受,苗兰儿气喘吁吁的帮他穿着衣服,一刻也没有停下,汗水大滴的流下,苗兰儿伸手抹掉了汗珠。而不远处的周光意,愣愣的看着,偶尔,发出低沉的嚎叫声。   整个穿衣服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后来,仵作也来了。仵作将周克抱起,放在了吉祥板(停尸板)上,只等着阴阳先生来,选好灵棚的位置,移到那里去。   换上了麻布的孝服,苗兰儿跪在了灵堂的前面,给来往的替周克送行的人们磕头,听着他们不是发自内心的哭泣,然后,任由着他们可怜。   苗兰儿听见不远处有两个远房的女亲戚在议论,日子久了,谁都想不起她们究竟是哪门子亲戚了,不过,她们应该是姐妹。只听一个对另一个说:“多可怜,就这么成了寡妇。”另一个说:“还不是活该,她要是不出去乱来,他相公……”   苗兰儿冷冷的看着她们,那两姐妹看了苗兰儿一眼,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生离死别,最恼人的事儿就是生离死别。   苗兰儿的眼泪像是两条小溪,从跪在灵棚前的那一刻就没断过。周家的老三跟老四去各处奔丧去了,周恒的腰间挂着一条白色麻布,他回来的时候,额头已经流了血。那是磕头磕的。   他们家在京兆城的亲戚不多,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零零星星的像是阴天时的星星,用手指都可以数得出。   到是邻居来了不少,左邻右舍的听说死人了,都来看看。就连茶社的房东跟租房的房东都来,这回还好,房东没问他们多要钱。要是按照那个老爷们儿平日里的性格,断然要他们加钱才对。   一上午,苗兰儿的腿麻了,泪干了,她呆呆的跪在灵棚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来往人的鞋子。周唐氏不禁的有些担心,一是担心苗兰儿刚刚好点的腰,二是担心苗兰儿会不会想不开呢?   哎……周唐氏在屋子里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垂了两下胸口。   “我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呢!”周唐氏低声说道。眼泪滚下来掉在手上,心疼的几乎不能自已。   还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可怕的事儿?   临近中午,周张氏去做饭了。苗兰儿还跪在灵堂边,方芳看不过去了,走过去跟苗兰儿说了几句什么,苗兰儿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方芳扭过头去,泪如雨下。   周恒见是如此,心如刀绞。这时,门被推开,楚楚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   “三哥,今儿一早忙碌,没见你吃过东西,我熬了点白粥,你先垫垫底儿。我瞧着,娘要将午饭做出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楚楚柔声说道。   周恒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眉清目秀,眼神中透着一股出说不出来的妖媚。真的,周恒相信那是妖媚。不然,他们家自从楚楚来了以后,麻烦事儿不断吗?   就连周恒都开始相信,楚楚的身上有不详的气息。   楚楚含笑将白粥放于桌上,她端起托盘时瞥了周恒一眼。周恒冷冷的看着她,楚楚渐渐的收起了笑容,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恒如此的冷漠。   “楚楚,你什么时候回家?”周恒忽然问道。   楚楚一惊,不觉向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周恒。   “楚楚,你什么时候回家?”周恒又问了一遍。   “三哥……”楚楚喊道。   “楚楚,回家去吧。你出来这么久了,你爹娘也会担心的,快,回去吧!”周恒说。   楚楚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恒,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周恒的口中说出来的。   “三哥,你难道也相信他们说的?”楚楚问。   周恒,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看着楚楚。   “楚楚,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不愿意发生。但是,家中接二连三的出现事情,让人……楚楚,你还是先回去避避风头吧。今儿早上你跟大嫂子的事儿我也看到了,现在家中正忙,我不想是非太多!”周恒说。   “三哥!”楚楚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喊道。   “回去吧,听话。等大哥的头七烧完,我也要搬到学堂里去住了,明年春天就要大考了,我得好好学习才是。楚楚,就算是为了我安心学习,你也回去吧!”周恒平静的说道。   楚楚受不了他那种语气,转身而去。   夜来了。   这个夜里的月光,在风中看上去格外的清冷。   忙碌了一天,周家的人渐渐的都入睡了,只有苗兰儿,苗兰儿躲在灵棚之中,坐在周克的尸体旁。   这时,又风吹起来了,不是很大的风,突然的吹灭了灵棚里的蜡烛,苗兰儿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哎……”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是一种由心底发出的失望的叹息,像是感慨与午间光阴的美好和被人们挥霍的浪费。   苗兰儿立即站了起来,“是谁,”她问。   没有回应,慌忙中,她跌跌撞撞的摸到油灯,但找不到火绒,这时,一阵呜咽的哭声传了过来,有人哭了,是低声的哭泣,像是夜莺的歌声,低沉而失落。   “是谁。”苗兰儿问。   没人回答,苗兰儿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   她走出了灵棚。“是谁,出来!”她说“在不出来,我就喊人了。”没有回应。   突然的,她像是有了另一种感觉我猛的回了头,她发现,那个声音,是灵棚里传出来的。那灵棚的左侧和后面是墙,只是墙!   她绕到了灵棚的右侧,那席子包裹的灵棚外,除了空旷的夜,没有了别的事物。   苗兰儿没有害怕,反而轻轻的走回了灵棚,在靠近周克的位置坐下了。“是你吗?”她问。   “是你吗?”她又问。   “哎……”   这时,那声长长的叹息又出现了,她清楚的听到,是来自吉祥板的方向。   苗兰儿一惊,慌不择路的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灵棚,试图大声的喊人来帮忙,可是,就在我张嘴的那一秒,苗兰儿有听到一声叹息。   不知为何,苗兰儿反而放弃了求助。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她转身回到了灵棚之中。   周克,还是那样躺在吉祥板上。苗兰儿又重新坐好,伸手,握住了周克冰冷的手。   她咽了口吐沫,压了压情绪“是你吧,相公。”她说,“是你回来了,对吧。”说到这,她的眼泪流了下来,轻轻的趴在了他脚下的吉祥板上,失声的痛哭。   “你一定是看到我的遭遇才回来的吧。”我问他,一面问,一面哭,“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还留意我的死活了。真的,也只有你了。我娘家的人是不管我了,我们家晓晓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就这样丢下了我们,你觉得合适吗?”苗兰儿一面哭,一面骂。   “都怪你,”我骂到“都怪你,你为什么要走这么早,你是个骗子。你说的,要照顾我们娘仨一辈子的,你这么早就走了,丢下我一个人,你让我以后怎么过呀。你有没有想过呀,你这样撒手不管了,我们三个怎么活呀?你今天没看到吧,你没看到那个楚楚怎么欺负你女人的?你要是活着,谁敢动你女人一跟手指头?阿克……”苗兰儿骂着骂着,哽咽的将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这时,她又听到了那个低沉的抽泣声,她相信了,只有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周克才会可怜她,才会同情她。而她,无论在别人面前多么的坚强,只有到了他的身边,才能完全的放松心态。   “你为什么要死,”她说“我还没被你疼够!我这辈子刚有人疼,你就撇下我,以后,别人欺负我怎么办,你都不愿意管我吗?你没看见楚楚怎么欺负我吗?现在好了,现在你走了,谁都能欺负我了。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呀。”   苗兰儿越哭越伤心,那个声音,呜呜咽咽的,那个低沉的哭声,哭的更让人心酸了,他也一定是放心不下的,“你带我走算了。”她说。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感觉,若是和他一起死了,虽算不上殉情,但,起码,他们两个的心都安了,他们两个人又能在一起了,无论是人间、地狱,她又能依偎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疼爱。   第一百二十章   苗兰儿的哭声招惹出了全家人,周光意光着脚丫子看在窗口看着灵棚的背影。周恒与周茂已经走出了卧室,看着苗兰儿抱着周克的尸体哭,他们两兄弟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一夜,月光如水,大地浸泡在寒冷的月光之中。苗兰儿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哭醒了大地,众神,也只有无奈的摇头叹息。   周克的灵魂,已经不见了。   苗兰儿哭着,却并不知,此刻,不远处一双狼一样的眼睛正盯着她。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呀,蓝色的眼白,绿色的眸子,眸子中发散出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幽绿色的光。   那一双像狼一样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周家的小园儿,在他的周围,竟然有灰色的像是灵魂一样的空气冲过。   那张脸上,始终挂着冷笑。他冷冷的看着周家,脸上的阴气越发的明显。   “这回,你总该出来了吧!”他说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杀死蛊王与族长的真凶,而此刻,他怎么会出现在周家的门前呢?阿星盯着周家的大门看了好半晌,忽然,他眼睛里绿色的光黯淡了下来。随即,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深咖啡色。   阿星冲着周家的大门冷笑了一声,扭身离去。而在此时,方芳已经走进了灵棚,将手轻轻的搭在苗兰儿的身上。   “大嫂,别这样了。你这样,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大嫂,你如果真心对大哥,就让他早些去吧。来世,你们在做夫妻不好吗?大嫂,别……别这样……”方芳说着,眼泪滚了下来。   苗兰儿深切的看着周克的尸体,仿佛,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周克一样。是呀,她第一次见到周克时,那是盖头掀起的那一瞬间,冲入她眼帘的是一张憨厚的脸。她第一眼看到这男人就觉得他踏实,到了现在,她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她从不后悔嫁给了他,她知道自己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只求平平安安。可是,就连最基本的平安,他都没有做到。   苗兰儿又是悔又是恨,她深恨自己没能跟他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她深恨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她恨他走的早,她恨他抛弃了她。   她恨他离开,却又心疼自己。   方芳在一旁安抚,最后,方芳扶起了苗兰儿。她扶着苗兰儿回了房间,而周恒此刻,心如刀绞。   他怕。   他怕楚楚真像是大家说的那样命硬,走到哪里刑克哪里。如果他哥哥的死是因为楚楚,那他将一辈子陷入自责之中。   周茂看出了周恒的心事儿,长叹了一口气。   “哥,有些事儿,不能违背天意!”周茂意味深长的说。   周恒看了周茂一眼,这一眼,包涵了太多的情感。   楚楚躲在灵棚后面看到了周恒的样子,也听到了周茂的话,她扭过头去。月光如水,洒在她的脸上,她那皎洁的皮肤跟月光同一个颜色。两颗珍珠般的眼泪落了下来,楚楚连忙擦去。月光下,她猛然看到一个人影。   楚楚一惊,赶忙抬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灵棚中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楚楚忍不住的喊了出来。随即,月光似水,照在楚楚的脚脖子上,一切,又恢复了安静。   新店开张的第二天,集锦堂开始正式的优惠促销活动。宋可人引了不少的代金券,凡满一两银子,立即反二百大钱的代金券。海报上写的清清楚楚,这项活动的最终解释权归集锦堂所有。   代金券限定日期是三个月内,商场内除了胭脂区域都可以使用。这项活动到吸引了不少的人,因为孙吉糕点庄的点心一向贵的离谱,刚好买完了布料可以用代金券换二斤点心,这不就等于买了一块布,人家免费送一斤点心吗?何乐而不为?   而胭脂铺也学了宋可人的样子,满一两返二百代金券,当然,只能在胭脂区域内部使用。毕竟,胭脂这东西的价格还是不如布料高,又时一二百钱就能买一盒上等的胭脂,这样算下来,当然不划算。   这样的活动吸引了不少顾客,另宋可人十分欣慰的是,大家的购买欲望相当强烈。一批一批的布料从仓库里搬出来,没一会儿,仓库的伙计又需要进去搬布料。   这也正赶上入冬,人们迫不及待的需要做冬天的棉衣。再加上集锦堂中普通的棉布价格十分的低廉,不少贫民百姓进来选购。虽然棉布不赚钱,但却能折腾个人气儿,做生意么,要的就是人气!这一点毋庸置疑!   多亏进了不少的棉花,新鲜的棉花卖了大半。宋可人清楚的知道,现在并不是集锦堂的鼎盛时期。进来购物的都是寻常人家,真正的大户,还在后头呢!   这两日方少文上学,方老板娘可没少折腾。鉴于她打算安心跟方家合作,所以,对于集锦堂的事儿她格外的上心。   她也知道,自己的点心铺子未必能支撑多久。眼下还需要靠着方家,所以,在绸缎庄的账目问题上,她并没有过多的询问。或者说,她暂时还没将邪恶之手伸向绸缎庄呢。   方老板娘这两日宴请了几位大户人家的买办,那些买办不动声色的伸出了手,要回扣的数目让方老板大为恼火。   可恼火归恼火,这大户人家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信誉。只要跟买办的关系打好,一两银子的布料你说成是十两银子,他也肯买。   要想让绸缎庄迅速提升,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小姐们是最好的宣传品。只要他们穿着集锦堂的布料出入,那就是最好的广告。   当然,方老板娘习惯性的将回扣的数目又增加了点,她得从中小赚一笔,不是吗?   方老板娘对外只说帮侄子的忙,实际上,入股前三个人就商量好了。方老板担心她这一失势李大人的死鬼老婆跟那个死鬼翠纹会来上门找麻烦,她的糕点庄未必能保得住,所以这里必须要保住才行。于是,对外她只是帮忙的,实际上却暗中分红。   那一日,忙碌了一上午之后,方少文中午放学。宋可人笑脸迎了出去,却见着方少文一脸的沉闷。   “怎么了?”宋可人问。   方少文盯着宋可人看了一会,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还挂念周家吗?”   “怎么,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宋可人不安的问,她看得出方少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难道,他怀疑她还想回到周家去?   “周克死了。”方少文说。   宋可人不禁惊呼出来,吃惊的看着方少文。   “真的,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了消息。”方少文说。   宋可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之前还跟着他们跑到扬州去的男人,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怎么会……”宋可人问。   “是呀,谁能想到他去的这么快?我们,要不要去周家看看?”方少文试探的问道。   宋可人犹豫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回周家去看看。只是,那里留下了她太多的伤心事儿,她回去,只能勾引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你的意思呢?”宋可人问。   方少文温柔的瞧了一眼宋可人,点了点头。   “应该去看看的。”他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方少文拍了拍她的肩膀,吩咐小厮备车。两人先是回去换了一件衣裳,去奔丧,当然不能穿着太新鲜。   没一会儿,车子便在周家的门口停下了。方少文扶着宋可人下了车。   那个曾经熟悉的大门口,如今挂上了两盏白色的灯笼。周茂披着白色的丧服在外面迎客,一见方少文跟宋可人,周茂一愣,但还是递过两条白腰带去。   宋可人对周茂点了点头,周茂不自觉的将眼神避开了。   “进去吧。”方少文说。   两人一面系着腰带,一面向院子里走去,周茂瞥了他们的背影一眼,随后,又将眼神转向了一边。   宋可人跟方少文走进灵棚,对着周克的尸体磕了两个头。随后,方少文搀扶着宋可人站了起来,他们遇见了来自方芳的惊异而兴奋的目光,以及来自周恒的仇视。   “可人,你……回来了?快,进屋坐会儿!”方芳神情说道。到了此时此刻,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那个讨厌的三弟妹,反而倒像是她的亲姐妹一样。   宋可人点了点头,但是没有马上走进屋给周唐氏请安,反而走到苗兰儿的身边。她,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苗兰儿的肩膀。   “大嫂……你……要坚强才行。”宋可人说。   苗兰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她垂下了眼睛,看着周克的尸体,悲切的说道:“他走了,我还有什么动力能支撑下去?”   “大嫂,你不能这样想。现在,晓晓还没有找到,你得打起精神,想办法找到晓晓,这样,大哥的在天之灵也就得到安息拉!”宋可人说。   苗兰儿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宋可人的手。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跟宋可人说,但是,始终也没有说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族长之死   宋可人抱着苗兰儿的肩膀,对着苗兰儿点了点头,她一脸的悲切,几乎,要落下眼泪。   苗兰儿垂下头,用手中那块轻巧的手帕轻轻的擦掉了眼角的泪珠,她吸了吸鼻涕,又用帕子轻轻的擦了擦鼻尖。   这时,方芳从屋里走了出来,冲着宋可人喊道:“三弟妹,奶奶叫你!”   宋可人连忙点头,回应道:“好。”喊完这一声,她低下头温柔的看着苗兰儿乌黑的头发,柔声对她说道:“大嫂,我先去,一会在过来陪你。”   苗兰儿并不抬头,随意的点了点头,依旧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苗兰儿这样,她的心里也不好受。她那张俏丽的脸上无不悲切,就连平日里常见的两个小酒窝也藏了起来。   宋可人跟着方芳来到了周唐氏的房间,此刻,周唐氏正一面擦着眼角,一面跟方少文说话。房间里,还有那个一身缟素的周恒。   周恒那张不太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平日里那一对星光般明亮的眸子也黯然失色。一听到门口有人进来,周恒缓缓的扭过头去,当他的目光遇见宋可人时,周恒一愣,随即,扭过头去,故意不去看宋可人。   宋可人瞧见了周恒这幅模样,也故意不去看他,她走进房间里,对着周唐氏点了点头,小声的喊了一句:“奶。”   周唐氏一见宋可人,悲切之感也缓和了许多,她闭眼微微的点了点头,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露出的却是无尽的眷恋。   “可人,你这段时间过的可好?”周唐氏问、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此刻她竟有些微微的哽咽。悲伤,卡在喉咙之中,上不去下不来的甚是难受。   “这段时间,多亏了方公子的照顾,奶,这段时间,你的身体可好?”宋可人咽了一口唾沫,柔声问道。   “好好,都好。除了你大哥……”说道这里,周唐氏的泪珠滚了下来,她那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宋可人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她走到周唐氏的身边,一把搂住了周唐氏。   “奶……”宋可人喊了一声,泪如雨下,心中的万念都化作点点泪珠,顺着心田涌出,沿着脸庞留下。   周唐氏抱着宋可人的手臂,呜呜的哭了出来。她垂下了头,露出了花白的头顶,眼泪落在青砖铺成的地板之上,一滴一滴,如同天上下了雨。   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他无法亲身体会,但他却十分同情周唐氏的遭遇,他走到周唐氏的身边,舔了舔嘴唇。   “奶奶,你不要太悲伤了,身体是最重要的,你若是因为悲伤而病倒了,大哥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是不是?奶奶,咱一大家子的事情都指望着奶奶定夺,奶奶万万不可因悲伤而过度伤身。眼下,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想晓晓找回来,一会,我带可人去找个画师,将晓晓的模样画出来,回头发给方家的各商号,不管晓晓走到哪里,只要她进方家的商号,咱就能把她找出来。”方少文柔声说。   周唐氏呜呜的哭着,听到方少文的一番话,她连忙抬起头收起了眼泪,她感激的看了看方少文,哽咽的无法言语。   这时,忽然周多多闯了进来,周多多这个小人急呼到:“老太太,外面来了一群不认识的客人,说是你家过去的亲戚。”   周唐氏听了这话,连忙从袖筒里掏出手帕胡乱的摸了摸眼泪。她一手扶着椅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宋可人连忙扶着她,周唐氏扭头对宋可人点了点头,宋可人便松开了手。   “你们先坐坐,我去去就来。”周唐氏哽咽的说。   宋可人与方少文点了点头,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唐氏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方少文、宋可人与周恒三人。天空阴霾,灰鼠鼠的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屋子里也跟着变成了灰鼠鼠的样子。   屋子里光线有些暗,周恒背着窗逆着光,猛然看过去他像是一道从不存在与世上的黑色阴影。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可他的眼神中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关切,他,从宋可人一进来就偷偷的盯着宋可人,直到现在。   宋可人扭过头去,看到周恒消瘦的脸以及他那双忧郁的眸子。四目相对,周恒关切的目光像是火一样的炽热,宋可人连忙扭过了头去。   方少文早就在暗中盯着周恒的一举一动,只等宋可人一回过头来,方少文立即提醒到:“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张罗晓晓的事儿吧。”   宋可人不语,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借着屋子里昏暗的光,方少文瞥了一眼周恒。只见,那周恒一听说宋可人马上要走,顿时,着急了。   “等等,我有两句话要说!”周恒说道。   宋可人不觉一惊,回过头去,昏暗中,看到了周恒一脸的焦急。   “可人,你最近过的好吗?”周恒开门见山的问道。   宋可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扬起了下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盯着天花板的一角,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眼泪就流了下来。   “好,我过的很好。方公子对我很照顾。”宋可人轻声说。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周恒立即问道。   方少文一听,不等宋可人回答,就立即拦下了周恒的话。   “请周兄放心,可人现在很安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下个月若周兄与楚楚姑娘办喜事儿,可别忘了通知在下!”方少文立即回答。   周恒一听这话,鼻子差一点没气歪了。这不是典型的挑拨离间吗?方少文,也太卑鄙一点了吧?   周恒立即白了方少文一眼,随后继续温柔的追问:“可人,你现在住在哪里?”   宋可人冷冷的看了周恒一眼,十分不客气的说道:“我现在住在哪里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用不着假慈悲,若真是关心我,为何我离开周家的时候你不担心我住在哪里?为何那时候你不关心我是不是会被坏人劫持?如没有方公子,我现在在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你可知,方公子为了找我费了多少力气?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很好,日子过的很舒服。”   周恒被宋可人这一番抢白急成了一个大花脸,他木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宋可人句句在理,她走的时候他并没有关心她是不是会遇见坏人,现在才来问,确实有一种马后炮的感觉。   宋可人瞥了周恒一眼,抬起腿就要走,这时,周恒猛然喊了一句:“等等。”   宋可人扭过头来,看着周恒,方少文一脸的阴沉,心生醋意。   “我,不会跟楚楚在一起……”周恒看着宋可人,喃喃的说道。   方少文心中一紧,不觉手心儿都出了冷汗。他担心的看着宋可人,生怕宋可人在这个节骨眼事儿上弄出什么事端。   只见宋可人冷笑了两声,不屑一顾的笑了笑,冷冷的说道:“关我什么事儿?”   说完,她冷漠的瞥了周恒一眼,随后,仰头走了出去。方少文那一颗刚刚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对周恒抱了抱拳,立即跟着宋可人走了出去。   周恒,缓缓的垂下了头。灰鼠鼠的光线映射在他的侧脸上,脖子,手臂,留下一个小面积的阴影,他,彻底的被遗留在了阴影之中。此刻,他其实很希望宋可人能够留下来跟他一起渡过这段不如意的时光,但是,宋可人拒绝了。   宋可人与方少文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外面还是一阵的凌乱。灵棚里哭声阵阵,时不时的有刚刚送别完周克的人们从灵棚里走出。   宋可人面对着一声比一声高的哭喊声,心中一阵的烦躁。她心里不太舒服,周恒刚刚说他不跟楚楚在一起,这意思是叫自己的回来吗?   不,她绝对不会回来!   她早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周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都不会回来。周恒跟谁都好,她,不去管。   话虽如此,她的心中还是难掩对周恒的那一份眷恋。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其妙的感受,搅和在她的心里甚是难受。   他,不该忽然对她说那样的话。始终,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他。说到底,她毕竟还是喜欢过他的。   宋可人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烦躁的抗议,方少文在一旁偷偷的看到了宋可人的表情,他不需要用猜的,就已经明白了宋可人的心。   “咱们过去跟奶奶打个招呼就走吧。”方少文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宋可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点了点头。方少文在看她,那阵烦躁也收了回去。   周唐氏正在院子中,方少文带着宋可人走了过去。   “奶,你们先忙吧,我们俩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们现在先回去,把晓晓的画像弄出来,能力不够,能帮多少算多少吧,你老也别嫌弃!”方少文说。   “哎呦,方公子,你太客气了。往后,”说到这里,她瞥了宋可人一眼,继续说道:“往后我这个孙女就交给你了,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练蛊   方少文看了宋可人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唐氏,他十分郑重的向周唐氏点了点头,那股坚毅的目光另周唐氏放心。   方少文带着宋可人走了,周唐氏目送他们的背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他娶得是她,又何须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哎……”周唐氏摇了摇头。   屋子里,周恒呆呆的看着宋可人的与方少文的背影。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院子,方少文十分的爱护宋可人,每次都走在宋可人的左后方,只要遇见什么事儿,他会立即搂住宋可人的腰。   周恒,不禁的自惭形秽。如此娇小可爱的丽人,在自己身边时却不曾珍惜。你听,说曾经唱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楚楚一直守在周唐氏的房间附近,她亲眼看到周恒推开窗子盯着宋可人与方少文的离去,她亲眼看见周恒眼中那依依不舍的目光与眷恋。   楚楚不禁的露出了厌恶之光,她恨不得立即将宋可人掐死。想不到,那周恒心中竟然还惦记宋可人,两人都已经分开,还有什么可惦记的?楚楚醋意大发,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又传了过来,楚楚恶狠狠的白了周恒一眼。   天气阴冷,宋可人与方少文并没有立即回到店里。大户人家的规矩,凡是去奔丧回来必须要换件衣裳,最好,在用柚子叶拂掉身上的晦气。   方少文立即带着宋可人回到了租住的房子,这房子距离方家的大宅很近,为的就是可以方便照顾她。   这是一间三间瓦房的小房子,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十分的干净。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十分简单,却也十分温暖。   宋可人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过去,她跟嫂子一起合住,后来又是到了周家。周家人口众多,住在大杂院里隐私随时被人偷窥。现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家,这样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宋可人在屋子里换衣裳,方少文在院子里等。他坐在宋可人自己搭建的石椅上,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决周晓晓的事儿。   这,真是一桩闲事儿。   方少文当时那样说只是为了缓解一下尴尬,没想到,这一回真是做个圈套自己跳了进去。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坟墓嘛!   他爹的产业不少,难道真要把周晓晓的画像挨个店里去发?这样,要让他爹知道自己没有好好读书,也没有认真学习做生意,却多管闲事儿,他爹不是要骂死他?   这可如何是好?   方少文有些为难,且不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说他在宋可人的面前已经说了大话,若不做成这件事儿,宋可人会怎么看?   怒发冲冠为红颜,方少文今日为了红颜竟然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可叹可叹也。   正琢磨着,宋可人从屋子里出来了。方少文连忙迎了上去,送给她一个安慰的笑。   “走吧。”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忽然垂下了头。   方少文心中一震,心说,难道,她是对周恒动心了?   “怎么了?”方少文立即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抬起头对着方少文微微一笑。方少文看得出,她笑的十分勉强,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珠。   “怎么了?”方少文又问。   宋可人歪着头看着方少文,心中微微怅然。   “我心里不太舒服,总觉得空落落的。可能,是因为大哥忽然就这么走了……哎……咱们在临安的时候……那时,距离现在才多久?”宋可人说道此处,不禁落泪。   方少文轻轻的将手搭在宋可人的肩膀上,他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方少文咬了咬牙,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宋可人流泪。   “世事无常,我真的没有想到,之前,还……我们才从临安分开多久?怎么就……”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哭着摇头。   “别这样。”方少文轻声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眼泪纷纷掉落。   “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这一走,我觉得特别难过,真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就想,人生为什么如此脆弱,也许……也许不久之后,我们都……”   “不要胡说,不论如何,我都会和在一起的,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方少文连忙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使劲的摇了摇头,她哭了,哭着说:“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只是觉得,心中特别难受。往后,大嫂怎么过呀?她一个寡妇,还有,晓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她爹死了,她还不知道呢!这个孩子……”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周晓晓找回来的!”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抬起了头,正好遇到了方少文那明亮的眸子。方少文目光坚毅,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方少文轻轻伸手,擦去了宋可人眼角的泪珠。宋可人对方少文点了点头,方少文不禁轻轻将宋可人拥入怀中。   “可人,别怕,你的身边,有我呢!”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此刻,她应该感受到幸运,因为,她的身边至少还有他。而那可怜的周晓晓,只有一个人忍受着孤独的命运。   周晓晓从外面收拾了东西走进了屋子中,此时,她的肚子已经渐渐的隆起了。   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发,她轻轻的将头发挽起,放与脑后,捂着她的肚子走进了屋子。   屋子中,一位妇女刚刚收拾好桌子,一见周晓晓走进来,那妇女连忙喊道:“小兰儿,快,快去扶你阿姨一把。”   那在正在生火的小姑娘立刻跳了起来,用裙子擦了擦手,连忙去周晓晓。周晓晓对她友好的微微一笑,那姑娘的脸不禁红了。   小兰儿将周晓晓扶到床边,周晓晓缓缓坐下。这时,大婶连忙为周晓晓到了一杯热水。周晓晓接过,友好的点了点头。   “嫂子,这两天多亏你了,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该咋办!”周晓晓说道。   那大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一面将围裙结下,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晓晓一眼。   “你还是别在练蛊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吃的住?”大婶说。   周晓晓感激的点了点头,却沉默不语。   那大婶自言自语到:“我也知道,你在怀孕的时候练蛊是为了孩子好。咱苗家自古以来肯冒这种险的人屈指可数,你这样对自己伤害有多大?你又是何苦?让他平平安安的出生不好吗?”   周晓晓垂头微微一笑,依旧不语。   谁敢拿孩子开玩笑?这怀孕期间练蛊,所产下的孩子,从一出生身上就带着蛊毒。这孩子俨然已经成了蛊孩,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因为一个不留神,孩子就有可能流产。   周晓晓,这是在冒险。   并且,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蛊毒,这一辈子只能练蛊。周晓晓对此却十分自豪,她认定,就算她死了,这个孩子也一定要为他的父亲报仇。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时光飞逝,距离蛊王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了。而对于周晓晓来说,蛊王在她脑海之中的印象却越来越深刻。她对他愈发的思念,每个晚上,她都会在思念他的泪水之中昏昏睡去。   当她知道自己怀孕之时,她兴奋极了,她兴奋的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感谢蛊王没有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世界上。   他还给她留下了除了复仇以外另一个活下去的勇气,她要把他的孩子带好。等他长大以后,叫他跪在蛊王的坟墓前,告诉蛊王,他一直都为放弃过对他的思念。   周晓晓越发拼命的练习蛊术了,除了叫这个孩子复仇之外,另外一点,她担心那个人早晚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来。那孩子身上充满了蛊毒,到时,就算周晓晓死了,阿星也没有办法伤害她的孩子。   好歹,她给蛊王留下了血脉。   “今儿中午想吃点什么?”大婶问道。   周晓晓笑了笑,吃什么都无所谓,这因对于她来说,他走了,这世界上任何的食物都是去了味道。   大婶,是族长的妻子。那一日族长在临死之前将家人安排走了,为了逃命,她们母女只好来寻找周晓晓。因为族长曾说,找到了周晓晓的去处,她们母女的命就保住了。那是因为,这里极为偏僻,不会有人寻找到。   如今,三个女人凑在一间屋子里,各自,思念着自己的丈夫。她们知道,族长也没有幸免。因为在来寻找周晓晓之前,族长留给大婶的长命锁断了。族长曾说,那是他的本命符,若这锁断了,就证明他已经离开人世间。   大婶痛哭了一鼻子,她已经习惯性的依赖了他的男人,如此这男人一走,她,就没了依靠。   哭归哭,她还得活着给他报仇是不是?所以,她忍着悲伤,带着女儿上路了。寻了三天三夜,终于按照族长留下的地图找到了周晓晓这里。   一见到周晓晓,大婶就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唯一的地图烧掉。   烧掉了地图,从此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诈尸   周晓晓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有半年,这孩子就该出世了,到时候,她一定会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她,不会辜负了他。   忽然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乌云像是大海一样一下子遮掩住了天空。小兰儿刚从外面抱着柴禾回来,转瞬间,大风就吹了进来。   “快,快把门窗关上!”大婶指挥着。   小兰儿跟大婶飞扑上去,将门窗关好。小兰儿抱过门闩连忙将门插好,周晓晓刚要起身帮忙,忽然,她感到手臂一阵的疼痛。   那一瞬间,黄豆粒大的汗珠子一下子涌现在了脑门儿之上。小兰儿一下子注意到了周晓晓的不舒服,她立即跑了过去,一下子扶住了周晓晓。   这时候,小兰儿差一点惊呼了出来。只见,那周晓晓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蝎子的图案。   大婶听到小兰儿惊呼,立即跑了过去,她一把抢过周晓晓的手,当她看到那只巨大的蝎子的图案若隐若现的贴在周晓晓的手臂上时,大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疯了吗?”大婶喊道。   周晓晓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汗珠掉下来。在小兰儿的搀扶下,周晓晓坐在了床上。大婶拉着周晓晓的手,泪跟着掉了下来。   “你这是疯了么?你这是疯了么?”她口中喃喃的反问道。   周晓晓摇了摇头,不语。此刻,剧烈的疼痛也让她无法说话。大婶一把搂住了周晓晓,心疼的骂道:“你这个丫头,你怎么胡来呀!”   周晓晓苦笑了出来,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凭汗珠滴下。再看,她手臂上的那只若隐若现的蝎子,竟像是会游动一样,刚刚明明还在小手臂上,一转眼的功夫,已经游走到了胳膊肘。   那周晓晓疼痛难忍,却也只能忍着,若不忍着,她之前那段日子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忽然,“咔嚓……”一声剧烈的闷雷扔向大地。   “哇……”的一声,周晓晓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那大婶先还是惊慌的看着门口,忽见周晓晓呕血,大婶又是一阵的心疼,眼泪再一次的流了下来,随后,大婶连忙跑到桌子旁,倒了一碗水给周晓晓漱口。   “他,他好像来了……”周晓晓担心的说。   这一声闷雷不仅仅打在了遥远的山上,更是打在了京兆城之中。周唐氏听了这一声闷雷浑身打了个哆嗦,心说自己老了。   雨,还没有下,灵棚里的人都钻进了屋子里,只有苗兰儿一个人忙忙碌碌的。她担心,这一场大雨会将灵棚打烂,到时候,周克的尸体不就被雨水浸泡了?   到底,一夜夫妻百夜恩。还是苗兰儿最关心她的丈夫,周唐氏是飒手不管了,而周张氏,只知道了哭。   周多多哭着帮着娘打遮雨棚,一个闷雷打下来,大家不禁一惊。只听,在屋子里躲雨的人小声说道:“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可不,这可不是啥好兆头。都知道这种时候最容易发生尸变,万一……大家不敢想了。   方芳端着茶水进了屋,给各位亲戚们分了茶水。有人打开了窗子,大家看着院子,大概,是期盼这场深秋时节的雨水吧。   忽然,院子的房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只黑猫。众人一惊,立即有长辈站了起来,指着那黑猫喊道:“快,快去个人把它赶走,一会碰到了尸体就完了!”   方芳赶忙就召唤周勇,可已然来不及了,只见,那黑猫向前一窜。那漆黑如缎的身子,一下子就跳到了灵棚之上。   众人一惊,连忙要召唤在远处搭建遮雨棚的周多多与苗兰儿,只见,那黑猫扭过头来,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这一眼,足以让大家毛骨悚然。   随后,那黑猫一下子钻入了灵棚之中。   “哎呀!”   屋子里最年长的人一拍大腿惊道,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见“咔嚓……”一声,又一声闷雷冲向大地。   只见,那院子里猛然冲入一团闪亮的光,那光如同太阳一样。用事后方芳的话来说,就是当时一个太阳落在了他们家的院子之中。   那一阵剧烈的光亮冲了院子,众人不禁纷纷闭眼。正当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众人大惊,不顾刺眼纷纷张开眼睛,大家,不禁的傻了眼。   只见苗兰儿与周多多一面惊呼一面向后退,再见,那灵棚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几秒钟以后,那东西走出了灵棚。这时,屋子里有人喊道:“诈尸拉……”   果然,只见周克一脸死灰色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怒睁,愣愣的看着苗兰儿与周多多母女。   那苗兰儿紧忙用身体护着周多多,周多多哆哆嗦嗦的靠在苗兰儿身后。   忽然,周多多大喊了一声:“鬼呀……”,随后,就立即冲向了屋子里。   “哗啦……”一阵暴雨如同天上泼下了一盆水。   周克,一点一点的接近苗兰儿。苗兰儿惊慌失措,但是,当大雨淋到她身上时,苗兰儿冷静了下来。   随后,她哭着跪了下来。   “他爹,可是你?你……总算是回来了。你是回来看我们母女的吧?他爹呀,你死的冤枉,到底是谁害死的你?我就是不要命,也会帮你报仇的。他爹,你,是挂念我吧?我多想,我多想就那么跟你去了。咱俩在阴曹地府,做一对苦命的鸳鸯,值了。他爹,你可知道晓晓的下落?她,这个苦命孩子……”苗兰儿呜咽的哭着。   那周克似乎能听懂苗兰儿的话一样,竟然停住了脚步。   雨,刷拉拉的下着。大滴大滴的雨点子打在众人的心头之上,乌云遮挡的天空竟像是黑夜一样。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结着一种忧郁的暧昧一般。   周克停住了脚步,直勾勾的看着地面。这时,听到惊呼声的周唐氏也赶了出来,一见到周克诈尸,周唐氏也是万分惊恐。   惊慌失措之中,周唐氏不禁喊道:“老大,你,你这是咋了。”   猛然间,周唐氏想起,周克的儿时每次调皮捣蛋受伤回来时,她都会惊呼一声:老大,你这是咋了。这么多年以来,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顿时,周唐氏泪如雨下。   周克诈尸,屋子里的人炸开了锅。立即有人说道:“快,快用蒜!”   “蒜顶个屁用?快,快去找道士!”   “三叔公,你老糊涂了吧。下雨呢上哪儿找道士去?等道士来黄花菜都凉了!”   “没事儿说这么多做什么?赶紧想办法出去呀。他守着门口,谁能出的去?”   “他爹,都怪你,我都说了赶紧回家,你偏偏不干,非要说留在这里吃晚饭,这下子好了!”   “你这个蠢婆娘,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儿?我不寻思给家里省一顿?别他妈的废话了,大家赶紧想想办法呀!”   “想办法?想啥办法?他现在堵着门儿呢!”   “老二媳妇,你们家有后门没有?”   “有后门儿管个屁用,他们家没有后窗户,我看你怎么去后门儿!”   一时间屋子里的八九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像是嗡嗡的苍蝇一样喋喋不休,方芳的脑袋都快被他们喊炸了。   这时,忽然有人大喝了一声:“不好,门没关!”   这下子,众人可炸了锅。一时间手脚冰凉、手忙脚乱、手足无措,亏得有人反应快,立即将门关上了。   这大门一关,立刻有人搬了两把椅子。这时,三叔公指点道:“那椅子哪里能顶住他?赶紧,赶紧搬桌子呀!”   话音未落,立即有两个大小伙子冲到桌子旁,两人一对眼色,气凝丹田,双手扒住桌子腿儿,用力一提。   只听“啪啦……”的一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掉在了地上。可怜那茶杯、水壶,就这样寿终正寝。   再听,那三叔公唠叨到:“哎呦呦,你们小心点儿,万一惊动了他……”   “三叔公,你可别乌鸦嘴,回头我们都能跑,你老跑不动!”   “跑不动我有童子尿!”   三叔公这一句话说出来,人群之中顿时有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方芳也掩面扭过头去咬着嘴唇忍着笑,这三叔公,真真是为老不尊。   众人连忙让路,两个小伙子将那门口用桌子堵上。只留下窗子,用来围观之用。这时,又有人说道“万一,他把窗子打破咋办?   这一句话又提醒了三叔公,三叔公指着那桌子说道:“不行不行,快,快把内桌子拿开点,万一他来了在堵上。不然他从窗户进来,咱谁都躲不了!”   立即,有人反驳:“三叔公,你这来来回回的,不是折腾人玩儿吗?”   那老态龙钟、老眼昏花的三叔公也听不出是谁说的这句话,只冲着人群中犯了个白眼儿。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到时候,逃不出去,被他吃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行了行了,三叔公,你又来了。”   “怎么,嫌我烦?嫌我烦的就赶紧出去。我到看看,谁有这个胆量?我跟你们说吧,这里面见过诈尸的就有一个人!”   “是。您老人家走哪儿,这尸就诈到哪儿!”   三叔公被这一句话噎了回去,差一点,吐了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咽气   众人乱哄哄,方芳急得不得了。他们家的周勇还在另一间屋子里睡觉呢,诈尸的尸体那里认得亲人?若是伤到了周勇这可怎么是好?   方芳急忙忙的想推开众人出去,可一见周克直挺挺的立在院子中又不免害怕。她一面害怕,一面担心,心中如同搅和无数条泥鳅。   这时,众人也已经由对三叔公的指责转向了院子中。   只见,瓢泼大雨之中,周克直挺挺的站在院子中央,任凭雨水划过脸颊。苗兰儿跪在院子中,高一声低一声的哭泣着。   大雨,将苗兰儿的哭声截断,那呜呜咽咽的哭声飘进人们的耳朵中,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大家也看不清楚那苗兰儿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究竟是有意识还是鬼上身。此时,大家只敢挤在屋子里,生怕一丁点的动静惊起周克的注意。就连好事儿的三叔公,都闭上了嘴巴,凝神静气的看着窗外。   “他爹。你,可算回来了。你可知道,我,我有多想你?你怎能如此丢下我离开?你可忍心?难道,你就不念及那一夜夫妻百夜恩么?你怎么如此肯信,将我一个人抛于这世上。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我夫妻这么多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就算是在生我的气,不也是会原谅我?为什么,这一次,你还没有来得及原谅我,就离开了?难道,难道你就挂念留在这世上的妻子么?”苗兰儿一面哭,一面低声喃喃说道。   似乎,她是在说给周克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世间,最恼人的事情不就是生离死别吗?还有什么,比别离更让人难过的?那个人,已经成了你生活之中的一部分,猛然的分离,不就像是将你的生活硬生生的扯断?将那原本完美的生活,硬生生的,硬生生的扯成了两半。   有关于那个人所有的故事,将全部停留在分别的那一刻。过去,时光,已经回忆,全部存放在脑海的深处。没有了他的另外一半的生活,就像是没有了灵魂一样的可怜,什么,什么都无法记起。脑海中反复回荡的,只有他在的那些日子。他的笑,他的怒,他眉头皱起的样子,以及,他微微的仰起头任凭阳光在脸上沐浴过的样子。   可眼下,这一切都变了样子。她的生活中,不会在出现他的训斥与微笑,也没有了他温暖的声音以及他身上的味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从此,她,只有在回忆中与他再次相遇。   相见时难别亦难。   离开,却没有回来。在漫长的人生中,他不是她的路人甲。在她的脑海中,他,是她的主角。她的喜怒哀乐,都由他控制着。   而他,却提前她一步离开这个世界。他原本跟她说好,带她去阳光最温暖的地方。可是,他却中途变了卦,将她一个人仍在了黑暗之中。   他走了,她的世界只剩下了黑暗。无尽的黑暗,无尽的迷途。她无法自拔,她无法忍受黑暗的阴冷,更无法理解黑暗的残酷,她只想那温暖,那温暖的太阳与他温暖的笑。可是,他,却没能带着她走回温暖。   他的离去,她,这一生也不会离开那个黑暗的世界中了。那冰冷的黑暗,那无尽的迷途,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怕。   她知道自己无法一个人应付黑暗,她只能在黑暗之中回忆他与光明。这是一种比陵迟更残忍的折磨,这样的折磨,咬断了牙也无法忍受。那一份痛楚,是比陵迟更加的血腥与痛苦。   这样的痛苦,需要在无法忍受中忍受着。   苗兰儿抬头看着周克不停的落泪,雨水落在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苗兰儿轻声呼唤着周克的名字,周克,却听不到,他直勾勾的看着地上,似乎,那地上有吸引他的金银宝藏。   周唐氏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潸然泪下。周克,也一定是挂念着苗兰儿,所以,才回魂的吧?   因为无法放下她,心中始终挂念,所以,才特意回来看她?   为何,为何这样一对夫妻,偏偏拗不过命运的轮回而被拆散?周唐氏寡居多年,她能明白此刻苗兰儿那种撕心裂肺的疼。   那个人,不管他是高矮胖瘦,或是残疾重病,亦或是恶贯满盈,只要他在身边,她的心中就会感到格外的安全。   相濡以沫、耳鬓厮磨,他在她身旁的日子,是平凡中的那一点温柔的激情。只要他在她的身旁,她就会十分踏实。   可他走了,她,就没了半个世界。   周唐氏看着苗兰儿,她缓缓的将头扭到了一旁,任凭眼泪肆意横流。   忽然,周克直挺挺的向前迈了一步。周唐氏立即瞪大眼睛,只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那苗兰儿,见周克一动,以为周克已经还魂,连忙站起来就要迎上去。忽然,只听这激烈的雨点声中,“喵……”的一声,一声古怪的猫叫传来。   三叔公一拍大腿,刚要说不好,却被后面的晚辈死死的捂住了嘴巴。这时,却见那周克竟缓缓的扭过头来。   顿时,屋子里的人头皮炸了。那心中的骚动不言自明,却无人敢出声。大家凝神静气,恨不得不呼吸,只希望赶快躲过这场可怕的灾难。   三叔公定睛一看,差一点没吓晕过去。只见,那周克的眼睛中哪里有黑色的瞳仁?只有那发青的眼白,像是两个白色小酒盅塞进了眼睛中一样。   看到这场面的不是三叔公一人,几乎在场的所有亲友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深秋时节的雨天十分的冰冷,可众人的背后却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周克,又迈出一步。屋内众人,竟情不自禁的集体往后退了一步。此时,一股子骚臭气从空气之中飘散开来。众人不禁顺着气味怒目而视,只见,那三叔公的坐子上滴答滴答的尿液流了下来。   众人无不鄙夷,却不敢出声指责。一来三叔公始终是长辈,二来,生怕发出的声音会惊扰周克。   就这么一功夫,众人在抬头一看,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周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窗前,一张脸盆子大小的脸挤进了窗口。   顿时,惊呼声一片。   人们尖叫出后,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立即收起了惊呼,吃惊的看着窗口。在听,那三叔公“咯……”的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此刻众人光顾着逃命,哪里有时间管三叔公?在加上三叔公平时做人实在差劲,此刻哪里有人来救他?   众人全部挤到了门口,桌子被踢到一边,只等那诈尸的周克一钻进来,他们立即向门口冲去。   可正在这时,忽然,“咔嚓……”的一声剧烈的闷雷。众人不禁又是一惊,再看,那周克缓缓的,缓缓的从墙上滑落。   “咕咚……”的一声,周克从窗台上掉了下来。众人惊呼,却不敢出去查看。这时,苗兰儿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拼命的冲到了周克的面前。她伸手试探周克的鼻息,不禁的失声痛哭了出来。   众人在屋子里心情别提多美的着急,有人壮着胆子喊道:“那谁,他怎么样了呀?”   门外,苗兰儿像是没听到这叫声一样,她搂着周克的身体呜咽的哭了出来。她死死的抱着周克的身体,哭的不能自已。   “好狠心的人,你才回来,为什么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你,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界上。你,好狠心。你知道么?你能看到我有多心疼么?你好狠心,为何只回来看我一眼便走了。难道,你不想看看你的妻么?难道,你不想么?你不想么?你……”苗兰儿一口气没喘上来,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倒在周克的胸口。如同每个深夜,做了噩梦的她靠在周克的肩膀上一样。那时,周克会伸手轻轻的挽住她的肩膀,小声的安慰她。可是,现在,周克再也不能抱着她轻声安慰了。苗兰儿靠在周克冷冰冰的怀里,大雨点落在她与周克的身上。   风,轻轻的吹起了苗兰儿的发,雨水,冲刷了她的眼泪。   此时,屋内众人一见苗兰儿晕过去,又见周克没什么反应,立即打开门也顾不得下雨,直奔那大门口冲去。   众人走的甚急,将那方芳挤在后面。方芳急着出去见周勇,却被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挤在身后。   而此刻,周唐氏冒着雨将苗兰儿的身子扶了起来,口中大声召唤着苗兰儿的名字。雨水沐浴着苗兰儿的脸,苗兰儿听不到周唐氏的呼唤。   她,心已死。   她的心,已经伴着周克去了。   没有周克的人生,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她,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在大雨中,谁也不知道,苗兰儿是伤心过度,肝肠寸断,伤心而死。   当周唐氏的手伸到苗兰儿的鼻息下面时,不禁的叫了出来。   “老大媳妇!”周唐氏惊呼道。   苗兰儿没有回答,她的灵魂站在雨中对着周唐氏微笑着点了点头。能跟周克一起去了,她,此生无憾。   第一百二十五章 苗兰儿之死   众亲友惊呼飞奔,哪里还有人管的了周家的事儿?都只当周家是个是非之地,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周唐氏在房檐低下抱着苗兰儿失声痛哭,自然没有人理会。   方芳急急忙忙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周唐氏痛哭,方芳一按苗兰儿的鼻息,也吓得把手缩了回来。   “周勇,周勇!”方芳喊道,一面喊,她一面站了起来,冲着周勇睡觉的屋子就冲了过去。   “噹……”的一声,方芳一脚踢开了周勇的房门。这一踢不要紧,只见炕上竟一个人都没有。方芳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失声喊了出来。   人呢?周勇人到哪儿去了?   下雨之前,周勇因为中午陪客喝酒有些喝醉了,倒在炕上就休息去了。这怎么人就不见了?   方芳一下子想起那一声闷雷,就算是睡觉的人,听到那一声闷雷也会被精心。难道说,周勇……难道说周勇也……   方芳不敢想了。   她慌张的冲了出去,对周唐氏喊道:“奶,不好了,我们家周勇不见了。”   周唐氏此刻心乱如麻,哪里管得了活人的事儿?只是不耐烦的瞥了方芳一眼,又抱着苗兰儿哭了。   方芳这一嗓子,却将一直缩在屋子里的周张氏与周光意喊了出来。他们二人一见周克诈尸就连忙关门闭户,周张氏甚至寻来护身符,生怕这个诈尸的亲生儿子对自己以及他爹弄出什么事端。   此刻,一听方芳说老二不见人影了,周张氏立即打开了屋子门,开口就骂道:“你怎么不知道好好伺候他?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你还能看啥?”   “都给我闭嘴,赶紧去找大夫呀!”周唐氏喊道。   周唐氏这高呼的一嗓子果然起到了作用,周张氏狠狠的白了方芳一眼,随即,便回屋跟周光意说道:“娘叫你去找大夫!”   “不是还有老三老四么?叫他们去!”周光意回答。   “老三老四中午被派出去送讣闻去了,你赶紧的吧!回头,你磨蹭了,娘又该怪我了!”周张氏冲着周光意翻了个白眼儿。   屋檐下,周唐氏拼命的掐着苗兰儿的人中。那苗兰儿的人中低下都被周唐氏压出了几个很深的印子,可苗兰儿依旧没有呼吸。   周唐氏越来越急,眼泪纷纷落下,若这样都没有呼吸,那这人……周唐氏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够,这又添了一个,这可怎样是好?   方芳此刻来到了屋檐下,她见那苗兰儿面如金纸,便知道这人已经不在了。她想要安慰周唐氏几句,嘴动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你快去看看多多,那孩子好像吓着了!”周唐氏提醒。   方芳猛然想起,对呀,这还有个周多多呢!想到这里,方芳连忙跑到后院去。   “多多,多多!”方芳叫了几声。   她记起,诈尸那会子周多多跑去后院儿了。另外她又想起一件事儿,怎么没见着楚楚呢?   难不成她也?   要是楚楚也被那一声闷雷劈死,那这个家可就热闹了。楚楚还未过门,她爹娘断然不会原谅周家,到时,可真真是有的受得。   “多多,多多!”方芳又喊。   哪里有周多多的回音?方芳急忙推开柴房。里面没人。方芳又跑到厨房门口,将厨房的门一推开,只见,一个白影儿飘了过来。   顿时,方芳的头皮“嗡”的一下就炸开了。那白影,如风一样的飘到了呆若木鸡的方芳的面前,忽然,白影冲着方芳嫣然一笑。   “二嫂子,你找什么呢?”白影说道。   方芳立刻就急了,骂道:“楚楚,你怎么走路没声儿?想要吓死谁不成?我问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厨房里呀,这不,家里来的客人多,娘说要早些预备下饭菜,我琢磨先将晚上要用的菜洗出来、切出来,回头一抄不就完了吗?”楚楚温婉的回答道。   方芳扬了扬眉毛,这还没进门儿呢,就如此的巴结,若是进了门儿,这个家还不得让她给闹翻了?   楚楚自然不清楚方芳的心事儿,反而对着方芳微笑。   “我问你,看到多多没有?”方芳问道。   楚楚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   “多多怎么了?刚刚厨房就我一个人呢!对了二嫂子,刚才那声闷雷你听到了吧?可把我吓死了,切菜的时候差一点没切到手。”楚楚说道。   方芳没好气儿的“哼”了一声,懒得理会楚楚,便出去了。   可就在方芳一回头的那一瞬间,楚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险的笑。   满院子里各处都找不到周多多,方芳都要急死了。她皱着眉,不停的喊着周多多的名字,来来回回的寻找。   此刻的家里空荡荡的,周唐氏与周张氏将苗兰儿的尸体搬到了房间里,周唐氏摸着苗兰儿的身体,眼泪刷刷的掉下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个人走还不够伤心,这又添上了一个。一想到,周晓晓、周多多姐妹俩从此就成了孤儿,周唐氏万分的内疚。   “该给她擦擦身子了,总不能叫她这样走!”周张氏偷偷的看了看周唐氏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周唐氏泪落,点了点头。   周张氏连忙出去,想要吩咐媳妇们过来帮忙。但是,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周克的身体躺在水洼之中。   雨,已经停了。似乎,这一场大雨就是为了周克诈尸所下的。空气里冰冰凉凉的,终归,已经是十月了。秋末冬初,这一场雨让天气更加的冰冷。   周张氏想要去移动周克的身体,她只是个女人,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只好打算先去厨房烧水,给苗兰儿擦洗身子。   也就在周张氏往后院走的时候,方芳遇到了周多多。   周多多躲在一个特别不起眼的墙旮旯里,抱着脑袋瑟瑟的发抖。方芳见了周多多的样子,想到这孩子从今往后就没了娘,心里也是一片伤感,连忙走上前去,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多多,你,冷吗?”   周多多没有回答,她的们眼睛呆呆的盯着地上。方芳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孩子是被吓到了,她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周多多湿漉漉的头发,皱了皱眉头。   “跟二婶回屋,换件衣裳,好么?”方芳说道。   那周多多不言语,不理人,只呆呆的看着地面,呆呆的抱着头,呆呆的不说话,像是痴了一样。   方芳又是一阵的心疼,连忙拉住了周多多的手,轻轻的将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慰道:“跟二婶回屋吧,二婶给你换衣服!”   周多多听话的跟着方芳站了起来,方芳拉着她的手,两人缓慢的向前院走去。方芳摸着周多多的头安慰道:“一会,二婶去给你弄个糖鸡蛋。你过去不是最在吃二婶弄的鸡蛋么?二婶今儿给你好好露一手。”   周多多依旧不说话,方芳心说,这孩子该不会疯了吧?她时常听说,人要是受了特别大的刺激,容易承受不了而发疯。   两人刚走到前院,忽然,周多多大喊了一声。周多多惊呼着指着地上,方芳一撇,只见那周克的身体还躺在地上。周多多拼命挣脱方芳的手试图逃跑,方芳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多多别害怕,二婶在你身边呢!”方芳喊道。   周多多的喊声如同犀利的笛声刺破了云霄,周唐氏在屋子里听到周多多的喊声,连忙放下苗兰儿的尸体,一出门口,见周多多这样,眼泪“刷”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孤儿,真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周唐氏摇头,扭身回到屋子里,用袖筒擦掉了眼泪。这一家子,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些个事儿?   也就在周唐氏擦眼泪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苗兰儿的尸体有点不对劲。怎么不对?只见,苗兰儿的头发里渗出了一丝的血丝。   周唐氏一惊,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苗兰儿的头。她将苗兰儿的头发分开,里面赫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血,黏住了头发,头发,黏住了血。周唐氏吃惊,怎么会有血?苗兰儿是平着倒在周克身上的,头没有碰到地上,哪里来的外伤?   周唐氏身上一阵的冰冷,忽然觉得,苗兰儿的死没那么简单。   这时,周张氏走了进来。周唐氏连忙接过周张氏手中的水盆,连忙将苗兰儿头发上的伤口擦掉。   赫然,露出了一个洞。   周唐氏与周张氏都是一惊,怎么会有一个洞?婆媳二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个洞跟周克头上的那个洞怎么那么像?   婆媳二人久久不语,似乎,这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操纵一样。   方芳一面哭,一面给周多多擦干了头发。又跑回周多多的屋子里捡了几件衣服帮着周多多换上,此刻的周多多像是傻了一样,什么都不会,只知道坐着。不哭,不动、不闹,安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方芳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将周多多的衣服穿好。她心说,若是这个孩子疯了,她怎么跟苗兰儿交代呀?苗兰儿就剩下这唯一的骨肉了,若是她疯了,自己一定会内疚一辈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了大事儿   这一日,刚好有个大客商光临集锦堂。这客商出手甚是阔气,一下子定了一百两银子的货,差一点没把宋可人乐开了花。   一百两银子,可是他们之前加起来全部的营业额。这下子,真真是发了笔小财。一百两银子中,除去税收、人工以及成本,这一百两银子至少对半赚。也就是五十两银子呀!   虽然钱不多,但却快把宋可人高兴的乐开了花。   这真真可是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对于宋可人来说,意义非凡。方老板娘虽不见得将这点小钱放在眼中,却也高兴。因为这对于集锦堂来说,是个非凡的开端。方老板娘口中自然唠叨着她过去开点心铺时赚的第一个十两银子差点没乐晕过去,虽然以后她转了更多的银子,但感觉都没有那十两银子那样的高兴。   是呀,那十两银子在方老板娘心中意义非凡。据说,她始终没有花掉那最初的十两银子。就算她在危难之时,向别人借钱,也不会花掉那十两银子的。就像今天这一百两银子一样,对于方少文、宋可人与集锦堂来说,同样是意义非凡。   方老板娘高兴的叫账房先生去算账,算算这些日子他们赚了多少。方老板娘一面挥着手,一面笑着说道:“赚多了,咱可说好了,要出去好好吃一顿。今儿,可是件天大的喜事儿!”   方老板一面说,一面高兴的往屋子里走。宋可人看了方少文一眼,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方少文看着宋可人,也是满眼的欢喜。   “这一段时间,可辛苦你了。”方少文说。   宋可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哪儿呀,这段时间你忙里忙外的,都耽误读书啦。”   方少文看着宋可人满脸的高兴,只想将她抱过来轻轻的搂着她的头。但此刻,方少文抑制住了那股内心的冲动,只是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店里,账房先生那细长的手不停的在算盘子上飞舞着,方老板娘靠在门口,一面磕着瓜子,一面笑吟吟的看着账房先生。   那先生,也不过就是方家过去的小厮,才不过二十岁。只因算一笔好账,深得方老板信任。   当然,还有一点。在关键位置上有一个自己的人,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宋可人与方少文都是初次做生意,而方老板娘已经是这行的老油条。她深知,账房先生是个多重要的位置。   就算她不透支,这个位置的人也能为她看管宋可人与方少文走账的猫腻。方老板娘,可谓是心机颇重。她比宋可人与方少文看的更远,手段更加的老到,并且,在无形之中另方少文与宋可人出于被动局面。   这两个年轻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宋可人还兴冲冲的坐着发财梦呢!   方老板娘吃完了瓜子,将瓜子壳随手仍在地上,笑吟吟的出去了。   集锦堂的二楼,全部都是高档的衣料,最贵的甚至达到了五两银子一尺。这批布料简直是镇店之宝。   各式各样的衣料摆于柜子之上,新培训的五个小丫头员工笑吟吟的招待着来往的顾客。   顾客不多,两三人而已。其中有一个还是来拿衣服的顾客,另宋可人郁闷的是,楼上隔出了三间更衣室,却很少有人使用。毕竟,这个年代还不容许女人在外面宽衣解带。   宽衣解带的大多数都是四十往上的老妇女,到让人有一种,这是妇女专用的意思。   买布料的人群中,多为大户人家的买办,或者是小家碧玉,绝对没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店员们的压力不大。   宋可人巡视了一下店里,见没什么事情便回去了。   才一进小小的办公室,就见账房先生站了起来。宋可人刚要笑这对他点头,却听那账房先生说道:“大事不好!”   宋可人不禁一惊,连忙问道:“咋了?”   “这帐不对!”账房先生喊道。   宋可人不禁蹙起眉头,嗔道:“这管账的事儿都是你负责,在才开业几天,账目就不对了?”   “哎哎呀呀,不是账目不对,是,是丢了钱!”账房惊呼道。   这一下,宋可人可是一个激灵。丢钱,这不是件小事儿!这才开业几天就丢钱?   “你说仔细了!若是对不上,我可不饶你!”宋可人揾怒到。   那账房连连点头,初冬时节,他的额头上竟然有了汗珠,可见,急成什么样了。这事儿要是真的,账房的责任可就大了。   宋可人也看出账房急了,凡当账房的先生,十有八九都是心细之人,当然,换个角度说,偶尔会有点小心眼儿。所以,遇到了这种事儿,他自然着急。   宋可人便说道:“你先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那账房,只知道着急,只想赶忙将这责任推脱的一干二净,哪里还有空坐下来喝茶慢慢说?只着急的说道:“小人昨天晚上清算账目的时候,流水还有五十多两银子。在加上今天进的这一百两银子,一共是一百五十多两,但现在,加上这一百两的银子,才不过一百二十两!前前后后差了三十两呀!”   宋可人的眉头一下子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三十两,可是小半个月的纯利润,怎么会忽然没有了?   “你仔细想想没?昨天有没有放在别的地方?”宋可人问道。   “没有,这可是件大事儿,我怎么敢乱说呢?那三十两银子,我就锁在柜子里的。钥匙在公子、老板娘手里,我手里都没有钥匙。哪儿知道刚刚一查,只有这些个银子!”账房说道。   宋可人咬住了银牙,方少文跟方老板娘手中拿着钥匙,可这银子却偏偏不翼而飞,这实在是有点蹊跷。   宋可人垂下了头,心中的算盘不停的打着。这事儿,实在不好说呀。方少文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自然看不上这三十两的银子。   那剩下的,就只有方老板娘了。宋可人皱起了眉头,方老板不可能眼皮子浅,拿那三十两的银子。   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于一个店来说,这点银子只是半个月的利润,但是,宋可人却在这里看出了问题。   跟人家合作做生意,出一点小事儿就会互相猜忌。要知道,谁都对自己放心,对别人不放心,所以,猜忌也是正常。   就是猜忌,才会影响到彼此的信任。双方要是不信任,这生意要怎么做?   宋可人此刻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毕竟,方少文与方老板娘是亲戚,自己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外人而已。   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将他们二位请来商量商量这件事儿吧。   小厮将方老板娘与方少文请到了屋子里,账房匆匆的将这件事儿说了。宋可人偷偷的瞥了方少文一眼,只见,方少文皱了皱眉头。   方老板娘眉头紧蹙,扯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可人,这钱,你没拿吧?”方老板娘问道。   宋可人沉着冷静,从容不迫的说道:“我没拿,我也么有柜上的钥匙。再说,账房这块,我只核对账目,没有动钱的权利。”   方老板娘扬了扬眉毛,说道:“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   “我知道,大家不会互相怀疑,但是,为了撇清,大家还是都说说吧。这件事儿,可大可小,我刚开业,管理不能这样混乱!”宋可人说道。   方老板娘挑了挑眉毛,急忙说道:“我虽然有钥匙,但是,我却没动。这两天,我忙着应付李员外喝酒,没时间管账!”随即,她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方少文。   方少文连忙摆手,嗔道:“别看我呀,我没拿,那点小钱儿,我还看不上眼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钥匙有没有落在别人的手里?”方老板娘说道。   “不能够,我的钥匙都是锁在家里的小盒子里。你的呢?有没有被人拿走呀?”方少文问道。   方老板娘赶忙站起来,将腰间的钥匙拿了下来,举到方少文的面前摇了摇。方老板娘说道:“我的钥匙一直在身边,怎么可能被人拿走呢?”   “那这好端端的三十两银子,怎么就没了?”方少文问。   “我怎么知道?”方老板娘没好气的说。   宋可人连忙摆手,劝到:“行了行了,大家吵什么?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既然大家都没拿,老张,我问你,这些天柜子你及时锁上没有?”   那账房一愣,随即,抓着脑袋想了想。   “你仔细想想,这两天有没有忘记锁柜子?事情既然出了,埋怨你也没用。你就实话实说,说出来,大家好找钱。你放心,我不会怪你。你就实话实说,帮着我们早点把钱找到就是了。”宋可人说道。   老张连连点头,抓着脑袋。   阴天灰鼠鼠的光透过窗子照射进屋子,宋可人皱着眉毛看着那光。忽然,一个人的身影冲入了她的脑海。   周恒,似乎,像是个阴影,总是跟在宋可人的身边。她时常会想起他,就算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想起了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方少文的诡计   周恒的影子,出现在灰鼠鼠的光线中。他似乎是个抹不掉的阴影一样,总在不期而至中与她相遇。   她,活在他留下的阴影之中。他就像是她心中的一块石头,没办法移走。她对于他的思念,简直是不可理喻。他的影子出现在她的四周,让她无法安心。   宋可人这一分神的功夫,老张忽然一拍脑门儿。   “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那个谁进来过!”老张喊道。   “谁?”宋可人、方少文、方老板娘异口同声的说道。   老张想起了那个人,不禁的喜上眉梢,竟高兴的笑了。方老板娘、方少文与宋可人不禁的着急了,烦躁的问道:“到底是谁?”   “老板娘,你那天可记得,我正在码钱的时候,咱家的马夫来了?”老张说道。   “我记得他来,怎么,他进来了以后呢?”方老板娘问道。   “他进来以后,说你找我有点事儿,我这不就下去了吗?我以为你有急事儿,就忘了关柜子门了。回来以后,又有点什么事儿,锁上门就去了,忘了数钱了!”老张说道。   方老板娘一听这话,顿时,恼羞成怒。只见,她两颊一下子就变得红润,眼睛露出凶狠的目光。   她指着老张就骂道:“打死你个不知道死活的,现在才不过是这几两银子让你帮忙看着,这你都看不住,往后要是大钱交给你,你还能看得住吗?真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怎么就看走了眼?当初,为什么就看上了你?”   老张一脸的委屈,虽然被宋可人唤作老张,但始终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厮。听了方老板娘这一番话,他差一点落下了泪。   宋可人见状,刚刚她可是答应不惩罚老张的,所以,她赶紧说道:“还是先找银子要紧。”   方老板娘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立即扬起了眉毛,瞥了宋可人一眼。   “你都说找银子要紧,但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他这样,往后要怎么用?”方老板娘揾怒到。   宋可人笑了笑,不慌不忙的说道:“他也算上将功补过了,他要是不说,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谁进来过。”   宋可人一面说,一面瞥了方少文一眼,只见,那方少文眉头紧蹙,似乎在沉思什么。宋可人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也不禁的有些痴了,若不是这个男人,此刻,自己只怕已经在街上讨饭了。   她心里,始终觉得亏欠这个男人什么。一个人如果欠下了另外一个人的人情,那么,她不自觉的就在这人面前低了一等。   此刻的方少文,似乎也注意到了宋可人的目光,他扭过头来,正好遇上了宋可人的目光,不禁的,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   宋可人害羞的扭过头去,这一切,却都被方老板娘看在眼里。   若是放在平日里,方老板娘自然会打趣几句,但今天,她那里有这心情?   方少文见宋可人转过头去,自己也不好意思追着宋可人看,便扭过头来,对方老板娘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吧,我们家正好闲着一个账房,明儿,我叫他来。他是方家的老人了,做事儿有条理,又是家养的,不如,叫他过来。咱这个账房,要精明些才是。咱的生意也不是小打小闹,都想做好了,所以,都得正式这来!”   方少文这一番话,却噎了个方老板娘哑口无言。   按照之前她的预计,宋可人跟老张说不会问难他,所以,她才故意抛出要换掉老张的话。这样一来,反倒是以退为进。宋可人刚才已经说出了那话,若是宋可人答应了换人,岂不是没有面子?往后,她的话谁还听?   那方少文,一向是将宋可人放在心上的,宋可人的话本就跟圣旨一样。有了这点把握,方老板娘故意要换走老张。   果然,那宋可人上了圈套,上来劝解。想不到,此刻,方少文却又这样说。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的计划要泡汤?   “那三十两银子也不算什么,在去赚就是了。若是查下去,只怕是伤了和气。老张呀,今儿你收拾收拾就回去吧,明儿,我叫别人过来!”方少文转过头去对着老张说道。   “哇……”的一声,老张哭了出来,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宋可人。   那方老板娘,此刻沉默不语。这方少文的意思很明确,认定了方老板娘是那银子的人。所以,才故意说不要那银子了。   方老板娘一肚子气,她在小心眼儿,也不会为那三十两的银子动手不是?她沉着脸,郁郁的看着老张。   宋可人未免尴尬,她尴尬的冲着方少文笑了笑,出来做了和事老。   “我看,这事儿都过去了。老张也不容易,做人么,总要给个机会。他这次知道错了,往后,也就不敢不锁柜门就出去。这一次,就算是买个教训吧!”宋可人陪笑说道。   那方少文,却皱起眉头,瞥了宋可人一眼。   他咬了咬牙,沉着脸说道:“这可是件大事儿,今儿只是三十两银子他都看不住,往后,三百两,三千两呢?再说了,他现在赖上了马夫,可谁知道马夫拿没拿呢?也许是他中饱私囊,拿回家去了,这,谁又能知道呢?既然手如此的不干净,不如,早点换人吧。”   宋可人被方少文这般一呛不禁的绯红了脸,她微微的垂下了头去。这时,方少文转过头去对着方老板娘说道:“姑姑,这次我一意孤行,姑可别生气!”   方老板娘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也是这个东西不给我长脸。他去就去吧,回头,在换一个!”   “谢谢姑能够理解!”方少文深深的鞠了一躬。   “改日,我设宴赔罪!”方少文又说。   方老板娘尴尬的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就这般小气了?赔什么赔的,行了,这件事儿,就这样吧!”   说完,她无力的垂下了头,甚是无趣。   “噗通”的一声,老张跪了下来。   “少爷,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别赶我走呀少爷。往后,往后我保证绝对不会犯错误拉!少爷,求求你了少爷……”   “住口,你别给我在这丢人了!”方老板娘立即骂道。   别说,方老板娘这一嗓子甚是管用,那老张立即闭起了嘴,什么都不说了。   “叫你走你就走,废话这么多做什么?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一年才赚多少银子?就给我弄丢了三十两银子?不让你赔,已经是给你天大的恩情了。还来跟我们谈条件?你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脸?”方老板娘骂道。   宋可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扭过了头去,长叹了一口气。方少文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张,毕竟,老张是他姑姑的人,他不好说什么。   “你给我滚回去就是了,废话这么多!”方老板娘一面骂一面站了起来,她白了老张一眼,便出去了。   老张只好擦干了眼泪,一声不响的跟着方老板娘出去了。他临走时,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宋可人。这一眼,却让宋可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眼神之中,满是悲痛与无奈。宋可人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他的眼神。   屋子里,只剩下了方少文与宋可人二人。两人呆呆的站着,方少文率先拖过两把椅子,打破了这种宁静。   “坐吧!”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坐在了方少文刚刚拖过来的椅子上。方少文,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满眼的柔情。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赶他走呢?要是,他真的寻不到活儿,岂不是一家老小都要饿死了?”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微微的笑了笑,摇了摇头,他拍了拍宋可人的手。   “傻瓜,你放心,他有地方安置。你以为姑姑真让他走?再回糕点庄就是了!”方少文轻描淡写的说道。   宋可人看了方少文一眼,虽然不理解方少文的意思,但是,她隐约的感觉,方少文似乎是知道内情一样。   方少文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暖暖的笑容,融化了宋可人的整颗心。可是,此刻,她又不禁的想起周恒来。为什么,她总是逃不开他的阴影?   大概是三日之前,那一日老张正忙着核算账目,正好,方老板娘的车夫来结算工资。方老板娘不知有什么事情,命车夫叫账房下来一趟。   老张一听说方老板娘叫的急,便连忙推上柜子门便走了。正好,方少文过来问几句话,见屋子里没人,那柜子门开开着。方少文刚要走上去关上,忽然,他灵机一动。   说真的,方老板娘的利用价值越来越小。这生意虽然不大,为什么让她分一杯羹呢?最重要的是,方少文总是担心方老板娘欺负宋可人,他最怕宋可人受委屈。   此刻,一个邪恶的想法冲入了他的脑海。他,要让方老板娘没那么嚣张。想到这里,方少文扬起嘴角笑了笑,顺手,摸出了三十两银子。   账房是方老板娘的人,他要是有什么失误,没脸的,是她!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证据   方少文这一招可谓是十分阴险,他想要不动声色的除去方老板娘的势力。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他成功的让老张离开了账房的位置,他成功的引进了自己的人。账房,是商家重地,这是个关键的位置,当然要有自己的人才行。   只要方老板娘离开了账房,她的势力就降了一半。方少文希望她渐渐的退出掌权的圈子,其实,方少文的本意,只是让她来投资加盟,只需要她在家里坐等赚钱就是了。没想到,这方老板娘非要亲历亲为,这让方少文十分不爽。   方家不是没有能力开这间绸缎庄,而是,方少文当年看中的是方老板娘的人脉。她毕竟跟着李大人身边很久,所积攒下的人脉不是一般商人可以想象的。   但是,方少文很讨厌方老板娘对宋可人指手画脚的。毕竟宋可人是刚刚开始做生意,哪里能玩得转呢?   所以,既然宋可人没办法玩转,那么,只有他出手帮忙了。   今儿,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成功的占领了优势。这下子,宋可人就不会被她欺负了。方少文看这宋可人的侧脸,微微的笑了。   宋可人转过头来,不禁问道:“怎么了?笑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了什么脏东西?”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今儿晚上吃什么,所以才笑!”方少文说。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立刻问道:“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点心吧?”   “没有,还没饿呢!对了,今儿晚上,我带你去吃火锅吧。今儿天太冷了,要吃点火锅暖暖!”方少文笑着说。   宋可人歪着头想了想,冲着方少文微微一笑。   那一刻,在方少文的心中,宋可人忽然变得你没可爱。可爱到,方少文想要将她一把拦入怀中,他想要一生默默的守护着她,就是这样的简单。   可是,方少文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冲着宋可人笑了笑。   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似乎遇到了瓶颈。他不敢轻易表达他的心声,生怕她拒绝。而她呢,似乎整日恍恍惚惚的,对于感情始终没有放在心上。   他不知道她的心中还挂念着周恒,因为在他看来,那个男人实在没有什么可挂念的。轮家世、轮财富,周恒都不及方少文优秀。   加之,周恒脾气又差,往后在官场上一定吃亏。周恒虽然学习好,但是,能不能高中状元还不一定。   毕竟,所谓科考,是选拔人才的一个过程。四书五经是基础,另外重要的,则是对于国事的独到见解。   科考不是填鸭子,他需要有自己的见识才行。而这种见识,一方面是来自对于生活的积累,另外一方面,也是家庭环境的影响。   一般来说,见惯了事事非非,反倒是容易考中。只因他有了自己的见解,有了自己的思想。   对于周恒来说,恰恰缺少的就是这一方面。   所以,方少文并不看好周恒。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读书这是一种兴趣,科考,只是一种途径。若是他哪天没了兴趣,便可以立即回来做生意。   方家的家业,就算他不去赚钱,挥霍个两三代也足够。   此刻,宋可人垂着头摇晃着自己的脚尖。方少文冲着他笑了笑,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说道:“今儿,怎么有点不高兴呢?”   宋可人尴尬的摇了摇头,笑了笑,扭过头来看着方少文那明亮的眸子。   “没有,没事儿!”她说道。   方少文点了点头,拉着宋可人手。   “在过几天,我可能要回家一趟,你,跟着我一起去,好不好?”方少文犹豫了一下,喃喃的说道。   宋可人不觉一震,她扭过头来吃惊的看着方少文。仿佛,那方少文是个怪物一样,他刚刚说的话,是怪物的语言。   方少文抬起头来,镇定的看着宋可人。见宋可人如此吃惊,方少文微微的笑了。   “我带你,去见我爹,好不好?”方少文说。   宋可人一惊,情不自禁的将手从方少文的手中抽了出来。她一脸吃惊的看着方少文,这,是见家长吗?   也太快了吧?   “我爹也希望我早点成家……”   “你什么意思?”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微微一笑,头凑上前去,轻声说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宋可人犹豫了一下,把本来想说的:我怎么会知道。这句话,硬生生的咽到了肚子里。   “咱俩,也,该有个结果了。”方少文一字一顿的说道。   宋可人垂下了头,此刻,她心里却百转千回。她要的,是跟他的结果吗?他,会是她的结果吗?   跟另外一个人一起走过这一生,她有这种勇气吗?她有勇气跟他走完这一生吗?在年老的时候,她挽着他的手,跟他走在夕阳下?   她,不知道。   此刻,宋可人的脑袋里迅速的闪过的是方少文的人品究竟能不能值的共度余生。她,有些犹豫了。   对于她来说,做好了事业比嫁人更加的重要。   “你要是答应,就跟我回去一趟吧。我爹答应了,我们明年春天就结婚。到时候,我若是没有考中,便带着你去临安,在西湖边买一处房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么?”方少文盯着宋可人说道。   宋可人一扭头,就看到了方少文那期盼的目光。她缓缓的扭过头去,她,该答应他吗?   答应他,答应他每天跟他在西湖边守候日出日落。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燕子从海边飞过?   她,此刻有些慌乱。   这是她在这世界上第一次有人跟她求婚,那样的感觉,出了感动、惊喜与害羞之外,还有恐慌。   只因,她总觉得他不是她生命中等待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她,总是有那样的感觉。他,不是她生命的终点。他,只是她生命中的路人甲。也正是因为有了太多的路人甲的陪伴,这一路走来的风景才会如此的美好。   “怎么样?”方少文催促到。   宋可人垂下了头,轻声说道:“我想,你爹不会答应我们的。你爹,一定想要为你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好媳妇。我,只怕,未必能够达到你爹的条件!”   “别胡说,不许胡说。我只认定了你一个,任凭是天仙下凡,我也不会看一眼的。”方少文说。   “可是你爹?你爹怎么可能……”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跟我回去便是了!”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扭过头来,看着方少文那坚毅的眼神,她自己却十分的犹豫。   方少文笑了笑,拿起宋可人的手,轻轻的在脸上摩擦这。   “一会,去做件衣裳,打扮的漂亮点,去见我爹!”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苗兰儿一死,周家上上下下又是一片的忙乱。忙着找人做棺材,仵作来过了,也看过了,该准备纸人与元宝了。这下子可好了,两口子到黄泉下相会去了。   周多多像是被吓傻了,只晓得在床上躺着,给她吃她就吃,给她喝她就喝,想要小解时,只知道“嗷嗷”的叫两声。   方芳一直在周多多的身旁伺候着她,此刻顾不了死人就只能顾活人了。苗兰儿也一定不想周多多又什么意外,药熬好了,一股子难闻的苦味儿直冲方芳的鼻子。   就这一副药竟要了一百个大子儿,这不是抢钱么?又没啥珍贵的药材,非要一百两银子。   人家大夫还说了,你爱开不开。谁也不愿意一个好端端的孩子疯疯癫癫一辈子,得,一百个大子儿一副的药,吃吧。   这药里似乎有朱砂,熬的时候就特别的苦。朱砂,有安神的作用,似乎,大夫是想让周多多好好的睡上一觉。   哎,若是睡醒之后她能好了,就比什么都强。   苗兰儿的这俩孩子,一个走了,一个疯了。若是苗兰儿知道这种情况,岂不是要伤心死?   方芳,长叹了一口气,哄着周多多喝药。   屋子外,周唐氏却对着苗兰儿的尸体发愣。院子里没有亲戚,只剩下了自己人。她不知道该不该去报案,苗兰儿的脑袋上有一个不小的针眼儿。要说,这针眼儿是怎么弄的呢?   诈尸的那段时间,根本没有人接触过苗兰儿。可她的脑袋上怎么就多了一个针眼儿呢?   忽然,周唐氏一个哆嗦。趁着孩子们都在忙,周唐氏悄悄的走到了周克的尸体旁边。她扭头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她连忙握住了周克的右手。   周克的右手攥的很紧,周唐氏心中一紧,连忙攥着他的手奋力的掰开。周克的手僵硬的要命,周唐氏别提多费力了。   只听到“咔嚓……”的一声,周克的手指断了,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分开了。让周唐氏吃惊的却是,周克的手中,什么都没有。   周唐氏不禁的皱了皱眉头,这时,她又将目光落在周克的另一只手上。她匆匆转到一边,捏住了周克的左手。还没等掰开,只见,周克的手上竟然有一根带着血的钢针。那根钢针比那农村妇女纳鞋底的针还要粗,那针尖,冒着寒光,在这个清冷的日子里发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冰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见分魂针   周唐氏这一下子可真被吓到了,那针尖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她心里一沉,心说,难道,苗兰儿的死跟周克有关?   这下子,她,可有点害怕了。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又出现了周克诈尸的场面。   周克当时直挺挺的向亲戚们暂时歇脚的房间去了,苗兰儿跟在周克的身后。周克一倒下,苗兰儿就扑了上去。随后,苗兰儿痛哭了出来,她一下子摔倒,头,倒在周克的胸前。   难道,就是在这里出现的错误?   难道,是周克将手中的针刺进苗兰儿的脑袋,所以,苗兰儿才死的?   周唐氏顿时就懵了。   诈尸,死,死,诈尸,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只是这两句话。到底,周克的诈尸跟苗兰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再一想到周克死时脑袋上也有这样一个洞,周唐氏忽然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诈尸的死人能够杀人?这说出去谁能信?   连周唐氏自己也没有办法相信,死人能够杀人?这简直是个荒谬的理论。并且,周唐氏相信,苗兰儿虽然不怎么检点,但是,周克还不至于恨死她。如此想让她死,这似乎不是周克的所作所为。   退一万步说,就算周克真的想让苗兰儿跟他去了。为何,他要用针呢?这根针,是从哪儿来的?他死了两三日,怎么会手中无缘无故的多了一根针?   周唐氏陷入了沉思之中,她将那针从周克的手中抽了出来。她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一番,周围,没人看到。   周唐氏不动声色的将这根针收拾好了,她知道,那人一定隐藏在这院子之中。到底,会是谁呢?   会是谁,一定想要苗兰儿死呢?   周恒、周茂一进门儿,周唐氏又吩咐,叫他们去报丧吧。这一回,是苗兰儿。兄弟二人听闻此讯,大吃一惊。周恒看到躺在灵棚中的苗兰儿,不禁泪落。   出去前还跟她说过话,怎么这才出去了一两个时辰,家里,又变了样呢?人生,真是喜怒无常的东西。它可以轻易的击碎一个人对生活的所有热爱。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命兄弟二人不必难过,赶快去报丧就是了。想到家里一连死了两个,周唐氏简直要郁闷死了。   难道,是这宅子的风水不好?所以,家里才总是出现这种事情?   此时,方芳走了过来。   “奶,现在给大嫂烧纸,还是一会烧?”方芳问道。   周唐氏的手心一动,将那针藏了起来,随后,她点了点头,对方芳说:“现在烧吧,你大嫂走了也有一阵子了。把那纸钱给她烧了,让她见到牛头马面也好说话。”   方芳点了点头。   “对了,楚楚呢?”周唐氏问道。   方芳眨了眨眼睛,说道:“刚刚在厨房见过她一次,再也就没见过了。我熬药的时候请她帮忙,结果,等我再去厨房的时候,药差一点没糊了。也不知道她整日忙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躲起来不帮忙,真真是有她的!”   周唐氏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   “行了,你快准备烧纸去吧。我去找找她!”周唐氏说。   “哎!”方芳答应到,她立即离开了灵棚。周唐氏见周围也没人了,拿着她手中的钢针也离开了灵棚。   回到房间中,见房间没人,周唐氏连忙掏出一个首饰盒子,将那钢针放了进去。她对着那盒子长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件事儿十分的蹊跷。   正想着,只见周张氏走了进来,周唐氏连忙将盒子放了起来。   “你不张罗着去烧纸,来这做啥?”周唐氏嗔道。   “哦,那个,光意要我过来一趟,说是有点饿了,问问娘这里有没有干点心?”周张氏说道。   一股子怒火一下子冲入了周唐氏的胸口,她颇为不满的看了周张氏一眼。   “什么干点心、湿点心的,天天就知道吃。你们一个个都是吃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想起来吃。吃吃吃,叫你们吃,一个个都要吃死了!”周唐氏骂道。   周张氏像是犯了错误一样,垂下了头。   “要不是你非弄那个楚楚过来,咱们家能一次接着一次的倒霉吗?你呀你,天天做事儿就是不过大脑。我真真是想不明白了,当初,为什么聘了你做儿媳妇。真真是后悔的我肠子都青了。光意本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有个机灵的媳妇劝导,他此刻,哪里能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真是后悔呀!”周唐氏骂道。   周张氏一脸漠然的看着周唐氏,来来回回不还是那几句?说来说去的,都是在说她怎么怎么不好,她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二十多年,来回就唠叨这两句,也不嫌累!   无奈,她是婆婆,那就只好忍着吧!   “真真是个死心眼儿,我说完了还不快去忙活?家里这么多的事儿,你能帮忙哪件?一件都帮不上,就知道吃白饭!”周唐氏骂道。   周张氏犹豫了一下,说道:“娘,那点心……”   “你让他饿着!”周唐氏白了周张氏一眼。她回头从炕柜上掏出了一只点心盒子,打开一瞧,里面有两块果子,便递给了周张氏。   “盒子回头拿回来!”周唐氏冷冷的说道。   周唐氏点了点头,拎着果子屁颠屁颠的走了。周唐氏,在屋子里长叹了一口气。   难道说,楚楚真是个不吉利的人吗?   猛然间,周唐氏打了个冷战。她的脑海之中,一下子冲出楚楚与苗兰儿吵起来,苗兰儿打了楚楚的场面。   要说,全家唯一跟苗兰儿有仇的就只剩下楚楚了。方芳跟苗兰儿共事多年,虽然,两人之间总有摩擦,但是,方芳绝对不会对苗兰儿下手。倒不是周张氏护着方芳,而是,她深知方芳为人胆小,总喜欢叫别人去帮她完成心愿,她自己,绝对不会下手。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楚楚了。   忽然,周唐氏想起了一个细节。周克死时衙门的官差来家中盘问,楚楚说她半夜去茅房时见到了苗兰儿,这,不是很可疑吗?   楚楚那天晚上有没有出门就说不好了,如果,按照她说的,她见过苗兰儿,那么,她之后真的回来了吗?   再联想到周光意手中的长针,周唐氏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她大胆的设想,如果,凶手是楚楚,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首先,在那个晚上,楚楚一个人偷偷的离开了周唐氏的房间。正好苗兰儿也去茅房,也许,苗兰儿并没有注意楚楚不再,她直奔茅房去了。   那晚,月光妩媚,月亮像是一只巨大的灯笼将大地照亮。楚楚,借着月光绕进后院。夜,好安静,她,只能听到自己的轻微的脚步声跟心跳。   楚楚像是个猫一样,迈着小碎步,轻轻的,轻轻的走向后院。   “吱……嘎……”   推开那柴房沉重的大门声划破了夜的宁静,楚楚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侧耳仔细倾听,见没有人反映,她才壮着胆子用力一推,将那柴房的大门推开了。   只见,柴房里有个人。那人一听到柴房的门声,立即扭过了头。那是一张不英俊的脸,脸上长满了胡茬,一见到楚楚,那人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问道:“怎么是你?”   借着月光,那人看到楚楚微微的一笑,甚是动人。   “大哥,大嫂叫我跟你说两句话,她,就不过来了。”楚楚说道。   周克冷笑了两声,说道:“我跟她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夫妻情分。”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你心里还挂念着大嫂。要不然,大嫂你约你,你怎么就立即过来了?你心里还是有她的!”楚楚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   周克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挂念着苗兰儿的。不然,不会苗兰儿的一句话他就在这里等上了半夜。   “吱……嘎……”   门,又关上了。   周克一愣,眼前顿时一片的黑暗。   “你关门做什么?让人看到了多不好?”周克说道。   楚楚“嘿嘿……”一笑,从容说道:“大哥,有什么不好的?今儿上午我给你代话的时候,你不是也刚刚从柴房里出来?所以,这就叫,柴房里来,柴房里去!”   周克扭过头去,面前还是一面漆黑,他什么都看不见,黑乎乎的像是眼睛瞎了一样。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柴房里来?柴房里去?”周克问道。   话音未落,忽然,周克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还来不及大叫一声,就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月光透过大门射进了柴房,温柔的月光轻抚着楚楚的脸颊,楚楚的脸上正挂着阴险的笑容。只见,她的一只手上捏着针的一端,随即,她狠狠的将针从周克的脑袋里抽了出来。   天晓得,她,从来都没把门关上。   分魂针上,一滴一滴一滴的血流了下来。楚楚冷笑着站在月光中,四周,顿时一片的冷寂。   “出来吧,我,都做好了!”楚楚忽然说道。   第一百三十章 楚楚的阴谋(上)   周唐氏抖了个激灵,一下子从幻想中醒来。也许,是她想多了。楚楚,只是个柔弱的闺女,不太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儿。   这时候,方芳走了进来,说是都准备好了。周唐氏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去烧吧,喊上你娘、你爹,我,这就去!”   方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   “奶,那多多怎么办?她,还给她娘烧纸么?”方芳问道。   周唐氏皱了皱眉头,又是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按道理,是该让她烧的。她爹娘出殡的那一天,她还得摔盆子。但是,现在她连床都起不来,这……”周唐氏摇了摇头,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衣角。   方芳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将那口气吐了出来。   “奶,我看那多多现在是很怕她的爹。我寻思,先让这孩子缓缓。别真吓病了,再成了傻子,到时候再嫁不出去,咱家可就热闹了。”方芳说道。   “恩,那就先让这孩子歇着吧!”周唐氏说道。   “对了奶奶,还有一件事儿!”方芳说。   “瞧瞧,你真像是个事儿精!”周唐氏不满意的说道。   方芳吐了吐舌头,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奶奶,大嫂离开这事儿,需要通知方家跟可人么?我瞧,可人跟大嫂的关系不错。这一下她走了,是不是通知她来看看大嫂?”   一说道宋可人,周唐氏的眼神立即又黯淡了下来。   “我早就说么,可人是个好闺女,给老三当媳妇,出了可人还有谁能够胜任呢?你那个糊涂的娘,非要让老三娶什么楚楚,这下子好了,一家子弄的鸡犬不宁的!”周唐氏说道。   “奶,那可人那边?”方芳见周唐氏岔开了话题,就连忙将话题转了回来。   “哎,你去说吧,别叫老三去了。我看的出,老三心里还有她。不要闹出什么事端,我凭良心说,咱家老三真是块木头。既然心里有了人家,人家又在你身边,你还害羞啥?还不抓紧这个机会?哎,他呀,不往那上想。人家方少文跟可人才认识多久?这下子,让方少文站了个便宜!”周唐氏埋怨道。   方芳知道,这周唐氏要发起埋怨,一两个时辰都拦不住。外面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要去做呢,便赶忙拦住了周唐氏的话头,说要出去了。   周唐氏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方芳便退出去了。   一匹一匹的布摆在了宋可人眼前,她整日在绸缎庄忙活,以生意人的眼光看布料。这一回真轮到她自己做衣裳了,她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掌柜的,我看,就这块料子最好。咱店里卖的也是最好的!”伙计小荣说道。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小荣那张不太漂亮的脸笑着说道:“你可真真是个机灵鬼,这是我自己做衣裳,找块合适的布料就行了。我看呀,你是职业病了,忍不住的就上来推销!”   小荣听宋可人这样一说,也忍不住的微笑了出来,她的脸不禁的红了,撒娇似的说道:“掌柜的,人家这是说的真的。你瞧瞧,这块布料,花色又好,料子又好。你穿上,肯定会好看!”   宋可人笑了笑,将那块枣红色上面绣着黑色花纹的布料拿到手中看了看。小荣索性拖着布料,拉着宋可人来到了镜子的前面。   宋可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红色的布将她那雪白的皮肤映衬的格外漂亮。像是花瓣一样的,娇艳欲滴。   “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这布料绝对适合掌柜的!”小荣得意的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将布料放下了,摆了摆手:“这布料好看是好看,只是太鲜艳了一些,倒像是新娘子穿的。我呀,都老了,穿不得这种布料了。在换一块吧!”   小荣立即笑着说道:“掌柜的,你可是太客气了。这布料真真是适合你,你瞧瞧,把肤色映衬的多好?”   “可太像新娘子了!”宋可人反驳道。   小荣刚要收起布料,就听一旁的方少文说道:“新娘子不好么?早晚,你不都得穿着大红的衣裳进方家的门?”   此话一说,小荣顿时吃吃的笑了,一面笑,她一面偷偷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抿着嘴,却将笑容压下了,她满脸通红的白了小荣一眼。   方少文也吃吃的笑了,他一面笑,一面看着宋可人。   “换一匹吧!”宋可人说。   小荣笑了笑,随后,便钻进那一匹匹华丽的布料之中。左挑右选,宋可人总觉得这些布料太过华丽了一些。   “算了算了,去下面看看吧。这些布料太华丽了,可不适合我!”宋可人说。   “别瞎说,怎么不适合你?”方少文立即就急了。   宋可人回过身去,冲着方少文笑了笑。   “本来也不太适合我么,你看看,这些比较适合大户人家的小姐。我一个野丫头,穿着浑身不舒服。这衣服呀,只有自己穿着舒服,别人看着才舒服,对不对?”宋可人说。   方少文微微一笑,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宋可人调皮的笑了笑,方少文摇了摇头,看着宋可人的那张可爱的脸,他的心里暗自许愿,这一辈子,一定要对她好,一定要将她娶进门儿。   到了楼下,在一堆的棉布料子中,宋可人选了一块淡绿色的衣料。那衣料衬上宋可人雪白的肤色,简直就像是绿叶衬红花。   方少文对此也甚是满意,裁缝量了宋可人的尺寸,答应这两天赶工,一定作出一件漂亮的衣裳,让宋可人去见未来的公公。   暮色低垂,周家人挤在厨房之中简单的吃了晚饭。桌子上只有一盘子咸菜,剩下的便是一人一个玉米面的饼子。   周克、苗兰儿这一死,办理丧事的花了不少的钱。由于这几天的丧事儿,悦来茶馆并没有开张,不开张没赚银子,但是房租等费用依旧需要照付。周唐氏算了一笔账,两人办丧事儿,大约要花二十两的银子,要是在加上这两天没有营业的费用,至少要二十二三两了。   亲戚们的份子钱,大约是八九两左右。就是这样,也有十两银子的空缺。这丧事儿比不得喜事儿,喜事儿是赚钱的,丧事是赔钱的。多亏那宋可人与周克从临安带回的布料以及茶叶卖了出去,还了欠债,周唐氏的手中还有个六七十两银子。   在除去这十几两银子,她又只剩下了五十两银子。和着,周克跟宋可人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哎,家门不幸。   周唐氏低着头吃着饭,周光意俯下身子用嘴去够米汤碗。那碗距离他不远,但他非要像是猪一样的去拱。   好不容易嘴巴碰到了碗口,周光意“刺溜”的一吸,嘴巴一阵发麻,竟然没含住,那米汤,顿时流了一桌子。   周唐氏看到这场面,不禁的皱起了眉头,揾怒到:“孩子们都看着呢,你怎么能这样?”   周光意“嘿嘿”的一笑,像个孩子一样。这时,周张氏端着最后一盘子的咸菜走了进来。   周唐氏一瞥见周张氏立即又不乐意了。   “你相公跟个孩子似的,你怎么就不知道管管?哪儿有向他这样吃饭的?过去,他在怎么样也不会弄得跟个猪一样,现在,他没断手断脚,却被你调教的像是猪一样。我看你还真真是本事,有本事把这么一个人调教的像个猪!”周唐氏骂道。   周张氏抿了抿嘴,当着一家老小,婆婆又不给面子,她真是个倒霉蛋。周唐氏骂完了,心里痛快了,继续吃着饭。   周光意见到自己的媳妇挨骂了,也不好像猪一样的吃饭,只好乖乖的端起碗来。说真的,此刻周张氏恨不得给周光意一巴掌。哪里有这样的人?吃饭的时候像是猪一样的趴在桌子上吃?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长脸呢?   周张氏坐了下来,沉着脸拿起一块玉米饼子。周恒、周茂两兄弟垂头吃饭,周勇坐在旁边。   周勇回来了,诈尸之前他跑到了店里。周勇是个心细之人,害怕由于打雷下雨店在出点毛病。他们租来的那家店是土房,怎么看都不太结实。所以,大暴雨来临时,周勇去看店了。   他悄无声息的走,差一点没把方芳吓死。回来以后,自然挨了两句埋怨。不过幸好,他做的是正经事儿,有周唐氏撑腰,不怕方芳唠叨死他。   桌子上的这几个人中,各怀心腹事。就比如楚楚,别看她垂头不语,心中,却有了盘算。   这一顿郁闷的饭,总算是吃完了。周张氏、方芳、楚楚留下来洗碗。其他的人,各回各的房间去了。   好在,今天的碗没有几个,大家收拾完了,便各自会去了。   楚楚走在最后面,等到周张氏与方芳一钻进房间。她便立即回了头,此刻,她已经走到了周唐氏的门口,却又翻了回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楚楚扭过头去,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一天晚上没有月光。天空阴沉的发红,像是要滴血一样。夜,漆黑,像是看不到影子一样。楚楚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见没有人注意她,她便快步的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楚楚的阴谋(下)   夜色漆黑一片,周家的几间房子里点燃的着油灯。方芳进屋后,油灯便熄灭了,大概,已经睡觉了。   周茂跟死去的周克的房间里早就没有了灯光,周茂不是个爱读书的孩子,每天一吃完饭,他便倒头就睡。   剩下点燃灯的,只有周唐氏与周恒的房间了。周恒要读书,周唐氏,一定是在为她点燃油灯,等她回去。   但是,今天晚上,楚楚注定要浪费周唐氏好心。她已经下了决心,不能够让周恒在她的手上溜走。   “噹噹噹……”   楚楚轻轻的扣了扣门。   “吱……嘎……”   周恒的房门打开了,一见楚楚,周恒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来这了?”   楚楚嫣然一笑,晕黄色的油灯光照不到她的脸上,但那油灯的光芒却在与黑暗交界处平添了无数的妖魅。   刚好,楚楚就是站在这一份妖魅之中。   “三哥,你晚上吃饱了没有?需要不需要我在拿点别的东西给你吃呢?”楚楚微笑着说道。   周恒摇了摇头,身体始终挡在门口没想让楚楚进去。   “其实,我有两句话想跟三哥说。”楚楚说道。   “哦,有什么话还是明天说吧,时间不早了,我想休息了。虽然明儿不上学了,但是,这两天落下不少的课。我得偷空要温书,你要有什么话还是等明儿说吧!”周恒毫不客气的说道。   楚楚一听周和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她痴痴的看着周恒的脸,喃喃的问道:“三哥是讨厌我吗?”   “不是,我哪儿那么多讨厌的呀?我只不过想休息了,今儿这一天送讣闻也累死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周恒说道。   楚楚垂下了头,站在门口不语,周恒到有点着急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让人说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楚楚,我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周恒说道。   周恒说完,就想关门,忽然,楚楚一把拉住了周恒的手。   “三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恨不得我立即消失在你的面前?过去的那些情分,你都忘了吗?我,还是那个楚楚呀,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了?”楚楚悲切的说道,那眼泪,含在眼眶之中,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像是星星一样的明亮。   “楚楚,你别这样,我们始终都是兄妹,我,真的要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周恒说道。   哪儿知道,那楚楚不停,竟向前迈了一步,一下子扑到在周恒的身上。周恒一惊,连忙就要推开楚楚,那楚楚死死的抱着周恒。   “楚楚,你别这样,千万别这样,乖,你听话。”周恒着急的说道。   “三哥,现在宋可人走了,你,还不打算接受我吗?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改!”楚楚哭着说道。   周恒顿时束手无策,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楚楚紧紧的抱着周恒,像是没了娘的孩子抱着娘的尸体一样。   黑暗中,楚楚看不到周恒憋得发红的脸,过了好一会,周恒才说道:“楚楚,你别这样,我实话实说,其实,我心里,我心里有了别人!”   楚楚一愣,随即,松开了周恒。   “三哥,你说啥?”楚楚吃惊的问道。   “我说真的,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周恒说道。   楚楚松开了周恒,她吃惊的看着周恒。周恒一脸的无辜,眨着眼睛看着楚楚。   “是谁?”楚楚问道。   周恒闭起了嘴,不语。楚楚惊恐的看着周恒,对于她来说,这简直是个天大的打击。   “三哥,你可别骗我!”楚楚说道。   周恒点了点头,十分从容的说道:“楚楚,我没骗你,我心里,其实有人了。只怪我,没早点告诉你,让你断了这念想!”   “你,三哥,你……”楚楚吃惊的说。   周恒淡定的看着楚楚,昏暗中,他看到楚楚又是气又是恨又是委屈。   “楚楚,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你,还是对我死了心吧。去找个合适的小伙嫁了,让他疼爱你一辈子,岂不是很好吗?”周恒说道。   猛然,楚楚又抱住了周恒,哭着说道:“三哥,你别再说了,横竖,我这一辈子就对你一个人好。你既然答应我要娶我,你就不许反悔!”   “可是楚楚,我……”   “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行!”楚楚说道。   周恒顿时一脸的为难,真不知道要如何劝服楚楚。楚楚流泪抱着周恒,忽然,楚楚抱着周恒的手,寒光一闪,猛然多出一样东西。   那手本就在周恒的背后,周恒哪里看得到楚楚手中的东西。楚楚哭得甚是可怜,她那只手不停的在周恒的身上摸索。   忽然,她的手一翻,猛然将那东西刺进了周恒的玉枕穴,周恒只感到脖子后面一疼,他刚要喊出来,忽然,一阵剧烈的无力感袭来。周恒没喊出来,便缓缓的倒在地上了。   周恒一倒下,楚楚就迅速钻进屋子里,用脚将门踢上。伸手有将另外一扇门关好,这一切动作都在行云流水之间,甚是流畅,似乎,她是经常这样做一样。   楚楚将手中的东西收好,这才蹲在地了地上。   “三哥,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我实在不忍心放下你。知道么?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了半个世界。你,一定要原谅我!”楚楚说着,眼泪掉在了周恒那棱角分明的脸上。   楚楚说完,伸手拖住了周恒的腋下。她那两条脆弱的小胳膊像是两根竹竿一样,拖着周恒自然费力。但是,楚楚丝毫没有气馁,她费力的将周恒拖到了床上。   其实床距离周恒倒下的位置也不过五米,但是,却像是五千里那样的长。她将周恒拖上床,自己擦了擦渗出的汗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落花犹似枕边人   周恒歪着躺在床上,楚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她将周恒的身体翻了过来,她看着周恒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微微的笑了。   楚楚将手轻轻的放在周恒的脸上,周恒一脸的淡漠。楚楚微微的笑了,她笑的是那么的温暖,笑的,那么的甜。   楚楚,轻轻的解开了周恒的衣带,慢慢的帮着周恒退下了衣裳。她自己则站在床前,轻轻的退去衣服。   楚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娇羞之态,微微泛起的红晕像是天边的火烧云。楚楚将自己的衣服放在一旁,她那乌黑浓密的头发披在雪白的膀子上,到有一种莲藕的感觉。楚楚,害羞的咬了咬嘴唇,轻轻的瞥了周恒一眼,她的目光如同流水一般的转过去,她下了床,轻吹一口气,将那油灯熄灭。   随即,浓郁的夜色中,一个黑影钻进了周恒的被窝。   楚楚将周恒的手轻轻的扯过来,搭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那一刻,楚楚觉得十分甜蜜。   第二日一早,周恒感到脖子后面一阵的酸疼。他忍不住的伸手捂住了脖子,他缓缓的张开眼睛,只见没挂帐子的床板上倒映着一缕耀眼的阳光。   “哎呀?天亮了?”周恒一惊。可随即,他立刻愣住了。在他的左手旁,他那读书人的纤长的左手触碰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确切的说,是碰到了一个光滑的身子。   周恒一惊,顿时睡意全无。他立即翻身坐了起来,定睛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没把周恒吓得背过气去。只见。一个光滑的后背正对着他,那后背上面,是如同瀑布一样乌黑的发,那后背的下面,则是他的被子。   再一看自己,周恒顿时魂飞魄散。自己,自己哪里有穿衣服呀!   周恒顿时将所有的理智都丢到了爪哇国去,他吃惊的看着这个后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差一点没晕过去。   这时,楚楚似乎醒了。“恩……”的一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鼻音,仿佛,是刚刚从甜美的梦中醒来一样。   楚楚一回头,就看到周恒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三哥,你醒了?”楚楚问道。   周恒一见身边躺着的人是楚楚,脸都绿了。   “你……你怎么在这?”周恒吃惊的问道。   楚楚俨然一笑,脸上露出了娇羞之色,她垂下了头,不忘偷偷的瞥了周恒一眼。   “三哥,你都忘了吗?”楚楚柔声说道。   周恒一脸惊恐,脱口而出:“什么?”   楚楚缓缓的坐起身,将背抵在床板上,她拉了拉被子,害羞瞥了周恒一眼。周恒诧异的看着楚楚,只见,那楚楚咬着嘴唇,害羞的笑了。她轻轻的垂着头,娇羞十足。周恒更加的诧异,随即,他做了一个差一点让楚楚笑出来的举动。   只见,那周恒慌里慌张的扯过被角抱在自己的胸前,他双臂护住胸前,一脸害怕的看着楚楚,放佛,那楚楚是妖魔鬼怪会将他吃掉一样,周恒的眼神那样的无辜,那样的可怜,简直,就像是受伤的小兔子一样。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周恒歇斯底里的问道,听他那声音,便知道他已经接近崩溃。   楚楚听了这声音,差一点没笑出来。但她还是娇羞的垂着头,时不时的撇周恒一眼。   周恒慌张的要命,一大早上忽然发现一个光着身子的美女在你的床上,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对于周恒来说,这可是要了亲命了。他惊慌失措的看着楚楚,简直他像是个受害人,被楚楚站了便宜一样。   “三哥……”楚楚温柔的喊了一声。   周恒慌张的一摆手,慌张的喊道:“你,你别喊,你,你,你别喊。”周恒一面说,一面连滚带爬的捂着被子跑下了床去。   楚楚一见周恒光着身子,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喊了出来。那周恒,确如一只惊弓之鸟,吓得连忙躲在了床后面。此刻,他看到了自己的衣裳在楚楚的旁边的椅子上,顿时,周恒就没了主意。   “三哥……昨晚……”   “你不许说。你不许说。昨晚,昨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感觉脑袋一阵的疼,随后,就晕倒了。试问,一个晕倒的人,怎么会跟你……”周恒说到此处,脸红的像是个番茄。   那楚楚在床上轻轻的扯了扯被子,娇滴滴的说道:“其实,是……是你后来……”   “你不许乱说!”周恒喊道。   “三哥,难道,难道你不想对我负责吗?”楚楚立即抬起头说道。但是,当她看到周恒光着的脚丫时,又不禁的害羞的低下了头。   “你,你可不要瞎说,我什么都没做过,为什么要对你负责?”周恒说道。   “你……”楚楚急了,却说不出话来。   周恒躲在床后面,又是气又是着,这下子可好了,他周恒,可算是长脸了。怎么,怎么就弄出了这种事情?天煞的,这跟谁说理去?   周恒就别提多着急了,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但是,两巴掌也解决不了问题呀。他现在寄希望于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楚没在他的床上,他也没光着身子站在地上。   可越是希望做梦,就越有人将他的梦打破。正当周恒抱着手臂捂着自己的胸口时,忽然,外面一个人声喊道:“老三,还没起床么?饭好了,娘叫你过去吃饭呢!今儿客人不少,你别在睡拉!”   这声儿是方芳发出来的,早饭做好了,叫他出来吃饭。   周恒一阵的尴尬,刚要回答,只见那楚楚抢着回答到:“知道了二嫂子,三哥跟我这就出去了!”   楚楚这一嗓子,顿时把周恒喊急了。   “你,你别瞎说,一会二嫂子误会!”周恒小声急道。   楚楚不好意思的看着周恒,吐了吐舌头。   两人这在屋子里的一问一答,到把方芳搞了个一头雾水。这唱的是哪一出呀?喊周恒出来吃饭,楚楚却在周恒的屋子里。两个人,难道,有什么?   方芳纳闷的回头走了,也不敢在多说什么,直奔着厨房去了。   一进厨房,刚好看到周唐氏已经进来了。方芳连忙问道:“奶奶,楚楚呢?”   “啊?没在厨房么?我一早上起来就没看到那孩子。对了,多多在你们房间你睡得怎么样?还好吧?”周唐氏问道。   方芳来不及汇报多多的睡觉情况,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奶,我刚才叫老三出去吃饭,你猜怎么着?楚楚竟然在老三的房间里。看那样,俩人,俩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周唐氏一愣,扭头看了方芳一眼,只见,那方芳的脸上一脸的急切。   “你想多了吧,可能是楚楚一早上就去老三的房间里了吧?他们俩本来就感情好的,这也无可厚非!”周唐氏说道。   “不是的奶奶,我听楚楚那声音,似乎是刚睡醒一样!”方芳提醒道。   周唐氏肩膀一震,脸色立即变了,她瞥了方芳一眼,目光犀利。   “你别多想,谁早上起来声音都不对!”周唐氏说道。   话音未落,走进来的周小妹就冷冷的说道:“奶奶,你就别操心了。昨儿晚上,楚楚一晚上没回来。”   “啥?”周唐氏顿时惊了,回头就问道。   周小妹那张出生时被牛啃了似的脸上依旧平日里那般不屑一顾的表情,她板着个脸,不声不响的坐在了饭桌前。   “你说楚楚昨晚儿上没回房来睡?”周唐氏又问了一遍。   周小妹从容的拿起了筷子,先是夹起一筷子的咸菜,放入口中嚼了嚼。这时候,周张氏瞥了周唐氏一眼,立即嗔道:“你这孩子,你奶奶还等着呢。自己到吃上东西了,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周小妹立即不乐意了,反驳道:“奶奶还没说啥呢!”   “哎呀,行了行了,快说吧,昨儿晚上楚楚没回房里睡?”周张氏又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昨儿半夜我起来小解,炕上只有我跟奶奶两个人。我以为楚楚出去大号,还等了她一会。但后来见她的被子都没有铺,那一定是没有回来了!索性,我就把灯熄了。反正,也不能因为她不回来,就浪费油不是?”周小妹冷静的说道,一面说,她一面盯着筷子上咸菜的芝麻。   周唐氏的脸色越来越差,简直像是黑夜一样的阴沉。周张氏瞥见了自己婆婆的那张大黑脸,生怕自己遭殃,就连忙训斥道:“你这个孩子,你昨儿晚上怎么不说?这下子,可是要出大事儿了!”   周小妹没吱声,端起饭碗喝了一口粥。   周唐氏正是一肚子气,她瞥了一眼周张氏,不满意的骂道:“要是出事儿,也都是你作的,我早就跟你说什么了?我说先把楚楚送回家去,你怎么就不听?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是不是?我真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聘了你这么个多事儿精?周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聘了你这么个东西。我真是后悔呀!周光意更是眼睛瞎,怎么就老听你的话?我们这个家迟早都要败在你这个多事儿精手里,你,今儿收拾收拾回乡下去,我真是一天都不想见到你!”   周张氏垂着头,听着婆婆的训斥,她心里不服气。可是不服气有什么办法?婆婆是一家之长,不听她的就要被赶出去。真真是人穷志短,若不是她没钱,这一辈子也不会这样委屈。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闯祸   周茂见周张氏受了委屈,连忙放下了粥碗,劝道:“奶,你先别生气,也许,事情没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也许,楚楚昨儿晚上在外面坐了一宿儿。今儿早上才去三哥的房间呀,奶,你也不是不了解三哥的为人。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方芳一听周茂打圆场,就立即说道:“对对对,还是老三说的对,奶奶,也许是我听错了。来来来,先吃饭吧!”   周唐氏脸上布满乌云,她一眼一眼的看着周张氏。周张氏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一样,垂着头不敢吱声,生怕说错了话惹恼了自己的这个厉害婆婆。   “老四,你去看看!”周唐氏吩咐到。   “哎,好!”周茂费那个下筷子就要走,这时,忽然周小妹一把拉住了周茂的衣袖。   “现在可不能去!”周小妹说道。   周茂一甩手,揾怒到:“怎么就不能去?”   周小妹立即白了周茂一眼,冷笑了两声,淡然的说道:“我说你不动脑子你还真不动脑子,你现在去,若是真的撞见了,你要怎么办?三哥要怎么办?你就没想过这一点么?”   说完,周小妹又是翻了个白眼儿。   屋子里的空气一时凝结了,方芳眼巴巴的瞧着周唐氏,周唐氏一脸的愤怒,周张氏紧张的垂着头,周茂站在桌旁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周光意小心翼翼的低头用筷子的头拨弄着碗里的饭粒,只有周小妹,只有周小妹是那样的从容不迫,那样的淡然自若,放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一样,任凭是啥,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周唐氏“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周小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她依旧一脸傲然的盯着饭桌。   “吃饭!”周唐氏说道。   这一句圣旨下来,大家立即像是来了动力一样,各自忙着各自的,周光意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样,端起粥碗稀里糊涂的就往嘴巴里添饭。   周茂又坐下了,伸手拿起筷子,他斜着眼睛看了周小妹一眼,周小妹从容不迫的扬起了脖子,伸出筷子夹起萝卜咸菜。   周张氏连忙拿碗给周唐氏盛粥,周唐氏坐在椅子上,一脸的凝重。此时,周勇也进来了,方芳连忙让开旁边的位置,也端起空碗给周勇盛了一碗粥。   大家默默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闷声吃饭。   周勇见一早上空气太过凝重,还以为是因为苗兰儿死大家心情不好,他还问道:“老三呢?怎么不见来吃饭?”   方芳心里一紧,伸脚狠狠的跺向周勇的脚。忽然,只听到“哎呦……”的一声,周茂痛苦的弯下了身子。   方芳知道闯祸了,咬了咬嘴唇,低头吃饭。顺便,还不忘用胳膊肘碰了碰周勇,周勇看了看她,莫名其妙的。   忽然,周唐氏放下了筷子。   忽然,周唐氏放下了筷子,从手边的周光意开始看起,目光一一的从这些子孙的脸上划过。   “哎……”她长叹了一口气。   周唐氏这一叹气,大家立即抬头看了看她。大家默默的将口中的饭粒咽下去,缓缓的放下了筷子,低着头,洗耳恭听周唐氏的训话。   “打今儿开始,咱们这个家里谁都不许管老三跟楚楚的事儿。他们俩是要结婚也好,要上吊也好,都随他们去,我们管不着。听清楚没有?”周唐氏问道。   “哎哎……”   “好……”   “恩……”   “听清楚了……”   一时间,子孙们纷纷做答。   周唐氏瞥了一眼周张氏,冷笑了两声:“另外,你们的娘最近身子不适,要会乡下去住两天,今儿就动身,老二,你带着你娘跑一趟吧!”   周张氏一听这话,立即扬起了头,吃惊的看着周唐氏。周唐氏傲然的仰着头,得意洋洋的看着周张氏。   “我……”   “别在说什么了,就这么决定了。要不是你,这个家何至于变成今天这幅样子?可人是个多好的姑娘,你偏偏要把她挤兑走。好,你弄个楚楚,现在看看把这个家弄成了什么样?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家,现在已经容不下你了。念在你为这个家效劳了二十多年的份儿上,你,就去乡下吧!”周唐氏冷冷的说道。   “蹭”的一下,周张氏站了起来,她盯着周唐氏,放佛,不认识周唐氏一样。周唐氏淡定从容,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怯意。反倒是不屑一顾的看着就前方,似乎,根本就没把周张氏放在眼里。   周张氏见周唐氏主意已定,索性她也豁出去了,只瞧见她冷笑了两声,看着周唐氏说道:“究竟是这个家容不下我,还是你容不下我?”   这一句话,将二十多年的压迫全都反抗了出来。   周唐氏横着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种反抗甚是赞许。   “忍了二十多年终于说出来了?没错,打周光意娶你那天我就不待见你。虽然不待见,但是终究念你嫁入了我们家,做姑娘时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是也是父母心尖上的肉,你嫁过来我也没难为过你。可是,你呢?你看看你天天办的都是什么事儿?打结婚那天开始,就勾搭着光意不好好读书。他呀,这一辈子都毁在了你的手里。你做事儿从来不过大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为所欲为的。可人被你挤兑走了,这个楚楚呢?你看看她做了什么事儿?若是那件事儿真的发生了,让我们家的脸往哪里放?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今儿开始,家里所有人都不许管楚楚跟周恒的事儿。你,回乡下去吧,省的我看着你眼气!”周唐氏怒道。   周张氏被周唐氏噎得哑口无言,她将自己摔在椅子上,愤愤不平的流下了眼泪。   “要哭就出去哭,你这哭给谁看?”周唐氏怒道。   周张氏愤怒的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出门口就哭了出来。   “吃饭!”周唐氏沉着脸命令道。   大冬天的,周恒光着身子站在床边,身上瑟瑟发抖。他可怜巴巴的盯着一旁的衣服,但是,又不敢贸然前行。   他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脚丫子冻得比地板都要凉。   楚楚偷偷的瞥了一眼,垂头说道:“三哥。你,快穿上衣裳吧!”   “你你你,你转过身去!”周恒忐忑不安的命令道。   楚楚害羞的微微一笑,伸手扯住了被子,轻轻的转过身去。只留下那一头乌黑的发,和那如同羊脂玉一般白皙、细嫩的背。   周恒见楚楚转过身去了,连忙三两步的跑到床边的椅子旁,抱起衣服急匆匆的又跑回到刚刚站着的位置。   楚楚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她听到这一阵风似的奔跑,脸上露出了害羞的笑容。她那长长的睫毛贴在手臂上,甚是好看。   周恒慌里慌张挑选衣服,这一堆衣服里,不光有他的,还有楚楚的。他慌张的从里面将自己的衣裳挑选了出来,胡乱的穿在身上,又光着脚丫将鞋子勾过来,一条腿撑在地上,重心不稳的好不容易才将袜子穿上。   穿好了衣裳,周恒觉得温暖了一些。说真的,慌张之中,这衣裳没穿好,总觉得里面不太舒服。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就着吧。   周恒一穿上衣服,就连忙走了出去。也不管楚楚还光着身子,他推开门像个小兔子一样惶恐的跑了出去。都出门几步了,才觉得,应该给楚楚关上门才对。又返回来,将大门关上。   这时,大家已经吃过了早饭。周茂、周小妹等人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见周恒那慌张的神色,周小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十分鄙夷的白了周恒一眼,随即,高傲的扬起了脖子。   按照周茂的性格,他定是要过去臭周恒两句。但是,一想起周唐氏的话,他却忍住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恒一眼,便钻进了灵棚。   周恒看着今儿早上这俩人异样的神色,心里不觉一惊,难道说,他们俩已经知道?他,不敢在想了。   正当这时,周唐氏与周光意也走了出来。周恒连忙上前请安,周光意看了周恒一眼,又看了周唐氏一眼,心说,这小子有出息,敢玩儿黄花大闺女,比他老子强。   周唐氏冷着脸看了周恒一眼,心里却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分寸?再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事儿?   作为奶奶,周唐氏当然希望这几个孙子给周家添丁,但是,以这样的方式添丁,她,不太满意。   忽然,只听见“吱……嘎……”的一声,周恒的房门开了。此刻的周恒,顿时下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一点一点一点的回过头去,只见,楚楚笑吟吟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   更令周恒吃惊的是,楚楚竟然已经将头发盘了起来!周恒,差一点没背过气去。   一见周唐氏与周光意,楚楚连忙笑吟吟的出来了,微笑着请安:“奶奶、爹,早上好!”   周唐氏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字,随即,拂袖而去。周光意一见娘走了,也跟着周唐氏的屁股后面走了,只丢下挂着一脸浅笑的楚楚。   周恒看了楚楚这副样子,恨不得自己找棵树上吊自杀,他看了楚楚一眼,不声不响的去后院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挑衅   灵棚之中,周小妹瞧了楚楚一眼,回头跟周茂说道:“你看看她那副德行,似乎还当是好事儿似的。真没见过这样的人!”   周茂冷笑了两声,不语,搓了搓手心。   “我倒要看看,三哥这回怎么收场。楚楚可不是吃亏的人,这事儿,若是让她娘家知道了,非得闹翻了天不可!”周小妹冷冷的说道。   周茂依旧不语,心中却十万分的嫉妒。想他,也算是一表人才,怎么就没个姑娘看上他呢?   在看看他三哥,今儿这个闺女想肯为他死吧,明儿那个姑娘为他要死要活的。自己,怎么就没碰上一个真心对自己的闺女呢?   更可气的是,他三哥已经娶了两房媳妇了,这还要娶妾,自己连一房媳妇都没有,这不是一碗水没端平么?   想到这里,周茂郁闷。他狠狠的搓了两下子手,到引起了周小妹的好奇。周小妹瞥了周茂一眼,见周茂的脸色,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四哥,刚刚奶奶叫你去方家送讣闻呢!”周小妹提醒道。   周茂一皱眉头,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个催命鬼!”   周小妹立即狠狠的白了周恒一眼。   宋可人刚刚一上班,便看到了周茂。见到这位本来关系一般的小叔子,宋可人却倍感亲切。连忙命人寻两块点心,给周茂吃。   周茂连连摆手,赶紧将自己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宋可人一听苗兰儿去世,差一点没晕过去。   “怎么,怎么这就走了?”宋可人吃惊的问道。   周茂点了点头,避开了宋可人的目光。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哎,这怎么,这怎么就……这也来的太快了一些。哎,我前几天回家,她还……哎……”宋可人惋惜的叹气。   周茂本想将周克诈尸的事儿告诉宋可人,又害怕吓着宋可人。这周克诈尸可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昨儿傍晚周茂与周恒去送讣闻的时候,大家一听老大媳妇死了,几乎没人敢来。生怕在诈尸!   这样一来,可苦了周家,一份份子钱都收不到,这苗兰儿的葬礼钱只好自己出了。   “哎,我换件衣裳,吩咐他们点事儿,这就过去!”宋可人说道。   周茂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便退出来了。   来不及告诉方少文,宋可人就只好自己启程了。没有方少文,也就没有了小马车。宋可人吩咐完伙计看店,便急匆匆的回家去了。她换上缟素的白衣裳,捡了两块银子,便想周家的方向去了。   一进周家的大门儿,宋可人没听到预计的哭声。周家的院子里一片的宁静,黑漆漆的灵棚之中,点燃了四只白蜡烛。据说,这蜡烛不能熄灭,不然,死去的人就看不到往生的路。   蜡烛的下面,是两具打扮的怪异的尸体,两具尸体并排着,像是沉睡了一样。尸体的旁边,是一个燃烧着炭火的火盆,只见,浑身素衣的周小妹坐在火盆的旁边,一面烤火,一面纳着鞋底。   除此之外,院子里,一片安静。   宋可人一愣,这哪里像是有人去世?倒像是跟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她冷静的走到灵棚旁边,这时,周小妹也扭了过了头。   一见宋可人,周小妹立即站了起来,放下了鞋底子,对着宋可人点了点头。   “你来了?”周小妹问道,这一声询问,倒像是平常打招呼一样。   宋可人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来送送大嫂!”   周小妹侧过身去,让出了位置。宋可人看到了周唐氏那张苍白的脸,不知为何,死人的脸总是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那苍白的唇,以及突兀的黑色眉毛与睫毛,让这一张脸简直没法让人看。   宋可人也觉得恐怖,她不禁的扭过了头去,眼泪,掉落了两滴。   “哎,世事无常,你莫要伤心了。烧点纸给大嫂吧,让她一路走好,别委屈了!”周小妹说道。   宋可人连忙抹掉了脸上的泪珠,大冬天的,泪珠挂在脸上冰凉凉的,真是不舒服呢。她从一个角落拿过纸钱,走到灵棚前面专门设置的火盆旁边,一张一张的将纸钱烧掉。   宋可人本来还想一面烧一面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烧完了纸钱,周小妹走了过来。   “家里的其他人呢?”宋可人问道。   周小妹又是一声的叹息,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宋可人。   “今儿一早上,奶奶让娘回乡下去住两天。这不,刚刚收拾了东西,二哥把她送回去了。爹这个时间应该在屋子里睡觉,三哥、四哥去给亲戚们送讣闻去了。二嫂子在照顾多多,那孩子吓着了,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奶奶在屋子里呢,大概是在算出殡的费用吧,一会子杠师过来。”周小妹回答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在这个阴霾的天空下,她忽然感到生命的脆弱。才走了周克,又走了苗兰儿,这样的生命也太过于脆弱了。   “对了,上次你来我就忘了问你,我听说,你最近在开店是不是?”周小妹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倒是笑这说道:“你的终身大事儿也该解决了!”   周小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不好意思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时,楚楚从周恒的房间里端着个盆子走了出来,一见宋可人,楚楚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脸。   “可人来了呀!快,屋里坐吧!”楚楚说道。   宋可人淡然一笑,冷静面对楚楚的挑衅。宋可人本是这院子的主人之一,现在,却要楚楚来请她进屋,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楚楚见宋可人没答应,微微一笑,一手抱着盆子,一手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头发。这时,宋可人也注意到了她的头发,心里,顿时的凉了半截。   楚楚,已经梳上了妇女的头发,难道说……   宋可人扭过头去,心如刀绞,她强忍着难过,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丝毫的痕迹。   “我,去看看奶奶!”宋可人对周小妹说道。   楚楚翘起了嘴角,得意的笑了笑。这一仗她赢了,那宋可人,就灰溜溜的滚蛋吧!   一进那熟悉的屋子,宋可人就看到周唐氏一人在垂泪。一见宋可人进来,周唐氏连忙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宋可人赶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周唐氏的手。   “奶奶,你这是何苦?”宋可人说道。   “哎……”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宋可人拉着周唐氏的手,怜惜的看着周唐氏,周唐氏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手。   “这个家,如今已经没有家的模样了!”周唐氏感叹道。   “奶。你不要瞎想,怎么会没有家的模样呢?大家,不都在齐心协力的过日子么?你,别多想了。”宋可人说道。   周唐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夫妻重逢(上)   楚楚将水盆放在厨房之后,便到周唐氏房间的门口去偷听,屋子里竟一点声音都没有,楚楚甚感奇怪。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会显得更加的奇怪,便匆匆的走到了灵棚之中。   周小妹将刚刚那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禁的冲着楚楚冷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儿。随即,便坐下来继续纳着鞋底。   楚楚傲慢推了推头发,俨然,已经是一副大嫂子自居。   “这是帮谁纳鞋底呢?往后,你三哥的针线活,都由我来做。”楚楚说道。   周小妹哑然失笑,鄙夷的白了楚楚一眼,便扭过头去不说话。楚楚冷笑了一声,还给周小妹一个白眼儿,便走出了灵棚。   正巧,周恒送完讣闻回来了。楚楚一见周恒,立即高兴的迎了上去。她挂着一脸浅浅的笑容,甚是动人,还没走到周恒的身边,就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那声音,如同蜜糖,甜腻的令人牙疼。周恒一听楚楚这甜美的声音,顿时麻了半边的身子,他慌不择路的躲开了楚楚,简直像是躲瘟神一样。楚楚狠狠的跺了跺脚,气愤的咬住了嘴角。   周小妹得意的瞥了楚楚一眼,挑衅的对周恒说道:“三哥,三嫂可是在屋子里呢,你,不去见见吗?”   “啊?可人来了呀?”周恒吃惊的喊道。   “恩,可不是,你还不去看看?”周小妹一面说,一面瞥了楚楚一眼,这一眼甚是挑衅,似乎,在告诉楚楚,你,算个什么东西!   楚楚看到这样的眼神当然不悦,立即还给周小妹一个白眼。这两个人,还没有成为妯娌,就开始打上了。   周恒抛开楚楚,飞快的走进了屋子。一进周唐氏的房间,就见宋可人正拉着周唐氏的手,两人暗中垂泪。   一见周恒进来,宋可人连忙站了起来。   “别,别,你坐,你坐!”周恒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下。周恒扯过了一张椅子,做在了宋可人与周唐氏的旁边。三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开口打破这种宁静。   “哎,你们两个呀,是天生的一对,可惜了……”周唐氏忽然说道。   这一句话说出来,宋可人一阵的尴尬。再看那周恒,始终偷偷的看着宋可人。放佛,还挂念着什么。   宋可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之中,过去的情人,如今的陌路。人生,为何这般的反复无常?   他,始终都要离开她的世界的。虽然,他已经成了她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可是,他终归要离开的。   她已经习惯早起时听到他朗朗的读书声,也习惯为他包裹午间在学堂的饭菜。更习惯他每日守候在她的身旁,是不是的冲着她微微一笑。   那些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一个人若想改掉一样习惯,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分开,是硬生生的将生活劈成两半。一半,留在过去,另一半,带着伤痛流着血面向未来。   宋可人,垂头落泪。   周恒看到宋可人伤心,连忙抽出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来。宋可人刚接过帕子,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帕子,不还是她亲自为他做的?   她可不是个巧手,也不会绣个鸳鸯、蝴蝶的,只用过去的十字绣绣出来一个“恒”字而已。那手艺是绝对的不堪入目,谁看了都会以为是个男人绣的。可是,她没想到,他,还在用着。   长相守,在长安。   宋可人的脑海里冒出了这六个字,他们距离前朝旧梦并不遥远,大明宫含元殿昨日的庄严依旧可以见。   长安城里那繁华并未落寞,正如那令人割舍不断的长相守。   长相思,在长安。   长安依旧熙熙攘攘,每一日依旧有无数的生命死去与出生。新生的,期待着未来的美好,死去的,感叹时光的匆匆。   时光流逝,最终,却没有留下一段长相守的爱情。   正如宋可人与周恒,虽然没有山盟海誓,却彼此成为了生活中的一部分。这,就是最平凡而甜蜜的爱情。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只要你的心,懂得我的心。   可,现在这两颗心,却因误会要被硬生生的撕裂。这让双方如何不悲痛呢?宋可人拿着周恒的帕子,泪如雨下。   在这一间露着白灰的房子里,灰鼠鼠的光将这屋子映衬的更加的阴暗。宋可人坐在炕上,屁股底下的炕席有些刺刺的。周唐氏的一条腿搭在炕上,一条腿垂在地上,扭过头去对着被子,黯然伤神。   长相守,多寂寥而诱惑的字眼儿。多少人追逐的理想,可到最后呢?还不是一片空?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宋可人,不也正是希望能够长相守吗?可是,她,要跟谁长相守呢?到底,是眼前的这个木讷的人,还是那个在绸缎庄守候着她的人呢?   宋可人,不知道。   此刻,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   “哎……老三,不是我说你,可人,真真是个好姑娘。你呀,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你奶奶我这辈子看人没看走眼过,我实话实说,可人比楚楚要踏实。你,可别看错了人!”周唐氏看了周恒一眼说道。   周恒连连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她。他直勾勾的看着宋可人,口中却对周唐氏说道:“奶奶,我知道了,是我的,我绝对不会错过!”   宋可人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是呀,三哥说的对,是他的,他绝对不会错过。今儿刚刚来的时候碰到了楚楚,瞧见她连头发都梳起来了。果然,三哥是没有错过!”   “可人!”周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叫了出来。   那周唐氏一看话头不对,连忙说道:“这里面可能是有些误会,对了,可人,你们那店的生意怎么样?”   宋可人听见周唐氏这样问,也不好咄咄逼人,便收起了那副架势,脸色缓和了一些。   “还好吧,这几天的生意忙一点。毕竟,到了冬天,做冬衣的人多了。”宋可人谦虚的说道。   周唐氏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生意呀,越做越红火,才越干越有劲儿。方少爷的眼光好,又肯实干,哎……”   周唐氏说道这里,竟忍不住的长叹了一口气,随即,瞥了周恒一眼。那周恒,一脸的不悦,又是害羞又是生气的,看着宋可人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夫妻相见(下)   “你瞧瞧,可人自从经营绸缎庄,这衣服都变了模样!”周唐氏笑着说道。   可不是,那宋可人披了一件灰鼠的斗篷。这衣裳,本大户人家的小姐才有的衣服,过去,宋可人哪里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周唐氏说这话,心里也是酸酸的。她到是有心撮合宋可人与周恒,无奈,第一那周恒不争气,第二,宋可人跟着方少文可谓是吃香喝辣,为什么还要回来受罪?   “奶奶有笑话我了!”宋可人微笑着说道,一面笑,她一面掏出了钱袋子。   “奶奶,这是当初你借给我的十两银子,现在,家里有困难,我来还钱啦。”宋可人一面说,一面笑着将那十两的散碎银子推到了周唐氏的面前。   周唐氏连连摆手,推说不要,那宋可人微微一笑。   “奶奶,别这样,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奶奶不遵守当初的誓言拉!”宋可人笑着说道。   周唐氏微微一笑,不得已收下了那十两银子。   宋可人则继续说道:“其实,奶奶,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瞥了周恒一眼,灰鼠鼠的光照在周恒的脸上,他那本来就是青色的皮肤,泛起一层金属的光。   在这不咋地的阳光中,周恒迎上了宋可人的眼神,淡定、从容中充斥着暧昧。   “我想,我想叫三哥写封休书给我!”宋可人说道。   此话一出,周唐氏与宋可人都吃了一惊。周唐氏立即脱口而出,吃惊的说道:“可人,你,你可是想好了?”   “可人!你还怪我?”周恒立即跳起来,急着要辩解。   周唐氏连忙挥了挥手,命令周恒先坐下。她自己则露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可不管如何压制心中的躁动,都可以在她那僵硬的表情中表现出来。   周唐氏尴尬的笑了笑,看了宋可人一眼,尴尬的说道:“可人,你可要想清楚的。过去,就算老三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如今,他都能改……”   “奶,你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三哥既然已经跟了楚楚,就要对人家负责到底不是吗?再说,我,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我不想在改变了。一个女人这一生,未见要依靠一个男人。或者说,一个女人这一生,未必要奉献给某个男人。我想,我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又何必需要婚姻这一层束缚呢?到是,到是楚楚。奶,我心里也清楚,楚楚要是给三哥做小,她们家一定会闹翻了天。如今,我让出这个位置,让楚楚来做,一来,是解决了咱家的问题,不让奶奶尴尬,二来,我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奶奶,你就答应我吧!”宋可人说道。   宋可人这辩驳中,条例甚是清晰。将自己的观点一一阐述的同时,还将周唐氏噎得服服帖帖的。人家说的很明白,你一纸休书对我好,也是对你好。省的你们家在为楚楚聘金的事儿发愁了,毕竟,楚楚家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让闺女做小。   这样一来,周唐氏哑口无言。只见,那周唐氏气呼呼的坐在炕上,想要反驳,却没理由反驳。   此刻,周恒却不干了。   周恒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可人,气的咬牙切齿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宋可人,哆嗦了半天,竟然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三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还是别说了。咱俩的缘分尽了,你既然跟楚楚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就要对人家负责才是!”   “你听谁说的我跟她有了肌肤之亲呀?我……我是被冤枉的。昨儿晚上,我就感觉头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今儿早上醒来才发现她在我身边。我对天发誓,我对她什么都没有做过。真的,如果做过了,我周恒不得好死!”周恒急于辩解。   周唐氏白了周恒一眼,心说,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想要合,还是想要散,到是拿个主意才是。跟宋可人辩解你跟楚楚的关系,除了让宋可人心里觉得不舒服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果然,只听宋可人冷笑了两声,瞥了周恒一眼,扭过头去,她低声说道:“三哥,说这些都没用了。楚楚,她是爱你的。不管如何,既然你已经答应她,就该对她负责。我想,我们以后还能是朋友,至少,在街上相见时,不会当成陌生人。”   周恒还欲辩解,宋可人却摇了摇头。   “三哥,你,还是给我一纸休书吧。我,也想过自己的人生。天涯海角,我指不定走到哪儿去。所以,咱们俩,还是……”说道这里,宋可人垂下了头去。   周恒听了宋可人这话,也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一样,软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周唐氏叹了一口气,本想出去,可又一想,这出去也不合适呀。   “你……是因为找到了方少文这个靠山,所以,才?”周恒瞥了宋可人一眼说道。   宋可人顿时送给周恒一个白眼,她冷笑了两声。   “原来,我宋可人在你眼里只是这种角色。”她冷冷的说道。   周恒不语,沉着脸看着宋可人,他只想要个答案。不管用什么样的过程,什么样的方式,他只希望宋可人乖乖的留在他的身边,不要跟他分开。   “我只求一纸休书,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俩,还能……”下半句话宋可人没有说出来,眼泪就噎住了她的话。   周恒,又何尝不是难过呢?他靠在了椅子上,扬起了头,第一次感觉到眼睛如此的湿润。   宋可人拿着周恒的手帕,擦了擦鼻子,扭过头去,不肯让人看见她的脸。此刻的周唐氏在一旁摇了摇头。   “老三,别耽误可人的时间了。你,还是……”   “奶奶!”周恒痛苦的喊道。   周唐氏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宋可人,又看了一眼周恒。   “既然,没有缘分做夫妻,那么,就做兄妹吧。可人,不管什么时候,这里,都是你的家。我们随时等着你回来,不管你遇见了什么困难,这里,都是你避风的港湾!”周唐氏动情的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同泉涌一样的往外流。是呀,这里是她的家,已经成了她记忆之中的一部分,哪里有这么容易割舍的掉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恩情绝   周恒见宋可人扭过头去掩面而哭,心里如同刀割一般。他垂下了头,不肯吭声。他生怕,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能让他眼睛里饱含的泪珠滴落。   周唐氏看着这对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心中骂道:“造孽。”   这一句,是她自己骂自己的。她自己骂自己当时若不是急着给老三找媳妇,哪儿会弄得这般是非?   她也恨自己,若当初放宋可人跑了,又何须看到眼前这两个孩子如此的痛苦?   她更恨自己,若是当初答应周张氏楚楚跟周恒的婚事儿,哪里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结局?   看着眼前低声哭泣的宋可人,与一脸伤痛的周恒。周唐氏心如刀割,悲痛万分。   周恒,忍不住悲痛,他站了起来,他想对宋可人说两句什么。刚一开口,却被涌出来的泪珠噎了回去。   周唐氏摆手,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难道,你还想说之乎者也吗?她本想骂他两句,但也哽咽的无法言语。   内心深处,周唐氏最不愿意他们两人分开。这个孙媳妇她很是喜欢,若是留在她的身边帮忙,那该多好?   可这个周恒,偏偏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她处心积虑的留下宋可人这几个月,他做了什么?如今,应是到了表白心意的时候,周恒却像是闷葫芦,一句痛苦话都没有。   只可惜那周唐氏没当过江洋大盗,也没混过绿林好汉。而那周恒,又是她的宝贝孙子。不然,她早就一刀子捅进周恒的心脏。顺便,在给这个不争气加没用的东西两巴掌。   但现在,她还得帮他。   嘴上跟宋可人说,让周恒写休书。但暗地里,周唐氏却拉住过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扭过头来,正好遇到了周唐氏那深情的目光。那目光中,是十二分的挽留,以及十二分的不舍。   宋可人遇见周唐氏的目光,心里顿时软下了一半。她心里一下子想起这几个月来家人对自己的照顾,腰摔伤时,周唐氏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   她还记得,她的腰受伤时,周恒来到她的房间里嘘寒问暖,他不会表达自己的关切,木讷的,还怪有意思。   他们,已经成了她的亲人。这一份亲情,要如何割舍?   她犹豫了。   也就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狡诈的周唐氏掉了眼泪。   “可人,你……”周唐氏后半句话没喊出来,便噎了回去。   宋可人心里一震,周唐氏这声哭声,像是一巴掌摔在她的脸上一样,如此的疼。   那周恒拉住宋可人的衣袖,含情脉脉的看着宋可人,脑袋里百转千回的全都是各类情诗的诗句。   “君似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   周恒的脑袋里出现各种各样的诗句,但他就是不肯说出来。周唐氏瞥了周恒一眼,示意现在到了表白的时候,周恒心里明白周唐氏的意思,但是,嘴上就是说不出来。   正当此时,忽听门口有两声咳嗽。   这一声咳嗽宛如雨夜的闷雷,一下子惊醒了差一点沉睡的宋可人。宋可人不禁扭过头去,只见,一身缟素的楚楚正站在了门口。   楚楚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见宋可人扭过头来,她立即笑着说道:“这怎么了呀?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奶奶,外面来客人了。”   楚楚一面说,一面挑衅的推了推头发。见宋可人发愣,楚楚还笑着说道:“这不,今儿早上三哥起得太晚了,我这头发……哎,呵呵……奶奶,那我先出去了?”   说罢,楚楚迈开小碎步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冲着宋可人笑了笑,又伸手推了推头发。   周唐氏的脸顿时放了下来,她知道楚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她偷偷的瞥了一眼宋可人,只见,宋可人的连立即变了样。   若说,宋可人刚才动了情,那么现在,她的脸上只剩下了冷漠。   宋可人淡淡的推开了周恒的手,又擦了擦眼角。她一脸的漠然,放佛,刚刚发生的那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宋可人转过头,冲着周唐氏点了点头。   “奶奶,我店里还有事儿呢,我先走了。”宋可人说。   周唐氏顿了一下,没立即回答上来。这不是她因为年老而糊涂,恰恰是因为她脑袋里一瞬间想了太多的对策。   宋可人又将头转向了周恒,不咸不淡的说道:“三哥,麻烦你把休书写好。今儿我得先回去了,三日之内,我叫人来取。”   周恒这个时候,还犯了傻,天真的问道:“那大哥、大嫂出殡的时候,你不回来了?”   此话一出,周唐氏心中的绿林情节再次爆发。她立即白了周恒一眼,心说缺心眼儿缺到这种程度还真不简单。多好个孩子,读书读傻了。   周恒看到周唐氏的那个白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立即说道:“可人,别走。”   宋可人反倒是淡然了,她冲着周恒微微一笑。   “三哥,我真的回去了。今儿早上出来的时候,店里还不知道呢。我托付你的事儿,你记得。我先走了。”宋可人一面说,一面将头转向周唐氏。   “奶奶。你可要保重身体,这天儿一天一天的见冷,你注意添衣不要着凉。”宋可人说着,眼泪又冲入了眼圈。   这句话,竟像是生离死别那样的痛苦。周唐氏努力的点了点头,宋可人也跟着一点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抹掉了眼泪,轻轻的松开了周唐氏的手,便出去了。   周恒本欲伸手拉住她,可是,手停在了半空中,又缓缓的放下了。   周唐氏白了她的这个孙子一眼,生气的又坐在了炕上。周恒看着宋可人刚刚站得地方,忽然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她……她就这么走了?”周恒喃喃的问道。   周唐氏瞥了周恒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宋可人一出院子,正好遇见了楚楚。楚楚笑嘻嘻的从灵棚后绕了过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小笸箩,笸箩里装满了昨儿晚上周小妹叠好的金元宝。   “怎么,姐姐要走呀?不坐坐了?也是,时候不早了,这里,本来也不是姐姐应该长待的地方。”楚楚得意的笑着说道,顺手,又推了推自己的头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拜见家长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瞥了楚楚一眼。   “头发掉了!”宋可人微笑说道。   楚楚一惊,连忙又去摸头发。宋可人挺起胸膛,扭身就走。只听到楚楚在背后发出了一声妖魅的冷笑。   “还不就是那副德行!”楚楚说道。   瞧见宋可人走了,周唐氏瞥了周恒一眼。这时,只见楚楚妖娆的向灵棚方向走去,她挑衅的扭动着腰肢,时不时的推一推绑的好端端的头发。   她不是担心头发掉了,而是担心别人注意不到她的头发已经梳上去了。   周唐氏摇了摇头,又看了周恒一眼。   “老三,你咋打算的?”周唐氏问道。   周恒一愣,看着周唐氏一言不发。   “你打算娶楚楚?”她问。   周恒不语,周唐氏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宋可人回到店里,正遇上了客户换货。她心不在焉的,几次都说错了话,又差一点报错了价。索性,她叫新来的账房去应付了,自己则钻进小小的工作间里。   过了一会子,听说方老板娘来了,宋可人连忙起身,跟方老板娘请了假,只推说身上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这一日,方老板娘正好没事儿,见宋可人脸色不对,便准了。又吩咐方家的马车过来,将宋可人送回到租来的房子里。   一回到家里,宋可人便郁郁的一头躺在床上。她也懒得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胸口闷闷的,怪不舒服的。   楚楚的影子像是鬼魅一样,出现在宋可人的眼前。她又看到楚楚向上推头发的模样,不禁扭过头去。   “浅薄。”她骂了一句,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了宋可人。宋可人立即起身,忽然,她又软塌塌的倒下了。   原来,一条腿麻了。   敲门的声音越来越急躁,宋可人心里不觉一紧,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情?她立即站了起来,不禁“哎呦……”的喊了一声。狠命的咬着牙,拖着像是无数只钢针扎在上面一样的腿向门口跑去。   “来了来了!”宋可人喊道。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有的动静,便放心的不在敲了。   宋可人一打开门,却见方少文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样呀?我听他们说,你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了?现在好一点没有呀?”方少文紧张的说道。   到底,还是方少文关心她。   宋可人欣慰的笑了,能有一个人如此的关心自己,她,也知足了。她微微的笑了,点了点头,柔声说道:“除了腿麻了以外,没有别的不对劲。”   “腿怎么麻了?”方少文关切的问道,一面说,还似乎想要一面蹲下来看看她的腿。   宋可人连忙笑着向后退了一步。   “没事儿,就是睡觉的姿势不对。对了,你刚刚下学?”宋可人一面问,一面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阴霾,空气凉丝丝的像是一只大狗的鼻子,不停的臭着来往的人们。在这阴霾的天气里,宋可人忽然看到了两个男人的心。   她不敢确定周恒是否喜欢过她,但是,她唯一敢确定的是,在方少文的心里,她有了一个位置。   “对了。听说,你今儿去了周家?”方少文猛然问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她没料到方少文的消息还挺灵通。   “大嫂子不在了,我去瞧瞧!”宋可人说。   “哦。”方少文点了点头,脸上猛然划过一丝的不悦。   宋可人盯着方少文的脸,心中琢磨,这男人么,还真都是一样,甭管咋说,都是小气的,都爱吃个干醋。   方少文脸上的阴霾并没有过多的停留,他立即说道:“后天我有了空,你跟我回家。”   宋可人摇了摇嘴唇,点了点头。   一转眼,便到了跟方少文回家的日子。   头一天晚上,宋可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你别说,她还真有十二万分的紧张。这紧张,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嫁给周恒那会儿,只一心想着逃跑,哪里有紧张?至多,不过紧张周恒的样貌问题。生怕自己嫁给一个大嘴巴的妖怪,哪里顾虑周家的别人。   但此刻,她却十分担心,担心方老爷会瞧不上自己。   终归,她是嫁过一次人的。虽此时朱熹尚未诞生,理学的理论上不全面,但终归还是封建王朝,人们的思想早就被条条框框所禁锢。宋可人到是遗憾,遗憾韩侂胄后被谋杀,不然,朱熹的理论将永被废止。   到了正日,天不亮她便起了床。花木兰是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而她呢,对于化妆没啥技巧,平日素颜习惯了,猛然要装饰自己还真有点手忙脚乱。   轻轻的扑了粉,又用眉石轻轻渲染了小山,一点朱唇泛红,到也清新自然。胭脂只上了唇,她到想涂在眼皮上。只怕显得像是哭过一样,红的泛肿,便只好作罢。   胭脂和了点水。水将胭脂调和的淡淡的,宋可人轻轻的用双手(揉)搓,随后,将水胭脂涂在脸上。   白里透红。   宋可人先是在铜镜里瞧了瞧自己,又到厨房的水缸里看了看。哎,只可惜没有镜子,不然,她也不至于这般的忐忑不安。   换上了那日新作的衣裳,宋可人又瞧了瞧铜镜里自己。还行,娇艳欲滴。剩下的,便是等了。一等方少文来接她,二等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方老爷能不能接受自己。她心里像是装了个小兔子,这小兔子甚不安分,来来回回的折腾,让她心越来越乱。   喝一口水,也没能立即平静。她琢磨着,初次见方老爷,需要不需要带上什么礼物?   方老爷有钱,啥都不缺,但是,她作为晚辈头一回去,至少,也应该带上点什么东西吧。这算是礼节。   宋可人想要骂自己,昨儿怎么就忘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宋可人回过神来,连忙去开门。只见,方少文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哎呦,今儿打扮的还真俊。”方少文迎面就笑着说道。   宋可人一脸的紧张,来不及跟方少文磨叽,上来便说:“是不是该给你爹买点礼物?我初次上你家去,不拿点礼物,是不是有点失礼?”   第一百四十章 方老爷   方少文听了宋可人这话,微微一笑,心中颇为欣慰。   “瞧瞧你紧张的,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我知道我爹喜欢什么,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呀,就甭担心了。”方少文笑着说。   宋可人一阵的尴尬,心说自己实在太粗心了,竟然这会子才想到这个问题,多不诚心?   也就在这时,宋可人注意到方少文也换了衣裳。他穿了一身缎子的衣裳,一改往日的朴素,简直,就像是老员外一样。   方少文见宋可人留意自己的衣裳,便立即摊开双手,笑着说道:“我这身衣裳怎么样?挺好看的吧?”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点了点头。   “整日见你穿白衣裳,今儿忽然换了颜色,还挺不适应的。不过,这衣服到挺合适。”宋可人笑着说。   “我爹不爱看我穿白的,咱们走吧?”方少文笑着说。   在方少文的搀扶下,宋可人上了马车。   方少文随即跟在她的身后,一同上了车。两人坐于车中,方少文看着宋可人那一双白皙的小手儿,不停的(揉)搓着帕子。在看看她的脸,一脸的紧张。   方少文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宋可人的手上。   “别怕,我爹,很好说话的!”方少文说。   宋可人苦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我……还是担心……”   “这有啥担心的?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一切,还都有我呢!”方少文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一阵的温暖。对她来说,最大的承诺,莫过于那句:放心,一切有我。   这一句话,让她踏实。比那些华丽的山盟海誓更加的具有吸引力,以及,更加的温暖。她热烈的期盼着这句话,因她知道,当一个男人对她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心,便给了她一半。   车窗外,阳光明媚。马车驶过京兆城最繁华的街道,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买糖葫芦的小贩举着一根巨大的竹竿子,竹竿上裹着的稻草里插满了红色的,一串一串的山里红。那模样,像是一这红色的刺猬。   卖炊饼的小贩,扛着两篮子的炊饼,在大街上一面走一面吆喝。偶尔停下来四处打量一番,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马车越走越远,车窗外的景色也变了模样。   一出城门,周围便是一片的荒凉。疯长的野草,在秋风的萧瑟中变成了浅黄色,连皇上的龙袍也赶不上它的灿烂。风吹动,野草在秋风中得意的摆着手。阳光温暖,打在野草之上,甚是迷人。   这就是秋天的景色。   在萧条与寂寞中发散着清高的魅力,另无数人追随着它的脚步,伴随着它的哀怨而哀怨。   车子越走越快,冲入眼帘的,便是乡间独有的欢乐。孩童们不知寒冷的意义,在深秋时节最寒冷的开始,只穿着夹袄就来麦田里来来回回的撒着野。田地里的麦子已经割没了,剩下的只有一捆一捆还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麦秆。   那是用来冬天取暖用的,大家还没来得及将他们拖回家。偶尔有孩童冲上小路,驾车的小厮老远就喊。孩童傻傻的冲着小厮微微一笑,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一边去。到惊得小厮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不及停车,就是一顿的谩骂。   这乡间迷人的景色,到令宋可人想起了在周家的那段时光。她又记起周恒在陇上摔了一个狗啃屎,脸上不禁的露出了笑意。   阳光温暖,转眼,就进了村子。宋可人忽然紧张了起来,如同大敌当前,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生怕有任何的闪失。   村口是周家过去的杂货铺,为了救苗兰儿,周唐氏将它便宜的卖了。她又想起大雪天坐在火盆前,跟着方芳一面烤火一面唠叨着家常。那时候她像是个孩子一样询问方芳,山的对面是什么?方芳告诉她,不知道。   后来,果然有一天,她去了山的对面。那里的故事,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互相吸引。   过了杂货铺,马车三转两转的绕开了周家的院子。   宋可人不禁有些失望,不知为何,她还是有点想要见见周家的大院。   马车一路往前,经过池塘时,方少文笑了。他扭过头看了看宋可人,宋可人见到那池塘也是微微一笑。两人会心的瞧了对方一眼,方少文那温暖的手,抓住了宋可人那的冰冷的手。   “吱嘎”的一声,马车忽然停住了。   这时,一个巨大的宅院冲入了宋可人的眼帘。那黑色的大门,像是黑色的幕帘,挥动着手,召唤着他们。   方少文先下了车,随后,扶着宋可人也下了车。大门敞开,一眼看见的是雕花的影壁。此时,有小厮听到马车声迎了出来,一见是方少文,那小厮立即笑着说道:“哎呦,少爷回来了?”   方少文点了点头,小厮偷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但几乎马上就将眼睛转向了方少文。   “去,告诉老爷,我回来了,带了客。”方少文说。   “哎,好!”小厮立即就冲了进去。   方少文转头,对着宋可人说:“走吧,跟我进去吧。”   宋可人点了点头,跟在了方少文的背后。   小厮跑进三门子,喊来管事儿的老妈子,只说少爷带着女客回来了。   老妈子听了这话,连忙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屋子。方老爷正在书房之中,看着家谱回忆着家族岁月中往昔的尴尬。   这家谱,是他后来托人写的。过去,他爹只是一个可怜的货郎,后来遇见了常人遇不到的机遇,才有了今天方家的辉煌。   老妈子望着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老爷,连忙说了一句:“老爷,少爷回来了。”   方老爷本没注意到老妈子进来,猛然听到屋子里有个人说话,还吓了一个激灵。   “少爷回来了?”方老爷放下家谱,脸上露出了微笑。   “恩,外面的小厮说,少爷这回回来,还带了了个女客!”老妈子说。   方老爷一愣,一脸的狐疑,不禁轻声喃喃的说道:“女客?怎么会有女客?”   老妈子一脸的兴奋,对于八卦党来说,今儿,可真是个难得好日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见家长(上)   方老爷一听儿子带了女客来,立即放下手中的家谱,急忙理了理衣裳。方老爷一想不对,应该换件衣裳才对。   “快,快把我那件过年穿的衣裳拿出来!”方老爷急促命令道。   老妈子先是一愣,随即,一拍大腿,急忙说道:“哎呦我的老爷,这可哪儿来得及呀!您也不瞧瞧,这都啥时候了。少爷领着女客都快进三门子了,你还能让人家等么?少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驳了他的面子他一生气回京兆不回来了!”   方老爷也着急,他焦急的说道:“那,那我也不能穿这身吧?”   只见,那方老爷穿着杏黄色的缎子衣裳,上面是黑色的印花。一看上去,便知道他是个暴发户。难怪,他有点着急。   方少文从未带女客回家,方老爷多年的心愿便是希望方少文早日娶妻生子,给他方家添后,这可天大的事儿。   他这个宝贝儿子是他的命根子,别看平日里他时常教训他的儿子。但是,遇到了这种事儿,方老爷却退缩了。   过去,也曾要给方少文提亲。结果,惹怒了方少文,人家一气之下抱着行李去京兆,一住就是大半年。   方老爷也曾想过用断了方少文的生活费这种土办法,但是,没过一个月,方少文重病一场,方老爷听到这消息心疼的要死,自己亲自去了一趟京兆,连哄带骗,最终答应了方少文不再说提亲的事儿,这才跟他的宝贝儿子重归于好。   一计不成,方老爷又想用一计。   请来了李家的小姐,又命人将方少文请回来。那李家小姐样貌不差,又附庸风雅,传闻又是个孝顺的闺女,是最理想的媳妇。   哪知道,那方少文却偏偏像是中了邪一样。一见屋子里多了个女人,立即退出去了。弄了李家小姐一个大红脸,这一回,方少文到没有生气。不过,人家李家不干了。从方家回去没两日,就订了亲,远嫁他乡去了。   这一回,方少文亲自领着女宾回来。这可真真是奇闻一件,这怎能让方老爷不激动呢?   来不及换衣裳,方老爷就只好勉强整理了衣裳。才要迎出去,但转念一想,这闺女万一以后要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如此迎接出去,岂不是丢了公公的身份?   但又一想,万一他们两个只是普通的朋友,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失礼?   这出去迎也不是,不出去迎也不是。方老爷进退两难之际,一眼瞥见了老妈子,心中顿时有了着落。   “快,快去把姨奶奶请来!”方老爷命令道。   “好,我这就去!”老妈子没大没小的说道。   方少文跟宋可人还没进三门子之前,老妈子就匆匆的将来不及打扮的姨奶奶请来。赵姨娘嫁入方家多年,她是方少文的娘死后,方老爷身边唯一的女人。   赵姨娘三十五六岁上下,没有沉鱼落雁之容,徐娘半老也没有风韵尤存。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妇人,穿着华美的衣裳,到也没有方老爷那份暴发户的气质。   赵姨娘听说方少文带了女客回来,也是一惊。她跟他关系还过去的,不像是别的继母跟继子那样的僵持。她无儿无女,虽没有完全将方少文当成亲生骨肉,但对于方少文的关怀也超过了一般人。   一听说继子带着女宾回家,赵姨娘最先的反映却是,这女宾是什么样的人?断然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然,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肯如此的抛头露面,还能叫他领回来?   赵姨娘心里“咯噔”的一下,心说,万一是个风尘女子可怎么办?   虽心中担忧,但终归是大户人家的姨奶奶。赵姨娘不动声色的跟在老妈子后面进了花厅,见方老爷有些慌张,赵姨娘却淡定的走到方老爷的身后,像是个丫鬟一样的伺候着方老爷坐下。   院子里,方少文带着宋可人穿过两道月亮门。宋可人打量着方家的豪宅,心说在大下去可就越了礼数,百姓怎么能住这样的院子?   正狐疑,转眼就见到了巨大的花厅。远远望去,两个人影正在花厅之中谈话。一个老妈子站在花厅的门口,一见方少文与宋可人,那老妈子立即摆出了笑脸。   “哎呦,少爷你可回来了。老爷今儿还念叨,少爷已经有日子没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老爷可就要亲自去看你了!”老妈子笑着说道。   方少文笑了,一面引着宋可人向前走,一面扭头对老妈子说道:“我爹近来可好?姨娘呢?可好?”   “好,怎么能不好?就是你爹跟你姨娘都想你。终归,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整日只盼望你早点成亲生子。你要是有了孩子呀,他们二老也不至于天天的无聊。你说,可是这个道理?”老妈子笑着说。   方少文笑了笑,引着宋可人快步将老妈子撇在了身后。两人两三步,便走到了花厅之中。   实话实说,方老爷心里其实很紧张。赵姨娘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好歹也是做了这些年的生意,大风大浪都见过,但方少文注定是他命里的魔星,他拗不过他。   一见宋可人进来,方老爷不顾礼数,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见宋可人眉宇之间显露出一丝的恬淡,没有那风尘女子的风韵,那一颗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但小门小户的女子,也不能配的上他方家。这思想工作要怎么做,真成了个麻烦事儿。   但他还是友好的笑了笑。   赵姨娘眼疾手快,趁着方老爷发话之前,立即冲上来笑着瞥了方少文一眼,又热络的上前挽住了宋可人的手。这才笑着问道:“少文,这闺女是谁?怎么这么漂亮?”   宋可人大方的笑了笑,询问的瞥了方少文一眼,方少文赶忙说道:“这是我姨娘。”   “拜见姨娘!”宋可人就要行礼。   赵姨娘笑着说道:“你瞧瞧,这孩子还真客气。”   老妈子不禁偷偷的摇了摇头,眼前这闺女可是坏了规矩。这正主还没拜见呢,怎么就拜见上姨娘了?看来,这闺女不懂规矩呀。要真嫁进来可有的交了。到是比大户人家的小姐好说话,小门小户的也不是没有好处。   赵姨娘也知道宋可人这是坏了规矩,但是,她圆滑的笑着说道:“来来来,这是我们老爷!”   宋可人复拜见方老爷,方老爷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   四人落座,老妈子端上茶。   赵姨娘看了方老爷一眼,犹豫了一下,笑了笑,她看了方少文一眼,笑着说道:“少文,你刚刚说,这姑娘是跟你一起做生意的?”   方少文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露出了他那可爱的小虎牙。   “可不,我跟姑姑还有可人三个人开的集锦堂么。开业那天,我说请爹去,爹说什么也不同意。”方少文笑着说。   赵姨娘尴尬的瞥了方老爷一眼,方老爷放下茶杯,一脸的从容不迫。   “那是你自己的生意,跟方家没有直接的关系。”方老爷说。   赵姨娘生怕父子二人吵起来,连忙出来打圆场。   “你爹的意思,你是头一回做生意,过去在家中多有人帮扶。这一回,也是你独自闯天涯,看看到底能闯成什么样。你爹爹要是去了,怕是影响你的闯劲儿”赵姨娘说。   方少文无所谓的笑了笑,阳光中小虎牙发散着冰冷的光。宋可人有点尴尬,他们说话她插不上嘴。仿佛,她是空气一样。   这种被人忽视的感觉最不舒服,谁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赵姨娘也明显感到了宋可人的不安,她立即笑了笑,将头转向了宋可人。   “宋姑娘喝茶,喝茶。”赵姨娘说。   宋可人微微的笑了,点头说道:“姨娘客气了。”   赵姨娘笑着将头转向了方少文,试探的问道:“少文,这宋姑娘可是一等一的漂亮,她可许配了人家?”   “恩,许配了。”方少文说道。   “哦。”赵姨娘点了点头,看了宋可人一眼。   赵姨娘跟方老爷的脸上,都不禁的露出了失望之色。要说,他们刚刚是担心儿子喜欢上了宋可人,可是,当得知宋可人已经许配了人家以后,他们二人心中不免失落。   人,还真是矛盾。   方少文见二老脸上失望的表情,不禁暗中发笑。   “她许配了人家,那户人家姓方。”方少文正色说道。   赵姨娘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紧张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垂下了头,脸上不禁的露出了几分羞涩。   方老爷还算镇定,虽然脸上已经露出了担忧,但他还强忍着捋了捋胡子。   “哦?姓方?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的同宗呢?”方老爷故作淡定的问道。   方少文努力的抿了抿嘴,免得自己一下子笑出来。看着方老爷的故作深沉,赵姨娘的一脸担忧,方少文故意慢条斯理的说道:“恩,同宗。说来,跟爹还是近亲。”   方老爷心里“咯噔”的一下,眼前顿时就出现了雪花。   “哦?近亲。”方老爷下意识的重复到。   方少文偷笑着看着他们二人,心里几乎要乐开了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见家长(中)   方少文将拳头伸到嘴边,故意咳嗽了两声,看了方老爷与赵姨娘一眼。他那干净的眸子里,立即划过一丝的狡诈。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说不出来尴尬,方老爷跟赵姨娘脸上都是无尽的紧张。   “其实吧,你们也认识。”方少文狡诈的说道。   此话一出,方老爷跟赵姨娘的脸上立即僵硬。赵姨娘忐忑不安的看了方老爷一眼,方老爷一脸的沉着,伸手端起了茶碗抿了抿。   赵姨娘跟了方老爷快二十年,一见方老爷脸色不对,她便早就猜到了方老爷的心思。赵姨娘立即尴尬的笑了笑,立即转过头来对着宋可人说道:“宋姑娘可是本地人?”   “姨娘听我说完!”方少文目光坚毅,直勾勾的看着赵姨娘,硬生生的将赵姨娘的眼神逼得扭过头去,赵姨娘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人,就是我!”方少文扬起了头,傲然的看着方老爷。   方老爷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脸上登时变得如同朱砂一般的红。那赵姨娘深知,方老爷除非气极了,他的眉毛跳动是独有的暴怒的表现。   赵姨娘连忙起身,走到方老爷面前,先是给方老爷倒了茶,随后,她微微一笑,扭过头来说道:“你这孩子,竟跟你爹开玩笑。这婚姻,又非儿戏,怎能让你随便一说呢?你就算是真喜欢人家,也要看看人家爹娘怎么说。再说了,结婚的事儿,可是大着呢。你没操办过不知道,当年,我娘家……”   “姨娘,我跟可人两情相悦,只要这一点就够了!”方少文不耐烦的打断了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自讨没趣,怏怏的走到一旁。   方老爷白了方少文一眼,不悦说道:“这孩子怎么跟你姨娘说话呢?”   方少文笑了笑,玩弄似的推了推手边的茶杯。他笑着说道:“爹,这事儿么,儿子觉得,结婚,只要两个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才是婚姻的根本。”   宋可人吃惊的看着方少文,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出自大宋朝的一个举子的口中。这些话情真意切,哪里该出自这个时代?   方少文仰着脸,如视死如归一般的淡定。方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差,这番忤逆父母的话,竟出自儿子的口中,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当着外人的面,方少文没给自己面子,方老爷欲发作,但一是顾及脸面,二是担心惹怒了方少文可不是啥好办的事儿。   赵姨娘连忙出来圆场,她赶紧说道:“你瞧瞧你这孩子,你爹又还没说啥呢,你着什么急?再说了,婚姻哪里是儿戏?你要是娶了人家的闺女,就要对人家闺女负责一辈子。我们是不是要看看八字?看看合不合。再就是,这办婚宴的事儿是不是也要考虑。再说了,人家家中要多少聘礼,这也要商量吧。你看看你这孩子,就是猴急!”   赵姨娘一番责嗔,到逼得方少文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少文灵机一动,笑着说道:“爹,姨娘,那你们同意了?”   宋可人心里一震,难道说,她的婚姻大事儿,又这样如同儿戏一般的解决了?头一回就稀里糊涂的嫁了,这一回,就算没有鲜花钻戒,也得有个求婚的过程吧?   这大宋的男人咋都这般的大男子主义呢?怎么就不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事实上,她直到现在还琢磨过来,他带她到家里,便心里已经认定了她。而他认为,她同意跟他回家拜见父母,也是认定了他。   未来漫长的岁月中,他要与她相濡以沫,白首同隽,这是他们两人的福气,也是他们两人的命运。他相信,未来的日子里,这样的生活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眼下,他担心的,却是他爹万一知道宋可人嫁过一次的身份,未必肯接受她。   所以,方少文步步紧逼,非要逼着他爹说出一句“同意”。他要的,是他爹在知道宋可人的真实身份之前,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方老爷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步步紧逼,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少文如此紧逼,一定是里面有问题。   所以,方老爷的脸色才随着方少文的话越变越差。   方少文一直看着他爹,方老爷此时沉下了脸,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时,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缓和。   “咱一家人挺长时间没坐在一起吃饭了,李妈,去,吩咐厨子今天中午备上好菜,少爷回来了,把他的拿手好菜都拿出来!”方老爷吩咐到。   方少文面无表情,看着方老爷,他的手心出了汗。   赵姨娘见方老爷这般说,也动了心机,立即站了起来,手里揉着帕子。她那张长相平常的脸,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虽不妩媚,到也不至于难看。   赵姨娘看了看宋可人,微笑的说道:“这姑娘长的真漂亮,跟我真是投缘。宋姑娘,少文还没带着你转转吧?这穷乡僻壤的,也没啥好的。就是后院有两颗柿子树,正好当季,树上挂满了柿子。你们常年在城里生活,应该还没见过吧?走,我带你去看看。”   宋可人一愣,立即明白赵姨娘这是要将他们俩分开审讯。她心里顿时就没了底,生怕说错了花。   方少文听赵姨娘这样说,立即站起来笑着说道:“确实没见过柿子树,还是我带她去看吧。姨娘还得张罗诸多事宜,怎能劳驾姨娘大驾?那不是做儿子的不孝么?”   赵姨娘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张嘴呀,怎么,害怕我吃了她不成?”   方少文“嘿嘿”一笑,转了个眼珠子,一脸无赖的说道:“瞧瞧姨娘说的,姨娘这不是骂我吗?我是怕人家说我这当儿子的不孝顺,家里来了客,还得姨娘亲自陪。这样吧,我带着她去后院转转,先失陪了。”   未等方少文说完,宋可人便立即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梨涡里也对着赵姨娘挥手。   赵姨娘看了方老爷一眼,见方老爷自始至终都沉着脸,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又担心,自己一离开,父子二人或吵起来,那就麻烦了。于是,赵姨娘点了点头,笑着对宋可人说道:“那也好,你们都是朋友,有的聊。我这老婆子老了,不讨人喜欢了。不过,后院的那颗柿子树还真讨人稀罕。你们去吧,一会饭好了,我派人去叫你们。”   宋可人微笑点头,侧着脑袋说了一句:“姨娘费心。”   宋可人与方少文一走,赵姨娘立即就坐到了方老爷的身边。将这两张椅子中间小桌上摆着的茶杯往里推了推,又环视了一下花厅。   这花厅里只摆放了数张椅子,每两个椅子中间是一个小小的高几。窗台上摆放的水仙,早早的就开了花。因那方老爷独爱水仙的味道,所以,一入秋家中便备下了水仙。在加上每个屋子里都很温暖,这让水仙在不适合自己开花的季节开了花。   水仙白色的花,跟方老爷的大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姨娘见方老爷沉默,她将帕子塞进了衣袖,便笑了笑。   “老爷,这事儿……”   “去,把跟少爷一起回来的小五子叫进来。”方老爷阴沉说道。   赵姨娘立即起身,匆匆的走到门口,唤来老妈子,命其赶快将小五子喊来。老妈子得令,立即去二门子外了。   赵姨娘连忙转回身去,见那方老爷还是一脸的不悦。赵姨娘心里忐忑,只道老爷这回是真生气了。   “老爷,你莫要为这事儿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赵姨娘小声说道。   方老爷皱了皱眉头,低声训斥道:“你懂什么。他这么着急,肯定是里面有问题。难道,你想要她才过门儿,就给你带来孙子吗?”   赵姨娘咬了咬嘴唇,红着脸低下了头。   方少文引着宋可人进了后院,宋可人仔细打量了方家的房子。这些房子加起来,至少一亩半地大小,普通的百姓人家,哪里能住的上这么大的房子?   在看,这些房子十分精致,就连硬币墙的浮雕,都是精雕细琢。这,难道不会越了礼数吗?   两人又过了一道月亮门,便到了小后院。院子里,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小的假山。假山之旁,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山上,不大的八角亭。亭子上,时而有鸟儿停留,宛若世外桃源。   宋可人心存疑惑,不觉笑着说道:“你家的房子还真大。”   方少文笑了笑,并不作答。   宋可人扭过头,看着方少文。   “怎么了?”方少文忽然扭过头来问。   宋可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方少文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有点担心。”他说。   “担心什么?担心你爹?”宋可人问。   方少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少见的阴郁。   对着十一月冰凉的空气,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宋可人看着他,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方少文转过头来,看着宋可人。   阳光,温暖的轻抚着他们的脸,同样,温暖了他们的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见家长(下)   屋子里,方老爷感受到了十一月空气的冰冷。此时,他的鼻子尖冻得发红,脸上,比那鼻子更加的红。   赵姨娘不敢惹方老爷,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他老人家。赵姨娘悄悄的退到了一边,吩咐老妈子将花厅的火盆烧热些。   小厮小心翼翼的吸了吸鼻涕,偷偷的瞥了方老爷一眼。   “反正……少爷就是喜欢宋姑娘。他俩从周家一认识,小的就觉得少爷的眼神儿不对。哦对了对了,上回,少爷跳河救上来的内个姑娘,就是宋姑娘了。小的看,少爷对宋姑娘是一网情深。他吧,咋说呢,就是,宋姑娘没想到的,他都帮宋姑娘想到了。宋姑娘想到的,少爷已经做完了。”   小厮说完,又偷偷的瞥了方老爷一眼。   方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差,赵姨娘清楚的看到方老爷的手竟在微微的颤抖。这下子,老爷子可真是气坏了。   赵姨娘赶紧问道:“小五子,你说,这宋姑娘是咱们村子里周家的媳妇?”   小五子点了点头,看了看方老爷。方老爷一言不发,但从三里地以外就能感到受他的暴怒。   赵姨娘眼珠子一转,连忙笑着说道:“哎,只要少文喜欢就好了。这宋姑娘为什么从周家出来?你可知道?”   小五子听赵姨娘不断的给方少文打圆场,心里也就明白了三分。他连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少爷过去特别让我打听过。这宋姑娘当初好像是周家买来的媳妇,她自己本身不愿意。到了周家,本是要逃跑的。结果,不知为什么又留在周家。周家人也没把当她当媳妇,打嫁过去也没有圆房。这不,少爷跟她上了一趟临安回来。她跟周家闹翻了,自己搬出来住。少爷知道了,发动了家里所有的小厮去找宋姑娘……”   说道这里,小五子又瞥了方老爷一眼。   方老爷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粉红。赵姨娘慌得手脚冰凉,急忙咳嗽了两声,冲着小五子说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有事儿,在来找你。”   小五子看了方老爷一眼,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小五子一脚刚迈出花厅门口,忽然听到了“咔嚓……”的一声。惊得他魂飞魄散,不禁立即回头看去,只见,那方老爷怒发冲冠,伸手又抓起另一只杯子。小五子惊魂未定之际,“噹”的一声,另一只杯子就这样粉身碎骨。   “这个不知死活的,竟然勾引有夫之妇!我们方家的脸要往哪儿放!”方老爷暴怒喊道。   赵姨娘连忙上前扶住方老爷,见小五子还没走,立即给小五子使了个眼色。小五子一愣,没明白,赵姨娘责嗔的“啧”的一声,又甩了个眼色过去。   这时,老妈子从背后低声喊道:“还不走!”   小五子这才反映过来,立即向外面走去。   老妈子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立即跟着小五子走了出去。一直远离了花厅几步,老妈子才跟小五子说道:“你赶紧去,带少爷回京兆去。老爷现在在气头上,少爷的倔脾气要是在上来,非吵起来不可。听见没有?知道怎么说吗?用我教你吗?”   小五子连连点头,急忙退了下去。   花厅里,方老爷骂的更离谱了。   “他还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了?读的圣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都被狗吃了吗?还有没有点脸了?”   赵姨娘急了,生怕被方少文听到,连忙就去捂方老爷的嘴。   “哎呦,我的祖宗,你行行好吧,他小孩子不懂事儿,你一个大人怎么也不懂事儿呀。这有客人呢,让人听到了可怎么办!”赵姨娘焦急说道。   “他自己做的孽,让他自己解决,老子不管他这么许多!不要脸的东西,把我们方家的脸都丢尽了。往后,让我们怎么在村子里住?让人家怎么说我们?人家不要的破烂货,他捡来?我们方家就这么低贱吗?”方老爷暴怒。   赵姨娘听到方老爷说出这种话,顿时三魂七魄就丢到了爪哇国去。赵姨娘心中一急,脚下一软,她往前一走没站住,竟“噗通”的一声跪倒在地。   方老爷一愣,连忙上来扶她。赵姨娘灵机一动,趁此机会立即说道:“老爷,你莫要在骂了。你心里便是有气,也等孩子走了再说。你这般谩骂,传出去,叫人听见了,我方家的脸面要往哪儿放?再者,少文也是个爱面子的孩子,这这番话让他听去了,这不是伤了他的心么?”   方老爷着急道:“你先起来再说!”   “不行,我不起,老爷答应我暂时先消气,我就起来。”赵姨娘说道。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那粗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羞愧之色。   “他若是知道你这般对他,定要知道感激你才对。你对他,真是快赶上他娘亲对他好了。这孩子,有了你,就像是有了娘!”方老爷说道。   赵姨娘激动的看着方老爷,方老爷又是一声的长叹,摇了摇头。他双手一用力,将赵姨娘扶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   赵姨娘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方老爷。   李妈在门口摇了摇头,背过了身去。   方少文引着宋可人到了后院的柿子树下,宋可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柿子树,到也觉得新鲜。那成熟的柿子,一颗一颗的挂在树上,甚是好看。   在配上这满园玲珑而精致的景色,宛如桃源一般。宋可人心中嘀咕,若生活在未来的北京城,弄一处这样的景致,至少要上亿吧?就算是在乡间,也有四五十万吧?   猛然间,宋可人觉得,她已经渐渐的爱上了这个时代。   方少文见宋可人喜欢,也来了兴致,卷起了袖子,冲着宋可人笑了笑。   “我去给你摘一颗!”方少文笑着说。   宋可人也笑了,拉住了方少文的手。   “你还要像猴子一样的上树么?别费力气了,我也不吃的。这树干虽然粗壮,但是,万一掉下来可是要摔疼的。”宋可人笑着说。   方少文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小虎牙在阳光中露出了俏皮的可爱。   “放心,我不会摔伤的。”他说。   宋可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别,我不吃的。咱们在去别的地方逛逛。”宋可人说。   方少文点了点头,笑了笑。   正当此时,小五子鬼鬼祟祟的从月亮门里探出了脑袋。方少文一扭头,正好看到了小五子。小五子还想退回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方少文收起了笑意,扭身指着池塘说:“你看,里面有一条金色的鲤鱼。我出那边一下,这就回来,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许去哈!”   宋可人点了点头,她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任何的心声,那是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小五子。   少爷陪客,忽来了小厮,这是什么意思?宋可人低头看着池塘,心里也有些担心。大约,是她猜中了,方老爷一定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哎,想想也知道,方少文的条件,娶一个富家的小姐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要娶自己呢?   方少文走到月亮门旁,扭身看了看宋可人,见宋可人没有转过头来,这才低声问道:“你不是在马棚么?怎么突然来了这里?老爷知道了,小心拔了你的皮。”   小五子连连点头,眸子里露出恐慌的眼光。   “少爷,急事儿。老爷知道宋小姐的身世了,他现在正发怒呢。姨奶奶说,让你们先回去,等老爷过了这阵子的脾气,在来商量。”小五子说道。   方少文冷笑了两声,一巴掌拍在了小五子的脑袋上。小五子轻声的“哎呦”一声,立即揉了揉被打疼的地方。   “是你出卖的我吧?”方少文问。   小五子尴尬的笑了笑,尴尬的看着方少文。   “我就知道你嘴不严,往后,你别跟着我了!”方少文说。   小五子一惊,这就要跪下,口中惊呼说道:“少爷……我……”   “去备车,回京兆。另外,你不用跟来了,就在家里吧。”方少文说。   “少爷……”小五子急了。   方少文立即怒了,上前就是一脚,踢在了小五子的腿肚子上   “我的话你听不明白?听不明白就在让老爷跟你说一遍?”方少文怒。   小五子委屈的点了点头,眼泪立即涌到了眼角。   “吩咐小六儿跟我回去,快去准备吧。”方少文一面扭过头去,一面说道。   小五子点了点头,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方少文对着阳光,深吸了一口十一月冰冷的空气。他的手心渗出了微微的汗珠,他努力的挤出一丝的微笑,大步流星的向宋可人走去。   方少文轻轻的将手轻轻的搭在宋可人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可找到那条金色的鲤鱼了?”   宋可人扭头,正好遇见了方少文的目光,四目相对,宋可人娇羞的将头移开。   方少文将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尴尬的笑了两声。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目光只停留在幽绿色的池塘水中。偶尔,有红色的大鲤鱼游过,那鲤鱼的尺寸,几乎可以做一道西湖醋鱼了。   方少文看了看宋可人,微微的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鲤鱼报恩   这时,一条金色的鲤鱼从池塘中游了过来。那鲤鱼足有半尺长短,肥壮的身子到有一种莫名的霸气,它的额头上,长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瘤子,更增添了几分诡异。这鲤鱼大约是称王称霸管了,它一伸嘴过来讨吃的,其他的鲤鱼便躲开了。   方少文见了那鲤鱼,不禁的微笑,对着那鲤鱼点了点头。那鲤鱼,也像是认得方少文一样,摆了摆尾巴,冲着方少文的方向就去了。   此时,宋可人看到了那鲤鱼侧面的身子,只见它的侧面有两条奇怪的伤痕。那伤痕,像是被硬生生的扯裂了一样。   方少文俯下身,瞧见那鲤鱼,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一样。   “怎么样,你最近可好?”方少文笑着说道。   那鲤鱼像是听得懂方少文的话一样,他摆了摆尾巴,像是再回答方少文的话。   “我得走了,下回回来在看你!”方少文微笑说道。   那鲤鱼吐了个水泡,摆了摆尾巴,一个扭身,便向池塘深处游去了。方少文笑了笑,站直了身子,他扭过脸,看了看宋可人。   “我爹有点不舒服,咱俩先回去吧!”他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对此,她心知肚明。哪里是方老爷不舒服,肯定是方老爷不同意这门亲事。哎,世事无常。   她遇见的两个男人中,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爱的是哪一个。   对于她来说,情真意切的方少文,似乎是她最好的归宿。并非方少文家家财万贯,而是他对她的好,足矣让她踏实。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得到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更难得的?这些,不是银子与珠宝能够换来的。   方少文见宋可人脸色有些阴郁,便笑了笑,说道:“你可知那鲤鱼为什么通体金黄么?”   宋可人看了看方少文,摇了摇头。   方少文笑着说道:“那鲤鱼可是有点意思,事实上,它是我的护身符!”   宋可人立即瞪大了眼睛,不禁问道:“护身符?”   “恩!可不是!”方少文眨了眨眼睛。   宋可人立即微笑说道:“真没听过,我知道庙里求来的护身符,也知道开光的佛珠能保护主人。还知道常年戴着的玉,也有护主的作用。还是头一回听说鲤鱼能护身!”   方少文一面引着宋可人出了月亮门,一面得意的说道:“不知道了吧?那切听我慢慢道来!”   方少文伸手拨开月亮门旁边的树枝,生怕宋可人不小心被挂到。冬天来了,干枯的树枝伸展着造型独特的舞姿,向世人展现着它不太美妙的身姿。   “对了,要去跟你爹与姨娘打声招呼吧?”宋可人问。   方少文犹豫了一下,立即说道:“不用,不用打招呼。我爹老毛病犯了,你也知道,他不愿意被别人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老人么,总容易犯这样那样的毛病的。”   宋可人点了点头,深知这是方老爷不想在见自己。她的心中不免惆怅,也难怪,换作她是家长,也未必能够接受儿子要娶这样一位姑娘。   终归,他是商贾世家,就算不娶千金小姐,也应娶一位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样,才能够配的上他。   她也不明白,方少文究竟看上了自己什么。自己哪一点吸引了他?爱情,真是个说不明白的东西,它没有门第之分,却终归会在时光与世俗的浪潮之中迷失方向。   出了二门,宋可人慢慢的瞥了这个院子一眼。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院子,只怕,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嫁入这个院子?宋可人没这个把握,因为,她不敢确定自己到底爱不爱他。   出了三门,车备好了,跟他们来时一样,方少文扶着宋可人上了车。方少文感受到宋可人手心的冷汗,冰凉凉的,像是眼泪一样。   坐进车里,小厮将车帘挂好。宋可人看着那蓝色的车帘,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这是另一个时空的事情,跟她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   方少文笑了笑,挺尴尬。   “你怎么不问鲤鱼的事儿?”方少文故意引着宋可人说。   宋可人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道:“是呀,那鲤鱼长的到奇怪,额头上有个疙瘩,身上,还有两条伤……”   “那是帮我挡了灾。”方少文笑着说道。   宋可人立刻来了兴致,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只普通的鲤鱼还有这么大的作用。   “说来听听个,怎么帮你挡的?”她问。   方少文见宋可人来了兴致,心里,便安静了许多。他最担心的,就是宋可人胡思乱想。思想,是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轻而易举毁坏任何坚不可摧的防线。如同最锋利的矛遇见了最坚硬的盾。   “你知道么,我们家有个习俗。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背诵《道德经》。那时候家中院子里有一个大鱼缸,我就天天对着那个大鱼缸背诵。那时候,鱼缸里养着七八条鲤鱼。不过,都很小,也就食指这么长。”说到这里,方少文伸出他的食指,比量了一下。   他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正认真的听他说着。   “那时候我才多大?说啥都不爱背书。我爹每天逼着我背,他天天看着我对着鱼缸背。当然,只背《道德经》。后来,我渐渐的长大了,我爹对我放松了许多,就是对着鱼缸背书这一样,说什么也不肯放松。等到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爹才告诉我,你猜,他说什么了?”方少文故意引着宋可人说话。   “说什么?”宋可人问道。   方少文微微一笑,说道:“我爹说,这六年里让我不间断的对着鲤鱼背《道德经》实际上,是帮我找了个护身符。”   “哦?此话怎讲?”宋可人问。   方少文靠在车厢旁,笑着说:“你知道鲤鱼跳过龙门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宋可人摇了摇头,冲着方少文眨了眨眼睛。马车吱吱嘎嘎的,颠簸的走在乡间的小路纸上。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鲤鱼跳过龙门之后,就会变成真正的龙。所以,鲤鱼才有地龙一说。”   “哦,是这样呀!”宋可人点了点头。   只听,那方少文继续说道:“我爹说,每天对着鲤鱼背诵《道德经》,实际上是帮着鲤鱼晋升呢。它越过龙门以后,就成了龙。你想,天上又一条龙守护着你,还能遇到什么事情呢?”   宋可人听了方少文的这一番话,不禁的问道:“那这条鱼,可是变成了龙?”   方少文想了想,歪着头说道:“不知道,当年,鱼缸里的鱼几乎都死了。到最后就剩下他这一条,过去,它是红色的,慢慢的就变成了金黄色。你看它额头上有个巨大的瘤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那年池塘挖好了,我爹就让我把它放进了池塘里。这池塘虽然是死的,但比鱼缸会舒服多了。”   “我看它的身上似乎有伤?”宋可人问。   方少文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帮我挡了煞,当年,我调皮,跟着两个小厮爬上了房。结果,脚底下一滑,头冲下就摔了下来。可摔在地上,一点伤都没有。第二天我见到那条鱼时,它身上就多了一道伤。另外一次,就是在山上我跳下水里救你。回家以后,瞧见那条鱼身上又多了一条伤口。”   听到此处,宋可人心里荡起了一阵幸福的涟漪。那一次他几乎连想都没想,跳下水便去救了她。他用命换了她的命,若是没有鲤鱼护着他,他还有命活着吗?   这时,方少文轻轻的将手压在了她的手上。宋可人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了一个坚定的想法,想要跟他一起闯未来。   金色的鲤鱼,在池塘中吐了一串泡泡。   李妈走到后院,将鱼食扔到池塘中,长叹了一口气,便走了。   在方老爷与赵姨娘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卧室内,赵姨娘小心的剥开水晶柿子的外壳。将汤匙放入刚刚拨开的小小的口中,忐忑不安的看了方老爷一眼。   方老爷虽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但也清楚的感受到赵姨娘的目光。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开口问道:“他们走了?你总看我干嘛?”   赵姨娘一惊,吃惊问道:“老爷,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方老爷张开了眼睛,赵姨娘立刻起身,将盛着柿子的碗递了过去。   方老爷冷笑了一声,瞥了赵姨娘一眼。   “我要是没这点本事,还能压得住这个家吗?”他说。   赵姨娘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推开了赵姨娘递来的柿子。   “你说说,他是咋想的?怎么就……”   “老爷,现在不是少文咋想的,而是你咋想的!”赵姨娘打断了方老爷的唠叨,将憋了半日的话吐了出来。   说出了这句话,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自方少文一走,她便想这样问。但是,她也十分清楚,她这样问,会换来怎样的后果。   果然,见那方老爷眼睛一瞪,咳嗽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双方心计   赵姨娘连忙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方老爷后背。   “老爷,你莫要生我气。我说的,也是你该考虑的。”赵姨娘说道。   方老爷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赵姨娘的手,脸上不禁的露出了凄然之色。   “我怎能不知道你的一番苦心呢?你对待他就像是对待亲生的儿子一样,这个小子,要是往后敢不孝顺你,我都不原谅他。哎,你还记得吗?算命的说,少文明年有一道坎,过不去就……”   “呸呸呸,别胡说。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再说了,老爷让他打小就养鲤鱼。我昨儿去后院喂鱼,见它脑袋上的瘤子越来越大了。我看,就像是当初那个道士说的,这个瘤子快破了。破了以后,那鱼不就是能飞天成龙了?天上又一条龙护着少文,他还能有什么事儿?”赵姨娘说道。   方老爷不语,赵姨娘这一番话谁都听得出来,是宽人心的话。但也仅仅是宽人心罢了,他们二人谁心里都没有底,明年,方少文到底有一道什么样的坎?谁能够知道呢?他能不能过去呢?又没人知道。   “老爷,其实,那姑娘……”   “你可别想为她求情,我是不待见被人赶出家门的女人。但凡她要是贤惠之人,也不会被周家赶出去。周家也不是大户人家,能娶上媳妇就不错了,哪里有赶出来的道理?”周老爷说道。   赵姨娘立即笑了,说道:“老爷,你也不要看不起那周家,我偶尔出去,也听说周家的三少爷跟村里的楚楚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哎,人家的事儿咱就别管了。咱自己家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老爷,我说句实话,你可愿意听?”   赵姨娘说完,将手搭在了方老爷的肩膀上,轻轻的帮着方老爷揉着肩膀。   “你都说你要说了,那就说吧!”方老爷无所谓的说道。   赵姨娘不觉的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这听她说道:“老爷,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你打算怎么办?”   方老爷一听这话,眼睛立即竖了起来,他连声调都变了,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只听他惊呼到:“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赵姨娘连忙揉了揉方老爷的肩膀,安抚道:“老爷,你别生气么,我都说了,不许你生气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任由着那小子胡来吗?你可知道,就算娶一个小家小户的闺女,也要娶个家事清白的。怎么能娶有夫之妇?这不是打我们方家的脸吗?往后,我要是死了,怎么到底下交代?”方老爷怒道。   “老爷,我琢磨,不行,就立即给少文定下亲吧!我娘家妹妹的闺女今年也十六了,长的不会被宋姑娘差到哪里去。就是,就是出身不好。你要是愿意,我去说和。”赵姨娘趁机说道。   方老爷扬了扬眉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和着,她费了这么多的口舌,为的是这句话?方老爷将眼睛转到了一边,女人,都一样。   也难怪,赵姨娘不是方少文的亲娘,往后,要是方老爷没的那一天,方少文也没有责任赡养庶母。方少文肯不肯为她养老,都是要看他的心情了。   若现在方少文娶得是她的外甥女,那就不一样了,怎么说,他们都是一家人。   方老爷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些道理。他立即开口岔开了话题:“去,叫人查查看,这个姑娘还有什么来历。当初,我就怕着小子给我弄个勾栏里的姑娘回家,结果,这回比勾栏里的姑娘还要过分。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赵姨娘见方老爷并不理会自己的一番苦心,便也不敢在说什么,只好应声答应。但心里,甚是不悦。   “对了老爷,少文让小五子留在家里,没带他会京兆。我这担心,这孩子回了京兆以后,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他脾气执拗,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赵姨娘说道。   方老爷摇了摇头,苦笑了出来。   “去,叫小五子到账房领了今年的工钱,便去了吧。他是个吃里爬外的主,我还没严刑拷打,他便什么都说出来了,咱们家,不能留这种人!”方老爷说道。   赵姨娘一愣,手松了,她不禁问道:“老爷,这不合适吧?小五子跟你说少文的那些事儿时,你可是说要重赏他的!”   方老爷扭过身去,露出了一脸的鄙夷。赵姨娘垂下了手,不禁的心里发慌。   “你懂什么,难道,你愿意少文身边留着个吃里爬外的?这家业,早晚还不都是他的?我才这样问了两句,他就把少文卖了,往后,要是有坏人给他点什么好处,他不立即将少文卖了?这做下人的跟做官的道理一样,就要看你是谁的人。你以为我在少文身边没人吗?那是终于我的人。这一个仆人不能效忠于两个主子,在咱家,你只能像一个人表示忠诚。是老爷,还是少爷,你要自己选好。只要你选中了效忠的人,就不能够改变!”方老爷说道。   赵姨娘听了这话,便点了点头。她明白方老爷这话也是在说给她听,便立即垂首思量。   方老爷伸手捋了捋胡子,伸手握住了赵姨娘的手。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的安全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明白吗?”方老爷说完,看了赵姨娘一眼,赵姨娘点了点头。   回京兆的路平日里只要半个时辰就够了,那一天,却走了接近一个时辰。两人一路无话,宋可人在马车的颠簸中昏昏欲睡,最后,忍不住的靠在了方少文的肩膀上。   肩膀上,宋可人的头越来越沉,方少文看着她那张清秀的脸,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最初的打算,他将宋可人介绍给父亲,最多不过是告诉他们宋可人是小家碧玉,不是他们期盼的大家闺秀。他相信,只要跟父亲软磨硬泡,方老爷还是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但是,他没想到,他父亲比他看的更远,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小五子出卖他的速度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他本想逼着他爹今日就答应他们的亲事,他了解他爹,他爹一向自诩说一不二。只要他今天答应了,过了今天,就算他爹知道了宋可人的身份,至多不过是埋怨几句。再大不了,也就不让宋可人回乡下。要是他们去临安生活,他爹是天高皇帝远,更没办法管他了。往后,孩子出生了,他爹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有了宝贝孙子,还敢不认这房儿媳妇么?   可是,他的计划,却全因小五子的出卖而全盘告终。   马车停下了,宋可人立即醒了,方少文的脸上一脸的温柔。他柔声说道:“醒了?”   宋可人扭了扭脖子,歉意的说道:“压疼你了吧?”   “没有,到家了。”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挑开帘子一看,果然到了自己家。   “我应该回店里。”她说。   方少文笑了笑,拉开车帘,自己先跳下来,随后,扶着宋可人走了下来。   “你先回家,店里我去处理,我顺便有几句话要跟姑姑说。平日里,你都没有时间休息。正好趁着今天,放半天假。你回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方少文说。   宋可人冲着方少文微微一笑,午间温暖的阳光洒在路上。方少文没说陪她一起吃午饭,宋可人的心中不禁的有些难过。她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被拒绝的婚姻,是爱情中最悲哀的一面。   感情,真是戏弄人的东西。它让你的心里多出一个人的位置,可是,去不能让他陪着你走到最后。   宋可人回头打开了门,方少文看着宋可人进去,便挥了挥手。宋可人关上了门,随后,她靠在门上,没有离去。   她,有些害怕。   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轻而易举的就袭击了她。她从未想过结婚,但也从未想过离开方少文。对于她来说,方少文是她寂寞生活中的一缕温暖。人们这一生都在追逐阳光与温暖,那是无尽的路,不论身体,还是心中,对于温暖的向往,是人们与生俱来的天性。   方少文见到那扇门关上,他咬了咬嘴唇。重新跳上马车,他吩咐小六子带他去店里。此时此刻,他十分确定,宋可人就是他等的那个人。多年以前,曾经一个朦胧的梦中,他见到的那位身披彩霞的女子,应该就是宋可人。那是一个朦胧的梦,他看不清梦中的那张脸。但是,他却十分肯定那感觉。那是温暖的感觉,正如他喜欢她那温暖的笑。   他告诉自己,要抓住她。既然遇见了真心喜欢的,那么他一定要抓住她。他要跟她渡过这一生漫长的岁月,他要在岁月的长河中,跟她手挽着手一起变老。   他不能让他爹破坏掉他最后的梦想,他坚定不移的要跟她走完人生的道路。所以,眼下,他需要找方老板娘商量看看,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爹接受宋可人。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后的退路,若是他爹死都不肯答应,那么,他就只好带着她私奔到临安去了。   他相信,时间能够改变他爹的思想。当然,这个冒险的想法除了他自己,谁都不能说出去。利益面前,人性,将变得十分的懦弱与渺小。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两个女人(上)   方少文一回到店里,就看到了方老板娘正在嗑着瓜子踱着步子。一见方少文回来,方老板娘不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哎呦,你这怎么回来了?不是,不是带着可人回家了?这怎么好端端的又回来了?”方老板娘急着说道。   方少文摇了摇头,焦急的说道:“哎呀,我有什么办法?我被人出卖了!”   “啥?”方老板娘吃了一惊。   “我让小五子给卖了,他跟我爹说了可人的事儿。”方少文生气的说道。   “啊……”方老板娘吃惊的看着方少文,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方少文在秋天冰冷的空气中,长叹了一口气。   “小五子这个狗东西,把我出卖了。他跟我爹说可人结过婚,这回,老爷子不可能放过我了。我真是倒霉。哎,这个狗东西,我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对我做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怎么能够……”方少文摇了摇头。   方老板娘立即将瓜子仍在旁边的柜台上,立即有人过来将瓜子皮收拾好。方老板娘看着方少文立即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爹的性格,断然不会让你娶可人这样的一个姑娘的,你可要想要了。”   “我……”   “等等,咱上楼说去吧,在这说是怎么回事儿。”说完,方老板娘扭过头看了低下的人一眼。   “你们给我机灵点,别偷懒。我都瞧见你们几个几次了,没事儿就坐在一起唠嗑,所啥可唠的?在让我抓到你们唠嗑,别怪我无情!”方老板娘说完,狠狠的白了他们一眼,随即,拉着方少文就上了楼。   一上楼,方老板娘立即遣散了楼上的员工。拉着方少文走到了墙角,解释道:“楼下结账,不方便上账房,就在这说吧,正好,这时间没人。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方少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哎,说句实话,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底。到底要怎么办,我爹的脾气我最了解,他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改变的余地。我就算是跪下求他,他也不见得会答应。我刚刚过来之前,小六子说,我爹发了一通脾气,姨娘跪下求得他。你说说,这到了什么地步。要是按照他发脾气的规模,这回,他是指定不可能接受可人了。”方少文一面说,一面不停的摇头,他心里的怨恨,不会比任何人少。   方老板娘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问道:“那可人呢?她知道么?”   方少文摇了摇头,眸子里露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恐慌。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告诉她。但是,我感觉的出来,她猜出来了,这才是让我最恐慌的事情。她若是什么都猜出来,又不肯说,那……”   “你别紧张,我了解可人。别看我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我比你了解她。你放心,她不是个胡思乱想的女孩儿。她始终都是相信你的,但是,现在有点为难的就是,你爹的那一关。我就担心,你爹万一去找了可人,让可人知难而退,到时候,这些事儿就麻烦了。你也知道可人的,她什么事情都为别人着想的。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也别介意,她就是为你想了太多,所以,才没勇气硬撑着嫁给你的。她呀,就是没有我的勇气。如果这件事儿换了我就好办了,哎,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派个人回去,看看你家老爷子是什么想法!”方老板娘说道。   方少文咬了咬嘴唇,可不是,要是宋可人有方老板娘的那股子闯劲儿,他还用这么担惊受怕么?他直接拉着她到临安去成亲,他老子就算是有三头六臂,婚姻成了事实,最多不过是发几场脾气,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宋可人偏偏是为别人想的姑娘,也正是因为她为别人想的太多了,所以,才导致他不得不为她去想。   方少文越想越是紧张,方老板娘也了解他家老爷子,这老爷子早年在生意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万一,他真去派人找宋可人,这回可就有点紧张了。   方少文继承了他父亲的聪明,他将眼睛一瞥,瞧了方老板娘一眼。   “姑。侄子跟你的亲儿子是一样,往后侄子赚了钱一定孝顺你。这件事儿,还请姑姑帮忙,成全了侄子跟可人,往后,侄子一定全力孝顺姑姑!”方少文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下跪。   方老板娘心中得意,巴不得方少文立即来求他。她立即伸手托住了方少文要下跪的身体,意味深长的动情的说道:“少文,你行此大礼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也知道,姑姑一向拿你当亲生儿子的,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一定帮你办的完满。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有姑姑呢,这一切都不难!”   方少文立即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方老板娘。方老板娘立即想了想,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店,我现在就去。你姨娘在家吧?我是这样打算的,先说给你听听,咱俩先商量好了,到你家去也有个应对。”   方老板娘坐上了车,推了推头发,脸上不免挂着几分的得意。这下子可是有意思了,终于轮的上她上场了,她可要好好的展现一下自己八面玲珑的手段。   这件事儿要是办好了,方家上下都得感激她。到时候,还不怕没人重谢吗?她早就在等这一天,跟着县太爷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就是看棋这一样她是学的透透彻彻。她心里明白的很,方老爷不可能接受这门婚事儿,方少文到底还是年轻,没想到他爹的一番苦心。   车轮飞转,很快,车子便到了方家的门口。方老板娘也没跟着客气,从容的下了车。一脸笑意的走进了方家,小厮去禀报了。方老板知道此刻该做什么事儿,该说什么话,该找什么人,所以,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方老爷,而是赵姨娘。   方老板跟赵姨娘没有沾亲带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为了这(马)子的事儿,方老板娘特别拿了两盒孙吉糕点庄里最好的点心。当然,这些点心全部出自周家。最近一段时间销量上不去了,毕竟,知道他家人走茶凉的人不少,没必要在竭力维护她。   方老板娘扭动着腰肢跟着老妈子走进了三门子,丫鬟手中的点心交给了方家的下人。老妈子引着方老板娘穿过月亮门,直接就到了赵姨娘的房间。   是赵姨娘特别吩咐的,用不着通知老爷。   对于方老板的到来,赵姨娘心里跟明镜似的。方老板娘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平日里跟自己都没有什么交集,猛然来到自己家,这肯定是为了方少文而来。   既然是为方少文而来,她可是一肚子话在等着方老板娘。   没一会子,老妈子便引着这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老板娘走了进来。赵姨娘瞧见方老板娘的脸上竟然一丝的皱眉都没有,不禁的嫉妒。这女人比自己的年龄大许多,竟包养的如此得当,真令人羡慕。   方老板娘一见赵姨娘,立即笑着说道:“哎呦,嫂子咱可好久不见了。我记着上一回见面,还是在内谁的葬礼上呢。你可想死我了,我呀,就是太忙,不然,天天都要泡在你这里的。”   赵姨娘立即接话,笑着说道:“你可是个大忙人,我也想你呀。可是,这家里一天都离不开我。有时候得了空我想去看看你,但又一想,你平日那般忙碌,要是在招待我,实在是费心。所以,我这也就是想,不敢去打扰你。”   两人这番寒暄,极为客套,甚至可以说,有些太过于圆滑,令人听了十分的不舒服。这是一番极为讨厌的客套,足以见得,两人都没安着好心。   但是,方老板娘十分讨巧,笑着说道:“我这刚刚想你了,趁着有空就立即来看看你嘛。你瞧瞧,我还给你带了一些点心,留着给下人吃吧。”   赵姨娘笑了,抱着方老板娘的手臂说道:“你说说你,跟我还客气啥?来来来,快坐快坐,快,上茶,把老爷今年新买的龙井拿出来让姐姐尝尝。”   方老板娘立即笑着寒暄:“哎呦,你跟我客气什么呀。”   “哎呀,你尝尝便知道了,这是临安有名的女儿香。你尝尝,味道很不错的。”赵姨娘说道。、   两人客气的落座,方老板娘转个眼珠,笑着问道:“这香片,是少文从临安带回来的吧?”   赵姨娘一听方老板娘将话题转到了方少文的身上,立即便明白了。   她明白这是方少文托了方老板娘过来说情,不然,这一位平日跟她没有什么交集的女人,怎么会来找她?   两人的心里互相明白,她们二人是互相看不起的。赵姨娘看不起方老板娘死了丈夫就当了县太爷的情妇,做女人不管是在什么位置,都要从一而终。而方老板娘呢,知道赵姨娘看不起她没有名分,所以,她更看不起赵姨娘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是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而她,是从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才不会瞧得上这样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个女人(下)   两个互相瞧不起的女人坐在了桌子对面,两杯香茗端了上来。女儿香果然发撒着一股子独特的味道,方贵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的房间里也藏着这种高档货,喝不喝,只是看她心情的事儿。   两个点心匣子端了上来,打开后尽是精美的点心,堪比方老板娘从京兆带来的点心。方贵和顿觉脸上无光,这点心比自己家的点心要精致的多。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无所谓的推了推适合。   “家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你是行家,勉强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没什么可买的,唯有自己的厨子做些点心。你尝尝,看看怎么样。在你面前,可是有点王婆卖瓜了!”赵姨娘说着,就笑了。   方老板娘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将点心放在眼中。但是,却瞧得出,她的脸色有些不悦,笑容顶是僵硬。   “自己家人,客气什么。对了,大哥呢?”方老板娘问。   赵姨娘微微一笑,一只手玩弄着帕子,脸上露出了心不在焉的表情。   “老爷呀?老爷刚刚睡下了,怎么,你找他有事儿?”赵姨娘问道。   方老板娘连忙笑着说道:“我找他能有什么事儿呀?其实,我今儿来,主要是来看看嫂子你。你说,你日夜为这个家操劳,我能不心疼吗?”   “哎呦,我这也是应该应分的。你说这么大一个家,老爷又是个爷们儿,咱都知道,老爷们儿能办啥事儿呀?这居家过日子,还不都得指望着老娘们儿呢?我也没辛苦,家中有这么多下人呢,横竖,我不过就是出出主意而已。”赵姨娘谦虚的说道。   这一席话,说的方老板娘脸都红了。赵姨娘这不是故意说自己没有名分,没资格管理男人的家吗?也许是她多想,但是,现实逼得她不能不多想。   方老板娘垂下了头,也不愿意被赵姨娘如此欺负,直接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说:“其实,我今儿来是为了少文。这件事儿,不用我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恋上了宋姑娘,我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过,方家是大户人家的,在怎么样也不会娶一个有夫之妇。就算周家已经休了她也是不行的,天底下的姑娘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她?这有些是在不合乎情理。我也跟他说。你们俩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他要面子要了一辈子,这种事情不是打他的脸吗?”   赵姨娘挑了挑眉毛,不等方老板继续说下去,她便立即拦住了话头。   “可不是,姐姐这话说的在理,到底还是姐姐是个明白人呀。你说,那宋姑娘有什么好的?天底下的姑娘不都是一个样子?难不成,她多长了两只耳朵不成?哎,他生在方家,他爹是什么样的人?打年轻的时候,他爹就爱跟别人一较高下。若非有这样的心气儿,也干不成这么大的家业。你说,若不是跟人家抢生意,哪里能有今天这么大的买卖?他要脸要了一辈子,头两年,老陈家因为牌匾做的比咱们家的精致,你瞧瞧他多不乐意?那年春天老陈家换上的牌匾,到秋天的时候他就把所有的老号牌匾都重新漆了一遍。你说说,这不过只是块牌匾而已,就这样兴师动众。少文是他的命根子,他多疼爱他?小时候,少文跟他爹出门,遇见一条大狗。少文那时候才三岁四岁,吓得半死,他爹怕吓着他,上前就护住了孩子,多亏那黑狗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赵姨娘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简直像是老妈子在磨豆腐。方少文小时候的事儿,她也只是听来的。她嫁进方家才不过四五年的光景,哪里知道这些事儿?   赵姨娘嫁入方家之前的两三年,方少文的娘才离开人世,对于方少文的事情,她基本全都是从老妈子的口中听来的,可到了现在却如数家珍,她像是他的娘一样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赵姨娘见方老板出于半迷离的状态,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在给她灌输灌输方家的思想。   “你也是知道的,咱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容不下男盗女娼,就算是当了乞丐,骨气也不能丢的。这宋姑娘虽然与他情投意合,但终归,宋姑娘是弃妇。下堂妻这个名称可不咋好听,咱少文要是娶了她,不得让人笑掉大牙?我们家又不缺吃,又不缺穿的,怎么能娶这样一房的媳妇呢?”   赵姨娘此番话,果然又触怒了方老板娘。什么叫就是当乞丐的那一天也不能丢了骨气?这是在暗示自己没有骨气吗?   方老板娘颇为生气,只因这个赵姨娘看不起自己。   方老板娘咬了咬嘴唇,歪着头看着赵姨娘,心里却来了气。原本,她是打算卖双方一个好,让她得个好名声。想不到,赵姨娘却这样说。原本,她是想将宋可人当成棋子来牺牲,现如今,她却忽然想将她扶正。   想到这里,方老板娘微微一笑,笑着用一只手拉住了另一只手。手心冰凉,是气的。没见过这样气人的,句句都是损人的话。   丫鬟此刻十分轻盈的端着茶水走了过来,给二位的茶杯里填满了水。   方老板娘只等丫鬟一走,便说道:“可不是,这件事儿,原本吧,我是这样打算的。少文喜欢可人,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要是不喜欢,也不可能故意跟着大哥对着干。你也不要跟我说,那些都是暂时的。感情这种东西,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真的,感情是不受控制的,你想要拆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这件事儿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退而求其次。让少文纳可人为妾,但是,今天少文从家里回去,我看着他那气呼呼的样,心里也不太痛快。我虽然没孩子,但是,少文就跟我的孩子一模一样。我不是说了,感情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所以,我能理解少文。我想,这一会他肯定是不同意纳妾的办法。我来,不过是跟你们通通气,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方老板娘一番话,可真真是惹怒了赵姨娘。方老板娘口口声声的说,感情这种事没精力过的人不懂的。这不就是在说她没认真的爱过一个人么?这不就是在说她,是为了钱才嫁给了方老爷么?   赵姨娘气的脸色都变了样,心里若不是怕得罪她,早就损她两句了。方老板娘瞧见赵姨娘被她气红的脸,心中不禁暗笑。这样的人,就不该惯着。   赵姨娘到底还是见得市面少,比不得方老板娘黑白两道吃得开,那股子泼辣劲儿就比不过人家方老板娘。   果然,听她没好气的说:“硬生生的将他们拆散又能怎么样呢?横竖,也就是痛苦一阵子罢了。回头,我赔偿宋姑娘一点钱就是了。你要是愿意,就帮我问问,要给她多少钱,她才能够离开京兆城永远不回来。或者,你帮我寻个好人家,赶紧将她嫁了就是了。这到不难的,少文横竖伤心几天,也就得了,小孩子么,闹闹也就罢了。”   听了这一番话,方老板娘正中下怀,她不仅的冷笑了一声,冲着赵姨娘翻了个白眼。   “嫂子这话说的,难道少文心疼你就不跟着心疼吗?这到底不是亲娘,对儿子就是这样。嫂子你可真够狠心的,别的不说,就说我这个做姑姑的,见到少文难过成那样,都不惜拉下老脸想要提他求求你们。难道,嫂子丝毫都不担心少文的事情吗?那孩子性子烈,惹恼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谁能知道?要我说,没经历过感情伤痛的人,是不会知道那种疼痛的滋味!”   方老板娘说的阴阳怪气,听的赵姨娘是七窍生烟。赵姨娘气的脸都变了颜色,心说你在我家还敢如此的嚣张?   那方老板娘见赵姨娘气成这样,心中不禁暗自高兴,心说就凭你,还怎么跟我斗?虽然心里波涛汹涌,但是她终归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懂声色的起了身,冷冷的看着赵姨娘。   “我还是那句话,没经历过感情的人,是不会知道感情的伤有多疼的。你们自己衡量着吧,别说我没提醒你。少文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你们可因为少个儿子来怪我!”说完,方老板娘愤怒的拂袖而去。   赵姨娘狠狠的抓起了手帕扭成了一团,看着方老板娘的背影,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她狠狠的盯着那个背影,眼睛里冒出了火苗。   方老板娘则心中高兴的出了赵姨娘的门,她的脸上还挂着不悦。现在要做的,是她该去见另一个人。赵姨娘不是看不起自己吗?这回,反正有人收拾她就对了。   想到此处,方老板不禁的又添了几分的得意。这赵姨娘终归不是自己的对手,再怎么样,也斗不过自己。这,才是她最开心的事儿。将鄙夷自己的人压在自己的脚下,这是她方贵和做事的一向风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方贵和的小心计   方贵和款步来到方老爷的房间门口,她轻轻的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她便又敲了敲。这下子,方老爷怒了,冲着门口喊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来烦我?”   方贵和自信的笑了笑,说道:“大哥是我,贵和。大哥,这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所以,特别来看看你。”   不看僧面看佛面,方老爷虽一肚子的怒气,但还是去开了门。   一见方老爷,方贵和点头笑了笑。   “大哥,近来可好?”她寒暄到。   方老爷冷笑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好好好,好的快被那个死孩子气的吐了血,这可真好!”   方贵和微微一笑,安抚道:“大哥,莫要在生气了,我今儿来,就是为了少文。这件事儿我也知道了,他今天特别来求了我。刚才,我也跟嫂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可你说,嫂子怎么说,她竟然要放任自流。这到底不是亲妈,刚刚自己还说呢,就算是少文死了,她也不会心疼。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方贵和站在门口跟方老爷说这番话,方老爷那五大三粗的身材挡住了门口,似乎不太情愿方老板进去一样。其实,方老爷只想早点打发她走了,自己继续生闷气而已。   果然,见方贵和没有走的意思,方老爷不耐烦的开了口,说道:“你回去告诉他,往后他要是再敢将那位宋姑娘带回来,可别怪我不客气!行了,你回去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累了,不送!”   说完,方老爷扭头就钻进了屋子。   方贵和挑了挑眉毛,没想到,方老爷竟然火气如此之大,甚至头一回将自己拒之千里。方贵和不禁郁闷,白了这大门一眼,便出去了。   方老爷没等方贵和走出这院子,就想起了方贵和刚刚说的那番话。怎么好端端的说起赵姨娘对方少文的事儿放任自流呢?   “吱嘎……”的一声,方老爷大开了门,不懂声色的命人将李妈叫来。他,要仔细的盘问盘问。   这一日,却是周克跟苗兰儿出殡的日子。   夜半,几个孱弱的和尚坐在灵棚的边絮絮叨叨的念着经,谁也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念叨的是什么。   家中,只有稀疏的几位亲戚。周家诈尸的事儿早就在亲戚中间传遍了,谁还敢来?横竖几个躲不过去的,身上也挂着护身符,免得在闹出什么事端。   到了子时,请来的一位“全福”的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升高粱和一条红裤子,这时,做好的棺材抬了进来,她急忙的喊到“迎财”,并将手中的高粱和裤子扔到棺材中,院子里周勇领着弟弟妹妹跪了下来。   棺材被抬到了灵棚里,仵作用白布兜住周克与苗兰儿的腰,一用力,将他抬了起来放进棺材中,随即,周勇递上红包,这个所谓的红包,其实就是用红纸里塞满稻草,仵作用这个将人的四周塞紧,这样,里面的人就不会在抬的过程中摇晃。   周勇递来棉花,仵作将它盖在周克的脸上,据说这叫“开脸”,又接过周勇递来的沾了水的银针,在周克的脸上虚划了一下,算是“开光”,只等苗兰儿也完成了同样的步骤,仵作大喊一声:“请家属辞棺。”   方芳扶着周唐氏,周张氏与周光意互相扶持着,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灵棚。   周张氏的眼泪像是下雨一样,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   周张氏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周克的棺材,泪如雨下。   “我的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丢下你爹你娘你奶奶,可叫我们怎么活呀!”周张氏哭道。   方芳扭过脸去,抹掉了脸上的泪珠,走上前去拉住了周张氏。   “娘,还得继续呢,别这样。”方芳说。   周张氏立即急了,回头冲着方芳说道:“你没有孩子,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   方芳被噎得无语,只有下意识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孝服。   若是换作平时,周唐氏一定会骂上周张氏两句。但这一天,周唐氏明白她内心的感受,她痛苦的摇了摇头。   “过来吧,别耽误了吉时。他活着的时候,咱们对不住他,如今他走了,就让他安静的去吧。早点入土,请那牛头马面给他寻个好人家。下辈子。下辈子不要投生在我们家……”说到这里,周唐氏被滚下的泪珠噎住了话。   周张氏受了感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抱着周克的棺材,哭道:“我的儿子,你怎么就这样去了?我……我……”   周唐氏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掩面用袖筒擦掉了泪。   月光下,泪水晶莹剔透。荧荧的烛火间,猛然间寒光一闪。刚刚放下手的周唐氏猛然感受到了不对劲,她立即扭过头去,什么都没有。   周唐氏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了周克手中的钢针,她咬住了嘴唇,心说,也许自己看错了。   方芳擦掉了眼泪,再一次抱住了周张氏。   “娘……”   “你别管我,我不能让他走。”周张氏哭道。   周光意急了,不耐烦的说道:“你不让他走,难道让他烂在家里吗?”   周张氏被周光意这一骂骂的没了脾气,放下了手,不自觉的退回了几步。周光意摇了摇头,杠夫们上前,将棺材抬出了灵棚。   月光还没有散去,院子中便开始烧纸了。大把大把的值钱在周小妹的手中划过,掉落在火盆之中,瞬间便化作了灰烬。   黑夜的颜色渐渐退去,东方渐渐的明亮。半痴迷的周多多被方芳引出来,走到棺材前,举着瓦盆狠狠的摔了下去。这活儿原本是儿子干的,但是周克没有儿子,家中又实在无力为他过继一个儿子,便只好让周多多来摔盆了。   摔过盆后,周勇抱起了周克的牌位,周多多跟在一旁抱起了苗兰儿的牌位。杠夫们将架着棺材的杠抗在了肩膀之上,大部队,出发了。   坟地早已经选好,就是他们家远在乡间的祖坟。这一走回去,至少要两个时辰,中间,要换两班杠夫,否则,铁人也走不到那么远。   但是抱着牌位的周克与周多多不能停,按照规矩,杠夫换杠时,棺材不能够落地,这是极为考验功力的活。要在半空中换杠,杠夫必须有超强的臂力,以及良好的合作能力。   周唐氏需要为这次多请的一队杠夫支付双倍的费用,但尽管如此,她还坚持要周克与苗兰儿安葬在家中祖坟。   大部队离开了家,周小妹张罗着亲友的早饭,方芳与亲友周旋着。周光意也跟去方克的下葬了,家中只剩下了女人。   周唐氏偷偷的抹掉了眼泪,心中的疾苦无人能知。   天刚蒙蒙亮,周小妹将澡盆端了出来,铁澡盆里是满满的一大盆胡辣汤。就着热乎,亲友们每人分得一碗。方芳将大门打开了,另一大盆胡辣汤端了出来,免费发放给行人。   这是老规矩,为的是帮周克积德行善,希望他能够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由于住的偏,过往的行人不多,到是邻居们听说今儿周家发善,故意不吃早饭,来蹭一碗胡辣汤喝。   方芳一面发放着胡辣汤,一面叹气摇头。这个家,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早晨,方少文就来到了账房。一见少爷来了,账房先生立即站起了身,冲着方少文作揖。   方少文点了点头,瞥了账房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老板娘说。”   账房立即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方贵和瞥了方少文一眼,脸上露出了同情之色。   方少文开门见山,不等屁股挨到座位上就说道:“姑姑,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爹怎么说?”   方贵和冷笑了两声,摆了摆手,仿佛自嘲一样扬了扬嘴角。   “别提了,昨天本来一回来就想过来告诉你的,但是,实在是被你姨娘气死了。哎,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气的我胃疼,所以,就直接回家去了。”方贵和说道。   这一番故弄玄虚的话,让方少文一头雾水。他十分焦急的问道:“姑姑,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贵和面露揾色,伸手端起了茶碗喝了一口水。随后,怏怏的说道:“昨天我去你家,先是去找了你姨娘。在怎么说,女人之间好过话,我寻思,你爹要是将这件事儿说死了,那就没救了。还是先找你姨娘谈谈吧,哎,想不到,你姨娘可比我想象中的厉害多了。”   说道这里,方贵和瞥了方少文一眼。方少文一愣,立即紧张了起来。   “我姨娘怎么说?”方少文问。   “哼”方贵和冷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她将头转了过去,冷冷的说道:“你那个好姨娘说,你方少文是死是活跟她没有关系,总之,宋可人是人家的弃妇,就算说什么,她也不许进方家的大门!”   方少文一听,顿时火了,伸手抓起了茶杯。“噹”的一声,茶杯仍在了地上,顿时,碎尸万段。   “她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姨娘而已,说白了,比那通房丫头又能高出多少?横竖,也就是那样,她有什么资格来管方家的事儿?简直是犯了她了!什么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我爹的眼睛真是瞎了,娶了这么个货!”方少文怒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私奔计划   方贵和见方少文发怒,心中暗喜,她挥了挥手,示意方少文息怒。   “你消消气吧,气坏了有什么用?那个不下蛋的鸡,横竖也是因为自己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恨你。她生不出孩子更好,免得到时候跟你争财产。我看,你爹不同意你跟可人的婚事儿,你姨娘从中没少作梗。这个人呀,我早就看她不行。你爹本来就是不同意,她在吹吹枕边风,你爹哪里还有同意的可能!”方贵和故意说道。   方少文越听越气,他本就着急,又听方贵和这般一说,自然气的半死。万万想不到,赵姨娘竟如此狠毒。只见,那方少文气的紧咬钢牙,双手微微发抖,脸色长成了猪肝一样的紫红色,大有怒发冲冠的架势。   方贵和见方少文气成这般,心中暗喜,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去推他,令他坐在了椅子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听我说。哎呀,你怎么了?看把你气的,来来来,你坐下,这件事儿,不是没有办法!”方贵和说。   方少文瞥了方贵和一眼,不满意的坐了下来,生气的坐了下来。方贵和拍了拍方少文的肩膀,随后,便坐在了一旁。   “你听我说,姑姑不是挑唆你跟你爹的关系。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姑姑不得不实话实说。”说到这里,方贵和看了方少文一眼,见方少文没有作答,方贵和便立即接着说道:“少文,你爹爹是一定不可能准许可人进门的,又有你那个姨娘,你就甭指望她能够进门儿。姑姑有两个方案,你听听看,哪个合适。”   方少文气鼓鼓的,见方贵和如此说,只好点了点头。   方贵和连忙说道:“这第一呀,是你纳可人为妾。”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要给她的名分是堂堂正正的,妾算怎么回事儿?比通房丫头的地位能高多少?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方少文像是被咬到了痛处一样,眼睛瞪得像是铜铃大小,如此急切的说道。   方贵和连连摆手,命方少文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同意。但是,这是条出路不是?你爹不同意明媒正娶,那咱们就纳妾呗?好了,别瞪着我,我知道了,那咱们就说说别的办法。这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你跟可人私奔。”说道这里,方贵和盯住了方少文。   方少文皱起了眉头,咬住了舌头。他的舌头上痒痒的,像是有两只蚂蚁从上面走过一样。   方贵和挑了挑眉毛,盯住了这个远房侄子。   “你敢不敢?”方贵和盯着方少文,一字一句的说道。   方少文狠命的咬了咬牙,面色阴沉的说道:“有什么不敢?但是,这是下下策。我爹要知道我跑了,定然会勃然大怒。另外,可人肯不肯跟我走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如果真没有别的办法,我就跟她走!”   说完,方少文抬起了头,大义凛然的看着方贵和。   方贵和拍了拍手,竖起了大拇指,露出了一脸的赞许。   “好,果然是我的侄子,继承了方家人的血统。只要你想走的那一天,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打点好一切,绝对不让你们两个受任何的委屈。”方贵和说。   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歪着嘴说道:“若是真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这一条了。”   “我看,如果你要走,就在这两天动身吧。”方贵和说道。   方少文一惊,不禁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方贵和微微一笑,露出了勾栏里的媚态。谁也不知道,她一个良家妇女从哪里学到了这般媚态。   “为什么?你就不想想么?你爹现在还是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了,还会让你在京兆胡闹吗?没准,他一生气来这里住。到时候,你还能跟可人见面吗?再有,你以为你爹不会行动么?没准,这两天就会安排人来找可人的麻烦。你爹是什么人,他当年在生意场混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打滚呢。等到你爹比你提前出手,那时候就晚了!傻孩子。你爹不会坐以待毙的,要走就快走,别等到晚了,就走不了了!”方贵和劝到。   方少文长叹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走吗?他心里也不是没有顾虑,这一走,他爹万一发怒断了他的银两,他怎么生活?还有,宋可人那种脾气,肯跟自己走吗?   忽然,他灵机一动,转了个眼珠子。   “那好,劳烦姑姑帮我准备。我这两日就带着可人动身,但是,姑可千万莫要跟别人说。就是可人,也莫要说私奔的事情!”方少文说。   方贵和一愣,不禁说道:“你不跟客人说私奔的事情?那你打算怎么跟她说?”   方少文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丝方贵和不易察觉的狡诈,他笑着说道:“姑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只希望姑姑帮侄子保密!”   “放心吧!”方贵和笑了笑,说道。   那一日,休假中的宋可人正睡得昏天黑地,忽一阵敲门声令宋可人惊醒。全身都处于沉睡状态,被这忽如起来的敲门声打断后,这感到浑身的无力。   她也来不及回忆刚刚梦中的情景,便连忙披上衣服,匆匆的走了出去。   “是谁?”宋可人一手掩上衣服,一手挽着头发。   十一月天气冰冷,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宋可人不禁被清晨清冷的空气逼得打了个冷战。一阵冷风吹过,呛住了宋可人的话,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树上的最后一片黄叶,从树上落了下来。宋可人又是一个冷战。   “是我,方少文。”门外的人说道。   宋可人一听是方少文,便连忙系上衣裳,来不及收拾头发,便开了门。   方少文迫不及待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见蓬头垢面的宋可人,方少文急切的一把抱住了宋可人,像是失散了多年的亲人一样。   风吹过,宋可人的发落在了方少文的手上,痒痒的。   尚未彻底清醒宋可人,被方少文这忽如起来的一抱吓了一跳,她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脸上荡起了微微的红晕。   她躺在他的怀中,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娇滴滴的微笑。   方少文也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焦急。   宋可人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窝在他的怀里,轻声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该上学么?”   “我一早上就想起了你,所以没去上学。”方少文轻声说道。   宋可人张开了眼睛,又咬了咬嘴唇,却不忍责备方少文,于是,她便说道:“外面怪冷的,快进屋吧。”   方少文此刻才注意到,宋可人的中衣外面只随便套了一件外衣,哪里有棉衣的影子?在一摸宋可人的手,早已经冻得冰凉。   “好,咱们进屋。”方少文着就松开了宋可人。他命宋可人先进屋,自己则回身关上了门。   宋可人一进屋,便将被子叠了起来,棉袄虽在一旁,但是,方少文随后就进来了,自己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换上棉袄不是?于是,便只好坐在火盆的旁边取暖。   方少文进来后,怏怏的坐在了一旁,他时不时的看宋可人一眼,面露犹豫。   两人之间,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尴尬,这尴尬的情绪,随着两人之间火盆中的炽热空气,弥散开来。   到最后,还是宋可人先开了口。   “你吃早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准备?”她提醒道。   方少文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不必,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之前的尴尬。   宋可人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梳头,便尴尬的冲着方少文笑了笑,起身走到梳妆台的面前,对着窗下模糊的铜镜梳着头发。   方少文走到她的身旁,轻轻的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宋可人透过镜子看着他,他的一脸的忧郁。   “可人,我想去临安办货,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方少文询问道。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她轻轻的放下了手,头发又散开了,散落在方少文的手臂上。   “咱家的货不都全着呢么?当时已经将冬天的货备下了,只等着开春在去临安就是了。”宋可人提醒道。   方少文微微一笑,甚是勉强。   “我听说,很多进货的商人都在临安等着新货上市。他们一般都要在那里过春节的,听说春节一过,最好的丝就会上市,大家都在那里等着抢购呢。”方少文说。   宋可人听这话觉得不对劲,谁都知道,夏天养蚕秋天收丝,临安城的冬天虽然不冷,但蚕也不会有太多的桑叶吃,这事儿有点蹊跷。从没有听说过初春时节有上好的丝上市,好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有丝上市,也用不着方少文去等吧?他们家在临安有生意,只需命人去收集便是了,哪里用得找他这大少爷亲自出马?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抬起眼睛看这铜镜中的方少文。   “不对吧?若是真有好丝上市,命采买去收购便是了,哪里需要大少爷亲自动手?”她盯着方少文冷冷的问道。   第一百五十章 休妻真相   方少文见宋可人识破了自己的诡计,只好苦笑了两声。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只是厌了这个环境,想到外面走走。去哪儿无所谓,但是,就是想跟你一起去。你跟我一起出去走走,过年后,我们就回来,好不好?”方少文恳求到。   “那店里的生意怎么办?”宋可人问。   方少文一咬牙,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们只走两个月,对店里的生意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我答应你,过完年,我们就回来好不好?店里的生意有姑姑看着呢,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放心好了。”   说罢,方少文急切的看着宋可人,仿佛生怕宋可人不答应一样。   宋可人见方少文那一脸的焦急,不禁的犹豫了一下。方少文立即抓住了宋可人的手,像是孩子见了娘一样的亲切,宋可人实在无奈。   过了一会,她点了点头。   方少文笑了,舒了一口气,他的计划,得逞了。   说走就走,方少文去筹备私奔的事儿。宋可人则每日照旧在店里工作,走之前,她需要忙碌的事情有很多,光账目一样,就够她忙碌几天的。   却说,那一日宋可人正在店里忙活着,忽见方少文兴冲冲的下了马车。宋可人连忙迎了上去,方少文一见宋可人,便拉住了宋可人的手,笑呵呵的往里走。   宋可人的脸上一阵的羞涩,她不禁的垂下了头,笑着问道:“怎么了?遇见了什么事儿?高兴成这样!”   方少文看了宋可人一眼,笑着说道:“这可真真是一件好事儿,走吧,咱们进去说。”   “我这还忙着呢,你先进去,一会……”   “别,这件事儿可比赚钱重要。”方少文一面说,一面拉着宋可人就往屋里走。   无奈之下,宋可人便只好跟着他走进了屋里。   方少文不等命账房出去,便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你看看,这是什么!”方少文笑着说道,他像是献宝一样的将那张纸塞到了宋可人的手中。宋可人狐疑的打开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宋可人的心猛然的往下一沉,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   原来,那,竟是一张休书。休书上赫然写着宋可人的名字,而下面,则是周恒的名字。宋可人不禁心慌意乱,双手竟微微的发抖。   方少文挂着一脸的笑意,高兴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抬起头来,努力的压制着强烈的心跳,她张开了嘴,过了半日也没有吐出任何一个音符。   “这下子,你就可以放心跟我走了。”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此刻慌的六神无主,她不禁颤抖着问道:“你,你从哪儿弄的?”   方少文笑着说道:“这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这是周恒亲自写的,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可是……”宋可人犹豫了一下。   “可是什么?你放心,只要我有在,我会帮你处理好一切的。”方少文说。   宋可人抿住了嘴唇,点了点头,心里乱糟糟的一团。   “我……我先出去了,外面还很忙呢。”宋可人说。   “你可要把休书放好,我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方少文提醒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方少文到底是怎样弄到休书的呢?这事儿,还得从周茂说起。   年少无知的周茂,最近沾染上了赌博的毛病。当然他这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自然是逢赌必输。凡赌徒,都有个毛病,那便是拼命的想要翻盘。这周茂也不例外,刚好,这一天被方少文瞧见周茂从赌场里被人赶出来,方少文便动了心思。   五十两银子摆在了周茂的面前,方少文一脸冷笑的看着他,条件只有一个,想办法让周恒写下休书,这五十两的银子就归他所有。   周茂最开始,还拿出了读书人的气节,宁死不从。方少文也不着急,故意放走了周茂。等周茂由于欠下了赌债被人追打时,他便想起了方少文的五十两银子。   最终,一番讨价还价后,最终以七十两银子的高价,成交了这单生意。十日之后,周茂拿着休书来换了方少文手中的七十两银子。   就这样,宋可人与周恒彻底的脱离了夫妻关系。   大堂上,宋可人微笑着向客人介绍着最新的布料,可是,她的眼中却泛起了微微的泪光。   那一天,她的心里空落落的,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   那天晚上,宋可人带着沉闷的心情回了家。灯下,宋可人打开了藏在怀中的休书。她认真的对比,果然,那是周恒的字迹没有错。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眼中滚落了下来。   此时的周家正忙碌着,晚饭刚刚吃完,所有的女人都留在厨房中洗碗了。周克与苗兰儿的死亡阴影笼罩在家中,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沉的。唯有楚楚,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   方芳将最后一叠碗抱到了碗柜中,楚楚将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方芳从火上端下了药,取来一直碗,倒入碗中,随后,便端了出去。   厨房中,只剩下楚楚一个人了,楚楚狠狠的白了方芳的背影一眼。   这时,一个黑影从的外面溜了进来。   原来,是周茂。   楚楚捂着胸口,嗔道:“你把我吓死了!”   周茂“嘿嘿”一笑,轻佻的扬了扬下巴。   “怎么会,我又不是猫,哪里有脚下无声。”周茂说。   楚楚白了他一眼,继续擦着桌子。   周茂拉开了凳子,坐在了楚楚的对面,露出了轻佻的笑。周茂一副坏小子样,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两颗明亮的黑珍珠,若非他一副轻佻相,定然会有无数的女孩儿喜欢他。   “我说,你跟我三哥怎么样了?”周茂问道。   楚楚立即瞥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周茂冷笑了两声,看着楚楚说道:“我这是关心你,要不然,被我三哥知道你偷偷的模仿他的笔迹给我三嫂写了休书,他怎么可能原谅你。”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模仿你三哥的笔记了?那是你三哥自己写的,不信,你去对照!”楚楚抢白到。   周茂“嘿嘿”一笑,轻浮的上下打量了楚楚一番。   “拉倒吧,我三哥什么人我最知道。要他休掉我三嫂,比要了他的命还残忍,他是绝对不会写休书的。也就是你模仿他的笔迹吧,不然,他不可能写那封休书的。”   周茂的语气十分的肯定,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却恶狠狠的看着楚楚,目光像是刀子一样,狠毒而不可捉摸。   “你不要瞎说,那封休书真的是你三哥写的,我一介女流哪里有那个本事?你就甭笑话我了!”楚楚说道。   周茂冷笑一声,威胁的说道:“是么?真的是这样么?那我去问问我三哥。”   楚楚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立即将手中的抹布扔掉,怒道:“你敢!”   周茂冷笑了两声,瞥了楚楚一眼。   “急什么,我又没说真去。我看,你是心虚!”周茂说道。   楚楚白了他一眼,便不再说什么。   此时,往厨房送碗的方芳双手颤抖的抱着手中的碗。刚刚周茂的那一番话,她全都听到了,她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听里面桌椅响动,那定是周茂起身要出来了。方芳心里一紧,连忙快步离开了厨房。她心里一阵的接着一阵的乱跳,这件事儿,要不要跟周唐氏说呢?   正往屋走着,忽见周小妹端着洗脸水出来倒。方芳眼珠子一转,顿时来了主意。   “小妹,还没睡么?”方芳问。   周小妹笑了笑,拎着水盆子说道:“二嫂子不也没睡么?多多吃完药了?”   “恩吃完了。”方芳说。   周小妹看了方芳一眼,笑着说道:“那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小妹,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方芳忽然说道。   周小妹打量了方芳一下,便拎着洗脸盆走上前来。   方芳先是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她凑了过去,低声问道:“你可知道,老三给可人写了休书拉!”   “啥?”周小妹听闻此事,立即瞪大了眼睛。   方芳立刻四下瞥了两眼,鬼鬼祟祟的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周小妹立刻说道:“二嫂,你可别乱说。”   方芳马上白了周小妹一眼,她拉着周小妹的手,嗔道:“我骗你做什么?刚刚我在厨房外面听的清清楚楚的。老四问楚楚,老三的休书是不是她仿照老三的笔迹写的。楚楚死都不承认,她说那是老三亲笔写的。”   “啊?那……哎……算了,休了就休了吧。反正,早晚都是要这一出的。哎,咱们家真是一天比一天的热闹!”周小妹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   “我是觉得这件事儿蹊跷,好端端的,你三哥做什么休妻?上回可人来了,逼着他,他都不肯写休书,这回,怎么就……你不觉得那个楚楚可疑么?像是会妖术似的。”   正说着,周小妹瞧见远远的楚楚走了过来,她连忙咳嗽了两声。方芳意会,放开了周小妹的手,两人便分开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私奔   收拾好了东西,便该启程了。   朝霞满天,是个出行的好日子。宋可人租住的房子外,马车已经停好。小六子已经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方老板娘站在宋可人家的门口,两眼的泪水。   方少文扶着宋可人上了车,随后,方少文冲着方老板娘一抱拳。方老板娘适当的掉下了两行热泪,随后,掏出帕子冲着方少文挥了挥手。   “可人,你要保重呀!”方老板娘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笑盈盈的说道:“姑你也要注意身体,别担心,我们两个月以后就回来了。这段时间,还要劳烦姑看店,真是过意不去。”   方老板娘长叹了一口气,动情的抹掉眼角的泪珠。   “傻丫头,说什么疯话,都是自己家人,这些事情不是应该应分的么?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少文。”方贵和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冲着她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方少文对着方贵和点了点头,随后也钻进了车里。   小六子拉开了架势,用鞭子抽了抽马屁股,马车向前冲去。方贵和举着帕子,冲着马车的后面挥了挥手。红色的朝霞映红了天,金色的阳光铺在大路之上,马车欢悦的向前冲去,方贵和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那仿佛,是跟过去的记忆挥别一般,不舍与心疼。   她拿着小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向相反的方向走去。方家的马车正在那里等着她,她毫不犹豫的上了车。   “走吧,去乡下的方家。”方贵和说道。   一大清晨,方老爷刚刚睡醒,正在院子里缓慢的踱着步子。花园中,所有的树枝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灰鼠鼠的伸展着自己的四肢,像是一个个老婆娘一般。   方老爷走到池塘边,鲤鱼们以为主人来喂食了,全部聚集到了池塘边,大嘴一张一合的冲方老爷要着吃的东西。   方老爷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些鲤鱼,当他的目光从这些鲤鱼的身上扫过时,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来人,来人呢!”方老爷喊道。   这时,李妈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赵姨娘的洗脸水。   方老爷烦躁的问道:“我问你,那条金色的鱼呢?”   李妈冲着池塘里看了看,摇了摇头。   “昨儿喂食的时候还在呢,我昨儿还说呢,就它吃的多!”李妈笑嘻嘻的说道。   但此刻方老爷的脸上却像是挂了霜一样的寒冷,他背着手,一只手死死的攥着另外一只手。   “那鱼最贪吃,平时来了人它就钻出来,今天怎么没出来?你不会不知道那鱼对少文的重要性吧?去,把鱼食拿来!”方老爷说道。   李妈陪笑着说道:“哎呦,老爷,我还得给姨奶奶送……”   “送啥送!快去拿鱼食,哪个重要不知道吗?”方老爷怒道。   李妈连连陪笑点头,生怕触怒了老爷自己倒霉。只是,这一早上肯定少不了挨骂。冬天的水本就容易冷,这一来一回,水壶里的水定然凉了,在去烧,一定浪费不少的时间,到时候,还不是挨骂?   真真倒霉,为了一条鱼,一早上被骂一天的运气都不好。   李妈回身刚走,做粗活的大丫头就慌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城里的姑奶奶来了。”   方老爷皱了皱眉,不耐烦的训斥道:“喊什么喊,城里的姑奶奶又不是鬼,你慌个什么劲儿,你给我在这看着,那条金鲤鱼出来,就赶快来找我!”   说罢,方老爷信步向外走去,大丫头吐了吐舌头。   花厅中,穿着素衣的方贵和一脸的愁容,她不停的玩弄着手中的小帕子,又担心又害怕的样子。   身着深绿色缎子衣裳的方老爷一进屋,方贵和立刻站了起来。远远的,她便对着方老爷点了点头。   “大哥。”方贵和说道。   方老爷点了点头,示意方贵和坐下,他捋了捋胡子,皱着眉头说道:“大白日的,你怎么来了?”   方贵和未等到方老爷走到面前,便长叹了一口气。直到方老爷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方贵和露出了凄婉的神色。   “大哥,我……我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少文。”方贵和悲切的说道。   方老爷一听是有关于方少文的话题,立即就瞪大了眼睛,他急切的问道:“怎么回事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贵和摇了摇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你倒是说呀!”方老板一瞪眼睛,“啪”的一声拳头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他着急的问道。   方贵和哭着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用那纤纤的春葱一般的手指推到了方老爷的面前。   “大哥,你自己看看吧。”方贵和哭着说道。   方老爷像是个十几天没有吃饭的人见到了饭一样,一见方贵和的信推了过来,他立即抢了过来,伸手扯开信封,打开了一看,才看了两行,方老爷的脸就涨成了猪肝的颜色。   “那孩子只是跟我说心情不好去附近转一转,哪儿知道,我等他们走了才发现他留下的信。大哥,我……我对不起你。少文是方家的一根独苗,要是……我……”话未说完,方贵和便嘤嘤的哭了。   方老爷站起身,大骂一句:“造孽。”   可话音未落,就见他的身子猛然的一阵强烈的颤抖,方贵和一惊,不自觉的站了起来。随后,只见方老爷浑身的颤抖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强烈,猛然间,只见他口吐白沫,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浑身剧烈的颤抖让他蜷缩成了一团,他的舌头吐了出来,口中的白沫像是胰子水一样的“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   方贵和一看,这是犯了羊癫疯呀。她心中一急,猛然瞥见手边的鸡毛掸子。方贵和慌张的一把抽过鸡毛掸子,一个不小心,只听见“咔嚓”的一声,放鸡毛掸子的胆瓶随着鸡毛掸子拿在方贵和的手里的同时,摔个碎尸万段。   随着这一声巨响,方老板的颤抖越来越厉害。那前朝的旧物,本是方老板的心爱之物,便随着鸡毛胆子的离开而粉身碎骨。   亏得那方老板此刻没有意识,不然,定然会哭的昏天黑地。方贵和也来不及想那般许多,拿起鸡毛掸子,便塞入了方老板的口中,生怕这倒霉的羊癫疯发作会让他咬断了舌头。   方老板的身体随着咬住鸡毛掸子的把柄而渐渐的安静,这时,赵姨娘带着老妈子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一见方老爷羊癫疯发作,赵姨娘顿时就急了。   “这是咋回事么?你对他做了啥?”赵姨娘喊道。   方贵和白了一眼赵姨娘,怒斥道:“我到是想问问,你对我大哥做了啥。过去,他哪里有这种毛病?少文的娘伺候他的时候,怎么没见着这么多(毛)病?”   “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我把老爷伺候坏了?”赵姨娘得理不饶人。   方贵和瞥了赵姨娘一眼,冷冷的从比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算是对这场对话的结束。老妈子拿来了麝香,赵姨娘放在方老爷的鼻孔下让方老爷闻了闻。   方老爷的身体渐渐的不再踌躇,倒不是麝香起到了作用,而是羊癫疯的影子渐渐的离去。   赵姨娘拿来手帕轻轻的擦掉了方老爷嘴角的白沫,老妈子递来一张温热的毛巾,放在方老爷的脸上擦了擦。   又过了一会子,方老爷渐渐的张开了眼。羊癫疯的剧烈反应已经过去了,方贵和跟赵姨娘同时松了一口气。   方老爷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喃喃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大哥,你病了。不过,都过去了。快,快叫人把那春凳抬过来,把老爷抬进去休息。另外,去叫大夫了没有?这要好好调养的。”方贵和张落到。   赵姨娘白了方贵和一眼,冷冷的说道:“用不着假慈悲,李妈,去,叫人把春凳抬过来。在去叫老四把冷大夫叫来,另外,去备上些朱砂,那东西安神!”   说罢,赵姨娘傲慢的扬起了下巴,像是挑衅一样的看了方贵和一眼,似乎是在对方贵和说,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方贵和冷笑一声,伸手去扶方老板。   方老板身体虚弱,却一把拉住了方贵和的胳膊。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现在追还来得及来不及?”方老爷急切的问道。   方贵和擦掉脸上的泪珠,点了点头。   “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应该还能追得上。但就怕是已经出城了,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方贵和说道。   方老爷痛苦的伸出一根手指,艰难的指了指门口。   “追,给我追。吩咐所有老号,今日停业,去,给我把这个孽子追回来!我,我打断了他的腿!”方老爷这一气,胸口又是一阵的酸疼,不禁的“哎呦”的一声。赵姨娘连忙抱住了方老爷,哭着说道:“老爷,你就别逞强了,先去休息,回头,他们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顿时,两行热泪滚落。   “这个逆子,我白养了他怎么大,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这个逆子……”说罢,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赵姨娘连忙换来老妈子等,七手八脚的将的他抬到了春登上去。   方贵和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二章 周恒暴怒(上)   宋可人一行才出了城,便直奔着南边去了。   方少文的脸色十分阴郁,像是冬天灰蒙蒙的天空,冰冷没有血色。马车行驶过青石板路,出了城,便上了土路,灰尘扬起,在车轮的后面仿佛遮挡了天日。   帘子放下了,车厢中一片昏暗。宋可人感受到方少文手中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冰冷,宋可人扭头看了看方少文,方少文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享受着担忧带来的刺激。   他计算着,这会子方贵和应该去送信了。他爹应该气急败坏的摔桌子、砸椅子,再接着,他爹应该发动全老号的伙计出来帮忙找人吧。   这是他爹的性格,他做儿子的当然了解。   因为了解,所以,才头疼。   他爹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会暴怒,接着会命令所有的方家商号留意他的行踪吧?方家的商号遍布全国,只要他走到有方家商号的地方就会十分的危险。   另外,他还有一个担心,若是宋可人知道了自己是骗她的,根本不是去临安进货,而是私奔出逃,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他是她心爱的人,他最不忍心做的事儿就是欺骗了她。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宋可人不可能乖乖的跟他私奔的。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勇气这个词似乎跟她没有任何的缘分。   事已至此,就算宋可人怨恨他也已然来不及了。私奔是他们情感的最后归宿,他不能够失去她。   想到这里,方少文握紧了宋可人的手。   他张开了眼睛,扭过头来,冲着宋可人微微的一笑。   “咱们的时间还很长,我带你去渭南逛逛吧。听说那里的乡下有一种水,女人用那种水洗了脸可以一辈子永葆容颜。”方少文笑着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她心里哪里肯相信这种话?一辈子拥有年轻的容颜,这就算是在几个世纪以后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只想陪着方少文。只要他愿意,天涯海角她愿与他相随。   她点了点头,方少文一把伸手抱住了宋可人。她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她微微的笑了,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何,心中会有这样的酸楚感?   周恒休妻的消息,很快就由宋小妹的嘴巴传到了周唐氏的耳朵里,周唐氏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差一点打了手中的碗。   “老板,来一斤玫瑰酒。”外面一个客人喊道。   周唐氏一愣,随后,急忙用手围裙擦了擦手。   “老二媳妇呀,老二媳妇!快,去招待客人!”周唐氏喊道。   刚刚将点心放在锅里的方芳猛然听到了周唐氏的召唤,不太乐意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好了,她只负责点心,这两天人手不够,总是使唤她去当跑堂的。   只恨,宋可人走了,苗兰儿去了,家中就剩她一个人支撑,真真是苦了她。她哪里料到给周唐氏当副手有这么困难,过去,还嫉妒宋可人,羡慕苗兰儿,等真正轮到她自己时,却差点累的泄了气。   方芳出去招呼客人,周唐氏连忙问道。   “你说仔细了,你三哥什么时候给可人写的休书?这个事情,他咋没有跟我说?”周唐氏问道。   宋小妹摇了摇头,将昨晚方芳与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一的道出。她一面擦着茶碗,一面慢慢的说,而周唐氏的脸则被气成了紫茄子的颜色。   “你的意思,那休书是楚楚偷着写的?”周唐氏怒道。   周小妹慢条斯理的擦着茶杯,缓慢的将茶杯放在了一旁。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二嫂子说的就是这些,她听到的也就是这些,谁知道楚楚跟四哥谁的话才对?”周小妹冷静的说道。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缓慢的用围裙擦着手。这手上似乎是有什么脏东西一样,总也擦不完。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哎……”她长叹了一口气。   宋小妹见祖母的神色颓废,她冷笑了两声,放下了手中的盘子。   “奶,不能这么想。他们俩现在确实是没有关系了,但是,三哥还喜欢三嫂不是?那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割舍下的,万一让他知道了,有人在背后捣鬼,他岂不是要气死?”周小妹说道。   周唐氏不语,继续用围裙擦着她的双手,她垂着头,眼睛里闪出了点点泪光。   “晚上叫你四哥过来问问,这种事情,不能再让他们胡来!”周唐氏说道。   那日晚上,一家人在极为阴沉的气氛中咽下了各自的晚饭。女人们照例收拾碗筷,周茂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就要离开,忽然,一双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是周小妹。   周小妹给周茂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奶奶叫你去她那呢,你快去吧。她有话对你说!”   周茂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里都是自己的哥哥嫂嫂,便低声问道:“啥事儿?”   周小妹将脸猛然的放下,不耐烦的说道:“叫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哪儿知道什么事儿?肯定是你在外面又闯祸了,不然,奶奶叫你去做什么!”   周茂心中一阵不安,不禁的吐了吐舌头。   “我哪儿闯祸了,你就不念着我好,没准,是你哥哥发财了呢!”周茂说道。   周小妹立即白了他一眼,抢白到:“发财发财,你天天发、月月发、年年发,发吧,快去发吧!”   “切”周茂伸手摸过碗,喝了一口水,随后便出去了。   周恒这时候也吃完了饭,他慢吞吞的放下了碗筷。   “奶奶叫他什么事儿呀?这么晚了。”周恒问。   周小妹没好气的收拾了他的碗筷,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周茂似乎是吃了一惊,“为了我什么?”他急忙问道。   周小妹又翻了个白眼,将碗筷拿到盆中,不悦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为了你什么,我随便赖你的,没看见有这么多碗么?白天在店里刷碗,晚上回家还要刷碗,刷刷刷,都刷成什么了刷!”   周恒见周小妹如此的烦躁,便也不在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狐疑,跟他有什么关系?   周恒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忽见周唐氏的屋子里传来一阵训斥声。声音中,隐约传来“那你说老三的休书是咋回事儿!”   周恒听闻此话,顿时心中一惊,他不自觉的移动了步子,向周唐氏的房间走去。   屋子里,周唐氏气的脸色发青,她盘腿坐在炕上,两只眼睛里冒出愤怒的火焰,就脸说话,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门儿。   “你说你不知道?可有人听见,你跟楚楚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了什么!你要还是我孙子,就给我说清楚,你今儿要是不说,明儿早上就回乡下去。你娘上回在乡下呆了几日,若不是你老子求情,她还能回来么?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周唐氏怒道。   周茂低着头,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慌,她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是谁出卖了自己?难道,是楚楚那个婆娘?   周唐氏见周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禁的冷笑了两声。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帮了她,谁是自己家的人,你分不清楚嘛?”周唐氏怒道。   周茂一咬牙,“噗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奶,我错了,我错了。其实,事情是这样,前些天,我跟楚楚偶尔说话时,就说起了三嫂跟三哥的事儿。我当时多嘴,就说了一句,三哥的脾气才不可能给三嫂写休书。可楚楚偏说,她有办法。我当时不相信,就跟她打了赌。她说,只要将那休书送给三嫂,其他的事情用不着我管。我一想,她那里有这个本事?三哥对三嫂情真意切,怎么可能会休掉了她?当时也没有在意,可是,没想到,几天以后,楚楚竟然拿着休书来找我,让我给三嫂送过去。我本来以为她开玩笑,可没想到,那笔迹却是三哥的笔记。我当时也是一愣,但是,楚楚逼着我,我就只好将那休书送到了方少文的手中……”   说道这里,周恒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周唐氏一眼,他脸上刚刚浮现的悔恨与难过,在此刻已经是烟消云散。   周唐氏脸色越来越青,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茂,挪动了一下腿。   “接着说!”周唐氏没好气的说。   周茂连连点头,又垂下头,故作悔恨的说:“昨儿晚上我问楚楚,我说那休书是谁写的。楚楚说,却是三哥所写。”周茂猛然抬起头来,悲壮的说道:“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逼三哥写了休书。这事儿,这事儿不赖我,我就是偶尔跟她开玩笑……”   “噹”的一声,周茂跟周唐氏都吓了一跳。   周唐氏下意识的下了地,周茂立即回了头。   只见周恒一脸悲切的看着屋子中的两人,周唐氏心里“咯噔”的一下,心说,不好。   周茂瞥见周恒,心里也是一紧,心说这事儿可坏了,可别把自己赌博的事儿翻出来,那样,自己死个十次八次的都有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周恒暴怒(下)   周唐氏见周恒闯了进来,下意识的想挡在周茂的面前。   可那周恒,却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狠狠的一脚将周茂踢倒在地。但见,周恒眼角爆裂,面色发赤,双手攥紧了拳头,恨不得那拳头立即垂在周茂的身上。   周唐氏见周恒气成了如此的模样,不禁的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恒,带着哭腔的喊道:“老三,老三!”   周恒被周唐氏这一抱,不得挣扎,他愤怒的冲着跪在地上的老四喊道:“你有完没完,你凭什么干涉我的事儿?你算老几!”   周恒这一嗓子都变了声,吓得周唐氏急忙安抚道:“老三,老三,你别这样,老三,你先坐下老三。”   周恒气的浑身发抖,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他已将身体交给了愤怒一样。周唐氏吓得只敢抱着周恒,眼角渗出了泪珠。   周茂被周恒的暴怒也吓得半死,从小到大,他可从未见过周恒如此的愤怒。周茂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口中喃喃的低声说道:“三哥,不管我的事儿,不管我的事儿!”   周恒怒了,大喊了一声:“不管你的事儿管谁的事儿!”   这一声怒吼,仿佛是要将心底里所有的怒火都喷射出来一样。这一声怒吼嘶喊出来,周恒浑身的颤抖更加的剧烈,周唐氏死死的抱着周恒,生怕周恒惹出什么事端。   周茂吓得哆哆嗦嗦的,他跪在墙角,口中只哆哆嗦嗦的说道:“三哥,我,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休书是你写的!”   “我写的屁!”周恒又是一声的怒吼。   此时,周恒接二连三的怒吼声早已经穿透了墙壁钻进了院子中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周张氏匆匆的从外面赶来,却见婆婆狠命的抱着三儿子,三儿子身体都扭曲的变了形,四儿子跪在一旁,浑身颤抖,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张氏上来就问道:“你们这是咋了,大半夜的,不让你奶奶睡觉了?”   周唐氏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冲着周张氏就怒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给我一边去!”   周张氏见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不爽,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个不敢随意忤逆周唐氏的意思。不然,又被送回乡下去,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此时,方芳跟楚楚也听到了声音,闻讯赶来。   楚楚一见周茂跪着,周恒发怒,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周茂见楚楚来了,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不禁的跪着向前挪动了两步,指着楚楚说道:“三哥,你给三嫂写的休书就是她给我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问她,你问她。”   此话一说出口,楚楚立即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地位,她恶狠狠的白了周恒一眼,万万没有料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竟出卖了自己。   周恒缓缓的将头转向了楚楚,此刻,他眼睛里发散出的寒光,几乎逼得楚楚打了个冷战。楚楚不禁的往后退了一步,手心渗出了冷汗。   周恒冷静的推开周唐氏,周唐氏毕竟经历了太多是非,知道下面会出现什么事儿,她死死的抱住周恒,不肯让他从自己的手掌中离开。   周恒无奈,只好冲着楚楚冷冷的问道:“我问你,那休书是谁写的?”   楚楚死死的咬着嘴唇,生怕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慢慢的又往后退了一步,周小妹悄无声息的从厨房走了过来,挡在了门口,堵住了楚楚的去路。   “我问你,那休书是谁写的!”周恒又问。   楚楚垂下了头,她明显的感到身后有人,她躲不开了。   周恒猛然推开周唐氏的手,两三步冲上前来,一把钳住了楚楚的肩膀,他使劲的晃荡了楚楚几下,大声的喊了一声:“那休书到底是谁写的!”   谁也没想到,周恒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将那楚楚晃荡的七荤八素,几乎要吐出来。   楚楚被周恒吓得半死,眼泪像是泉涌一样的流了出来。   周张氏生怕惹出是非,立即扑上前去,努力的扯开周恒的手,一面扯她还一面说道:“楚楚那么瘦弱,让你晃荡两下子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你这是做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周恒却像是听不到周张氏的话一样,他的眼睛像是猎狗盯住猎物一样,死死的盯着楚楚,他不顾周张氏的手忙脚乱,只逼着楚楚怒喊到:“那休书是谁写的!”   “哎呀,你管它谁写的,你先别这样,别这样!”周张氏焦躁的说道。   “是不是你!”周恒怒吼道。   楚楚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了脸,泪珠不听话的从脸庞划过,她看着周恒,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她知道他会生气,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气成了这样。   楚楚看着周恒,她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没错,这一切都是我弄的。我就是想让你休了她来娶我,这样有错吗?你真觉得我是个木头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吗?我就是恨她,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变得如此悲哀?我……我到底哪里不让你喜欢了?我……”想到自己的委屈,楚楚一阵的哽咽。   见周恒依旧气急败坏,楚楚狠命的一抹眼泪,冲着周恒喊道:“没错,这些事情都是我弄出来的,我就是恨她。我知道你生气,现在已经回不来了,那休书上有你的手印,已经生效了,她宋可人没准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你不需要惦记。事情已然这样了,你就接受吧!”   周张氏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她十分赞同楚楚的意见,既然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要生气呢?于是,她劝解到:“楚楚说的也有道理,你就莫要在生气了,她不比可人好上一百倍?”   周唐氏听了这话,一股火气冲了上来,她狠命的骂了一句:“你给我住嘴。”周张氏又弄了个大红脸,十分无趣。   在看周恒,他缓缓的抬起手来,伸出两根手指,指着楚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给我滚!”   众人都是一惊,万万没有料想到平日里文质彬彬的周恒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楚楚更像是没有挺清楚,她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你说什么?”   “你给我滚!”一声怒喊声,从周恒的胸腔中爆发出来。周小妹立即在后面堵上了耳朵,在场的人无不吃惊。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周茂扶着凳子愣愣的等待着结果。方芳在一旁,一眼一眼的看着楚楚,周小妹盯着楚楚的背影,目光像是刀子一样。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楚楚一个人的身上,楚楚只感到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冷,她的手心甚至渗出了冷汗。   “你给我滚!”周恒这一句骂的比上一句还要狠。这句话像是耳光一样狠狠的抽在楚楚的脸上,楚楚的脸一下子红了。   楚楚猛然转身,狠狠的推开周小妹,周小妹“哎呦”的一声不满意的叫喊了出来。楚楚飞奔了出去,周张氏急了,立即喊道:“老二,快,快拦住楚楚呀!”   周恒猛然喊道:“让她走,谁都不许拦!”   周张氏看了周恒一眼,刚要骂,猛然发现三儿子的鼻子底下,一条红色的血像是虫子一样的流了出来。   “哎呦!”周张氏立刻急了,伸手掏出帕子就往周恒的脸上擦。周唐氏也看到了孙子流出的鼻血,但是,她此刻反而淡定了许多。   周唐氏淡定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冷静的跟方芳说道:“去,叫老二跟着点楚楚,毕竟人家在咱家住着,万一出了事儿,麻烦的是咱家!”   方芳瞥了周恒一眼,立即走了出去。   周勇累了一天,早就睡死过去了,方芳推了他无数把,左劝右叫的才将他喊醒。周勇不耐烦的起身穿衣裳,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周唐氏的房间里,周恒的鼻血已经止住了。   周茂已经起身,周张氏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先出去了。周小妹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周唐氏坐在炕上郁闷,周恒坐在炕边任由周张氏为他止血。   周张氏心疼儿子,她一面堵着周恒的鼻子,一面轻轻的拍打了他的肩膀。   “你这是何苦!”她哭着说道。   夜,黑的深邃。星光与月光相应成辉,映照的小路曲曲折折,远远一看,宛如鬼魅一般。就在这曲曲折折的小路上,楚楚跌跌撞撞的向前跑着。她要跑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夜,已深,此时的路上空无一人,楚楚从远方跑来,只可以在朦胧的月光中见到崎岖的小路,以及她见不到的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忽然间,不远处飘过一团黑影。哭泣的楚楚猛然的停止了落泪,她吃惊的看着那一团黑影,放佛,是黑夜中翱翔在低空的鹰。   不,不对,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子?楚楚一惊,不禁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就是这一下,楚楚的汗毛都梳了起来。   一直冰冷的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一股金属般的冰冷,顺着她的脖子直接涌入了大腿,顿时,她双脚冰凉,浑身软塌塌的没有了任何力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楚楚之死   只听耳朵后面传来一声冷笑,夜深人静,那一声冷笑宛如鬼魅。楚楚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吓哭了,只听耳朵后面的人又冷笑了两声。   夜,安静的犹如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楚楚这一声犹如吃了死孩子一样的悲凉的哭声,在这个夜里显得格外的凄楚。   那双冰凉的手轻轻的从楚楚的身上移动开,他禁不住的又冷笑了两声,贴在楚楚的耳边说道:“才几天,就这么胆小了?”   这个声音十分难听,像是破了的锣,又像是扯烂了的公鸭的嗓子,更像是秋天里野驴子烦躁的叫喊声,或者,也可以说,是将这几种声音成功的揉捏在了一起。   可说来也奇怪,楚楚似乎没有感觉到这声音的难听。当着声音冲入她的耳膜时,她冷静了下来。   楚楚迅速的向前窜了一步,猛然的一回身。她不哭了,眼睛里放出了厌恶与憎恨的目光。   “是你?”楚楚愤愤的说道。   月光像是母亲的手,温柔的轻抚着站在她身下的两个孩子的脸。她那柔和的光抚摸在楚楚对面的男人的脸上时,那个男人却浑身不自在。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像是被扔进了乱刀中剁了一样,脸上没有一处完整,令人看后作呕。在配上那一脸阴毒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那人心狠手毒,他手上的疤痕记载着蛊王曾经与他的恶战。他的身后依旧背着葫芦,那葫芦里,承载了蛊王与族长的英灵。   阿星见楚楚吃惊,不禁嘲讽的扬起了嘴角,他冷冷的瞥了楚楚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是我你不高兴吗?”   楚楚看着阿星,随后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我呸,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人赶出来?”楚楚厌恶的说道。   阿星挑了挑眉毛,脸上始终挂着阴险的笑容,他冷眼看着楚楚,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哦”字。   “我真恨,怎么就相信了你!”楚楚怒道。   阿星冷笑了出来,撇了撇嘴,歪着脑袋挑着眉毛,冷笑着说道:“哦?现在恨我?当初你求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现在恨我?晚啦!”   “我呸!我现在就到衙门里把你供出来!”楚楚狠狠的啐了一口,撕心裂肺的说道。   “哈哈哈哈……”阿星冒出了一阵狂笑,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有意思的笑话一样,笑的几乎差了气。   楚楚看着阿星,眼睛里几乎喷出了火焰,她像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一般的窝囊,恨不得立即出手掐死这个死男人。只恨她一介女流,无法将其制服,不然,她定会弄死这个该杀千刀的死男人!   忽然,阿星停止了笑。   “你要是愿意,就立即去衙门。我巴不得你去衙门,要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那天晚上,是谁将分魂针狠狠的刺进他的脑袋里?是你?还是我?你大嫂子呢?是谁借着诈尸的功夫,将你大嫂子致死的?你去告么,我巴不得你去告,我等着你去告。我到要看看,是谁会被浸猪笼!”   “你!”   面对阿星那一脸阴柔的委婉,楚楚顿时怒了。她气的浑身哆嗦,可阿星那一番话,却像是刀子一样,直接刺中了她的心。周克死的那天夜里的事情历历在目,放佛又在她的眼前演了一遍一般。   是她,是她亲手杀死的周克。那还不都是因为听信了阿星的话,她以为,除掉了周克,阿星就有办法让周恒的一颗心全放在她的身上。   “你这个骗子,你当时可是说,你说只要弄死了我大哥,你就有办法让三哥爱上我!”楚楚怒道。   阿星扬起下巴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楚楚。   “哦?我不是帮你了。如果没有我,他怎么可能躺倒你的床上?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的恩人!”阿星说道。   月影婆娑,倒映在地上昏昏沉沉的,阿星那一脸无赖的模样简直就是个万人恨。   楚楚狠狠的看着他,心中倍感窝囊。她忍了好半天,就像是疯狗发出第一声怒喊一样,恶毒而压低了声音狠狠的说道:“你撒谎,他根本就没有爱上我,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有别人。你根本没帮我,你这个骗子!”   阿星立即变了脸色,他那一脸的阴沉,顿时变成了一脸的阴毒。   “我就是没帮你,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觉得你真的值得我出手帮你吗?笑话,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别人帮我,没有我帮别人的时候。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江湖险恶这四个字你没有听说过吗?呵呵呵呵,你真以为,杀了两个人,我就能帮你。怎么,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吧?”阿星冷冷的说道。   听闻此话,楚楚的心头猛然泛起一阵不安,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两步,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悚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吃惊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哈哈哈哈哈……”阿星扬起了头,对着月亮仰天长笑,那模样就像是满月之夜对着天空长啸的野狼一样。   楚楚更加的惶恐不安,立即扭头就跑。月光下,她浑身哆嗦,腿脚几乎都不听了使唤,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她只盼望赶快逃出这人的魔掌,抱住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   阿星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月映照在他的脸上,令人惊悚的是,他的眼睛里竟然没有黑色的瞳孔!全白色的眼白像是两个玻璃球嵌在眼睛中一般。   阿星摇了摇,一脸冷笑的说道:“傻丫头,说你傻你还真是不精明。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逃出去么?这四周我已经布下了阵法,你就算跑断了腿,也不可能逃出去!”   阿星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摘下了葫芦。在他的眼中,楚楚只是这里的一端跑到那一端,在返回来罢了。   “你逃不出去的,我等这一天等的很久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呀。你看,今天晚上是难得的满月,你身上又负载了两条人命。知道么,我寻找怨气重的灵魂已经找了许久了,没想到,竟然自己培养了出来。别浪费时间了,趁着好时机献出你的鲜血吧。”   话音刚落,阿星的右手一翻,只见一只分魂针出现在他的手中。   楚楚还在跑着,阿星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入她的耳朵,可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逃还有什么办法?她不敢相信周围已经被下了阵,她只想逃命,如此简单。   阿星一步一步的向楚楚走去,他的脚步沉稳,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楚楚从拐弯处看到了阿星,她不仅的“啊”的一身叫了出来,随后,她立即翻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可没想到的是,两步之后,她有见到了阿星的脸。   那是一张没有人情味的脸,说变就变,半个月之前还甜言蜜语的骗她说可以让周恒爱上她,这一刻,却有想要了她的命。   阿星冷笑一声,忽然冲了两步,一把拉住了楚楚的手腕,楚楚像是被猫咬了一样,不禁的惊呼了出来。   “跑什么跑,你能跑的出我的手掌心?”阿星冷笑说道。   楚楚紧张的舌头打结,她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整个人软塌塌的半靠在阿星的身上。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的伺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这样,这样好不好,我继续帮你杀人,你让我杀谁,我就杀谁,绝对听过你的话好不好?求你了,求求你绕过我这一回吧!”   楚楚说着,眼泪滚落了下来。   阿星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让你杀谁你杀谁?这么乖巧?你这般乖巧,让我如何忍心下手呢?”   楚楚拼命点头,脑袋像是要掉了一样。   忽然,阿星手腕一翻,猛然抬起手冲着楚楚的脑门猛然此去。楚楚惊呼,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啊来。   那针尖的冰冷一下子顺着脑袋延续到了全身,楚楚猛然的打了一个哆嗦,一种奇异的冰冷令她舌头发颤。   她猛然感到了气短,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我……我还是被你骗了……”   话音未落,她就缓缓的倒了下去。阿星一脸冷漠的拔出了分魂针,随后,迅速用葫芦收集起了她的灵魂。   “你还真是幼稚,你以为你这两下子真能杀人?若非我伏在了你的身上,凭你怎么可能杀死那两个人?呵呵呵呵,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怨魂,这下子,我又可以提升一大劫了。”阿星冷笑着说道。   可惜,楚楚在也听不到阿星的这番话了。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轻轻的闭合上了,她的双手松开了,身上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不知羞耻的躺在冰冷的大地上。过去那些岁月中的欺骗与情感,都随着她的离去成了一个谜。正如没有人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有一种古怪的病,但是她却用另一个谎言掩盖了真相。   她一直爱着周恒,一直她的灵魂被阿星吸走时,她还深切的爱着他。可惜,这些爱,今生再也无法实现。唯有等到来世才能修完这段未了的缘分。   可惜,她没有了灵魂,也就没有了来生。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祸起   周勇从外面转了转,大路之上,哪里有楚楚的影子?这一天累的半死,半夜还要出来找她,谁惹得事情谁来处理,干什么用他来擦屁股?   周勇满肚子的怨恨,走了两步,一阵一阵的睡意袭来,几乎倒头就能入梦。他不禁烦躁,立即回头向家走去。一进家门,就看到焦急等候的周张氏。周张氏见周勇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禁烦躁。   “你咋这就回来了?楚楚呢?”周张氏焦急的问道。   周勇的烦劲儿立即上来了,他不耐烦的说道:“路上哪有人?谁知道她跑哪儿去了。再过一会子肯定回来,不然她能去哪儿?得了,我睡觉去了,我这一天也累的臭死,明儿还得去送货呢”   周勇说完,便扭头钻进了屋里。   周张氏虽然有气,但终归不敢大半夜的一个人去寻楚楚。只怕半路上遇见鬼,若是被附身,那可不得了。   无奈之下,周张氏又等了一阵子,便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唐氏与方芳等人刚刚吃过饭,正欲去店中,却遇上了来家的官差。周唐氏对官差有着心理阴影,见到官差又闯入家中,心中不禁的一惊。   那三位五大三粗的官差一进门,便冲着周光意喊道:“你们家死人了知不知道?”   周光意连连摆手,指着自己的娘周唐氏对官差说:“这家里我娘当家,你们聊,我得去睡觉了。老大他娘,一会给我拿石子馍。”   说罢,周光意“刺溜”的一下,就钻进了屋子。周唐氏无奈的轻轻的摇了摇头,养了半辈子的儿子,到最后也没能将他培养成个爷们儿,真令人失望。   周唐氏轻轻的扬起了头,冲着官差点了点头。   “几位爷,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当家人,有什么话,几位跟我说便是了。”周唐氏说。   官差冲着周唐氏一抱拳,说道:“你们家死人了,知不知道?”   周唐氏点了点头,说道:“俺家老大跟老大媳妇前几日才走,才出殡没几天,这不,今儿就是头七。我们上衙门里报备过了,怎么,还差啥?”   为首的官差连连摆手,急着辩驳到:“不是你们家的老大跟他媳妇,我问你,你们家可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长的细皮嫩肉,穿着白色的衣裳的?”   听闻此话,众人不禁一愣,面面相觑。方芳扭头就去屋子里,见周多多还睡在床上,心里便放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周恒周茂两兄弟抱着小书包从两间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见官差,两兄弟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也没了底。   周小妹垂头,用围裙擦着手,过了半日,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楚楚。”   周张氏听周小妹这样一说,似乎是得到了证实死的人就是楚楚一样,她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差一点摔倒。   官差见周家人并不作答,便说道:“今儿有附近的人报案,说死了人,我们来的时候,有人说,死的人是你们家的人。你们家谁出来一趟,跟着我们去认尸?”   那一刻,周唐氏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下沉,脸上不觉得变了颜色,心中只道,越是怕出事儿就越出事儿,昨黑下就怕她出事儿,结果,这还是来了。   而周恒,此时面色惨白,不觉除了一身的白毛汗。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小书包塞到了周小妹的手中,不自觉的向前走了一步。   “我去。”周恒说道。   官差刚要点头,周唐氏连忙将话头抢了过来。   “你去什么去,不知道那是压运气的事儿么?你大哥没的时候,我们都不愿意让你去灵棚,更何况她呢。几位官爷,我去,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周唐氏说道。   官差见一家人因为这事儿喋喋不休,他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行,谁去都行,反正你们家得出个人,那咱们就走着吧。”官差说道。   由官差引着,没过一会,便来到了昨天楚楚断气的地方。大路之上,自一具被盖着草席的尸体横躺在中央,幸亏这个季节没有了苍蝇,但是,打老远的就能闻到一股子熏人的血腥气,不少行人避之不及,老远的,就捂上了口鼻。   老远的,周唐氏就见到席子没有盖住的一只手,那手上是白色的衣裳,周唐氏一阵恍惚,不觉得想不起来昨天楚楚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那几步路,像是一里路一般才长,好不容易走到了尸体面前,领头的官差对着手下点了点头,一个官差上前将席子掀开,一张清秀的脸冲入了周唐氏的眼帘。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楚楚的脸暴露在阳光下时,周唐氏还是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喊了出来,随后,眼泪掉了下来。   官差摇了摇头,指着楚楚支离破碎的身体说道:“胳膊跟肚皮被野狗掏烂了,这野狗也够可恶的。一会仵作来了,才能知道是咋死的。你们家的人回去准备准备,给她办个丧事。回头,找婆娘帮她化化妆,让她好好的走……”   这官差长了一张婆婆嘴,唠唠叨叨的没完。周唐氏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浑身无力,缓缓的跪了下来。   楚楚的脸上依旧是素日里那动人的模样,可她的身上,却是血肉模糊。肚皮被野狗咬破,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一根肠子被野狗托出了一米多远,上面明显有野狗撕咬的痕迹。可怜的一位碧人,死后却惨遭如此的下场,真乃悲剧也。   周唐氏轻轻的抚摸着楚楚早已冰冷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她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活蹦乱跳的楚楚,今天竟成了这幅模样。究竟,是该埋怨人生苦短,还是需要埋怨造化弄人?   周唐氏再次垂泪,心中的疾苦无人能知。   仵作走后,周唐氏雇了两个乞丐,将楚楚尸体收了。买来两尺的白布,将楚楚的身子裹好。乞丐们帮着周唐氏将楚楚抬到了车上,周唐氏付了双倍的价钱,车夫才肯帮忙将楚楚的尸体拉回家去。   这样来回一折腾,便已经是一个上午没了。   周恒这一日旷课,在家中急躁的等着消息。他担心楚楚的死亡,就像他担心宋可人不在回到他的身旁一样。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这样的事儿竟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周恒心中万分悔恨,若非昨天他将楚楚骂跑,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昨天他叫人不要去追楚楚,楚楚又怎可能遇见意外?现在,只求天地保佑,死的人不要是楚楚。只盼望楚楚昨天晚上去哪里玩儿了,所以,才没有回家。   周恒像是个陀螺,这会子也忘了读书、忘了冷,只来来回回的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像是找不到娘的小狼。   这时,大门推开,周唐氏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   周恒立即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怎么样?奶奶?”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指了指那个不成样子的草席卷。   周恒一见车上的草席卷,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他匆忙要冲上去,却被周唐氏一把拉住了手腕。   “不许去,你明年大考,绝对不能因为她而压了运气。你寒窗十年,等的不就是这样一天?难道,你想让大家失望么?从今天开始,你去庙里住,一直住到大考为止!”周唐氏生气的说道。   周恒急了,他想要摆脱开周唐氏的手,却被周唐氏死死的拉着。周唐氏不由分说,不让孙子去死尸的面前,她人生中剩下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周恒的身上,她可不能叫周恒去冒险。   “奶,在怎么说,我们俩……”   “你不必解释,今天开始就去庙里住吧。大兴善寺距离学堂虽然远,只要你每天早起一会,也能够赶到。你去收拾东西,等一会老四放学,你就跟他一起走。家里的事儿,不用你多操心,你奶奶我能处理好!”周唐氏冷着脸说完,就努力的将周恒推向屋子里。又喊来周张氏,命其看好周恒,不许他接近楚楚的身体。   “一会带上银子,反正你跟老四要去庙里住,回头请尊菩萨放在身上,驱邪又旺运。”周唐氏镇定的说道。   事实上,当周唐氏听仵作说楚楚的脑袋上有一个针眼时,她便立即想起了藏在首饰盒最底层的那奇怪的长针,她现在可以确定那长针上的血是苗兰儿的,他们家是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接连死人。   她终归还是个女人,对这些事情不敢确定。但她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知道这屋子里不干净。   所以,她才叫两个孙子去庙里住。万一他们俩真能高中,便有了俸禄,那时,就可以从这个是非之地搬走。   周恒被周张氏拉到了屋子里,反锁了门,周张氏帮着他慢慢的收拾东西。周唐氏指挥着乞丐,令其帮忙将楚楚的尸体放在院子里周勇刚刚搬来的矮床上。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命周勇去通知楚楚的家人,她知道,这一场祸事终归不能避免。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闹周家   楚楚的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跟周张氏是表姐妹。当周勇拉着楚楚的娘进门时,楚楚的尸体已经安置的妥当。   周张氏帮着周恒收拾了东西,便叫周恒去庙里了,免得遇上楚楚的娘,到时候,真闹起来会伤了和气。   周恒才走没一会,周勇就引着楚楚的娘走进了周家。楚楚的娘在距离周家还有三百米的地方,就放声大哭了起来。虽之前这一路上的泪珠不断,但似乎这是一个情绪的爆发,这是要到周家门口才爆发的情绪。   正在院子中的老奶奶周唐氏,老远就听到了哭声,她不仅的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比她想象中的来的还厉害。   吩咐方芳准备东西,今天的茶馆又要停业一日,这般折腾下去,早晚要关张大吉。她的心血,怎么就一次又一次的毁了?   周小妹冷眼看着家中的闹剧,心里却愤愤不平。   她这两日听说,宋可人跟方少文私奔了,周小妹心中甚是不乐意。宋可人一个弃妇,竟找到了如此强大的依靠,这简直是说不过去。也怪那方少文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了宋可人这样的姑娘?天底下的姑娘又不是死绝了,怎么就看上了她?   落单的周小妹心中甚是不舒服,她还没有嫁人,宋可人却嫁了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的好。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她咬着嘴唇,将这个消息咽到了肚子里。若是让周唐氏知道了,大概也只能增添几分忧虑吧。毕竟,私奔可不是啥好听的事儿。   正想着,楚楚的娘在周勇的指引下,走进了院子。   周唐氏给周张氏使了个眼色,周张氏立即上前去,也不似平日满脸堆笑的模样。她上前一把拉住了楚楚的娘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表妹,我……”   楚楚的娘上来疯劲儿,一把推开了周张氏的手,瞧见矮床上楚楚的尸体,便一下子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到了楚楚。   “我的闺女呀,我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你丢下了娘一个人,你叫娘怎么活?娘就你一个闺女,要是有十个八个的,娘就是死了,也管不了你这么许多呀。孩子,你醒醒呀,醒醒看看娘,娘来了呀,你别怕了孩子。来,来,你站起来跟娘回家……”楚楚的娘越哭声越大,简直震耳欲聋。   周张氏在一旁脸上颇为不满,楚楚娘的这些话,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她的脸上。但她又不敢说什么,生怕触怒了楚楚娘,到时候,可是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人家那如花似玉的大好闺女,死在了他们家。   “我的儿呀,娘现在后悔呀,娘真的后悔呀,后悔听了歹人的话,将你推到了火坑里。娘真是造孽呀,你要不是非要到这里来,也不至于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呀。我的儿呀,我的儿……”   楚楚娘的哭声越来越犀利,周唐氏冷眼看着,瞥了周张氏一眼。意思叫她去安抚一下楚楚娘的情绪,但是周张氏此刻也说不出话来,毕竟,楚楚是她请来的。   这般一僵持,双方都陷入了尴尬之中。   此刻,只听门口一阵的喧嚣。众人不禁一惊,随后,只见三五个大汉拎着木棍走了进来。众人一震,周勇下意识的迎了上去。   周张氏定睛一看,不禁的吸了一口凉气。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楚的堂兄、堂弟,呼呼啦啦远方亲戚来了一大堆,挤进了周家的院子中,他们的手中都拿着各种棍棒,简直是来闹事儿的。   周勇立即上前说道:“各位,你们是……”   “去你(奶)(奶)的!”一个彪形大汉一面怒道,一面伸手就退了周勇一巴掌。   楚楚娘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立即从楚楚身边站了起来,扑到了体型最胖的那男人的身边。   “他叔,这事儿你得管,楚楚是你亲侄女。她才来京兆多久,如今就……”楚楚娘说道这里,哽咽了一下,紧接着,她将恶毒的目光投向周张氏与周唐氏。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害死了楚楚。”楚楚娘伸手一指。   周张氏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立即摆手说道:“表妹,你可不要乱说,我对楚楚可是当闺女一样的对待,不信,你问我闺女,我对我闺女都没有对楚楚那般好!我说的是真的,天体良心,我要是说假话,喉咙里长个芥子烂死!”   “你放屁,你要是真对她好,她怎么死了?你要是真对她好,当初为什么阻止这门亲事?现在来了马后炮,你要是真对她好稀罕她,她怎么可能落到今天的下场?当初,要不是你拼命阻止这门亲事,楚楚早就过门了,也用不着受这么多的委屈。她……她就算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也不该对你们这么糟蹋!我真是后悔,怎么就信了你,把我的宝贝闺女交给了你,我那可怜的闺女,现在连个全尸都没有。”   楚楚娘说着,就转过头来对着楚楚的叔叔说道:“她叔,你看看,楚楚的身子都不完整拉。手都没了,肚子……她,她真是可怜!”   楚楚的叔叔似乎受到了感染,他忽然抓起了棒子,一挥手对着兄弟们说道:“给我砸!”   “我看谁敢!”周唐氏立即高喊,她那老太太的苍老嗓音提高到了最大的声音,整个天空,似乎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天上飞的麻雀,受了惊吓,不禁的低头俯瞰。屋檐上偶尔落下的小鸟也被这一声高喊惊得飞走了。   楚楚的叔叔冷笑了一声,傲然的翻了个白眼。   “给我动手!”楚楚叔叔喊道。   众族人立即抄起家伙,冲了上来,顺手踢开最近的门,冲进去就要砸。周唐氏忽然冲入厨房,抓起了菜刀就冲了出来。   “噹”的一声巨响,大概是砸烂了胆瓶。   “我看谁敢在动一下,我就杀了谁。反正我老命一条,横竖就是坐牢!”周唐氏拎着菜刀怒吼道。   有胆怯的族人不禁往后退,周唐氏拿着菜刀往前冲。在屋子里的族人连忙退了出来,楚楚的叔也似乎胆怯了,但撑着胆子刚要说话,只见那周唐氏的菜刀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眼前。   楚楚的叔叔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周唐氏手起刀落,差一点砍到楚楚的叔叔。   “唉呀妈呀……杀人啦……”有族人大喊一声,随后,众人像是鸡群中来了一只狼狗一样,一哄而散,迫不及待的冲着大门冲了出去。   楚楚的叔叔也混在人群中跑了出去,院子里一下子就清净了。若不是地上胆瓶的碎片,大家几乎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周勇不禁对周唐氏肃然起敬,躲进了柴房的周光意听见外面没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禁的从柴房里露出了一个脑袋。   吓得脸色苍白的方芳,躲在屋子里,一手抱着周小妹,一手揽着周多多,三个人像筛子一样的乱抖。   周唐氏也是浑身颤抖,刚刚的那一幕,她真的是不要了命。可当冷静下来以后,才发现刚刚的那一幕是如此的可怕。难怪,那些老爷们儿纷纷逃命。   周张氏这下子扬眉吐气了,一脸的得意,瞥了一眼一脸恐慌与无助的楚楚娘。   “这可真是,什么人都有呀。你闺女死在我们家,我们又没有说不负责任,闹什么闹?我真真是白认了你!”周张氏不免几分得意。   周唐氏的怒火又上来了,忍不住的呵斥道:“你懂什么,给我闭嘴!”   周张氏狠狠的白了楚楚的娘一眼,便寻到了墙根的小板凳,一屁股坐下了。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将菜刀放在了窗台上。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早已经是冷汗密布。   周唐氏将目光转向了楚楚娘,楚楚的娘没有跑,她缓缓的走到女儿的面前,抱着女儿的尸体,委屈的哭了。   周唐氏走到她的身边,本想轻轻的将手搭在楚楚娘的肩膀上,但她犹豫了一下,毕竟自己是长辈,只有长叹了一口气。   “楚楚娘,我也是有闺女的人,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贴身。我闺女也是,有好吃的先想着给娘吃,有多余的钱就给娘拿回来贴补贴补。楚楚也是个乖孩子,咱大家都看着呢。你的闺女,就等于我的孙女一样。虽然最终没能成为一家人,但是,这情分可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这孩子没有缘分跟老三在一起,说明她前世与他的修行不够。这缘分,必须要一世一世的修行才行。楚楚娘,这件事儿上,我们周家对不起你。楚楚在周家呆了不过几个月而已,结果……楚楚娘,你放心,这件事儿,只要你开口,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往后,老三就是你的亲儿子,他给你养老送终,他要是敢亏待了你,我们全家都不能让他!”周唐氏劝慰道。   楚楚的娘听了这话,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唐氏听得出来,这一嗓子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所以才如此的撕心裂肺。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婚   阳光温暖,缓缓的洒在农田之上。田地间没被割掉的麦秆茬横七竖八的立在田里,阳光洒在干枯的麦秆上,像是为麦子镀上了一层金。荒凉的田地间,时而有乌鸦飞过,好一派冬日景色。   宋可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汉中的冬天不似京兆那般的寒冷,温暖中透露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惬意。懒猫从墙根地下晒着太阳,时不时的伸个懒腰。就算有人从它的面前经过,它也懒得理会。它也知道,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是想逗逗它罢了。   宋可人将洗衣服的水倒在后院,虽汉中的冬天温暖,但是,宋可人的手依旧是红彤彤的。   这是一间有三间房子的小院子,十分难得的是,后院有一口井,这井又是甜水井,可以直接饮用。   这是他们来到汉中的第五天,那一日,方少文命小六子驾车来到了汉中的乡下。这里没有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像样的饭馆。他们只好租下了村头李寡妇家的院子,李寡妇乐不得的将院子租给了他们,随后,住进了大儿子家。   宋可人、方少文与小六子挤进这不大的小院子里,但做饭却成了难题。平日里宋可人那里会做饭?外加上,陕西人是最爱吃面食的人群,这更难为了宋可人。   和面做饭,这是一项技术活。就说是和面这回事儿,头一回做面的宋可人,就放多了碱面子,一万比玉米饼子还要金黄色的面端上来的时候,小六子扬了扬眉毛。   下面还要讲究卤子,这小六子还没将面放在嘴里,又挑了挑眉毛。   “那啥,有馍馍没有?我吃个馍馍吧。”小六子说道。   话音未落,方少文一巴掌就排在了小六子的脑后,小六子一个冷不防,脑袋载到了面碗里。   “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方少文怒道。   小六子从面碗中抬起了头,宋可人递上了一块抹布,小六子擦了擦脸,垂下头沉默不语的往嘴里塞着面条。   哪里有下人跟主子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的道理?小六子能跟方少文、宋可人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犯上,但为了避开歹人的目光,方少文只说小六子是自己的表兄,免得被人发现他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为了躲开方老爷的追查,方少文特地来到这个穷乡僻壤,这简直是委屈死他了。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要躲开了这些日子,方老爷气消了,自然也就肯接纳宋可人的身份。   宋可人默默的挑起了一根面条,好在,都是裤带面,不需要她多费劲。但当她吃下一口后,便放下了碗。   “我还是出去买点馍馍吧,确实味道不咋地,也不怪小六子。”宋可人说着,就要站起来。   方少文却一把拉住了宋可人。   “这样挺好,你别去了。这样出去显得太唐突了,昨儿我瞧见,有卖馍馍的下午才过来。回头遇见了买点便是了,这样出去买,实在是有点唐突。”方少文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她又吃了一口面,差一点没吐出来。方少文跟小六子倒是很给面子,一碗这样的面,没一会就全都吃下去了。   宋可人十分羞愧,女人对于一个家来说,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厨房中认真做饭。她这一手烂手艺,让方少文跟小六子吃不饱,真真惭愧。   住下来三日,前两日还能以带来的馍馍充饥,到了这一日,自己下厨,果然不行。宋可人不禁有些郁闷,好在方少文跟小六子没说什么。   也就是在此刻,遥远的京兆城里,楚楚娘跑到了周家大闹。宋可人洗碗筷的时候,周唐氏已经完成了她的壮举。   而方少文则一个人躲在房间中,思量着未来。   手头的银子足够他支撑一年半载,但是,这一年半载他真的不回去么?他明年大考,就算没把握,也要去试试才行。   再说,他跟宋可人说好,住两个月便回去,若是在拖下去,宋可人会不会跟他闹翻呢?另外,今天上午,他瞧见宋可人洗衣服冻得红红的双手,不禁的心中一酸。   他要宋可人跟着他,不是让她吃苦受罪的。她那弱小的胳膊,怎么能做这种粗活?但是,乡间又没办法雇佣老妈子或者做粗活的丫头,这种事情让宋可人来做,他心中实在不舒服。   洗完了碗筷,宋可人便闲的发慌。平日在店里忙碌惯了,猛然停下了脚步,真真闲的心里没有底气。   方少文则另有想法,他觉得,这里他有些住不下去了。   卖馍馍的货郎来了,拿着小小的拨浪鼓,一面挥动这拨浪鼓,一面用浓重的汉中口音喊道:“馍馍,石子馍,花花馍,花花馍,石子馍,锅盔,都来买哦……”   货郎拖着长长的尾音,一只手扶着车,一只手摇晃着拨浪鼓。他是不是的停下来,只等走到村口的大树下才要将车彻底的停下来,呆上半个时辰。   宋可人不等货郎在村口的大树下停下来,就立即取来荷包匆匆的走出了门。她一下子就买了一百个大子的馍馍,从石子馍到锅盔,一样没落,看的货郎都发呆,除了逢年过节,能买这么多馍馍的人还真不常见。   宋可人抱着一大堆的馍馍回了家,小六子瞧见馍馍就露出了笑脸。宋可人趁着方少文没在,伸手摸到了最上面的两块花花馍,就塞到了小六子的手中。   方少文在屋子里瞧见了这一切,神色郁郁寡欢,难道,他真要宋可人过这样的日子?整日像是农妇一样的日子?   不,这可不是他想要给她的。   正想着,宋可人走了进来。她已经将锅盔放好,手中拿了几块花花馍和石子馍,一进来就放在了炕桌上。   “尝尝,听说是新烤出来的,闻着挺香。”宋可人一面说,一面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她伸手掰碎了一张石子馍,自己放在嘴里一半,又伸手递给方少文一半。方少文并不接,反倒是坐在了宋可人的对面。   “让你受苦了。”方少文说。   宋可人笑了笑,一面嚼着那酥脆的石子馍,一面笑着摇了摇头。   方少文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汉中的环境是这样,我看,还是去临安吧。好歹,那里的环境要好些。”方少文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馍馍。   “到临安,不是容易被掌柜的瞧见?”宋可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方少文不觉一震,他吃惊的看着宋可人,原来,宋可人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只见,那宋可人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眉宇间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恬淡,似乎,她要的就是粗茶淡饭的农妇生活,也似乎,她已经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不在乎功名利禄。   “你……”方少文吞吞吐吐的将下面一段话咽了下去。   “吃馍馍吧。”宋可人抬起头,冲着方少文微微一笑。   那宋可人的心中却想着,你丫真把我当傻瓜了?好歹,我过去也看过几本言情小说,这私奔是怎么回事儿,我还是清清楚楚的。你丫想私奔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也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旷世爱情呢,何必这般的遮遮掩掩,到没了兴致。   那方少文,怎能知道宋可人这些心思?他的眼中,宋可人是个乖巧而伶俐的姑娘,私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可实际上,这宋可人从跟着方少文上车的那一刻便知道,这是私奔的开始,这么刺激的事儿,人生能经历几回?她当然乐意一同跟随。   方少文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若无其事的啃着酥脆的石子馍,嘴角沾满了石子馍的碎屑。方少文不禁伸手将宋可人嘴角的碎馍屑弄走,宋可人看着他憨憨的笑了。   方少文的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动情的说道:“可人,你放心,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负了你。我吃肉,就绝对不会让你喝汤。我这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人好。今晚,今晚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宋可人一惊,不禁的从方少文的手中抽出了手。   “啥?”她失声喊道。   方少文十分镇定的看着宋可人,他又一次的抓起了她的手,目光中流出十二分的坚毅。   “知道么?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跟你在一起厮守终生。无论这一生遇到多少波折,我都会守护在你的身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方少文从容说道。   对于忽如起来的求婚,宋可人最初的表现就是诧异,对于这场求婚,她似乎早已经能够预料到,但,当它真正来袭时,也像是海啸到达时的惊天动地。   不知道为何,宋可人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连她自己也没有料想到,听到求婚的誓言后,她如此的感动。   这是她等候多年的誓言,想不到,竟然在这样一个午后,在炕桌上摆着的石子馍前,在这土炕上,在这个充斥着冬天懒洋洋的空气的土房子里,得到了她生命中第一个,也是最不庄重的求婚仪式。   第一百五十八章 鲤鱼之死   方少文伸手擦去宋可人脸上的泪珠,看着宋可人激动的哭了,方少文便明白,她会答应他的求婚。方少文紧紧的拉着宋可人的手,心中万分激动。   他挪开炕桌,挪到宋可人的身边,一把将宋可人拥入怀中。宋可人趴在他的肩膀,嘤嘤的啼哭,心里,却升起了一种难以捉摸的不祥的预感。   这是怎样的一种预感呀,怎会出现在她人生之中最开心的这一刻?这种感觉说不清楚,紧紧的包裹着她的身体。   方少文拉着宋可人的手,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对你好。”这一句来来回回的话,在宋可人的心中久久的荡漾,像是河中的涟漪,缓缓的散开,轻轻的飘散。就在日后的许多年里,那时,方少文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有很多年了。那时的宋可人也已经离开了京兆,她生活在北方荒蛮的辽地,那时,大辽附近的一只更加荒蛮的部落正在迅速的扩张,即使如此,军队的铁骑也抵挡不住宋可人在某个十一月的早晨想起方少文的那些话,那一天,是她跟他大婚的日子,但是,与此同时,也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忌日。   方少文轻轻的放开了宋可人,他的脸上挂着傻姑爷似地微笑,他走出门去,冲着院子里喊道:“小六子,小六子!”   正在马房喂马的小六子听闻方少文的呼唤,立即跑了出来。   “少爷,有事儿吩咐?”小六子笑呵呵的问道。   方少文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说道:“去,现在就去镇上,买红纸,买红蜡烛,在买上几样点心跟一坛子好酒。”   小六子听闻这些东西,不禁抓了抓脑袋。   “少爷,好端端的,要这些东西作甚?”   方少文微微一笑,满脸的开心。   “你家少爷今天晚上要大婚,拜天地!”   方少文故意将“拜天地”这几个字说的声音又大又重,在屋子里的宋可人不仅的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她想起第一次跟周恒拜天地的情形,此刻,那简直是两种心情。   她嫁了他,且不说日后是少奶奶的命,就单说他对她的那份爱,便足以让她踏踏实实的跟着他。哪怕是洗衣服做饭生孩子的平凡日子,她也愿意跟着他。   宋可人在屋子里,将石子馍收好。要大婚了,她连件大红的衣裳都没有呀,这可怎么结?   方少文回头看了看宋可人,猛然意识到,自己跟她身上连件红色的衣裳都没有。他的身上是白色的麻布衣裳,而她的身上,则是普通的浅紫色的棉布衣裳。这哪里有半点新人的模样?可是,现做衣裳也有些来不及了。   方少文连忙叫住将马迁到院子里的小六子。   “六子。”方少文紧忙喊。   小六子的一只脚已经在了马镫上,听见方少文喊自己,他的这只脚又放了下来。   “少爷,有何吩咐?”小六子问。   方少文立即挥手说道:“你想着扯红布,来不及做衣裳,至少要有个红盖头才行。”   小六子“嘿嘿”一笑,一只手牵着马,一个翻身就骑到了马背上。   “少爷,你晴好吧,我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小六子说道。   京兆方家,方老爷信步走在后院中。羊癫疯是一种很奇怪的病,发病后,修养几日,便又活蹦乱跳的。方老爷在床上躺了两三日,吃了无数的中药后,一下子推开了赵姨娘的手,告诉她,他不要烂死在床上。   于是,方老爷有重新的出现在家中的每个角落,指挥着佣人做事儿,依旧接见着外放的掌柜的到他这里来报账。   生活,似乎又恢复成为方少文走前的模样。除了方老爷脸上挂着的扭在一起的愤愤,几乎看不出方少文的离开有任何的变化。   但是,赵姨娘明显的感觉到,方老爷的心里有了变化。若说,过去方老爷还是恨铁不成钢,此刻,方少文只要回来,方老爷定然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看来,方少文还真是了解他的爹,知道他爹会乖乖就范。赵姨娘现在担心的,不是方少文什么时候回来,而是方老爷会不会犯病。   眼下,方老爷的病是个隐患。万一,哪天发起病来背过气去,她可要怎么办呢?方少文值得不值得依靠是一回事儿,退一万步说,就算方少文肯收留她,若宋可人当了家,她当家时的所有权利都要交出去,就只剩下了养老一样。   她这逍遥的管家婆生活,也就算是做到了头,剩下的人生都要看人家的脸色过,这叫哪门子的事儿。   赵姨娘最担心方老爷,方老爷最担心方少文。   他大病初愈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来到了池塘边,因为老妈子告诉他,最近那条金色的鲤鱼都没有出现过。   方老爷有点担心,这家中的小池塘并非活水,那鲤鱼跑到了哪里去?方老爷满心的狐疑,只担心方少文的护身符出了什么事儿。   这一日,方老爷再次来到池塘边,手中捧着鱼食,将那鱼食细细的洒在池塘中央,只见,池塘中的鲤鱼纷纷的游了上来,争先恐后的将那些鱼食一一吞到口中。令方老爷心急的是,这些鱼中,唯独不见那条鱼。那条鲤鱼究竟去了哪儿?   正想着,一群鱼忽然“呼啦”的一下撒去,方老爷心中一喜。平日里,金鲤鱼称王称霸时,不就是这样吗?金鲤鱼一来吃食,其他的鲤鱼都会退避三舍。   方老爷正高兴,却见,水中隐约的露初一条不太明显的白色。方老爷不禁的好奇,池塘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什么?   他伸手抓起一根树枝,生怕那东西是谁的帕子。若是手帕一类的东西,让鱼吃了,可怎能得了?   正想着,那东西慢慢的浮出水面。   方老爷正狐疑,当那东西的一半露出水面时,方老爷的脸上立刻露初了恐慌。   那,那,那,那不是鲤鱼的肚皮吗?   方老爷伸出手中的树枝去戳了戳那鲤鱼的,随着树枝的方向,那鲤鱼露初了尾鳍跟小半个身子。   方老爷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池塘中,只剩下了一半身子的鲤鱼,正是方少文从小养到大的,每日对着它念道德经的金色鲤鱼。   方少文的护身符,死了。   方老爷又犯了病,亏得老妈子发现的及时,郎中又一次的被请到了方家。方老爷推开了端来的汤药,只流着眼泪,说什么不肯吃药。   那一日,赵姨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好菜,但当她用托盘将饭菜端到方老爷的面前时,方老爷再次一的将它推开。   赵姨娘赶忙将饭菜放在一旁,安慰道:“老爷,你要吃点东西才是,你想想看,要是不吃东西,回头少文回来了,见你饿瘦了,岂不是要责怪我?”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眼泪复掉落了下来。   “我自问这一辈子行善积德的事情没有少做,但为何……唉……为何换不来我儿子的一命呀!”   赵姨娘听闻这番话,眼泪软的她,也跟着哭了出来。   方老爷无力的垂下了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赵姨娘见方老爷精神不好,便连忙安抚道:“老爷,你莫要多想,你就是想的太多了。那鱼死了,肯定是帮着少文当了煞,少文那孩子福大命大,怎么会……”   “算卦的说他今年有道槛,过不去就……”   “别胡说,他从小就养这鱼,养大了不就是为了挡煞?如今,那鱼定是帮了少文,所以,才牺牲了自己!”赵姨娘连忙安抚。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两行热泪又滚了下来。想他二十几岁才得了这个娃子,往后不管是方少文的娘,还是赵姨娘,都没有在生过孩子。算命的也说,他的命里只有这一竿子,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要断了方家的香火?   想到这里,方老爷越发的难受,眼睛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赵姨娘紧紧的握着方老爷的手,陪同着方老爷一起流泪。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饭菜已经冷了,就像是两人的心。   赵姨娘与方老爷此刻的脑海里都是不断的重复着一个问题,若是方少文真的没了,往后要怎么办呢?   方老爷心想自己这偌大的产业,却要后继无人,方家的子嗣要断了,这不是最大的遗憾?若是从宗族之中选择一个男孩儿过继,他实在是不甘心。他偷偷的瞥了赵姨娘一眼,不知道现生是否还来得及。   赵姨娘也跟方老爷有同样的想法,若是从宗族之中过继一个人,未来是否孝顺自己那都另当别论,若是自己为他产下男婴,那岂不是为自己的后路有了打算?   而方老爷看完赵姨娘后,更加坚定了那个信念,他得去求神拜佛,看一看是不是能在添一个儿子,这样,他方家的产业也就有人继承。   方老爷的将目光放的很长远,他得买几个丫头,另外,听说有个地方的神婆有种仙药,吃了它就能够产子,他得去试一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宋可人自杀   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宋可人始终抱着方少文的尸体低声哭泣。连她自己也想象不到,究竟哪里来的这般力气,哭了一个晚上,还停不下来。   小六子默默的坐在门口,地上湿漉漉的一片,都是他掉下的眼泪。他回去要怎么跟老爷交代?从京兆走时的少爷还活蹦乱跳,这才短短几日,就……   宋可人靠在方少文的僵直的胳膊,悄无声息的流着泪,眼泪湿透了方少文的衣袖,并且,晕染的面积越来越大。   昨日的情形历历在目,而如今,他冰冷的躺在她的眼前,几乎令她失心疯一样的想要死去。她不禁的怀疑,自己是否克夫,否则,为何才拜过天地,他便撒手里去?   宋可人有些恨自己,她不该同意跟他出来的,若是依旧留在京兆城,他断然不会撒手离去,丢下他一个人,独自品尝着悲痛的恶果。   那天的清晨,她在哭泣中,平生第一次看到那样凄美的日出。   半个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如同血一般的,令人难过。过了这一夜,便是阴阳相隔,这一夜里,她无数次的看着他的侧脸,无数次的轻轻的挑开他的头发,无数次的用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这样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她更加清楚的记住他。让他的脸深深的刻在我的脑海中。他将成为她这一生最后一个用真情所对待的男人。   他将是她感情世界里最后的一朵昙花。凋谢了,就不会在有爱的气息。   她只是哭着,回忆他们的那些过去。比如,他带领着她,走出那片时光的荒漠。再比如,他们在通往临安的路上时,他跟她聊起童年的往事。而那天,放佛才刚刚过去不久,所有的一切时期都在眼前如同薄雾一层一层的飘过。   过去的那段时光,他对她十分的宠爱,任何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来,不让她受半点的委屈。此时此刻,她想起了他所有对她的好。比如,他一次又一次的拉着她的手;有时,也会用他刚长出来的胡须轻轻的刺她的手;这一切的感觉,都如同刚刚那一刻才发生过,而下一秒,她却要失去他。   此时此刻,她只悔恨当年的冲动,若她不肯跟他来到汉中,断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若非她跟他来到汉中,这一刻,在她的面前,定不是他冰冷的尸体。   我她深深的懊恼着,而这些,换来的除了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除此以外,毫无意义。   若时间肯停在这一秒,她宁愿死去。她只想趴在他的膝盖上,再次回忆起他给过她的温暖。而这,却是一件简单而奢侈的事情。   天亮了,天亮就意味着失去。   小六子抹掉了鼻涕与泪水,咬了咬牙,走了进来。   小六子看着哭的没了力气的宋可人,不禁的纂紧了拳头,在这间不大的土房子里,方少文的尸体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可是,他不能够容忍主母如此的颓废下去,再说,方少文尸骨未寒,现在要做的,当然不是在这里痛哭。   小六子一咬牙,狠命的下定了决心,他支这双手,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个不成样子的大字。他一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先得办丧事!”小六子说道。   宋可人一听这话,顿时又呜呜咽咽的痛哭了起来。   小六子急了,狠命的批评道:“不能让少爷在这里呆一辈子,总要会京兆……”说未说完,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中哽咽着,两行热泪,不自觉的又流了下来。   小六子心软了,“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他跪着向前走了两步,跪倒在了方少文的面前。   “少爷,是小六子的错,若不是小六子出去看白狼,少爷也不会……少爷……”   小六子的一番话,让宋可人动了情,宋可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惨烈,以及方少文护在她胸前的情形。   “少奶奶,要杀要剐小六子认命,但是,你不能让少爷流落他乡……少……”   “你……你别说了……我又何尝不知道?你……你去城里联系方家在汉中的掌柜的,命他火速前来,前来……给他准备后事……”   宋可人一面哽咽的说,一面看了方少文一眼,她扑到在方少文的身上,恨不得立即跟他去了。   小六子点了点头,领了命,伸手抹掉了眼泪,抬起腿便出门去了。他迅速从后院迁来了马,拉出院子,便匆匆离去。   冬日乡间的空气甚是清新,清晨冰冷的空气,轻而易举的就将小六子的鼻子冻得像是小狗鼻子一样的通红。   老树伸展着干枯的枝杈,扭动着身子,一颗一颗的镶嵌在道路两旁。小六子一辈子只见过唱戏的没见过跳舞的,所以,在他的眼中,这些老树就应该是传说中在皇宫中专门为皇帝跳舞的姑娘。   一夜未眠,小六子的脑袋里来来回回的是各种各样的事情,幻想中的皇宫里跳舞的姑娘,方少文胸前被飞镖戳出来的大洞,宋可人嘤嘤的哭声,以及马儿奔跑起来时,嘴巴里流出的口水。   大树跟麦田在小六子的身旁瞬间掠过,忽然,小六子一拉缰绳,马立刻停了下来。   小六子一拍大腿,高喊了一声:“哎呀!”   喊完,就赶紧掉转方向,向回跑去。   家中,宋可人从包袱里掏出了一条深绿色的腰带。听说吊死的人不能沾红色,否则,会变成及其各怕的厉鬼。   宋可人搬来一张看上去还算结实的凳子,她站在凳子上,试着将腰带扔到房梁上去。一次不行,又一次也失败了。   原来,是腰带太软。   敢情,上吊也有这么多的门道。   不得已,宋可人从椅子上下来,摸过油灯,倒掉里面的灯油,又用抹布擦了擦,最后,甩了甩。见油灯不往外漏油,这才将油灯的一端系在腰带的一端上。   宋可人重新站在椅子上,对着房梁狠狠的一甩,那系着油灯的腰带十分听话的缠绕在了房梁上。宋可人揉了揉膀子,紧接着摘下油灯,在这根腰带上打了个死结。   她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红盖头,昨晚,她就是盖着这块红布跟方少文成的亲。昨晚,方少文轻轻的挑起这块盖头,深吻了她的额头。   宋可人又看到了方少文的尸体,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扭过头去,轻轻的闭上了眼睛,翘着脚,将头伸进了打着死结的腰带中。   “噹”的一声,椅子倒在了地上。宋可人身上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绳子上,一股子前所未有的难受袭击了她,她下意识的吐出了舌头,这才想起吊死鬼的舌头都是长长的。   一股空白袭击了大脑,这种感觉十分的难受,她几乎想要从绳子上将自己弄下来。但是一想起方少文的尸体,宋可人停止了挣扎,她只在心中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正当此时,忽听到院子外面一阵的马蹄声。紧接着,只听见一个人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跑到门口,就只听那人大喊了一声:“哎呀!”   紧接着,一阵风袭击了过来,随后,她的双脚被一双大手掌狠命的拖住,紧接着,她像是秋天的烂竹竿一般,被人从绳子上拎了下来。   随后,一根粗糙的大拇指压住了她的人中。   宋可人张开了眼睛,只见小六子满脸焦急的看着她。见宋可人清醒,小六子似乎送了一口气。他软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宋可人躺在地上,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刚刚那浑身发麻的感觉已经不在了,滚烫的眼泪,让她重新感觉到了温暖。   只听,小六子在一旁骂道:“俺就觉得不对劲,多亏长了个心眼。你咋就不想想,你要是没了,我怎么跟少爷交代?你咋就不为我想想?少爷没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都是我没保护好,少爷,才让少爷受了委屈。你要是在走了,我回去怎么交代?是不是,我也跳了井,横竖,大家都死在这穷乡僻壤!”   宋可人不语,只躺在地上默默的流着眼泪,土砖的地上冰凉,寒冷直接的刺入她的骨子里。她没死成,她只想跟这他去了,就连这点的权利,也被人剥削。她的眼泪流了越来越快,几乎淹没了她的忧伤。   小六子看了宋可人的模样,忽然抬手恶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也跟着哭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出去看白狼,少爷也不会被白狼害死!”小六子哭着说。   宋可人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方少文死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快去汉中找方家的掌柜的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咱们都没办法担待。再说,你也说了,不能叫他安葬在这荒野乡间,至少,要回京兆去,至少,要回老家去。快去吩咐他们做吧,在不去,就来不及了。”宋可人说。   可她心中却想着,若是刚刚小六子没有回来,她死了,一定能跟他葬在一起吧。这样,虽然生不能在一起,死了,也可以永远相依。   她无法想象,没有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一百六十章 方少文之死(上)   方少文的死因,还要从那日大婚说起。   那一日,小六子去县城买红布与结婚用的东西。宋可人怀揣着羞涩收拾着屋子,这屋子她本就是每天打扫,但这一日,她打扫的格外仔细。   方少文帮着她将水慢慢洒在红砖的地上,宋可人扫着土炕,两人时不时的偷偷的互相看一眼,随后,又红着脸继续清扫着房间。   那一日,方少文跟宋可人说,他想要吃油泼辣子。但宋可人哪里有这种经验?那东西要想做出好味道,没个三五载的经验是不可能的。索性,她厚着脸皮,跑到了房东李寡妇那。原本是打算学一学油泼辣子的做法,但李寡妇好心,给了她一大碗,令她感激不尽。   这一回面和的恰到好处,碱面子细细的撒,这一回可没放多。宋可人一面和面,一面心道,往后,就是给他做一辈子的面也心甘情愿。   傍晚之前,小六子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大红的蜡烛摆上了桌,大红的喜字贴上了门,大红色的土布挂上了门楣,新郎官用的大红色胸花也备好了。   方少文责备他,怎不买大红的缎子。小六子嘿嘿一笑,县城里的东西有限,能凑上这些便不容易。   无奈之下的方少文也只好如此,他暗中发誓,回城的那一日定要让宋可人穿上霞披重新嫁给他一次。   小六子从另一个包袱里摸出了一大串的鞭炮,这结婚肯定要喜庆喜庆。方少文并未过多阻拦,只等着吃完了油泼面,点上了红蜡烛,盖上了红盖头。   小六子在院子里点燃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喧嚣声,宋可人娇滴滴的垂下了头。方少文一把抱起了宋可人,冲着上房便走去。   用他的话说,入乡随俗,得按照当地的规矩,新娘子的脚不落地。   方少文将宋可人抱到之前便铺好的垫子上,两人双双跪下。小六子傻乎乎的站在一旁,只等着少爷跟未来的少奶奶跪了一会子,才想起自个的责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方少文将宋可人搀扶了起来,宋可人换了个方向,在方少文的搀扶下重新跪了下来。小六子看着方少文与宋可人跪拜后,眼睛里湿湿的,仿佛一个孩童看到了最好笑的一幕。   方少文扶着宋可人站了起来,小六子“嘿嘿”一笑,便出去了。临走不忘关上门,他站在门口冲着星星笑了笑,顶傻的。   洞房之中,宋可人被方少文一把抱了起来,转了两个圈儿放在了铺好被褥的炕上。宋可人惊吓的叫喊了出来,声音中不乏欢愉。   方少文掀开宋可人的盖头,烛光下看到了宋可人羞得红红的脸。方少文微笑,轻轻的吻了吻宋可人的额头,他微笑了出来。   “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人。”方少文微笑着说。   宋可人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咬了咬嘴唇。   方少文的唇从宋可人的额头滑下,他吻过她的眼睛,吻过了她的脸颊,最后,将他那温暖的唇停留在宋可人的唇上。他轻轻的(吮)(吸)着她的唇,像是蝴蝶(吸)(允)着花蜜。   方少文紧紧的抓住了宋可人的手,他感受到她的身体由于羞涩而轻轻的颤抖。他轻吻着她的脸颊,轻轻的吻着她常常的睫毛。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锣声,方少文与宋可人都吓了一跳。   睡在客房的小六子也被这真敲锣声惊醒,他一个翻身冲下了床,拉开门就要往外跑。方少文本对这真剧烈的锣声不在意,可忽然听到小六子开了门,这才不满意的从炕上起了身。   一推开门,就见小六子要打开了大门,方少文不觉一震,心里升起一种不安的预感。   “回来!”方少文说。   小六子没理会方少文的叫喊,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往外冲,竟然忘了关门。方少文颇为恼火,拖这鞋子走到门口去关门。   宋可人也下了炕,心说这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哪里晓得,村里是闹了“白狼”。   这里治安一向不好,村民们时常受到土匪的困扰。他们将土匪唤作“白狼”,这个名称十分的贴切。   方少文当然不知道,这里的人结婚从不敢放炮,生怕惊动了山里的白狼,他们只要一听到有人结婚,必定是要上门洗劫。   那一阵疯狂的敲锣声,正是族人们互相通知,命大家切勿出门。可小六子这往外一跑去看热闹,可就坏了事儿。   正当方少文、宋可人一前一后的去关门时,黑夜中猛然窜出了一匹白马,白马上的白衣土匪,瞥见了宋可人的影子,不禁冷笑一声,伸手掏出飞镖“搜”的一下撇了过来。   方少文避之不及,飞镖正中胸口。方少文提了一口气,立即飞速关上了门,随后他立即冲着宋可人摆了摆手,宋可人见方少文的胸口嵌着一枚飞镖,不禁一惊,急忙冲上前。   方少文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躲起来。”   宋可人见方少文面如金纸,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样呀?”宋可人颤抖着问道。   方少文一摆手,低声说道:“你快走!”   “不管生死,我都和你在一起。”宋可人哭着说。   方少文拉住了她的手,凄然的笑了笑。   “下辈子,等我……”   说罢,他缓缓的闭上了早已沉重的眼皮。宋可人哆哆嗦嗦的摸了摸他的呼吸,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可人一下子扑到了方少文的身上,失声痛哭。   “啊……”   她大喊了一声,撕心裂肺。   小六子在外面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吼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才走不远,急忙往回赶,正好遇见了一群土匪呼啸而过,直奔着自己家门去了。   小六子一惊,撒腿就跑。此时,土匪们下了马,冲着宋可人暂住的大门恶狠狠的踢了两脚。   院子里,宋可人像是没听到声音一样,她将方少文的头放在自己的怀中,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掉在了方少文的额头上,像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   她抱着方少文,就像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眼睛中的泪水,宛如止不住一般。宋可人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无助的绝望,流泪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悲痛。她只想这样抱着方少文,一直到永远,永远。哪怕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将这里夷为平地,她只要抱着他的尸体,便足矣。   悲痛,有时并不是眼泪能够表达,当哀伤到了极限,眼泪就像是干涸了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该做什么,她只感到身上麻(酥)(酥)的。她是多么渴望有一场大雨能够浇醒她的脑袋,她不愿意这样木然的呆着。这种脑袋里无法思考的木然,让人像是死了一样。   她想到了死亡,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加的神秘。死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否真的如同传说的那样,有天堂、地狱,阎罗王和孟婆汤。   她想,若是,她死了。一定不要在转世,哪怕是魂飞魄散也不愿在忍受轮回与世间的痛苦。这种苦楚,绝非人能够忍受。   她不禁的问着老天,难道,真的要人承受大于人本身一百倍的痛苦吗?   老天没有回应,她只能选择麻木。   麻木的坐在十二月初冰冷的院子里,她抱着方少文的尸体,麻木的看着黑暗中的不断被砸的那扇大门。有几次,她甚至感觉到它被打开了。从外面进来的人,是方少文微笑着走了进来。   还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黑暗,又一次的包裹着她。黑夜,给了她多少时间的踏实?如今,她算是终于明白。她一生当中,一直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她的身躯。   那就是黑暗。   黑暗赋予她生命和黑色的眼睛,并赋予她黑色的心灵。唯有在黑暗中,她才能够寻找到真正的自我。   一切,都在黑暗中开始,也即将在黑暗中落幕。   “噹”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七八个土匪冲了进来。宋可人的眼睛里没有露初恐慌,她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只是抱着方少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外面闯进来的强盗,丝毫不能打扰宋可人的心情。那几个人闯进来,一见宋可人,嘴角不禁的露初了(淫)笑。   几个强盗大步向宋可人的方向冲去,宋可人好不理会。只等着一只强盗的手抓到她的胳膊时,她忽然反手狠狠劈去,月光中一阵寒光刺眼,土匪急忙扯手,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那土匪捂着手,鲜血像是泉涌一样的从指尖流了出来。   指尖三根手指的指尖掉在了地上,令一个土匪急了,“啪”的一声。一巴掌就拍到了宋可人的脸上。   宋可人只抱着方少文的尸体,脸上火辣辣的也不觉的疼。反倒是,她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痛快,似乎这疼刺激了她对于过去的全部思念。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方少文之死(下)   几个土匪冲上来撕扯宋可人,宋可人像是个麻袋一样,任人摆布,她的手中只是狠命的抱着方少文的尸体,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那几个土匪上来就要撕扯宋可人的衣服,忽然,门口有人大喊了一声:“谁敢!”   话音未落,土匪们顿时回过头去。只见小六子的手中举着一面红色的小旗,旗子上绣着一条黑色的大蛇。   “我看看谁敢!”小六子挥舞着一尺长的小旗喊道。   众土匪见了那旗子似乎一惊,小六子咬着牙,那张尖嘴猴腮的脸上顿时露出浩然的正气。小六子一身的白毛汗,手中的旗子却不放下来。   “老大就在汉中,明儿就到此处,你们还敢造次么?”小六子喊道。   顿时,众土匪惊慌,齐刷刷的看着土匪头子。土匪头子的脸上沉了下来,他认得那旗是关中第一大土匪刘老二独有的。一般有钱的人家交了保护费,将刘老二送来的旗帜插到运送货物的车前以换来一路的平安。关中的大土匪、小土匪、有名头的没名头的,只要见到刘老二的旗帜,总要给三分薄面。   而平日里悬挂于车前的旗帜多以青色为主,如今小六子手中却拿着一面大红的旗,土匪头子不由得心中一惊。   这唯有刘老二的嫡系才可能有的旗子,不是那一般大户人家用来挂与车前的。这旗子,是刘老二本人的象征,若见了此旗自己不给面子,后果则不堪设想。   刘老二横行关中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皮。若不给他面子,那就等于是不给自己面子。他立即翻脸不认人,不跟你客气。   土匪头子有些慌,只因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自己兄弟害死的。在怎么样都难逃一劫,倒不如杀人灭口,索性都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小六子见那土匪头子变了脸色,立即正色说道:“你若此刻将杀人的人处死,老大定会绕了你一命,也算是你将功补过,老大明儿一大早就来这里,到时候,你跟他好好解释,我也会帮你。但眼下,杀人的人必须死,不然,你们全绺子都会折进去!”   众土匪不自觉的凑在了一起,眼巴巴的看着老大。土匪头子狠命一跺脚,扭头问道:“谁杀的人,立即站出来,是兄弟的就别连累了兄弟!”   这边喧闹,而那边,宋可人捋平了衣裳,又伸手抱住了方少文。   方少文的血还在继续的流着,宋可人的手轻轻的拉住了他的手。她听不到半个时辰前,他那“砰砰”乱蹦的心跳声,他平静了下来。他的一切都平静了,唇是白色的,白的让她恐惧。   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手上没有任何的温度,她将他的手按在她的脸上,他没有任何的反映。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他的身上,他无动于衷。   他死了,不折不扣的死了,她再也看不到他,在也没有他陪在她的身旁。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他倒在她的眼前时的模样,他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又一次的出现在她的耳边。疼痛,如同山洪一样,呼啸而至,一个浪打过来,我便没了呼吸。   死亡,是黑暗吗?还是,黑暗就是死亡的边缘?   她不敢去想,一想到他从此以后在也没有任何的感受,她的心就如同刀子割了一样,每一处伤口下,都渗出了鲜红的血。让她害怕,让她疼。   她抱着他坐在地上,十二月初的夜晚漆黑的像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他曾经跟她说,在春天时带着她去西湖边。可从此以后,他再也到不了西湖。   他死了,他死在未来春天的清澈和欢愉中,鸟是叫的,草在疯狂的长着,可是,他死了。他再也不会看到春天的美景,抽芽的草或其他的植物,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清晨里含着露珠的空气。这一切,都与他断了联系。   他是否已经走上了轮回之路?他是否在轮回的路上喝下了孟婆汤?一碗孟婆汤,是否真的会让他将今生的记忆忘记的干干净净?   他会记得她吗?会吗?   她痛苦的回忆着过去,她抱着他,一动也不肯动。   她听不到,在小六子的逼迫下,土匪头子拿出了一把大刀冲着杀人的土匪走了过去。   “大哥,大哥你不能不讲义气!”那土匪惊慌失措的喊道。   土匪头子沉着脸,十分冷静的看着跪地求饶的土匪。   他抿了抿嘴,一扬下巴,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你看那边。”   那土匪更慌了,惊恐的喊道:“大哥……”   “你看那边!”土匪头子又说了一遍。   那土匪不情愿的将头转了过去,也就在这时,刀气头落。那土匪脑袋落下后,竟神奇的转过了头,他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土匪头子,竟喊了一声:“大哥……”   再看,那跪着的身体后,竟然“噗嗤”的一声,窜出了一股恶臭气。土匪的火把下面,大家看到了没了脑袋的尸体下竟流出了黄色的液体。   土匪头子皱了皱眉,怒骂道:“窝囊!”   这话一说完,那身体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噗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土匪头子的脸上露初了凄然之色,这兄弟跟了他多少年,最后却只落得了这样的下场。他狠命的咬了咬牙,冲着小六子抱了抱拳头。   “兄弟,这事儿还算是仁至义尽吧?我们冲撞了兄弟,实在该死。大哥是杀是刮我们悉听尊便,今儿一命抵一命,一切都是我这个当老大的没带好兄弟,大哥有什么话,就冲着我来,跟我这些兄弟没有关系!”土匪头子说道。   此话一出,众兄弟顿时一片哀号,纷纷跪倒在地,抱拳哭道:“大哥……”   小六子瞥见了少爷的尸体,心中又气又急,那心里就像是有无数只兔子不停的狠命挠地一样,别提多难受。   他心道,就算你们全土匪窝子的人都死了,也换不来我少爷的一命呀。   但眼下,他还的将土匪糊弄走。   于是,小六子不敢立即指责土匪头子,只淡定的说道:“劳烦各位帮忙将尸首抬到屋子里去。”   土匪头子一挥手,便有两个土匪上前去抬。宋可人以为他们是来抢尸体的,狠命的抱着方少文。小六子看到宋可人抱着方少文的尸体与土匪们撕扯,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想一想今日还与少爷坐在一起,而此刻,却阴阳相隔,小六子心如刀绞,眼泪不断涌出。   宋可人不肯放开方少文的尸体,土匪头子咬了咬牙,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   “弟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时候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就是我,但是,我还是要劝弟妹一句,人死不能复生,及早入土为安才是。若耽误了时辰,他在黄泉路上,也不能……”   话未说完,宋可人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土匪头子垂下了头,站了起来,伸手抱起了方少文的尸体。这本是压运气的事儿,但他碍于刘老二的面子,只好亲自上手。   土匪头子将方少文的尸体抱进了屋里,自然不能放于炕上。小六子寻来一张矮床,方少文的尸体就暂时放在这里。   宋可人一路哭着走进了屋子,不等众人离去,便又坐在方少文的尸体旁边,哭的像是个泪人。   那天半夜,土匪走了。小六子跪在方少文的尸体面前,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宋可人无视他的嘴巴与口中不停的自责,此刻,她只想要回他。   他答应了她,他答应跟她一起慢慢变老。他答应她在她年老时重游西湖,他也答应她,要好好的照顾她一辈子。   她无法想象离开他以后自己会过的多么凄凉,他的离开,像是将她的生活硬生生的撕扯开,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看不见,却只有疼。   方少文的伤口不流血了,小六子试着拔出飞镖。但谁能料想,那飞镖上竟有暗钩,一刺入体内钩子立即钩住了骨肉,要想分离除非遇见好的大夫。   在看那方少文的血,黑的吓人,小六子几乎可以断定,这钩子上有毒。   “这帮王八蛋!”小六子低声骂道。   宋可人听不见小六子的话,她嘤嘤的哭着,只剩下了哭泣。夜半,这哭泣的声音像是女鬼,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往日的恩情,都在这哭声中化作无力的思念。那些陈年的旧事,像是电影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回放在眼前。   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他将她从池塘中拖出来的模样,她落水时他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的模样,以及,就在刚刚,他掀开了她的盖头,她成了他的妻子,她看见了他由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复存在,那些过往都随着他的离开而烟消云散,只能在她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深刻而不可磨灭的影子。   随着他的离开,她即将被命运之神抛在脑后,她的心即将成为冰冷的山峰。这是外人无法逾越的冰山,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即将用最有的热恋,祭奠着方少文的离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跳井   宋可人还躺在地上哭,小六子看不过去了,长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手扶住了宋可人的胳膊。   “少奶奶,去休息吧,我去城里找人。我还是现在去把人找来的好,不然,到了晚上白狼反映过来他们的老大根本没来,就怕是咱俩的命也保不住。这些人,啥事儿都做得出来,小六子把命搭进去没什么,但少爷的尸体总要运回京兆是不是?”小六子安抚道。   小六子将宋可人扶了起来,宋可人嘤嘤的哭着,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样。小六子让她站起来她便站起来,小六子让她坐下,她便坐下,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越是这样,小六子越是感觉到害怕。他也见过死丈夫的寡妇,谁也没有像宋可人这样的可怕。   别的女人是当着人前要死要活的,而宋可人,则是悄无声息的自己结束生命。要不是他回来的及时,此刻,就是双尸。   想想也觉得,怪可怜,大婚的当夜相公就死了,这让她何尝不难受呢?   小六子咬了咬牙,迅速的冲出了院外,寻来了房东李寡妇,请她帮忙看着宋可人。李寡妇毫不犹豫,又迅速的叫上了隔壁的张大婶、王大婶,一起匆匆的来到了宋可人这。   此时,宋可人抱着方少文的尸体,哭的不能自已。她浑身颤抖着,像是筛子一样。她根本无法控制眼泪和身上的颤抖,也无法控制自己对方少文的思念。   诸位大婶一来到宋可人这里,便是一顿劝说。小六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宋可人,便从后院拉出了马,向着汉中去了。   小六子一走,大婶们便似乎忘了自己的任务。李大婶从厨房里拿出了宋可人昨天买的馍馍,分给了大家。几个老娘们儿,一面吃着馍,一面各自从大襟里拿出了鞋底子,一面纳鞋底,一面唠叨着家常。   “真是可怜。”张大婶一面纳鞋底一面瞥了宋可人一眼说。   宋可人此时趴在方少文的身边,一只手拉着方少文的手,一只手放在方少文的胸口。她像是一只失去了幼仔的母狼,嘶哑的啼哭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王大婶叹了一口气,将钝了的针尖放在头皮上磨了两下。   “要是俺看,这房子的风水有问题。要不然,这房子里咋老死男人?”王大婶说。   王大婶这一番话顿时引起了李寡妇的不满,李寡妇白了王大婶一眼。张大婶一瞧李寡妇不愿意,立刻出来打了圆场。   “话也不能这样说,这人么,都是命!”   “啥命!你看看这屋子里,连带着这个,死了四个了吧!头一个是她李婶的相公,后面那是杀千刀的小娥的男人,紧接着那年这房子要卖给老孙,刚签了文书,还木有等搬过来,孙老汉就掉进粪坑里淹死了。这房子,方男人!”王大婶说道。   这话音还未落,顿时就引来了李寡妇的不满意。李寡妇愤愤的扔下了鞋底子,脸色一沉,冲着王大婶喊道:“你家房子才方男人,你们全家的男人都方死!”   “嘿!你说什么呢你,俺说的不对吗?你们家这房子要不是方男人,咋每个到你们家住的男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别以为俺不知道,去年春天死的刘老汉跟你不是有一腿?刘老汉大半夜的在你屋子里做啥?全村村里谁不知道你那点事!”   王大婶这一番粗鲁而毫无遮掩的话,顿时将李寡妇弄了个大红脸。她跟刘老汉(偷)(情)的事儿本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哪里想到,这世界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寡妇双手不禁渗出了冷汗,脸上红的像是猪肝。   李寡妇哪里容得王大婶这般侮辱,上前就要厮打。张大婶吓得半死,紧忙拉仗。这时,张大婶无意中的一瞥,差一点吓断了气。   “看……看……”   张大婶这一嗓门子的惊呼,顿时引起了另外两位老娘们儿的注意,李寡妇与王大婶扭头看去,只见,阳光下窗花上映出了一张脸。   三个老娘们儿吓得半死,那悬空的脸不正是躺在矮床上的方少文的脸吗?   一声尖利的呼喊声中,方少文的一双大眼睛幽怨的看着三个女人。几秒钟后,那张脸消失在金灿灿的阳光中。   三个女人愣愣的盯着窗子上刚刚出现过方少文脸的地方,久久的没有说话。   忽然,王大婶大喊了一声。   “哎呀,那寡妇呢?”   四下打量,哪里还有了宋可人的影子?   一阵白光,将宋可人带到一片空阔的土地上。那土地荒芜而贫瘠,没有任何的东西,踩上去硬的可怕。   宋可人穿着从乡下农妇的免裆裤,厚厚的棉袄让她撑开了双臂。   这里是哪里?她从未来过。没有人,眼前只有两条不同的路,一条平坦、一条坎坷。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向哪里走,哪里是终点。   她转过身,后面竟然是一片悬崖。   该怎么办呢?有一种急迫感催着她,必须要选择。她看了看那条笔直的路,放佛没有尽头的样子。又看了看那条崎岖的路,路上竟然还有小草。   或许,这两条路的终点是一致。管它呢?在这条路上,她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她想了想,一脚踏上了那条笔直的没有尽头的路。   “噗通”的一下子,宋可人摔倒在地上。她也没想到,这看似平坦的路上竟然如此的崎岖。宋可人有些后悔,她想,索性回去吧。   可一扭头,宋可人不禁吃了一惊。   那断崖像是跟着她一样,只要向后退一步就要掉下去。   事实正是如此,脚下的土地竟然在一点一点的变软、塌陷。宋可人吃了一惊,害怕的向前跑着,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脸上竟扬起了微微的笑容。   死就死,死了,就能跟方少文在一起了。   没有食物和水,甚至没有白天和昼夜。宋可人走在昏暗的傍晚的天空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看到远处有一座她从未见过的空场。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一丝的失望。忽然,她脚下一软,身上情不自禁的向后倾斜,一瞬间,宋可人的身子像是风筝一样的滑下了山坡。宋可人大声惊呼,竟发现她的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的双手死死的扣在泥土之中,努力的喊了两声,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她手中松软的泥土一滑,她,也跟着摔了下去。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方少文。   阳光如此温暖,倒映在方少文的脸上。奇怪的是,这里似乎是寺庙,方少文竟然跪倒在了佛祖面前。   宋可人翻了个身子,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她走了过去,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肩膀,他回了头。   “少文。”我说。   他笑了笑,回头拉着她的手。伴着他,她在佛前坐下了。没有哭泣,她平静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那一刻,在她的心中滕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这时候相信,他们会生生世世的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可人,你好好活着。”方少文说。   宋可人的眼角又一次的渗出了泪珠,她拉着他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   突然,他的身体像是碎成了千千万万块碎片一样,一下子飞到了空气中。   她伸手去抓,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抓到。   “少文”宋可人喊道。   弥散中的方少文从容的笑了笑,随着他的笑容,他身体彻底的分散到空气中。   “少文!”她哭着大喊到。   “醒了,醒了,可算是醒了,吓死我了……”   宋可人睁开眼睛之前,听到了不知道谁在她的耳边说话。当她缓缓的张开眼睛时,眼前的三个老娘们儿就冲入了她的眼帘。   李寡妇送了一口气,伸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   “吓死我了,你要是在没了,我可真是罪过罪过了。你说说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跳什么井?这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你就说我吧,十七岁嫁了汉子,不到二十岁他就走了。守了二十多年的寡,这不是也熬过来了?哎……你得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最终的归宿不是跟着男人去了,而是要为他守寡,经常吃斋念佛,好将他这辈子的罪孽全都免去,让他安心的轮回转世!”   李寡妇唠唠叨叨的说了半日,还是王大婶知道此刻该做什么事儿。她拿着两块手巾,不停的为宋可人擦去头发上的水珠。   屋子里不只有这三个娘们儿,还有隔壁的王老二。王老二是被寻来救人的,浑身是水,从井下捞出了宋可人,又见她活了过来,便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宋可人的心中别提多郁闷了,难道今天注定就不是自杀的日子?这死了两回都没死成。   她的衣服上不停的流着水,李寡妇说道:“咱都是娘们儿,也没那么多的讲究,我从我屋子里拿件衣裳,你先穿着吧。来,她张大婶,咱们帮着她换上吧!”   另外两个人点了点头,三下五除二的就帮着宋可人换上了衣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姨娘的担忧   夜,回来又离去。   在苍穹看来,每一个夜晚都是平凡而宁静。但对于每一个人来讲,有些夜晚就注定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   有爱的人在夜里离开,也有爱的人在夜里降生。   夜,充满了蛊惑人的神秘感。越是神秘,却越是刺激。   夜幕降临之时,小六子带着汉中的大掌柜钻进了这小小的院落。此时,宋可人的头发已经干了,胃里的井水也吐的差不多了。   小六子一回来就见宋可人的脸色不对,他给李寡妇使了个眼色,李寡妇却像是没看到一样。   大掌柜的一进门儿一下子就“噗通”的跪了下来,远远的就拉开了哭腔,哆嗦着伸着说双冲着方少文躺着的方向。   “少爷……少爷呀!”   宋可人缓缓的站了起来,冷漠的对着大掌柜的哭泣。此刻,她只想离开这间屋子,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让她好好的想一想他已经死了的问题。   她顺利的挪出了房间,到了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深蓝是的天,没有云,没有星,月光的影子距离她似乎是很遥远。   宋可人想,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方少文,此刻也应该能看到吧,看到穿着棉袄的她,黑布的棉袄,厚厚的,支开了人的手,像是个熊一样,想到这些,她笑了,熊!对,是熊,她像个熊似的,傻乎乎的,可惜他已经看不到了。   她又努力的像前挪了两步,突然地,她感到胃里强烈的抗议,一股巨大的能量在她的身体里爆开了,她急忙扶住门口,“哇”的一声,胃里的所有都翻了上来,眼前突然黑了,那黑暗,以瞬间的速度,掩盖了所有的实物,一切,好安静。   亏得小六子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宋可人。李寡妇慌里慌张的递过了一碗水,宋可人停顿了半日,才缓过了这口气。   这个世界十分的喧嚣,跟着大掌柜来的几个伙计跪在院子里哭的不成样子。而他呢,   看着哭泣的人们,宋可人的眼泪也跟着不住的往外流。整个世界,在她的心里安静了下来。天空,深蓝色的,没有任何的云朵的痕迹,感染了这个世界里全部的平和。她看到,冥河对岸有一个人,他在对她笑。   她转过了头去,在众人阴郁的哭声中,她又一次的看到了方少文的尸体。   死的那个人,永远是幸福的,他解脱了,而活着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对他无休无止的思念中。   或许有一天我们年老了,内心那些狂乱的不肯休止的欲望缓慢了它的脚步,才能安静的坐在金色的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回忆起他的模样。那时,这种痛苦的思念,开始逐渐的安稳了,不再如同年轻时那样的折磨着人。   然而,这样的思念与痛苦,还是会不停的折磨着人,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真真正正的彻底离开我们的大脑。可惜,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我们还是在思念着他,嘴角挂着微笑的思念着他,并期待着由墙角涌来的黑暗来的在快一些,这样,我们就能早一秒见到他,见到那个在冥界等候了多年的,同样怀着思念之情的、早已腐烂的灵魂。   那个晚上,大掌柜的带着伙计折腾了许久……   暂时安置尸体的柳木棺材拖进了院子里,法师做过了法事,方少文的尸体便放进了棺材中。大掌柜走到了宋可人的身边,深深的鞠了一躬。   “少奶奶,咱们随时都可以上路了。”大掌柜的说。   宋可人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此刻,她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丧服,那是昨夜五个裁缝临时赶制的。   白色棚子的马车拉到了门口,白色的绸缎做的旙由大掌柜亲自打着。村子里的人看到那绸缎做的旙无不伸出了的大拇指,见过纸做的,见过白布做的,还头一回见到绸缎做的。   汉中的伙计呼呼啦啦的来了不少的人,三五个成年的伙计赶来了马车,将方少文的棺材放在了车上。此时,李寡妇才有点害怕,看样子,死的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她可真是罪过罪过,万一到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宋可人默默的上了车,一对凤眼竟哭成了“一线天”,肿的像核桃大的眼睛令她模糊的看不清东西。   车子动了,带着对方少文的爱恋,宋可人扶棺回临安了。   飞鸽传书早已经将这一消息传给京兆方家,管家老四跪在方老爷的床前,泪如雨下。方老爷闭着眼睛,任由着泪珠从眼角边滑落。   赵姨娘坐在一旁,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角。她手上带着的宝石,在阳光中闪闪发亮。她那发钗上的琉璃,也随着脑袋的晃动而晃动。   管家老四用袖筒抹了一把眼泪,伸手甩了一把鼻涕。   “老爷,你得节哀。少爷这两日就要到家,你……”   老四说道这里哽咽的说不下去,怆然泪下。   赵姨娘擦掉了那几滴有着象征意义的眼泪,长叹了一口气,握住了方老爷的手。   “老爷……我们……”   方老爷挥了挥手,打断了赵姨娘的话。   “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方老爷说道。   赵姨娘只好作罢,长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她背着方老爷,给管家老四使了个眼色。管家老四会意,掩面站了起来,跟着赵姨娘出去了。   赵姨娘在前,老四在后。她故意引着老四到了后院,柿子树上早就没了树叶,赵姨娘壮实的身子站在柿子树下,越发的显得五大三粗。   阳光温暖,照射在赵姨娘的半张脸上,越发衬得面如满月,她那白如凝脂的脸上到自有几分媚态。   管家老四垂着头,不敢看赵姨娘的脸。赵姨娘转过身来,对着垂着头露着秃顶的老四微微一笑,虽没有倾国倾城,但也别有风韵。   “老四,你跟着老爷有多久了?”赵姨娘问道。   老四点了点头,立即说道:“回姨奶奶的话,老四跟着老爷至少有二十年了。”   赵姨娘挑了挑眉毛,比她想象中的资历还要老。这下子可不好办了,她本是想拉拢老四,但现在看来,老四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赵姨娘不灰心,微微的一笑,将手中的帕子卷了成了个卷儿又松开,又卷起。   “老四,你跟着老爷这么多年,一定很明白老爷的心思吧?”赵姨娘问道。   老四连连摆手,垂着眼睛辩解道:“小的愚笨,小的只知道伺候主子,哪里敢猜测主子的心意呢?”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心说真是个老狐狸。   她走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老四连忙向前垮了两步。却依旧垂着头,将他的秃顶一览无余的露给赵姨娘看。   赵姨娘咬着嘴唇,娇笑着看着老四,她的眼神十分放肆,用挑逗的声音说道:“老四你说,老爷会这么对待宋姑娘呢?”   老四沉稳的咬住了嘴唇。   赵姨娘见老四不肯说,冷笑了一声,瞥了老四一眼。   “说出来吧,怕什么,这里只有你我,谁还能砍了你的头不成?就算是天王老子,也需要听听真话是不是?”赵姨娘说道。   老四微微一笑,依旧垂着头说道:“回姨奶奶的话,真话就是,老四真的不知道老爷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赵姨娘见老四还不肯说实话,便只好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初了哀怨。   “老四,实不相瞒,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是最尴尬的。老爷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哎,我一个妾……我……”   “姨奶奶的意思老四明白,老四斗胆劝姨奶奶一句,姨奶奶不如将心放到肚子里。老爷做事儿一向稳妥,姨奶奶跟着老爷这么多年,老爷定然不会亏待姨奶奶的。”老四十分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赵姨娘的话。   赵姨娘还要说什么,老四却不温不火的笑着说道:“姨奶奶要是还没有别的吩咐,老四就先下去了,外面还忙着呢!”   赵姨娘不得已点了点头,老四虽然垂着头,却像是秃顶上长了眼睛一样,将发生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   只等赵姨娘一点头,老四便退下了。   老四一走赵姨娘狠狠的拍了桌子,口中喃喃说道:“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把自己当人了?别让我当家,我当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你撤掉。给你台阶你不下,那就站着吧!”   管家老四从容不迫的下去吩咐,张罗着方少文的丧事儿。老四从容不迫的吩咐大家做这做那,他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老四吩咐人将多余的客房收拾出来一间,老四却不肯跟人说,这是为未来的少奶奶收拾出来的房间。正忙碌之时,李妈来找了老四,说是老爷有几句话吩咐。   老四连忙回到方老爷的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方老爷一个人。老四走了进去,方老爷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   “老爷……”老四轻声喊道。   过了半日,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   “老四……”方老爷说道。   “哎,老爷,老四在这呢!”老四说。   方老爷闭着眼睛摆了摆手,又是一声的叹息。   第一百六十四章 送三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方老爷忽然问道。   老四心里“咯噔”的一下,心说,今儿这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怎么谁见了谁问跟了老爷多少年?   老四不敢怠慢,立即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老四跟了老爷已有二十年。”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方老爷微微的笑了,眼前出现的是二十年前方少文刚刚出生的模样。   “都二十年了?真真是想不到,二十年过去了,真快……”方老爷感慨,可他立即又接着说道:“老四跟了我二十年,我的想法你都能猜到八九不离十吧?”   老四的心理又是“咯噔”的一下,今儿可是第二个人跟他说这话了,这都是怎么了?中邪了?   老四赶忙说道:“老爷你想多了,奴才只知道一心适逢主子,哪里敢有哪些私心杂念?老爷吩咐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方老爷笑了,是嘲讽的笑。这一声笑,到吓出了老四的一身白毛汗。难道说,老爷这是要将自己辞去?   “老四,你谦虚了,你想的事情有的时候比我想的还要多。你说,少爷娶的女人我们怎么解决呢?汉中的来信你也看了,少爷已经跟她成婚,你说,要怎么处理这女人呢?”方老爷说道。   老四的额头全都是豆子粒大小的汗珠子,老四的脸像是猪肝一样的紫红,熟悉老四的人都知道,老四这是害怕了。   老四连忙点了点头,谦虚的说道:“老爷让俺说,俺就说说。但老四是个粗人,话重了老爷可不要生气。”说完这句,老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方老爷,见方老爷并不作答,老四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老爷,老四觉得,这闺女是少爷最爱的女人,暂且不说以后怎么样,就说守孝这件事,若是让她守了,那就是承认了她是咱们家的人。她只要进了咱们家的门,就等于老爷承认了她的身份,就算老爷不公开,也等于认了她是咱们家的大少奶奶。若是不许她进门,这事儿恐怕就要被人背后戳脊梁。毕竟,她是少爷生前最爱的女人,若不让她进门,实在是……”老师说着,又抬眼看了方老爷一眼。   方老爷皱紧了眉头,张开了眼睛,看了老四一眼。   “屁话!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么?现在是怎么解决!都是让她进门还是不让她进门!”方老爷喊道。   老四垂下了头,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到了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轻易吐一个字。成败关键一局,若是他支持宋可人进门儿,未来方家的大部分产业可要有她这个儿媳妇一份。若是宋可人真是个玻璃心肠的人,断然少不了他这一份。但,要是宋可人是个付不起来的阿斗……   老四此时不敢打包票,自己的投资是不是正确的。   方老爷烦躁的坐了起来,焦躁的看了老四一眼。   “我就问你,这件事儿咋办吧!”方老爷怒道。   老四深吸了一口气,用袖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老爷,依奴才看,不如等灵车回来以后在看吧,咱们还是随机应变吧。要是能用钱打发了,尽量用钱打发吧。”老四说。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老四便下去了。   两日之后,宋可人以及方少文的棺材回到了京兆。方老爷拄着拐杖来到了门口,赵姨娘扶着方老爷,一面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角,一面不停的眺望着。   一脸白色跟装载着棺材的灵车越来越近,方老爷不禁的浑身颤抖,在赵姨娘的搀扶下,他走下了台阶。   车子越来越近,在冬日的哀思中,越来越近却代表了希望越来越渺茫。眼见着车子还有几十米,方老爷再也忍不住,不禁的放声痛哭。旁边的赵姨娘也用帕子捂住了嘴,靠在方老爷的肩膀嘤嘤的哭了出来。   全家的下人在老四的带领下,呜呜呀呀的跪了一大片,只有方老爷跟赵姨娘两人鹤立鸡群的站在中央。   车子在距离方老爷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老四跪着向前走了两步,带着哭腔喊道:“恭迎少爷回家……”   宋可人还没从车里走出来听到这话,不禁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活着走的,却死了回来。   早有就丫鬟上前搀扶宋可人下车,方老爷在赵姨娘的带领下,颤颤巍巍的走到棺材的前面,一下子就扑到在棺材上。   “我的儿呀……”方老爷哭道,众人皆悲。   宋可人用帕子捂着眼睛,从车上走了下来。她松开丫鬟的手,独自走到方老爷的面前,“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   站在方老爷身旁的赵姨娘,鄙夷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泪流满面,她心里清楚,方老爷未必肯答应自己的身份,她无所谓。她也知道这事儿牵扯到未来瓜分方家遗产,她终归只是个外人。   “爹,不管你认不认下我,我跟少文成亲是事实。我不求别的,只求给少文守灵。”宋可人说。   赵姨娘听了宋可人的话,脸上顿时露初了厌恶的表情。   “我呸!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们少文怎么能……你给我滚远一点,少把你身上的晦气沾惹到我们方家!”赵姨娘骂道。   宋可人垂着头,任凭赵姨娘的辱骂。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冷静而理智。   “爹,我什么都不求,只求给少文守灵。我只求这一点,求求爹能答应。”宋可人苦苦的哀求道。   方老爷一直没有说话,赵姨娘倒是在一旁骂骂咧咧。   宋可人见方老爷不肯同意,她狠命的咬住了嘴唇。   “爹,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爹,事后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带有半句怨言。爹,我只求给少文守灵。只要……只要他过了头七,我就立刻离开方家。我……我给他守一辈子的寡,距离你们方家远远的……”   宋可人说着,不禁的失声痛哭。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凄然的挥了挥手。   “你起来吧,你自己说的,守完了灵就走!”方老爷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给方老爷磕了一个头。   那个傍晚,宋可人躲在屋子里起了纸花。她的手艺一般,做出来的纸花并不好看。但是,她还是坚持着做着。   也深时,李妈走进屋来请了她,是到守夜的时间了。她是他的遗孀,一定要参加。   夜,十分寒冷。宋可人在孝服的外面披了一件棉斗篷,却丝毫没有遮挡住寒风的刺骨,尽管,方家搭设的灵棚是暖棚,外面有两层细席,但是,风还是由席子和门口不断的透进来。灵棚中有一只小小的火盆,在风中忽明忽暗的像是鬼火一般。   外院的搭上了平棚,开了流水席,各路的亲戚们,四面八方的涌来,到那里吃“白事”的饭。   这一天晚上,方家请来了道士,乱哄哄的坐了半个院子,那天晚上,要去“送三”。   那天傍晚的之前,佣人们忙里忙外的大门外的门廊上铺上垫子,李妈把宋可人悄悄的拉到一遍,告诉她,听老人们讲,这天晚上死了的人会站在望乡台上最后看望家中的人,宋可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看李妈,这是她来这个家中以后对她最好的人。   披着斗篷的宋可人在灵棚里做了一会,一直到子时,方老爷、赵姨娘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到了那天的子时,宋可人和赵姨娘跪在了垫子的最前面。   道士们开始念经了,长时间的沉浸在一种像是歌声又像是喃呢的调子里,昏昏欲睡的。过来一会,突然的,道士们停下了,只见赵姨娘放声的大哭,宋可人伸过手去就要安慰。   这时,李妈按住了宋可人的动作,“哭”她说。一面说,她一面也开始放声大哭。宋可人楞了楞,回头看了看家中的下人,他们也捂住了眼睛,宋可人学着他们的样子,按住了眼睛,可是,宋可人没哭,也许,是眼泪早就哭干了,也许,是宋可人的眼泪只想在他一个人面前流。   哭了一会,大家又停下了,道士们又开始念经了,李妈站了起来,端来茶水,赵姨娘喝了几口,放下了,接着,她又沉浸在道士们永恒不变的强调里。   这样来回的几次,道士们念念停停,大家哭哭停停的,宋可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滴眼泪。她像是一块冰,冷冷的,疼痛早已经让她止住了泪水。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李妈将头靠了过来,“一会机灵点,要念招魂咒。”她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这是“招魂咒”。为的是“召请各路鬼神”,大概是不希望别的鬼神欺负死者的一种告知。   “招魂咒”漫长的像是银河的边际,根本没有尽头。宋可人望着天空,星光点点,哪一颗星星才是方少文的星星呢?   这时,一个道士将一小筐小的馒头仍了出去,到此,道士们停止了念经,满囤和李妈、王嫂抬出了扎彩,一件一件的放在门口烧掉,不单有轿子、房子,还有像真人一样高的丫鬟们。   宋可人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纸花,于是,挣开了张妈的手,飞速的跑回屋子,将宋可人做的,那不多的几朵纸花捧在了怀里,虽然,宋可人想将它们做成一个小小的花圈,但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那么,就在今晚送给你吧。宋可人又跑回了法场,还好,没有烧完,张妈低声的指责宋可人,可宋可人并没有理会,趁着他们烧灯笼的时候,宋可人一股脑的将手中的纸花仍在了火堆里。   “一定要记得宋可人们的约定。”宋可人在心里对他说。此刻,若是他真的站在望乡台上,宋可人相信,他一定是能听到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阴影   宋可人在方家一住,便是十几日。方老爷当时为何一心软收留了宋可人的理由,此刻早已经不得而知。   宋可人被老四安排在三门子里一间客房,那是老四之前就收拾出来的。方老爷的心思谁也摸不透,为何会忽然肯收留宋可人,这真是个谜。   那一年,京兆下了一场可怕的大雪,那是京兆历史上不常见的大雪,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几乎到了膝盖的高度,寒冷的白毛风吹的几乎不见了人影。   亏得过世的方老太爷有先见之明,早在建房子的时候,就做出了“地龙火道”,地下燃烧的炭火,让这屋子十分温暖。   尽管如此,在刮起白毛风的那一天,每间屋子都加了两个火盆。宋可人长时间的透过厚厚的白布窗纱看着窗外,偶尔有丫鬟送茶进来,回去时便好奇,这纱窗里怎么能看到外面呢?   是啊,宋可人的眼睛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心中不断出现的,只有方少文的影子。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拿着你给的照片   熟悉的那一条街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我们回不到那天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   挥手寒喧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陈奕迅的歌声像是这迷茫的大雪,久久的环绕在宋可人的耳边。只想在见一面,为何这样的难?   阴阳相隔。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宋可人轻轻的哼唱着歌词,只想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就这样一句话,为何这么难?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只想他坐在她的身边,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家常,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他说,她就愿意听。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肯跟她说,她就心满意足。   她只想他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像是平日那样,冲着她笑,冲着她做鬼脸。他一定还穿着士子的白衣,绝不是老员外一样的绿色绸缎衣裳。   她只想再和他见一面,这就够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大滴大滴的,剪不断。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流过多少的眼泪,也不记得自己每天哭多少回。她只记得,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黑色。   因为他的离开,带走了她世界里的全部色彩。她的世界里,他是她最绚烂的色彩,没了他,她什么都没了。   火盆里的火苗噼里啪啦的作响,宋可人的眼睛又红又肿,她那一身缟素像是月亮一样的白。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色彩,她那短暂而美好的时光,都将随着他的离去而离去。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却十分的温暖。那简单的床与简单的桌椅,像是老奶奶和蔼的笑容。   就在这温暖的气氛中,宋可人的眼泪还在掉着。   老四穿过仆人们费力清扫出来的小路,他不禁有些为难。这是少爷不肯离去的表现么?再过两日,便是少爷出殡的日子,这样大雪车子走起来必定困难。   老四将手揣在袖筒中,琢磨着出殡的逐项事宜走进了方老爷的房间。   此时,方老爷坐在火盆的旁边,静静的看着一点一点燃烧的木炭,那小小的火星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明。   老四走了进来,对着方老爷微微一笑,露初了他那深黄色的牙齿。屋子里的温暖一下子冲入了他寒冷的怀中,老四不禁的打了个冷战。   “老爷,您叫我?”老四微笑着问道。   方老爷丝毫没有反映,像是个石头人一样,只是静静的烤火。老四知道方老爷的脾气,只站在一旁,不敢乱动。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换上一副带着淡淡的忧伤的表情。   过了一会,老四的大腿发麻,他轻轻的侧了一下身子。方老爷咳嗽了一声,头一歪,老四连忙眼疾手快的拿过了痰匣子,方老爷一口浓痰吐了出来。   老四的脸又变得像是猪肝一样的红,老爷今儿沉默了这么长时间,定是心中想到了什么事情。   老四有点沉不住气了,他冷静的笑了笑,说道:“老爷,有什么话您就吩咐。”   方老爷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铁钩,捅了捅火盆里的炭火。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垂手又将铁钩放在了火盆的旁边。   “在过两日就是少文出殡的日子了,我……”方老爷哽咽了一下,扭过头去,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雪后湿漉漉的土地。   老四也象征性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接着激动的看着方老爷。   “老爷,你要节哀才行……”老四哀求道。   方老爷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要出殡了,她怎么办?你去跟她说吧,她不能参加出殡,毕竟,她的身份我们家不能够承认!”方老爷说道。   老四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老爷,你真的打算把她赶出去?”老四说道。   方老爷扭过头来,冷冷的看着老四,冷冰冰的问了一句:“怎么,你有意见?”   老四连连摇头,像是嘲讽自己一样的笑了笑,屋子里温暖他鞋子上的雪已经化了,鞋子上的雪水冰凉凉的,在配上炭火的温暖,更加的不舒服。   “老爷,您这是说的啥话,我能有什么意见。老四只是想说两句话,这一来她在这里守灵亲戚们都看到了,如今这一走,亲戚们会怎么说?另一样,唉……老爷,少爷……少爷刚走,这样做,是不是……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老四一面说,一面偷偷的看了方老爷一眼,只见,那方老爷的脸上像是外面的雪一般的冷,老四连忙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方老爷又转过头去,一心一意的盯着他的炭火,时不时的用火钩碰一碰。他心事重重,这是他人生之中最郁闷的时刻,他宁可不要这些钱财,也不想失去他的儿子。   “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若不是因为这个姑娘,少文怎么……他肯为她付出命,我怎么能不知道他有多爱她?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后悔……我只恨……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当时没有答应少文,如果答应了少文,他一定不会跑到汉中,也不会……”   “老爷节哀,眼下,为少爷报仇要进。刘老二那边,我已经递过去了银子。他答应,不会饶了那票人的,定会提着他们的人头来见老爷。”老四打断了方老爷的话。   方老爷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方老爷伸手抹去泪珠,张开眼睛,忧郁的看了一眼老四。   “你去处理吧,处理的妥当点,可以给她些银两。对了,少文生前开的绸缎庄,就让她经营算了,也算是咱们家对她最后的恩情。唉……真是个冤家……”方老爷说罢,靠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房梁。   老四点了点头,便要退下。   “等等。”方老爷忽然说道。   “老爷吩咐!”老四立刻说道。   方老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老四,这件事儿你要帮我处理的妥妥当当,不能叫她说出方家一点的不是。咱们的底线只有那间绸缎庄,要是还想要别的,那是万万不能的。”方老爷说。   老四连连点头,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老爷,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夜又来了,黑夜的安静又一次的袭击了宋可人。   下雪的天空呈现出妖媚的暗红色,像是一颗暗红色的葡萄。宋可人就这样一个姿势坐在窗前已经不知道多久了,时间久了,她的手脚已经发冷,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她并不知道,此刻,正有一个密谋的计划等着她。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的丈夫才刚刚死去,而她丈夫的家人却因为遗产而算计她。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方少文更重要的,那些钱财那些名誉、地位,都不过是过眼的烟云。   她真正想要的,是方少文活过来。有他在她的身边,她就算是沦为乞丐也心甘情愿。只要他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吃什么苦她都心甘情愿。   丫鬟推门进来,轻轻的将晚饭放于桌上。她看了宋可人一眼,已经连续两天了,宋可人已经连续两天粒米未沾,在这样下去可怎能得了?   丫鬟咬了咬牙,一狠心,破了赵姨娘定下来的规矩。   “少……宋姑娘,你该吃点东西才是,少爷才走,你不能叫少爷惦记……”她的话未说完,便见到宋可人已是泪流满面,她便知道,莫要在说下去,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第二日清晨,宋可人无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的身上软塌塌的,骨头不听话,肌肉也罢工颤抖着不停。这是两天没有吃东西的恶果,宋可人总算了解到“虚弱”这个词的意义。   正当这时,丫鬟推开了门。   “宋姑娘,外面,外面有个姓周的公子来送少爷,他想要见见您。”丫鬟说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见周恒   听闻此讯,宋可人不禁一震。她立即站了起来,一阵无力感袭击了她,亏得丫鬟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   宋可人扶着床,深吸了一口气。   “你刚说是谁?是少爷的朋友么?”宋可人问。   丫鬟点了点头,几乎是拖着宋可人往前走。   “说是少爷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丫鬟说。   宋可人皱了皱眉,心说,难道是周恒?   花厅中,老四亲自端上了茶。周恒连忙站起身,十分谦虚的半弓着身子。老四连忙笑了笑,谦卑的将茶杯放在了周恒的面前。   老四那“一线天”的眼珠子微微的一转,微微一笑,又露出了他土黄色的牙齿。   “周少爷,您请,您请。哎……我们少爷生前经常提起周少爷,如今他走了,我们想,怎么也都应该请周少爷来见见他。这一见,往后都见不到了。”老四说道这里,面露凄然。   周恒点了点头,放下了茶碗。他是昨儿晚上接到的方少文的死讯,本打算昨天晚上就过来看看,但是,寺庙里那时候已经关了大门,不方便在出来。于是,只好现在才过来送方少文最后的一程。   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来见他最后一面,也是情理之中。当然,周恒其实最想知道的是宋可人的下落,他已经听说,宋可人跟方少文私奔的事情。   “哎……”这真是世事无常,想我当初跟方兄……这才多久……就……唉……”周恒摇了摇头。   老四何等机灵,他早就从周恒吞吞吐吐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线索。老四的脸上悲切的痛楚更加的深刻了,只是不断的摇着头。   “只可怜了那宋姑娘,这些天她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老四故意说道。   周恒听了这话,不禁的抬起头来。   “她怎么……”   老四一见,这是有戏呀,他连忙摇了摇头,故作深沉的说:“我们老爷不肯认她的,我们老爷当初就不同意这桩婚事的,现在少爷没了,更加的不可能同意。再者说,她还年轻,难道,让她一辈子守寡?这对她也不公平。我们少爷虽然没留下子嗣就走了,但是,老爷不顾祖宗的规矩要大办少爷的丧事,也是因为对少爷的疼爱。哎,宋姑娘当时也说了,办完丧事就走。但是,我这两日冷眼看她,只觉得她……”说这里,老四故意瞥了周恒一眼。   果然,那周恒一脸紧张的问道:“她怎么了?”   老四摇了摇头,垂下了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这两日的心气儿是一天不如一天,就怕……”老四又看了周恒一眼。   周恒着急了,慌张的问道:“就怕什么?”   老四心中窃喜,心说你算是上套了。   “就怕她撑不过去。周少爷是自己人,我也没什么瞒着的。我听从汉中回来的掌柜的说,宋姑娘在汉中就自杀了两回,头一回是上吊,亏得小六子回去的及时,不然,她就跟着少爷去了。第二回是跳井,被人救了起来以后,整日整日的不说话。每日对着少爷的尸体,就只剩下了哭。这两日,丫头端进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端出来。我们全家都十分担心,这样的情况下,宋姑娘能不能去临安。”老四说道。   周恒一听“临安”这个词,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离开,她披着一身的白衣,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的样子。   “她……怎么会去临安?”周恒喃喃的问道。   站在一旁的老四始终保持着一脸的谦卑,他从容的说道:“因为临安是少爷跟她的定情之处,老爷为了讨少爷欢心,打算将她送到临安去。哎,她还那么年轻,就要苦苦的守一辈子的寡……”   老四说着,惋惜的摇了摇头。   周恒顿时紧张,他看着站在身旁的老四几乎惊叫了出来。   “她一定要去?”周恒惊呼道。   老四微微一笑,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一脸的凝重。   “哎,宋姑娘没有娘家,她跟了少爷,一直由少爷照顾。如今少爷没了,我们方家不是那可恶之徒,怎么能将宋姑娘赶出去呢?难道,让她流落街头不成?但她毕竟跟少爷没有夫妻之实,留在方家老宅只怕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去临安是最体面的办法。”老四说道。   周恒看着老四,他听明白了老四的话。   “她的娘家……”   周恒话未说完,便见丫鬟扶着宋可人走了出来。一见宋可人那没有血色的脸,和柔弱的身体,周恒的眼泪差一点没掉下来。   这才过去多久?好端端的一个人竟成了这样。周恒心中甚是自责,只恨自己当时没有能够挽留住她,才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宋可人看见周恒,反倒是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似乎,她早就预感到他的到来。   “三哥来了?看少文了没有?”宋可人开门见山的问道。   老四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悄悄退下去了。丫鬟将宋可人扶到椅子上后,便忙着出去端茶了,花厅中只剩下了周恒与宋可人。   宋可人歪斜着靠在椅子上,真想是这个家中的主人一样。周恒则有些尴尬,但是心中却一股子一股子的急躁向上涌。   宋可人看了周恒一眼,又扭过了头去,仿佛是不认识一样。   周恒心中骂道:“这女人变心变的还真快。”但随即,就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可人,别去临安,那里终归不是你的家。跟我回去吧,奶奶还在家等着你呢。”周恒说道。   宋可人无力的看了周恒一眼,不悦的说道:“谁说我要去临安?”   周恒心中一疼,几乎要去抓宋可人的手。却被宋可人避开了,他便正襟危坐,像是个认真的学生一样。   “你听我说,管家刚刚都跟我说了,他们要送你去临安。可人,你听我说,不管你对他有多么的爱,但是,他终归去了。退一万步说,你真去了临安,距离他这么远,他怎能不惦记呢?”周恒说道。   宋可人无力辩解,但是,她对这番话却十分震惊,一来,这话是出自周恒只口,二来,原来周家竟是要这般处置她。   送她去临安,是让她自生自灭吧?   宋可人微笑了出来,果然,方老爷比她想的要周到。一来可以找人看着她,免得她失节,二来,又给了方家的足够的面子。这一招,还真是一箭双雕。   可此刻,对于她来说,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她只想让自己的每一分钟都能够与方少文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可人,跟我回家去,周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伸手努力的撑起身体,扭头看了一眼周恒。这一眼,意味深长,竟将自己心中之事全部道出。   “你好好照顾奶奶与其他的家人吧,我……回不去了。”随后,宋可人扭过头去,两行热泪又落了下来。她已经为自己找好了归宿,那个归宿里,有方少文最后的爱恋。   说完这句,宋可人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端着茶水进来的丫鬟急忙将茶碗放在了一旁,上前扶住了宋可人。   周恒也站起了身,痴痴的看着宋可人的影子。   香炉中的熏香发散着独自的幽香,老四伸手接过方老爷递过来的碗。老四不禁的皱了皱眉头,端着碗咬了咬牙。   “老爷,这几日都没有怎么进食,只吃了这些粥怎么能行?我去叫他们为老爷做点别的吃的,做烤馍吧,老爷过去最爱吃。”老四说道。   方老爷用身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轻轻的摇了摇头。   “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喝点粥竟然还落在了衣服上,哎……看来我是老了。”方老爷轻声说到。   老四连忙将碗放在一旁,递上茶水让方老爷漱口。   “老爷,您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您正是盛年,怎么说出了这种泄气的话。”老四说道。   方老爷歪着嘴角摇了摇头,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他的儿子死了,将他后半生的希望全部都剥夺了。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方老爷喝完了茶水问道。   老四垂着头,轻轻的为方老爷扯上了被子,走到一旁去,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回老爷的话,我已经按照计划跟周家公子说了,周公子十分在意宋姑娘去临安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有所行动才是。”老四说道。   方老爷点了点头,半靠着枕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好好处理,不能让外人因为她说出我方家什么。我想那周家断然不肯让她去临安的,这是其一,其二,若真是周家不管,就送她到京兆过去少文的房子里住吧。她算不上我们家的媳妇,要想办法才是。我已经老了,终归会有闭眼的那一天。我不希望到那一天时,她回来争夺财产,这样的话,少文也不会安心。”方老爷说道。   说罢,方老爷睁开了眼睛。老四连连点头,那表情十分忠诚。方老爷又闭上了眼睛,要用个什么办法才能做到既保全了方家的面子,又能让她不争夺财产呢?这还真是个难题。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家之路(上)   出殡当日,按照规矩,方少文的尸体要在天亮之前离开方家。宋可人特意换上了红衣,甚至在脸上涂了胭脂。这是因为方少文最大的愿望就是与她成亲,只可惜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也未曾看到她身披嫁衣的模样。   所以,宋可人冒着大不敬,特别穿上了红衣。她心中想的清楚明白,只等着方少文的棺材下葬的那一刻,她跟着跳进去。这样,她就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了。   那一天,宋可人十分的开心,终于,她能够和他在一起了。   丫鬟送水进来,忽然看到宋可人一脸阴笑身披红衣站在夜半的烛光中,丫鬟吓得惊叫了出来。引来老妈子等人的围观,顿时空气中凝结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宋可人身披红衣,到让老四有了借口。原本,她就不被列入参加出殡的行列中,老四揪头发、挖鼻子的想了三四日,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而不上情面的办法。这下子,宋可人自己撞到枪口上,老四不禁的松了一口气。   老四唤退下人,自己站在宋可人的房门口,依旧是垂着头,将他的秃顶露出给大家阅览。   “宋姑娘,你心里想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也能够猜出大概。你若是想随着少爷去了,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少爷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难道,你想让少爷伤心吗?你放心,少爷的仇方家不会放着不管。老爷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就是要那个山贼的狗命。老爷一定会为少爷报仇的,如果,你去了,又有谁能够见证仇恨的终结呢?”老四说道。   宋可人背对着老四,她轻轻的扬起了头,一言不发的望着墙面。墙上没有蜘蛛与壁虎,只有时不时出现的方少文的影子。   “宋姑娘,老爷刚刚吩咐,今晚的出殡,姑娘不用参加了。姨奶奶会专门留下来陪姑娘的,老四先行告退。”   老四说完,偷笑着离去。   宋可人不作辩解,反倒是软塌塌的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她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身上的无力感始终伴随着她。此刻,她是多么的想念方少文呀。   她靠在椅背上,两行清泪流过,划过她脸上的胭脂,落在衣襟上,像是两行流着血的泪水。   “吱嘎……”的一声门推开了,赵姨娘走了进来。她看着宋可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宋可人没要死要活的硬是要去参加出殡,只要她不参加出殡,她就不是方少文的媳妇。赵姨娘的财产保住了,便诱发了善心。   她轻轻的走到宋可人的身后,将手轻轻的搭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赵姨娘说道。   宋可人没有反映,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方少文去世前的那一幕有呈现在她的眼前,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飞镖,鲜血不停的涌出来,他拉着她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躲起来。”“下辈子,等我……”   她的耳边不断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只能够等到下辈子才能够爱他,难道,就不能够今生来爱么?   赵姨娘感受到宋可人身上的微微的颤抖,赵姨娘扭过头去,眼泪顺着脸颊划过。   “孩子,别这样,别委屈着自己,少文……少文在九泉之下……”说道这里,她哽咽的无法言语。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宋可人的房门口。赵姨娘听到脚步声不禁的扭过头去,却见一张苍老的脸老泪纵横的看着宋可人的影子。   “您是?”赵姨娘不禁的疑惑。   周唐氏用袖筒抹掉了眼角的泪珠。   “我是她的娘家奶奶。”周唐氏说道。   赵姨娘点了点头,立刻迎了出来。周唐氏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她浑身缟素,哭的像是方少文的亲奶奶一样的伤心。   宋可人听说娘家奶奶来了,便回了头,当她的目光与周唐氏那焦灼的目光相遇时,宋可人不禁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可人一哭,周唐氏心中着急,连忙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搂住了宋可人的肩膀。   “孩子……你……”   “奶奶……”宋可人死死的抱着周唐氏的身体,哭的不能自已。此刻,周唐氏在她的心中多了一个角色,那就是依靠。   她是她除了方少文以外最后的依靠,这也是她在方少文死后哭的最淋漓尽致的一次。这是因为,周唐氏是她最后的亲人,她不必忍着。   周唐氏抱着宋可人,老泪纵横,几次哭的岔了气,她浑身颤抖着抱着宋可人,两人的眼泪汇集成一条条小溪,顺着脸颊流过心田。   赵姨娘扭过头去,也被这份真挚的情感所感动,她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珠。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悲切。   过了一会,赵姨娘忍住悲痛,移步至周唐氏的面前。   “老人家,您坐,您坐,我去吩咐丫鬟上茶。”赵姨娘说道。   周唐氏看了一眼赵姨娘的装扮,便猜出了一二。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一只手拉着宋可人的手,一只手不停的用袖筒擦着鼻涕与眼泪。   “不必,不必,这位就是当家的奶奶吧?我……我有两句话想说。”周唐氏说道。赵姨娘连忙点头,在宋可人的帮助下,一起扶着周唐氏坐在了凳子上。   赵姨娘呼唤丫鬟上茶,半日都没有人回应,赵姨娘不禁的骂道:“这都打算跟着少文陪葬了?什么时候了还在偷懒?”   周唐氏则转过头去伸手拉着宋可人的手,示意宋可人一起坐下。宋可人摇了摇头,没肯答应,毕竟周唐氏是长辈。   赵姨娘一脸歉意的走了进来,歉意对着周唐氏点了点头。   “今天太忙了,下人们都忙去了,实在是对不住。”赵姨娘解释道。   周唐氏大度的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浅浅的无所谓,那明亮的眸子却甚是指责赵姨娘,不是因为没有人端茶倒水,而是因为他们慢待了宋可人。晕黄的灯光下,宋可人那一袭红衣甚是扎眼。   周唐氏看了宋可人一眼,又扭过头去看着赵姨娘。   “当家奶奶不必客气,我本也是山野之人,没有那些个讲究。再说,今儿……今儿是少文的大日子,让大家忙吧。”周唐氏说道。   赵姨娘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谢谢您这么体谅,少文要是再世……”说罢,她扭过头去又掉了两滴眼泪。   周唐氏一摆手,轻声说道:“罢了,罢了,让他安心的去吧。其实,今儿我来是有件事儿想跟当家奶奶商量。”   赵姨娘连忙说道:“老人家你客气了,有什么事情只要吩咐我便是了。”   周唐氏立即说道:“你客气了,这件事儿,还真是要找你们商量商量。哎,可人这孩子这段时间住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了。我想着,这孩子不能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将她带回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赵姨娘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露初了三分的喜悦。她自然是希望宋可人走的越远越好,但是,宋可人终归跟方少文拜过堂,好歹也算半个方家的媳妇,这样把她赶出去,会不会被人骂不厚道呢?   赵姨娘这一愣神的功夫,周唐氏轻轻的摸着宋可人的手。   “当家的奶奶,请你站在我们的角度考虑考虑。我已经听说了,你们打算将可人送到临安去。但是,我却想将她带回到家中去。毕竟,她是我的孙女,临安没有她的亲人。这个请求似乎是过分了一些,我老婆子今天豁出了这张脸面,求求方家开恩,肯让她跟我回娘家去,好不好?”   周唐氏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宋可人委屈的像是个小媳妇,不停的轻轻的碰着老奶奶周唐氏,示意周唐氏不要再说下去。周唐氏摇头,宋可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赵姨娘本来不敢答应这件事儿,可猛然听到周唐氏提起的送宋可人去临安的事儿,赵姨娘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不是没影儿的事儿么?谁都没说过让宋可人去临安,怎么忽然说了这话?联想起前几日老四在方老爷的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赵姨娘忽然心里有了谱。   赵姨娘脸上露初了悲切的表情,她看了宋可人一眼,自己则垂下了头。   “老人家,你的心情我理解。其实,我也不愿意让可人离开这里。说真的,我最初的打算就是将可人留在家中。但是,方家是大户人家,她一个没有留下子嗣的寡妇,我们能照顾她多久呢?就怕是我们走了以后,她被人欺负。想来想去,只想起少文过去一直恋着临安,少文早就想在临安安家落户。他的灵位也要送到临安去,所以,我们才想出了这个下下策。只是希望可人能够平平安安,至少在临安,没有那么多的是非。既然,老人家开了口,我就是冒着天大的责骂也必须答应。就算就是被人戳脊梁骨,说我们方家对不起她,我也得答应这个条件。可人跟你回去,我们心里也就放心了,不然,她一个人在临安,我,我哪儿能放心呢?她就跟我的女儿是一样的,谁忍心看着闺女吃这种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回家之路(下)   周唐氏听了赵姨娘的话颇为感动,她拉着赵姨娘的手,感激的说道:“当家奶奶果然体贴,既是如此,那我便将可人带回去了。”   赵姨娘连连点头,不怀好意的说道:“既是如此,那不如就趁现在吧。不然,被我家老爷知道,只怕是走不了了。”   宋可人一听这话,连忙说:“我要参加少文的出殡。”   赵姨娘心里一沉,心说你有什么资格参加方少文的出殡?但她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挂着同情的表情。   “不是我不让你参加,我怕你一会走不了。再者,你的身子实在是不方便参加他的出殡。你身子这么孱弱,万一……莫要让少文担心了。”赵姨娘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参加少文的葬礼。如果不让我去,我……我就死在这里!”宋可人说着,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姨娘尴尬的看着她,心是甚是不悦。周唐氏拉着宋可人的手,伸过手去轻轻的拍着宋可人的后背。   “我只想送他最后一程,难道,这都不可以吗?”宋可人哭着说。   赵姨娘死命的咬着嘴唇,她万万没想到,宋可人竟然提出了这样无理的要求。这是她最不能同意的要求,但一想到宋可人跟周唐氏走了,赵姨娘的心里慢慢的松懈开来。   她当然知道周唐氏不是她的亲奶奶,只要现在有人将宋可人领走,她就开心。见宋可人哭的十分伤心,赵姨娘忽然想卖个人情给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哎……好吧,我答应你,大不了,我被老爷骂就是了。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做傻事。”赵姨娘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赵姨娘。她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她今日的举动,才使得遥远的未来的她成为富可敌国的小富婆。也正是因为赵姨娘的一心软,才导致了日后远在辽国的宋可人继承了方家的大笔财产。   也许,正是方少文冥冥之中的在天之灵,才指引着她未来的方向吧。   和尚道士的乌压压的坐了一院子,缓慢而有节奏的念着经文。收了人家银子的和尚,到底会不会付出真心为方少文祈福呢?收了银子的祝福,已经脏了吧?   佛曰: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须臾。   对于宋可人来说,这一刹那实在太长太长,长到压的她无法呼吸。刹那的别离,换来一生的伤痛,那是一种无法体会的心情。   宋可人就这样穿着红衣走进院子里,她这一抹妖艳的红色在众多缟素的衣衫中显得格外的鲜艳。众人都不禁的回头看着她,而她,则径直的向方少文的棺材前走去。   正在临时搭建的账房中休息的方老爷忽然看到宋可人的出现,立即不由分说的站了起来。他狠狠的白了老四一眼,老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拦住?”方老爷怒道。   老四听了这话,顿时像是老鼠听到了猫叫一样,立即冲了出去。这时候,宋可人已经距离方少文的棺材还有几步远。   她的红衣实在是太耀眼,从未见过有人在出殡的这一天穿上红衣。就连低头念经的和尚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向宋可人看去,这古怪的一幕最终打乱了和尚们诵经的节奏。小和尚赶紧低下头,听着旁边人的节奏,赶快跟上。   宋可人走到棺材旁,她俯身低头看着躺在棺材中的方少文。火把的光将方少文的脸映照成金灿灿的黄色,可宋可人知道,他的脸曾经是那样的苍白。   宋可人伸手要去牵方少文的手,忽然,一只手挡住了她。   “宋姑娘,请下去休息吧,你的红衣会影响少爷安寝的。下面备好了面点,请宋姑娘去尝尝吧,你最近几天也没有吃过什么。”老四说道。   宋可人缩回了手,低头看着方少文,他的尸体冰冷,比这跟十二月的寒气还要寒冷。宋可人不觉一震,又想起那天方少文咽气时的样子,宋可人忽然感到一震的眩晕,随后,她的身子一软。多亏着老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宋可人。老四急促的唤来丫鬟,将半昏迷的宋可人扶到了屋子里。   周唐氏与周恒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立即迎了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可人张开了眼睛。   这时,她感觉身子底下一阵晃动,她疲惫的向身旁望去,只见周唐氏正关切的看着她。宋可人的身子沉的像是压了一只大象一样,她几乎连抬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唐氏用帕子帮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轻轻的对她点了点头。   “孩子别怕,咱们这就回家。”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这才看清楚,自己是躺在车中。她猛然间想起几个月前,方少文跟她一起去临安的场景,那时,她晕车晕的要死,方少文将所有的梅子都给了她吃。谁曾料想,这样的场景竟成了如烟的往事。方少文,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宋可人有流下了眼泪。   周唐氏连忙用帕子将宋可人的眼泪擦掉,一面擦,她一面轻轻的抚弄着宋可人的发。她忧伤的看着宋可人,抿着嘴唇,内心升起一种莫名的怜悯。   “孩子,你别担心,有奶奶一口饭吃就绝对不让你饿着。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好好的过日子。阿,听话。一切都有奶奶在呢,你放心吧。知道么?”周唐氏安慰道。   宋可人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肯听周唐氏说话。她跟周唐氏非亲非故,周唐氏却肯收留自己,一下子到让宋可人想起了周唐氏努力撮合自己跟周恒的事情。她不愿意任人摆布,但是,她依旧感激周唐氏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了自己。   忽然,车子猛然的停下了。宋可人不禁的张开了眼睛,周唐氏连忙拉开了车帘,只见周恒与方家的伙计早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四起着一匹红枣马挡在了车前,周唐氏拉开车帘子的时候,老四刚刚从马上跳下来。一见周恒,老四先是一抱拳。   “周少爷。”老四说道。   周恒眨了眨眼睛,立即回礼,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宋姑娘醒了没有?老爷吩咐我来跟宋姑娘说几句话。”老四说道。   周唐氏看着老四,又回头看了看宋可人。   “醒是醒了,只不过身体太虚弱了。”周唐氏说道。   这时,车子里的宋可人勉强的支撑着身体,这一动就是一身的虚汗。周唐氏连忙过去扶起了宋可人,让宋可人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老四看着一脸苍白的宋可人连连抱拳,宋可人摆了摆手,虚弱的看着老四。   “宋姑娘,老爷说,集锦堂往后就交给宋姑娘打点。明儿老爷会派人将姑奶奶手中的股份买过来,另外,少爷在京兆的房子明儿开始也由宋姑娘居住。请姑娘保重身体,就算是为了少爷,也要爱惜自己才是。”老四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露出了凄楚的笑容。   “我什么都不要,我跟着方少文不是贪图他的钱财。他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麻烦你去回复老爷,这些东西他留着吧。另外,我没有给老爷道别,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一声,他……他老人家要保重身体……”   说到这里,宋可人又嘤嘤的哭了。   老四的眼圈也跟着红了,老四一抱拳,说道:“姑娘放心,姑娘的话老四一定带到。但是,集锦堂是少爷的一番苦心,还希望姑娘念在跟少爷的情分上好好经营。文书等明日与姑奶奶交涉后一并送上,请姑娘莫要担心以后的生计问题。”   老四说完,看了周唐氏一眼。   这一招实在有效,一来用最小的牺牲保全了方家的面子,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方家将刚刚过门儿的儿媳妇赶了出去。二来,拿人手短,宋可人这回是注定要守寡了。方老爷虽然不承认她是他的儿媳妇,但是,他也不愿意看到别人站了便宜。在方老爷看来,周唐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宋可人改嫁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至少要给方少文守寡三年吧?用这些东西买宋可人三年的青春,在方老爷看来十分值得。   老四说完,便又上了马,他扭头看了一眼嘤嘤啼哭的宋可人。天地苍茫,寒冷的十二月的空气中,这个姑娘哭的浑身颤抖,口中呼出的白气缓缓的笼罩在天空之上,像是久久不肯散去的阴魂一般。   天,又阴了。   宋可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轻而易举的就继承了方少文的财产。她进入方家的那一天就明白了自己尴尬的地位,方老爷是不会承认她的。原本,她也不是看上方少文的财产。可没想到,方老爷的开恩竟让自己由无产阶级变成了小资产阶级。   周恒尴尬的坐到了车上,心里十分不平衡。宋可人现在是小资产阶级,自己至少要中了状元才能娶她回来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娶她!   富婆的逍遥生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老板娘的日子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春天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季节,在温暖的空气中,人们告别了冬日的焦躁,脸上早早的就挂上了难得的微笑,一个冬日以来由于烦躁而导致的吵架都在春天中悄然而止。   大姑娘小媳妇们换上了春天的薄衫,老奶奶嘴巴里含着半块桂花糖,没有牙的干瘪的嘴巴一动一动的。   春日的微风中,桃花瓣随风飘散,带着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宋可人依在床前,满眼是故乡夏天时杨树的大片叶子。她出生在南方的乡下,家中有着几亩闲田,田间有着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中是绿色的浮萍,以及偷吃鱼苗的不太干净的鸭子。   在这个明媚的季节里,宋可人思念起了小时候的日子。如果不来到这里,她还会在每年休假的时候回到故乡去,享受着悠闲的日子吧?   窗下的青石板路上,一个男人背着小孩子急匆匆的走进药店。宋可人看着那灰鼠鼠的石头,和那个男人踏实的背。她不禁的会一起方少文的那宽阔而坚实的肩膀,在他身上发散出的令她踏实的味道中,她,安静的睡熟了。   她还记得那时候,方少文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临安城的药铺。那是一间并不宽敞的药房中,阳光小窗子打进来,也不能温暖药铺中的冰冷。   宋可人好奇的看伙计们从陈旧的抽屉里取出药的模样,一面墙的松木柜子,被分割成无数个隔间。每个隔间里放着盛满药材的抽屉,每拉开抽屉一次,就代表着一个人对活着的期盼。药铺里常年都是苦苦的味道,她生病的时候,家中便也都是这样的味道。难闻的苦涩的草药味挤满了家中的每个角落,熟悉了,也就习惯那种苦味。   方少文死了,伴随着他的离开,她以往了药的苦味。那一天,天空很蓝,阳光也很好,他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在她的心中,却失去了生活的重心。   多年以后,她在尘世间的烦扰中,她又看到了他。他阳光一般温暖的脸,浓密的眉,以及笑起来时慵懒的模样。   方少文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她的舞台。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唱起了青衣,生命中的那些人,来来往往,可惜都是过客。停留下的,只有自己。   窗外,时间在悄无声息的走过,宋可人深感疲惫。他不在她的身旁,这几个月,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的。   “吱嘎……”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宋可人听到声音,却没有回头。   低下的丫头端着一碗茶走了过来,轻轻的放在宋可人身边的小桌子上。   “老板娘这是菊花茶,下火的。”丫头说。   宋可人扭过头去,看了看那长的不漂亮的丫头微微的小了。她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白牙以及难得一见的酒窝,目光也随着微笑变得柔和了许多。   “谢谢你啦,难得你还想着我!”宋可人说道。   满脸雀斑的小丫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咬着嘴唇,偷偷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端起了茶碗,象征性的抿了抿。   “对了老板娘,今儿李老板又来了,说是那批货一定要退,刚才账房将他打发了,虽然如此,但他放下话,说明天还要来!”丫头提醒道。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将茶碗放下,她的脸上顿时没有了刚才望着窗外的那些忧伤,反倒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上会不是答应给他换货吗?怎么好端端的又要退?咱们家的货一向是只换不退,再说了,这么多的布料,我就不相信他没用能用的。这你家也退货,我们家也退货的,咱们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我看他是故意的。这李老板合作了这么长的时间,咱们家的规矩他不是不知道,怎么会莫名的说这样的话,难道,是你们谁得罪了他?”   宋可人连珠炮似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弄得小丫头挺尴尬。她一个卖货的,在怎么也不敢得罪主顾不是?她只好咧咧嘴笑了。   宋可人歪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小丫头那尴尬而羞涩的笑,宋可人便明白了一二分。   只见,那宋可人一扬下巴,冷冷的说道:“你知道吧?”   丫头不敢笑了,垂下了头,抿着嘴。   “说就是了,何必隐隐藏藏?你放心,我也不会说是你说出来的,不会叫你难做人!”宋可人说道。   丫头一听宋可人这样说,她慌得连连摆手。   “老板娘,你可别想歪了,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样。其实,我是怕说出来你的担心!”丫头说完,忐忑不安的看了宋可人一眼。见宋可人目光坚定,丫头不禁的垂下了头,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又咬了咬嘴唇。   “其实,是方家大(奶)(奶)最新开了一家布料庄。据说,店比咱们家的还要大,而且,每家商号都将最好的东西送入了他们那。姑娘就没觉着最近不对劲么?楼下那胭脂铺跟点心铺子送货的都躲躲闪闪的,好像有什么事儿似地。听说,方家大(奶)(奶)对他们这些主顾特别照顾,咱们家要的进店费人家一毛钱都没要,不仅如此,听说那边布料的价格也比咱们家低的多。就比如今年新进的‘飞鸟’咱们家的放货价是三尺一两银子。按道理说,这个价挺公道的。但是,那边却是四尺一两银子。不光如此,听说,他们家的蓝布简直就是白送的价。三尺蓝布只要三十个大子儿,比农妇自己家染的还要便宜。据说,开业那天,买蓝布的农妇几乎将他们家的柜台都要挤破了。多少人都是一批一批的买,买完了回去屯着!”   丫头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果然,在四月桃花一般的阳光下,宋可人的脸色变了。   自她接手“集锦堂”后,方老板娘便退出了舞台。听说,方老爷为了将集锦堂的产权完全由宋可人控制,被迫花了一大笔的钱。这一项银子却让方老爷换来了美名,能将没有名分的儿媳妇安排的这么好,全天下除了方家也没有别人了。由此,方老爷得了一个大善人的美名。不过,这美名除了给他带来了虚荣以外,更多的是破财。   据说,自从方老爷得了大善人的名字以后,逢年过节庙里、庵堂里送名帖的和尚、尼姑明显增加。导致方老爷在丧子后的第一个新年里,收到了三十多张平安符。哪一张不得掏银子?真令方老爷哭笑不得。   方老爷帮助宋可人拿到了全部的经营权,从此以后,宋可人便过上了难得的老板娘的逍遥生活。但对于此,宋可人并不太感兴趣。她经营布料行的全部思想,都只是为了祭奠方少文的在天之灵。这是他一手建立的店铺,她不能叫它伴随着他一起离开。   对于宋可人来说,集锦堂就是她的遗腹子。他是她留给她的最后财产,她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它的存在。   “大(奶)(奶)开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宋可人忽然问。   丫头抬起了头,在春光中,她看到了宋可人目光中的坚毅。   “是……是前几天的事情,就在西街的巷子口。是悄无声息的开的,开业放炮的那天咱家小六子跑去看热闹,没想到竟看到了大(奶)(奶),这一打听才知道,是大(奶)(奶)的店。这两天,听说那边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亏本卖布呢。”丫头越说声音越小,仿佛是害怕惊着宋可人一样。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心说,她这是故意的。这是故意做给她看呢!   这集锦堂当年也有方贵和的一部分心血,忽然将心血拱手让人,心情自然不会怎么好。对此,宋可人深表同情。但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方贵和难道不要命了?将自己的家底全部拿出来开店跟她拼命?   想到这里,宋可人不觉的又皱起了眉头。   “消息还真不灵通呀,对手在我们家的附近开了店,结果我们谁都不知道。多亏着李老板来闹,不然,集锦堂倒闭的那天,我还不知道谁是对手呢!”宋可人冷嘲热讽的说道。   丫头听了这话,连忙摆手。   “不是这样的,姑娘想的太多了。听说大(奶)(奶)开这家店从筹备到开业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她都是在暗无声息的做,若是她想瞒着咱们,咱们就算是可世界打听去,不也是打听不到吗?我记得半个月前经过西街巷口时,那会子那还是个饭馆呢,这才用了多少天?小六子去打探了消息,说是当时二十多个木匠一起帮忙装修。装修的时候,所有的木料都是从后门进去的。偷偷摸摸的,好像是故意隐藏着什么似地。我琢磨着,是大(奶)(奶)不敢得罪姑娘,所以,才故意的悄悄的动手。”   宋可人听了这话立即冷笑了出来。   “她哪里是不敢得罪?她是故意做给我看呢吧。不过是不让我提前警惕,要打我个措手不及罢了!”   第一百七十章 反目   宋可人冷笑一声,方贵和这是故意做给她看。想想也知道,方贵和故意挑衅,背后的目的绝对不是争口气这样的简单。   首先,方贵和跟她没有深仇大恨,不应该如此强烈的对抗。方老爷又给了方贵和一笔不菲的养老费,这些钱只要不赌博外加上她开点心铺子赚的钱足够过一辈子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方贵和恨她,但也不至于这般不要命的来打击集锦堂吧?   三尺蓝布三十个大子儿,这至少要赔掉一半。就算最破烂的蓝布,进价也要七八十个大子儿。她如此不惜血本的招揽生意,难道只为给她一巴掌?   宋可人笑了。   方贵和不是笨蛋,虽然方家对宋可人的态度十分冷漠,但是方老爷也绝对不会允许方贵和来欺负方少文的遗孀。方贵和也是要脸面的人,不可能背负着欺负侄子遗孀的骂名。   这就有意思了,方贵和到底是为什么要来跟她作对?   这般看来,方贵和的背后定然有一个强大的财团,不然,方贵和不会拿出自己养老的钱来置气。方贵和也应该知道,得罪方家的下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啥事儿?   方贵和背后的财团一定非常的强大,这股势力明显可以与方老爷暗中较劲。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想明白了。   也许,这件事儿根本就是冲着方老爷来的!   也许是试探,以欺负宋可人来试探方老爷的态度。若是方老爷保护宋可人,他们会怎么样,若是方老爷不保护宋可人他们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焦躁。能跟方家抗衡的势力,会有谁呢?   下丫头不安的站在宋可人的面前,看着主母的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有些担心。她不停的偷偷的看着宋可人,活脱脱的像个小媳妇。   当宋可人的目光落在小丫头的脸上时,宋可人又微笑了出来。好一个腼腆的姑娘,要不是家里穷困,她也不会被迫出来做这样辛苦的工作。   好歹遇到了宋可人这样的老板娘,她很少给员工脸子看,这样的日子还算好过。   “帮我到楼下孙吉糕点庄买些点心,对了,在去给我包一包的莲子心。去孙吉家买点心,直说买清热泻火的,那些甜点心一律不要。我记得他们家有黄连泡水和面的那个点心,那个要一斤,找个食盒,不必新的,最好是旧的。另外,叫小六子预备下车,我要出去一趟。”宋可人说道。   小丫头连忙飞快的记下宋可人的吩咐,答应了便点头离开了。   宋可人微微一笑,输不能输在气场上。   那一日宋可人本穿着家常的衣裳,于是,她特别寻来寡妇的青衣,给自己换上了衣服。宋可人将脸上所有的颜色洗掉,只狠命的化开一点子胭脂,在眼皮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远远的看去像是哭过一样。   宋可人将头上的发钗摘下,换上老妈子才常带的荆钗。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既然你要欺负我,那我就让你欺负喽。   小丫头再次上来的时候,瞧见宋可人换了衣衫不禁的吃了一惊。宋可人微微一笑,冲着小丫头说道:“学着点。小六子把车备好没有?”   小丫头连连点头,宋可人吩咐小丫头将那点心盒子放到车上便是了。另外,在派人打探一下看看方老板娘有没有在店里。   等到宋可人打扮妥当之后,派出去的探子也回来了,说是方贵和正好让一个客户缠住了。宋可人微笑不语,立即下楼坐车向方贵和新开的绸缎庄去了。   被逐出方家大门的小六子驾车带着宋可人穿过了长街,正是春天,大街上好不热闹。卖花的女孩儿,卖低档胭脂的货郎,举着烤馍篮子的小贩儿,谁不想在春天中有一个美好的开端?青石板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卖货的买货的凑热闹的,好一派春意盎然。   接近暮色的阳光下,是宣告一天即将结束,这正好是一个打架的好时间。才短短几个月不见,宋可人忽然变得坚强了许多。过去,她是一个有些怕事的姑娘,而现在,她则变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也许,是因为方少文不在了,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坚强吧?因为她最后的依靠已经不在,她为了保护他们的遗产,她会做出任何的事情。   车窗的帘子开着,宋可人透过车窗看到人们脸上兴奋的表情。偶尔风吹过,吹落了桃花瓣,是谁唱到:阶前落梅如雪乱,佛了一身还满?   车子转了个弯儿,便来到了西街。小六子“吱嘎”的一下将马车停下,他将下车的凳子从车上搬了下来。   宋可人扶着小六子的肩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只见小六子停下车的对面,“孙吉布料状”五个大字的牌匾高悬与空中。   小六子回身将点心盒子拎了起来,宋可人伸手就要接过。   “我来吧。”宋可人说。   小六子连忙笑了笑,下意识的躲开了宋可人的手,将那点心盒子抱在另一侧。   “老板娘,还是我来吧。好歹进去了,也有个照应!”小六子说。   宋可人微笑着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将小六子手中的点心盒子抢了过来。   “我一个人进去,你先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回去。另外,帮我看住了,他们家这样一闹,到咱们家退货的人就多了,别让顾客看见,把所有的老板都领到后堂去,知道了吗?”宋可人说道。   小六子连连点头,可眼神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担忧。自方少文死后,小六子就暗下决心,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宋可人,就算自己丢了命,也不能让宋可人又任何的闪失。   在未来的日子里,小六子完成了他对于方少文的许诺。在一次保护宋可人的时候,他壮烈的牺牲了。小六子无怨无悔的闭上了眼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保护了主母的贞洁。   宋可人拎着食盒走进了孙吉家,一进去,顿时又一种熟悉的感觉。   原来,这孙吉绸缎庄跟集锦堂的布局几乎一模一样。楼下是杂货区域以及一部分低端的布料,宋可人根本不用上楼也能猜到,这楼上就是买高档布料的区域了。   宋可人一进来,便有卖货的小妹笑脸相迎。那语气与表情,简直跟集锦堂的小妹一模一样,不用说,这是山寨版的集锦堂。   “这位客官……”   “我是来找你们家老板的,我是她的远房亲戚,从乡下来带些东西给她。”宋可人说道。   小妹来回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宋可人仰着头,模样甚是骄傲。小妹见宋可人一副代答不理的样子,又想到是老板的亲戚,便连忙走进去了。   宋可人十分聪明的寻找到一个角落里的椅子坐了下来,她隐藏在布料中间,偷偷的看着买布的客人,以及细细的数着布料的品种。   没过一会,方贵和一脸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方贵和并没有看到隐藏在角落里的宋可人,她径直的向大堂的中央走过去。见并没有熟悉的人,不禁的露初了不悦。她回头皱着眉头训斥了小妹几句,才要往回走时,宋可人站了起来。   “姑姑。”宋可人说。   方贵和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她吃惊的看着这个猛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寡妇模样的女人。足足过了五六秒钟,方贵和才看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宋可人。   一看是宋可人,方贵和顿时变了脸色。她的眼睛里立刻闪出一丝的恐慌,但是,凭借着多年的经验,方贵和愣是将这一丝的恐慌压了下去。   “原来是宋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开绸缎庄的竟然穿布衣,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么?看看我们的大美女,这样一打扮,我还真没认出来!”方老板笑着说道。   宋可人甜甜的一笑,挺起胸膛,不露出一丝的怯场。   “姑姑可真会开玩笑,我一个寡妇当然要恪守妇道,少文才死了多久,我当然要为他守寡不是?我今儿听说了姑姑开业,于是就赶忙跑过来捧场。姑姑,你也真是的,都是自己家的人,开业为什么不说一声?姑姑是做生意的老行家,往后可要高抬贵手,你侄媳妇不懂规矩,还得请姑姑多多包涵。我面子小,不能求姑姑给个面子。但是,还请姑姑看在少文的面子,是不是的松松手,给你侄媳妇一点生路。你说,是不是?”宋可人微笑着含蓄的损着方贵和。方贵和一听,脸色顿时放了下来。   她一来没为死了的男人守妇道,二来又借机打压宋可人,传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好话。但方贵和哪里是吃亏的人,当年也是凭着一张嘴打天下的主儿,怎么能够轻易让宋可人这张嘴打败?   只见,那方贵和涂满胭脂的肥厚的嘴唇上下一动,冷笑着说道:“哎呦呦,我可不敢,你这大帽子可压死我了。咱是正常做生意,比的是做生意的头脑,哪儿有谁欺负谁的道理?再说,你才多年轻,少文的爹都说你算不上方家的媳妇,你还守什么寡?”   第一百七十一章 炮轰   方贵和满脸堆笑,像是开玩笑似地,却用冷冰冰的语气将这番话全盘托出。宋可人听了这话不急不躁,反而笑了出来。   “瞧瞧我姑姑多会开玩笑,我若不是方家的媳妇,爹爹为何将这集锦堂划到我的名下?爹爹又不是老糊涂,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他清楚的很。对了姑姑,这是一些个点心,你开业也没告诉我一声,今儿我是不请自来,姑姑你可别生气。我带了些个点心送给姑姑,你也知道,你侄子媳妇一向穷,没太多的钱准备贺礼。我想姑姑肯定也不会挑剔这些,这些点心都是上等的点心,姑姑一定会喜欢。”   宋可人说完,就将点心递到了丫头的手中。丫头连忙接了过来,随即,她立即得到了方贵和的一个白眼。   方贵和白完了丫头,扭过头来对着宋可人却换上了一副笑脸。   “可人,你真是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弄这些俗套做什么?你若是有时间,咱们就里边请,喝喝茶聊聊天,小云呐,你去把李老板给我打发了,就说我现在要跟可人聊天!”方贵和扭头说道。   丫头立即要下去,宋可人哪里听不出来这是逐客令?于是,宋可人笑了笑。   “姑姑不用忙,我就是来看看新开的店。我听说,有家新开的店赔本挤兑我们,这不,我就过来看看,谁料到是姑姑家。我一想,姑姑是什么人呢,过去是怎样疼爱少文的,她怎么会挤兑侄子媳妇?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吧?姑姑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儿,所以,我才提了东西来看姑姑!”宋可人笑着说。   话中句句都指向方贵和,方贵和这个小心眼儿哪里会不生气呢?果然,她脸色一变,顿时由刚才的明媚的笑脸变成了乌云。   “我还是那句话,做生意凭借的是自己的本事。就算是别人把钱放在你的眼前,你要是没那个本事还是赚不到手。有些人总是这样,不找自己的毛病,一出了的事情就来赖别人,真是不知道他们咋想的!既然你还忙,那我就不留你了,你也知道,我这现在生意还算不错,还得忙!”方贵和阴阳怪气的说。   宋可人冷笑一声,歪着头翻了个白眼。   “是呀,姑姑慢慢忙,什么时候姑姑赔本赔到关张,咱集锦堂还是念旧情的,只要姑姑开口,我还能收留姑姑!”   “你那庙太大,我这种小佛怎么敢去你哪里叫嚣呢?我还是自己在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热闹吧,赔了我愿意,那说明咱有钱赔!”方贵和冷笑道。   宋可人没从方贵和那里占到便宜,当然也没有吃了亏。双方在嘴皮子上一较高下,却没分出个胜负。   原本,都是不讲理的事儿,两个人当然心知肚明。但宋可人虽然没占到便宜,嘴角却挂着一丝讽刺的笑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了!”宋可人嘲讽的笑着,也不管方贵和接下来说什么,她立即扭过身向门口走去。   来方家买布料的人还真是不少,七八个大婶挤在一起,你争我夺的,仿佛是不要钱一样。集锦堂兴盛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的大婶来抢购布料。要说宋可人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她当然嫉妒这样的场面。其实嫉妒,也是一种压力。是对自己的不满意,所以,才会嫉妒。   宋可人仰着脖子,像是个芭蕾舞演员一样,高傲的走了出去。   一出门口,正有个男人急匆匆的走进来。   “噹”的一下撞上了宋可人的肩膀。宋可人不禁的“哎呦”了一声,那男人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横冲直闯的向前走。   宋可人心说,这买便宜布就不要命了?一个老爷们儿也这样,抢购这样的体力活,不一向都是女人的特权吗?   宋可人也没多想,便走到了对街。正打算上桂花糖的糖店买一包桂花糖,忽然听到的背后一阵的骚乱声。   那个撞了宋可人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大盘子的爆竹,直挺挺的走到孙吉绸缎庄的中央。这时候,自然有小妹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我们这里的布料都是最新的临安货,您看看您打算选点什么?是个自己买呢?还是帮家人选购?我们这有一批最新的布料,客官要不要去看看?”   小妹挂着一脸的笑意将老板娘培训时学会的话连珠炮似地说了出来,怎料到,那男人几乎连理都没有理会小妹。   小妹一见自己的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骄不躁,脸上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   “要不,您看看我们家最新进回来的蓝布?现在店里做活动,三尺三十个大子儿,比别家店的进价还有便宜,您第一次来我们店里还有优惠的。买一匹送三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小妹又说道。   谁料到,那男人像是听不到一样,直勾勾的看着小妹。小妹不禁的心理发毛,据说,疯子跟傻子见到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呢?   那男人猛然左手拉住了右手,猛然间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卷子爆竹。小妹一愣,随即就惊叫了出来。   小妹的惊叫声刚刚喊出来,那男人已经打开了火折子。慌得小妹屁滚尿流的赶忙往后退,那点燃的火折子已经伸向了爆竹的引线。   “噼里啪啦……”   随着一阵剧烈的鞭炮声的响起,大妈们迅速吃惊的回过头。那男人随即做出了一个惊天的举动,只见他的右手一甩,将那些鞭炮飞过头顶顺着大妈们的鬓角就去了。   顿时,人群中一阵惊呼。   人们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店员+顾客没一个剩下。   宋可人站在街对面,看着孙吉绸缎庄里发出的奇怪的生意,以及随后跑出来的人们,不禁的傻了眼,这是唱的哪一出?   买布的老娘们儿们,跑到了安全地带,一个个的气喘吁吁。更有甚者,一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方贵和家的商店,破口大骂。   老娘们儿骂街一向都是各有一套,问候起祖宗十八代,骂个一两个时辰都能够不带重复的。这就叫技术!   老娘们儿骂的开心,一骂那该死的放炮人,二骂倒霉的孙吉绸缎庄,三骂这该死的老天爷,好端端的让她们挨了炸。   骂的花样百出,从放炮人(奶)(奶)头发上的烂荆钗,一直到玉皇大帝的小姨子的二舅妈的侄子女婿一个都没落,听得宋可人目瞪口呆,深深佩服这骂街的本事。   要说一个老娘们儿骂街很平常,一大群老娘们儿骂街可就是壮观。在加上她们的声线高亢,骂街的花样繁多,简直如同交响乐一样。没过一会子,大姑娘小媳妇加上不少的小伙子老爷们儿就跑过来围了观。这下子,更加的热闹了。   宋可人原本站在街对面,没过一会,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裹了起来。看热闹的人都挤到了街对面,足以见得这几个老娘们儿的号召力。   老娘们儿骂归骂,却没将方贵和骂出来。这一点,就连宋可人都不禁的竖起了大拇指。方贵和的定力实在太足,真真是令人佩服。若是她自己,听到了这样一群的泼妇骂街,不说是害羞,就算是生气也够气死的。这些老娘们儿的骂人花样实在不堪入耳,多少大姑娘害羞带扫的听着,脸上是不是的露初羞怯的笑容。   宋可人摇了摇头,推开了人群,走了出来。   这是有人故意找茬,看来,方贵和惹恼的人不禁是宋可人而已。想想也知道,大家都正常做着生意,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规矩,胡乱砸市场这种事儿不是没有,但是通常的结果基本都是两败俱伤。   方贵和不惜血本的往外卖货,已经触发了大家的底线。这街上忽然出一个竞争的对手,本来就有多少人看着呢。同行是冤家,这句话永远都正确!   可是,会是谁呢?会是谁这样跟方贵和作对呢?明眼人都不难看出,方贵和的幕后支持者来头不小。好吧,退一万步说,方贵和之前在怎么说也是县太爷的情妇,就算失势了,也不见得现在就上来欺负她。谁没有个东山再起的时候呢?做生意的人,一向都是小心翼翼。   该不会是方贵和想的苦肉计吧?宋可人一面走一面想。可随即,她就摇头打消了这个怨念。不会是苦肉计,方贵和还不至于跟自己开这种玩笑。   当然,宋可人很快就联想到,方贵和一定很轻松的就想到了自己。因为自己今天来踢场,搞不好,是谁故意陷害自己呢!   正当宋可人在大街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方贵和正在后院里发怒。原来,小厮们一个没看住,那放炮的人竟然跑了。这下子方贵和吃了个哑巴亏,气的她火冒三丈。   一低头看到了宋可人送来的食盒,方贵和愤怒的将食盒打翻。正巧他们家的降火点心以及莲子心撒了出来,方贵和顿时怒发冲冠。   这什么意思?这不是叫,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吗?   宋可人,你给我等着!   番外:重生之宋可人与方少文的大婚之夜   本人生病中,所以,这一章十分凌乱,请大家勿怪,待到病好后重新修改   …………………………………………………………………………………………   明代篇   大红色的盖头,红色的裙,迈过了火盆,拜过了公婆,宋可人被两个喜娘搀扶进了洞房之中。宋可人激动的头晕眼花耳鸣的,再加上那盖头实在闷的慌,若是再坚持一会,她非要背过气去不可。   一根包着红布的秤杆子塞进了盖头低下,宋可人心中一激动,猛然间,那盖头动了。宋可人高兴的抬起了头,却见到的,是另一张脸。   那张脸不陌生,英俊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再看,那桌子上还有一只被系上了红头巾的小花兔,方少文正冲着自己笑。   宋可人的脸登时就凝固了,猛然间,她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吓得方少文不禁的向后退了一步,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宋可人慌张的问。   方少文的脸登时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头,一下子僵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少文压住怒气问道。   “娶我的明明算是方少文,你算哪门子东西?”宋可人惊怒。另她不得不相信的是,方少文穿着新郎官的红衣。   方少文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禁的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   “原来,你只把我当成了他?”方少文冷冷说道。   谁知,宋可人不甘示弱,狠狠的说道:“什么叫我把你当他?是你故意冒充他,当初去提亲的、说亲的、放定的不都是他么?我躲在后堂亲眼瞧见他去送聘礼,这还能骗得了谁?”   那方少文到也沉得住气,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说道:“你见过哪个新郎官亲自去送聘礼的?”   这一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刺进了宋可人的心,宋可人不禁的一屁股摔在床上,心口疼的像是被刀割一般。   过了好半日,那宋可人才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瞧见宋可人哭,方少文不禁的心软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自己的怒气,走到桌子边抱起了小兔子,抱到宋可人的面前去,微笑着柔声说道:“你瞧瞧,这兔子多可爱?毛茸茸的,快快,它叫你抱抱它!”   “滚!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兔子滚!谁稀罕你的兔子!滚滚滚!”宋可人一面说,一面狠狠的将那方少文推到一边。   方少文冷笑了两声,忍不住想要发作,瞧见宋可人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又收起怒气,只冷冷的说道:“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你就知道我会对你不好么?难道,你看不出,我也是对你一片真心么?”   哪知道,宋可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早就被怒火蒙住了心。她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狠狠的推了方少文两把,扯着那方少文的衣服就推到了门口。   “滚!我这辈子也不想见你!”   “你!”   这个你字没说完,宋可人连推带撕扯的将方少文推出了门去。方少文一时意气,冷笑了两声,狠狠的将那兔子摔在地上,那兔子吃了一惊,惊慌失措的顺着一个方向就跑了出去,几秒种后就淹没在茫茫黑夜之中。   民国篇   第二天,在迷迷糊糊的不安与磕磕绊绊中,宋可人听到了门外传来吹吹打打的鼓乐与喧闹的声音,吉时就快到了。   喜娘迅速而仔细的打量着宋可人,然后,在宋可人的头顶上取下一缕头发,挽成一个小小髻,取“结发夫妻”的意思。方家的红包递了进来,“截门”的亲友们打开了门,顿时,吵闹的乐队与轿子,从容的挤进了宋可人家的小院,一面挤,一面撒下手中的大钱。喜娘早出门恭候,与弟弟一起将迎亲的人们迎入正房。   喜娘亲自取出了寓意着福寿绵长的“子孙碗箸”,方家的大儿媳小心翼翼的接过,然后用红布包好,她又叫来“提茶壶”的小孩(按规矩,新娘的花轿不可以空着,所以,来的时候,有一个孩子坐在里面,手中拿着一把茶壶,茶壶里面放入少量的清水,豆腐一块,上面插着一朵蝙蝠形的红绒花,壶的上面,盖有四方形的红罗帕一面。),她接过孩子手中的茶壶与罗帕,将大红色的罗帕递给宋可人的喜娘,喜娘接过,然后,和文婶撑开,一起走到里屋,这个时候,宋可人的一个远房表姐,迅速的将茶壶里的红绒花戴到宋可人的头上,这时,喜娘和文婶将大红色的罗帕盖在了宋可人的头上,一切就沉浸在这个红色的,看似吉祥如意的天罗地网中。   文婶和表姐扶着宋可人起来,宋可人轻微的低着头,能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地面上的事物,弟弟过来了,一把抱起了宋可人,宋可人她们这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需要兄弟抱到轿子里,宋可人听见耳边有弟弟的粗粗的喘息声,他的年纪不大,现在想想,当时的宋可人,并不重,也许弟弟是因为长时间的应营养不良吧,所以,才有些吃力。   很快的,宋可人被放入了轿子中,说实在的,轿子里并不是很舒服,虽然那个季节已经是深秋,但是,轿子里闷闷的,加之坐的不过是一块铺了红布的木板,坐一会,屁股就会很疼。   喜娘来了,在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喜娘颤抖着声音对宋可人说:“孩子,娘愿你们四季平安、百年好合。”没等她说完,宋可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有一种感动自己的韵味,越哭越伤心,但哭声始终压不住身后的唢呐声。   大约许多命运不幸的新娘都会讨厌唢呐的声音吧,那种声音,是对欢愉的讽刺声,是来自异世界的大声的嘲弄声,更是,更是对命运的无助与无力反抗的虚弱的叹息声。   宋可人斜斜的依在轿里的一侧,汗水混着泪水黏黏的粘在脸上,领口处的衣服扣子紧紧的,让宋可人有些喘不过气,蒙着的盖头让这种令人难受的闷热加剧了,宋可人不能摘了盖头,也不能松开领口,哭累了,就挨着。   当还宋可人沉浸在轿子慢悠悠的略微的晃动的时候,轿子突然停下了,接着,被轻轻的放下,宋可人急忙的正了正身子,慌忙的用手抹了抹泪水和汗水,这时候,宋可人感觉的到,有人踢了轿门,应该是到了,宋可人想。   只听外面有人高声的喊:“迎新人,压轿。”顿时感觉轿子倾斜(这是宋可人从小到大的第一次坐轿),宋可人顺着惯力,几乎是被倒了出来,多亏轿门口的方家嫂嫂一把接住了宋可人,她用力的将宋可人一提,宋可人站直了身子,还好没有出丑。   方家的嫂嫂和方家的老妈子扶着宋可人,只听那个老妈子在宋可人身边说:“慢点,别弄响了垂在裙子上的铃铛(若是弄出声音,说明女孩子没家教,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都是小脚,走路缓慢,所以,铃铛一般不会碰响。)   方家嫂嫂在另一边对宋可人说:“一会迈火盆的时候,小心点,别刮上火星。”   宋可人十分感谢嫂嫂这次善意的教导,走到火盆的前面,宋可人有了真正的恐惧,那火盆,不,应该说,那火盆里的火十分的旺,可能是方家为了讨吉利吧,不过,这对于宋可人,十分的困难。   “别停,大胆点。”嫂嫂在一边说。   宋可人咬着牙,左手攥住了右手,狠下心来,一大步的迈了过去,身后,传来大家的起哄声。   “挺好,没刮出火星。”嫂子说。   “真是,铃铛响了。”老妈子说。也许,是宋可人过于蠢笨吧,即使在多年以后,宋可人也无法想象,迈那么大一个旺盛的火盆,究竟要怎样才能不碰响铃铛?对了!将铃铛拿在手中,它就不会响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宋可人和方家的二少爷方少文被推到了花厅的中央,拜堂了,宋可人却始终没见过这位少爷的模样。拜完堂了,宋可人仍旧被老妈子和嫂子扶着,进了洞房。   并不能马上的坐下,据说,此时此刻,床上有两位请来“全福”(父母、配偶和子女都在的人)的太太正在铺被子,这个过程,虽然不漫长,却令人烦躁,好容易等她们铺完了床,宋可人被嫂子拥坐在床上,身边坐的,应该就是方家的二少爷,那两位“全福”的太太并没有走,而是和请来喜娘们一起,将喜果(枣、莲等)撒在帐子中,口中还念叨着“平平安安,早生贵子。”等等。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妈子发话了,“请少爷高升!”她喊到,这时,宋可人感觉,身边的那个人动了,接着,似乎被人拉了起来,“请少爷高升!”她又喊了。马上的,大概是有人递给他了什么,宋可人猜,应该是用来挑盖头的秤杆,“请少爷高升!”突然,宋可人感到,盖头动了,宋可人的心,一时间“砰砰”的乱跳,似乎大有跳出来的可能,接着,那红色的布彻底被揭开了,宋可人故意低下了头(表姐说,新娘子一定要害羞、矜持),但在低头的那一瞬间,宋可人看清了未来准备陪伴终身的那个人。   他用力的将盖头向屋顶的方向挑去,很快的,他就被扶着,坐下了,坐在宋可人的身边。宋可人轻轻的瞄了瞄他,佝偻着坐着,气喘吁吁的,而喘气中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虽然不令人讨厌,却让人躲闪不及,他一定是有肺病的,或许,是痨病。   这时,喜娘们端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子孙饽饽”,轮流的喂宋可人们吃的,宋可人一面低头吃,任凭她们口中吉祥如意的话,一面斜着眼睛悄悄的打量着他,宋可人那个时代,还没有激烈的情感碰撞,无论是爱还是不爱,都不能叫人瞧出来,都要装出一副可有可无的平淡而略带冷漠的神色,若是被人说出喜欢,女孩子就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样,这样美丽与幸福,要是低调的,阴郁的,压制的,不能说出,即使藏在心里,也需要自己默默的遗忘。   宋可人身边的那个人,有着苍白色修长的手指,没有带戒指或扳指这一类的饰品,指甲剪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指甲边也没有毛刺,相比之下,弟弟的那副小黑手和指甲里的黑泥巴,显得有些粗糙,那个人,看上去瘦极了,虽是合身的衣服,但袖口和长袍都显得宽松,那个时候,无论男女都已经开始时兴收身的衣服,袖管瘦瘦的,紧紧的包着胳膊,长袍需要十分服帖,这样才够潇洒。或许,是他太瘦了,家人不愿意让外人看到他的一幅病态的模样吧。   他到是十分客气和礼貌的,无论是送“寿面”的喜娘或是家中祈福的老妈子,他都会对别人说一声“谢谢”,那个年代,又有几个少爷能尊重干粗活的老妈子呢?   吃完了“寿面”,一个老妈子用一种看似命令的语气说:“行完了礼,大家都里里外外忙活一天了,新人们也都辛苦了,接下来,就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了,咱们这些人,就别跟着热闹了。”宋可人看见人群中有好事者起哄,那个老妈子挑了挑细长的眉,瞪了那几个人一眼,那人马上就将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人群顺从的离开了新房,那剪似乎是红色染坊的新房,瞬时间冷清了。   那个老妈子和喜娘们没有走,她走过去,和两个喜娘说了什么,然后,那两个人也退出去了,老妈子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走到了宋可人的身边,“二少奶奶,请您借一步说话。”宋可人站了起来,期初听到“二少奶奶”这个词还相当陌生,甚至有一种她是在叫别人的错觉。宋可人跟着她,走了几步,她凑到了宋可人的耳边对宋可人说:“少爷也爱安静,不爱人吵,所以,太太吩咐过了,就没让人闹洞房,还有一件事,暂时,先请二少奶奶移步,外间也给您备好了,最近天凉,宋可人二少爷打小就有些先天不足,怕凉,特别是一过节气的,太太吩咐,过些日子,少爷好些了,在圆房。”   宋可人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动也不动的盯着红色的帐子,周围的一切,好温暖,很舒服,还能清楚的闻到熏香的味道,也是暖暖的,舒适的,不令人讨厌,让人无法自拔的沉迷下去的,渐渐的,在香气里,宋可人昏昏沉沉的,昏昏沉沉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蛊孩   兰儿端着刚烧的热水盆子急匆匆的走到了门口,族长夫人立即挑开帘子接过了水盆子。兰儿递过了水盆子,无言的走到了窗下。屋子里,周晓晓一声高一声低的叫唤着。   兰儿十分淡定的拿过小斧子,从容不迫的拿过斧子旁边的柴禾,一下一下的劈着。屋子里周晓晓的叫声简直如杀猪一样,兰儿一脸的从容,仿佛没有听到那声音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荣辱不惊!   屋子里,周晓晓的一只手死死的拉着床头的竹竿,一只手狠狠的攥着被角。族长太太一面抚摸着周晓晓的肚皮,一面鼓励道:“这就要出来了,这就要出来了。”   窗外,兰儿听着屋子里母亲比生孩子的周晓晓叫的声音还大,不禁的皱了皱眉。不过,兰儿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淡定与从容。   兰儿放下斧子,拍去了身上的木头碎屑,抱着柴禾走进了厨房。蜈蚣下锅足足有了半个时辰,兰儿打开了锅盖,顿时,一股浓郁的蜈蚣汤味儿扑面而来。   那味道,可以用“恶俗”这个抽象的词语来形容。这是怎样一股味道呀,兰儿这个生活在苗寨多年的姑娘,至今也无法忍受这股子味道。   兰儿皱着眉头,伸筷子将锅中的蜈蚣动了动,金黄色的汤汁随着兰儿的筷子肆意的扭动着。也正是在这时,忽然听到卧室内传出了“哎呦……”的一声,兰儿吓了一跳,急忙将筷子放在一边,伸手盖上锅盖,匆忙的向卧室冲去。   “咋了?”兰儿在卧室的门口焦急的问道。   只听到里面兰儿娘吃惊的说:“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兰儿一听,也顾不得那些规矩,挑开布帘就钻了进去。   这一钻进,兰儿看到娘手中正抱着血淋淋的刚出生的婴孩,还不等兰儿的那句“恭喜”说出来,她的脸就扭曲的变了模样。   只见,兰儿娘手中抱着的小孩儿,一只黑色的蝎子似地的图案不老实的趴在孩子的肚皮上。那蝎子体型巨大,几乎要将小孩儿的肚皮撑破。那小孩儿身上的血,一滴一滴的黑血滴在地上。兰儿也是见过血的人,但是从来没见过这般诡异的血,那血色乌黑,甚至发散出一股子恶臭气。   兰儿的娘哆哆嗦嗦的抱着那孩子,那孩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兰儿娘的手心之中。   “是……是活的吗?”刚刚生完孩子的周晓晓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声音。   兰儿情不自禁地牛扭过头去,当她看到周晓晓时,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周晓晓浑身沾满了黑色的血,她的脸色不像是普通产妇那样惨败,反倒是乌黑乌黑的,像是包公的脸一般的发亮。   兰儿没见过包公的脸,但她听说过,包公的脸就是黑的发亮的。所以,她此刻十分确定,周晓晓一定是包公俯身。   随即,兰儿忽然发现,一只蜈蚣似地的东西划过周晓晓皮肤的下面,像是在周晓晓的皮肤下游泳一样。兰儿吓得几乎要尖叫出来,当她看到另一样东西的时候,兰儿彻底的崩溃了。   一只椅子大小的蝎子,正趴在周晓晓的腿边,安静的吸着血。   兰儿扔下周晓晓,翻身冲出门口。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的她足以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他还活着吗?”周晓晓又一次虚弱的问。   兰儿娘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做的事儿,她连忙的提着那孩子的脚丫,狠狠的一巴掌拍了下去。根据周晓晓后来的回忆,当兰儿的娘的手距离孩子的屁股不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时,那孩子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兰儿的娘又是一声的惊呼,那一巴掌还没拍在孩子的屁股上就松了劲儿。那孩子狠狠的白了兰儿娘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兰儿娘彻底没了脾气,既然这孩子活着,咋还不出个声?兰儿娘鼓起勇气又要一巴掌拍下去,这一回年头刚起,那孩子又张开眼睛,恶狠狠的甩给兰儿娘一个白眼。   兰儿娘彻底无语,原来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当领导的人物,才出生几分钟?就这般大牌,简直无法无天。   既然如此,兰儿的娘也只好作罢。   “不知道是不是个哑巴。”兰儿娘说道。   周晓晓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她立即张开了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吩咐道:“快打呀!”   兰儿娘有了主心骨,便再也不惧怕这个个性的孩子。她从孩子张开眼睛白她那一眼的一刻开始,就认定这孩子是蛊王的转世。除了蛊王,谁还有这等犀利的眼神。这一个眼神下来,足以杀死一片。   “啪……”的一巴掌,兰儿娘狠狠的拍在了孩子的屁股上。   那孩子不但没哭,反而张开眼睛又白了兰儿娘一眼。兰儿娘顿时无语,这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她也是孩子的娘,从来没见过这样个性的孩子。   “怎么?还是不哭?”周晓晓有点急了。   兰儿娘刚要拍,那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喊了出来,一面喊一面不停的蹬腿,似乎是强烈抗议兰儿娘的粗暴举动。   兰儿娘一个没抓住,这孩子差一点从手中掉下去。多亏着她反应及时,立即抓住了那孩子的腿。   “真是个不老实的小子,这也多亏是小子,要是丫头这样的连婆家都找不到。”兰儿娘一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一面将这个淘气的小子放进了热水盆子里。   顺便,兰儿娘拿起了被血染红的黑衣裳,它堆在那里像是个蝎子一样。不怪兰儿看错,这屋子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万一哪天真来了一个凳子大小的蝎子也不必惊慌,这屋子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   那小子一钻进水里,似乎舒服了许多。他软塌塌的张开自己的身体,张开眼睛冷漠的看了兰儿娘一眼。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这孩子的眼睛似乎知晓一切一样,这世间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统统都在他的眼睛里。   这孩子很快就洗得干干净净,身子上的黑血将脸盆染成了古怪的墨色。兰儿娘十分负责,将那洗好的孩子包了起来,随后,将那孩子放在了周晓晓的身边。   “孩子还没有名字呢!”兰儿娘提醒道。   一听这话,周晓晓的两行眼泪立即滚了下来。她要蛊王为孩子取名,可惜,这一切都没有来得及。   记忆中,蛊王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窗下的床上。他的脸色灰白灰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皮肤紧紧的包裹着骨头,清晰的展示出骨骼的轮廓,像一个躺在炕上的骷髅。   梦中,她走到他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冰冷的可以刺骨。她轻轻的推了推他,没有反应。   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她轻轻的浮在他的胸口。   那一刻,她明白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地狱与天堂,一个人死了,他的思想、行为和意识,就在心跳停止的那刻全部消失了,他不必感慨迎着露水开放的牵牛花的勇气,更加不必感慨没有月光的夜晚的寂寥,他的一切,理想、现实都在那看似渺小的一刻终止了,从死亡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必在担心。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一样,他是一个新的开始,继承了她跟他的血脉。她毫不犹豫的将他培养成蛊娃,她预计,他是未来新的一代蛊王,他会好好听娘的话,也会为他的爹报仇雪恨。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人来踢馆(饭前饭后勿入,口味重   “30天成功定律,其实,很简单。你们先去拿一张纸和笔,接下来,在上面写一个短期内想达成的目标。当然,这个目标必须是可以实现的,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它是不会分辨好与坏,所有的目标是一步步达成的,所以你的第一次定目标时,要先定做的到的,这样再做下一个目标时,你自己就有信心。”   宋可人说完这番话,环视了一下在场的所有员工。见这些丫头中总有一两位没认真听课,宋可人心中不禁的暗自感叹。到底不是她们自己的生意,所以这样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   “关于目标设定,要有三个阶段,近程、中程、远程,当你可以达到第一个目的时,你自己的潜意识就有空间接受下一个指令,再来远程的目标就不难。我举个例子:如果你想攒钱,那么,你现在可以写个纸条,上面写我每天可以存三十个大子儿。早上睡醒看着字条念三次,晚上睡前念三次,把字条放在荷包里,这三十天的早晚让自己有存钱的概念,你的潜意识里就会帮你去想如何找到三十个大子儿,能够存下来。当你能够达成一天存三十个的目标,那么,恭喜你,你就能够进行下个目标,就是整合。大家是否听明白了?”宋可人问道。员工里并没有给予回应,宋可人了解这些员工,虽然她们并非生活在几个世纪以后,但是,她们的思想绝对够聪明。有些时候,不可以忽视任何人的思想,谁说,生活在另一个时代的人,就不能够理解超前的意识?   宋可人对员工十分有信心,但是,她也知道,员工未必对自己有信心。   大堂里空荡荡的,出了宋可人跟这几个员工并没有别人。已经连续三天没有顾客上门了,员工们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的懒洋洋的。   三天没有丝毫的进账,这放在哪家店里都够呛。大家心知肚明,这银子都流向了方贵和那里。得便宜的事儿谁不做?不做的是傻子。   所以,宋可人利用无聊的空挡来给员工作培训。虽是培训,说白了,也就是让她自己有个解闷儿的活儿,免得一停下来满脑子里都是着急。   正培训着,就瞧见不远处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走过街道。宋可人还寻思,这是哪里又要打仗了?脑子里还没琢磨完,就见那堆人挤到了自己家的门口。   宋可人来不及放下茶碗就立即冲了出去,一面往外走还一面想着,我们家也没请谁扭秧歌呀,好像也没请人唱戏不是?   这才走到门口,就见一二十个的大小伙子手持兵器(最短的为茶杯盖,最长的为晾衣杆)挤满了自己家的门口,那些个小伙子们个顶个的神采奕奕,脸上的表情简直犹如拯救大兵瑞恩一样的凝重,亦或是像讨债一样的愤怒,还有像大姑娘初次上轿一样的羞涩。   一群义愤填膺的大小伙子,就这样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理直气壮的来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了。   双方势力一见面,都是相互一愣。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宋可人身着妖艳的寡妇青衣,手拿还未入口的茶水,妖娆的看在门口。再看对方领头的,乃是一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六岁以前都在流着哈喇子的大小伙子,他身如屠夫,面如张飞,脾气如同那火爆的李逵,两句话说不对,立即动刀子。   这老爷们儿来势汹汹的一脚踩到了台阶上,宋可人挑了挑眉毛,面不改色心不跳,歪着脸颊斜着眼睛看着他。   老爷们儿见宋可人如此淡定,立即冷笑一声停住了脚步。   “嫩(你)可是这家店的张(掌)柜的?”屠夫男以一口不标准却十分流利的河南话问道。一下就让宋可人想起《天下无贼》中,牛桂花说的那句:“嫩叔跟嫩说……”   宋可人伸手推了推头发上的荆钗,脸上露初了鄙夷的笑容。   “我就是集锦堂的掌柜的,这位爷,你什么事儿呀?”   屠夫男又是一声的冷笑。   “你集锦堂欺负人,今儿我是带着兄弟来报仇!”屠夫喊道。   宋可人冷冷一笑,伸出一根春葱指,指着那屠夫便骂道:“你这是睁着眼睛说哪门子的瞎话?你十几个大老爷们儿手持凶器来我集锦堂,是谁欺负了谁?难不成,你想说这是来跟我谈生意的?”   “俺就是来闹事儿的怎么这!大家给俺上,砸她的!”   屠夫一挥手,不由分说,一大群人就涌了上来。宋可人一甩手,宛如女侠一般将那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就摔在屠夫男的脚下。   这时候,屋子里最勇猛、最威武、最最……最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伟大的女性冲了出来。只见,她宛如脱兔,一脸狰狞,仿佛是吃面时吃了一大团芥末,又像是如厕时发现没有带纸,更像是见到那奸夫淫妇躺在床上说她的坏话。这丫头小娥,如同天神下凡、地神升仙、没牙的老奶奶吃麦芽糖一样,端着尿桶就冲了出来。   那尿桶里,全部是人类的结晶,金黄色的液体中还挂着大姨妈来时的痕迹。当然,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今儿早上没到尿桶。   隔夜尿,十里香。   勇猛无比的小娥,面带狰狞,几步冲向门口,随即,以天女散花一般的姿势,以大无畏的应用爱店精神,秉持着坚定不移的革命理念以及二十年来对于生活的美好向往,“哗啦”的一下,将尿桶里的污(秽)物冲着大汉们的面门直冲过去。   机灵的躲开了,没反应过来的,就沾了一身的腥臭。   躲在一旁的宋可人甚是欣慰,什么是理想,什么是报复,什么是人心,患难见真情,她的培训没白做。   以下是旧文《离开光绪帝的日子》中,某打斗场面的描写,两种精彩,一种享受~~~~欢迎鉴赏~~~   ————————————————————————————————   于大派本躺在床上养病,一听说齐博松走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娘们加上一个小伙计。顿时来了精神,他一把将额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召集了三五兄弟,抄起了家伙直奔齐记超市。   当时,贞杏刚好在屋子里给一位客人结账。屋子里没了人,小福子在一旁清点的货物。突然听到外面乱哄哄的,贞杏不禁的探出头去,就见于大派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贞杏心里一慌,赶忙叫小福子从后门跑出去去找齐博松。自己左看右看,也没找到什么工具。眼见着于大派和他的兄弟们就要冲进屋子里,情急之下,贞杏看到了火盆。   两块擦桌子的抹布被贞杏拿在手里,她端着火盆就冲了出去。   “我看谁敢进来!”贞杏喊道。   于大派刚要上台阶,突然看到一个娘们端着一个火盆,忍不住的冷笑了几声。   “给我砸!”于大派下令道。   贞杏的火盆立刻派上了用场,半盆子的火炭立刻被她扔了出去。于大派的人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于大派也不禁的退后了两步,忍不住的冷笑了两声。   围观的群众又聚集了起来,一个小孩儿扛着扎满糖葫芦的棒子停了下来。他全身关注的看着热闹,没发现,后面有人过来偷走了一根又大又圆的糖葫芦。   “乡亲们,这个于大派作恶多端。每每到我家生事,今儿见我男人不在,带上了一群人来欺负我这个女人!你们说他还是男人吗?”贞杏愤怒的喊道。   由于害怕与愤怒,贞杏的身子不停的颤抖,就连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当贞杏说道“欺负女人”时,大多数的人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于大派本就名声不好,今天又加上一条欺负女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贞杏见到人们的支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镇压着心里的恐惧感。她只在心里千千万万句念到:“齐博松快回来吧……”   “乡亲们,于大派做生意不讲究。大家都清楚,凡是这条街上的生意,他都想染指。想要赚钱,无可厚非。但是,赚钱要有赚钱的办法,天天上门闹事儿,这是踏踏实实的生意的做法吗?大家要是见小女子可怜,就请不要到于家超市去买东西。你们买上一次,就是让他更嚣张一次。这条街上,切不说我们家,就是别的杂货铺也不少。大家的选择余地并不小,干嘛要支持一个白眼狼?今天你支持了他,保不齐,明儿就吃了你!”   “你个野娘们!”于大派听贞杏这么说,不禁的急了。一挥手,他的兄弟们又要冲上来。贞杏沉着应对,当他们要冲上来时,将小半盆的火炭撇了出去。   谁知,那些人像是不怕一样,又冲了上来。贞杏赶忙将剩余的火炭撇出去,眼见着自己的店就要落入魔掌时。突然,于大派喊道:“都他妈给老子住手。”   他这一喊,大家都呆了。明明要到手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收兵呢?众人一回头,立刻明白了于大派喊停的意思。   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抵在了于大派的脖子低下。齐博松压制着怒气站在他的后面。那刀子,已经有一部分割进了于大派的脖子里,蹭破了皮,几滴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菜刀手   隔夜尿,七里香。   那股子味道就别提了,宋可人来不及捂住鼻子就忍不住的干呕了一声。踢场的敢死队浑身是尿的往后退,那模样别提有多尴尬。或者确切的说是羞耻耻辱恨,一个个龇牙咧嘴,拿着武器摸了一把脸上尿水又要往上冲。   就连宋可人都没想到,他们家的小厮如此厉害。   一个小厮混在围观的人堆里,大喊了一声:“西街老张家、老李家、老孙家着火啦,快去救火呀!”   这话还未曾喊了第二遍,就见一群围观的人呼啦啦的像是鸭子一样迅速冲向西街。而满脑袋隔夜尿的踢场者当中,立即有人松散了。那些没弄一身腥臭的踢场人中,立刻就有人偷偷的混进了人群中,头也不回的就跟着围观人群跑向西街。那不是去围观,应该是去救火,大约这人家住西街,怕受了牵连。   小厮见起到了效果,又高喊了一声:“不好啦,衙门来人啦,快跑呀!”   说完,他领头就跑。他这一跑,砸场子人里面可就有慌的。部分不明真相的砸场群众撒开了腿儿,撒丫子跟着他就往东跑去。这样一来,砸场子的十几号就剩下了五六个。   宋可人立即来了精神,一手夺过小厮手中的马勺,小厮、丫头们也都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勇气,纷纷从屋子里拥了出来,乌压压的在门口站了一排,顿时,双方势均力敌。不对,应该说,宋可人手下的这七八号人顿时就在阵势上占了优势——好歹,咱没有满身腥臭。   屠夫男那袖子抹去脸上的臭尿,此时,只有怒发冲冠四个字能够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若是,此时此刻他站在领奖台上,他一定会这样说:“我要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伟大的上帝、耶稣以及宋太祖,感谢你们给了我这样一个受到侮辱的机会,另外我要特别感谢的人是阿弥陀佛,因为内桶尿泼下来的时候,我心中大喊了一声‘欧米头发’,结果,你老人家格外眷顾的让我独占鳌头,那大半桶的尿都泼在了我的身上。感谢我的雇主,要不是你内一两银子的跑腿费,我王老三这辈子也不会品尝到婆娘尿的滋味。另外,感谢泼我的小姑娘。你丫的力道拿捏准确,出手迅速,让我王老三这身轻如燕的大体格子一下子就撞到了尿桶中。”   怒发冲冠的王老三忽然从背后摸出一把菜刀,不管小弟们正在迅速除去衣物擦拭身上的(骚)味,他先是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忽然以刘翔冲过终点的速度,以刘易斯奔跑起来的姿势,以飞鱼划过水面的决心,以科比灌篮的力度,猛然冲向了宋可人。   宋可人一惊,王老三速度太快,她几乎来不及反映。宋可人一闭眼,心说,这回完了。丫头之中,几乎来不及惊叫,小六子一脚迈上前要阻止时,刀子已经到了宋可人的眼前。   只听到了“噹”的一声,宋可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大家只见一个婆娘手中拿着菜墩子一下子挡在了宋可人的面前。但见,那婆娘一脸黑痣,口大、鼻大、眼大,满脸横肉。若说,她是仙女下凡,那必定是脸先着陆,若说,她是飞仙转世,那必定是转世的过程中遇到了流星,不巧,那流星还砸在了脸上。那一张脸,只一个“恶”字才能形容。这么说吧,若是此女要求神仙帮其整容,估计神仙都的哭出来。那是技术活,到她这跟无法治愈的绝症一样无法攻克。   那恶女一脸凶狠样,冲着那王老三怒目而视。王老三手一松,腿一软,竟撑不住身体,不禁的“噗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也就是在这时,小六子一口气没拔上来,竟直挺挺的晕了过去。丫头、小厮们手忙脚乱,一部分上前去扶宋可人,一部分冲上去营救小六子,两拨人马毫无组织、纪律可言,慌乱中,你踩了我的脚,我踢了你的腿肚子,甚至有浑水摸鱼的,偷偷的将正在台阶下面擦拭隔夜尿的小弟们身上的钱袋子顺手摸走的。   场面一顿陷入混乱之中,面对周围如同战场一样的环境,恶女的脸上没露出任何的一丝胆怯。想当年,她也是骂过祖宗打过人、闹过衙门喊过冤的娘们儿,早两年,怡红楼的老(鸨)三姨娘,见了她就要绕着三条街。时至今日,也没妓院敢容纳下王老三。谁都知道他有个恶婆娘,至于恶到什么程度。举个例子,此女是县太爷亲自封赏的“悍妇”(有兴趣的朋友详见下一张番外)。   王老三上不怕天王老子的二大爷,下不怕阎王爷小妾的三表叔,中间不怕皇上的狗头铡。横竖就是一条命,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是这样的性格,练就了王老三一身胆量。但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全天下王老三就只能找出这么一个怕的人,那就是他老婆。   老王三的老婆扈三娘,正是眼前这位——出生时硬着陆的恶妇。   王老三一见婆娘用菜墩子挡住了自己的屠刀,在看自己婆娘脸色发青、眼角上扬、鼻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心中顿时一惊。这是跪搓衣板的前兆呀!他不禁的脚下一软,哭丧着个脸就跪了下来。   扈三娘不论周围乱糟糟的环境,见王老三一跪下,便伸手将菜墩子扔到一旁,伸出一根甘蔗一般的手指指着王老三就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淫贼,就知道你又拿了哪个狗不理的钱,你做这些缺德的事儿就不怕我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成太监?你就不怕半夜三更睡不着,大黑狗咬住你的腚?哪个给你的胆子,你还想杀人。难不成,你杀了人让老娘给你养活你那七老八十的母亲,老娘肚子里的孩子哦……生下来就没了爹。你你你……老娘早知道八辈子当乞丐也不会嫁给你!回头,老娘就去把这该死的孩子拿掉。叫你随便杀人放火,拿钱去买(婊)子笑!”   王老三吓得脸色发白,要说这扈三娘骂的话跟普通的农家妇女没啥区别。但王老四听了这话就像是听了惊雷一样,慌得跪着上前一把抱住了扈三娘的腿。   “俺错了,俺错了,那不应该听那狗(入)的孙三的话,俺错了,俺再也不敢了。”王老四说着,几乎要委屈的哭出来。   只听那扈三娘冷笑一声,随即,用那铁钳一般的手指死死的捏着王老三的耳朵。顿时,王老三如杀猪一般的叫喊了出来。   “你给老娘回家去,看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扈三娘一面捏着王老三如同猪耳朵一样的耳朵,一面像是拎小鸡一样的拎着王老三就下了台阶。王老三一面顺着扈三娘捏耳朵的力气,一面不停的“哎呦”的叫着,刚刚那嚣张跋扈的样子顿时没了底气。   众人不禁感慨,真乃一物降一物之。   王老三一走,丢下了几个光着腚面面相觑的傻孩子。他们跟着王老三本以为能赚个几十个大子,没想到却唱出了这样一出戏,叫他们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原以为后续部队能够上来支援,趁着他们将上衣除去的功夫,从布料行里抢几匹布料出来。偌大的绸缎庄,不抢不是浪费了?   哪里想到,这些人跟王老三一样的不争气。被人两嗓子喊跑了,如今,王老三也跑了,顿时,大家群龙无首。   宋可人推开扶着她的丫鬟的手,说真的,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没尿在裤子里。竟然还有精神哆哆嗦嗦的说话。   只见,这位面如桃花腮如雪、身如绸缎发如炭的姑娘向前走了两步,轻轻的一抱拳。   “各位,我集锦堂并未触怒各位吧?宋可人自认为人还算实在,做生意踏踏实实,从来没有那奸商的表现。今儿各位不说宋可人也能明白,宋可人是得罪了人,并不是得罪了各位,说白了,各位也是被人拿来当枪使得。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宋可人明白这个道理。今儿的事儿,到此为止,我集锦堂也不追究各位。各位的衣衫脏了,我集锦堂出布料为各位重新制备。我宋可人自认没本事做到十全十美,但是,还不至于知错不改!”   这一番话一出,宋可人的身上顿时流露出几分大无畏的精神。令人很难想象的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竟然发散出大将一样的气场。   低下的人顿时有的低了头,本想逃跑的那几位,听了有衣料相送便也收住了脚步。   只听,低下有人说道:“你说的,不予追究!”   “我说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从来不恼!小娥,去,把仓库里的黑布那两批过来分发给各位。”   宋可人说着,看了小娥一眼。小娥一愣,但立即回了身。   顿时,下面有人伸出了大拇指,暗中感叹声一片。当然,也有人说宋可人傻,咋还能对仇人如此的恩典呢?   只有聪明人才看得出来,宋可人用这点小恩小惠,笼络了一大批的人心。最重要的是,这给对手一个多大的嘴巴?   番外,“悍妇”的独白   俺只道俺这一辈子是倒了霉,只能活在这破烂的猪肉铺。想俺姑娘十八一朵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赛西施,那杨玉环撑死也只配得上给俺提鞋子。可这该死的老天爷十分不公,俺这么漂亮的一朵花,竟落在了屠户家。   此刻,买肉的刘二走到正在跺肉的案板面前。   “老板娘,来一斤五花肉。”刘二说道。   扈三娘轻轻抬起了偷,冲着刘二就是温柔一笑。古人说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又有李龟年写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复难得。更有曹植写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面对美人,才子通常是这样的表现: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白云大妈隔壁的吴老二反映是这样的:吴老二看俺一眼就浑身发抖。   而面对眼前“美人”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刘二顿时如同过了电一样。好吧,那个时代没有电。刘二当时的感觉,如同一百只燃烧的蜡烛带着火苗直接扣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样。   刘二头皮一麻,竟晕了过去。   王老三在旁边一看,好么,竟然被自己媳妇电晕了,正好,今儿中午的人肉叉烧包有了材料。遂,王老三将刘二拖进了内堂。   扈三娘顿觉难过,想自己这天生丽质,竟因为自己的美色害了一条人命,果然,红颜祸水。想那几个世纪以后,吴敬业写下:一斛明珠万斛愁,关山漂泊腰肢细。错怨狂风飏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红妆照汗青。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香径尘生乌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自己竟与那几个世纪后的美人同病相怜,哎,也不怪这些男人,这花容月貌谁能不爱呢?   扈三娘想着,眼睛就湿润了,只见她泪光盈盈。正在此刻,邻居李四走了过来。才要问今儿的下水卖了没有,还未张口,扈三娘便抬头泪盈盈的看了他一眼。   好么,这一看不要紧,李四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   李白曾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诗经》曾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写道: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李四曾经道:去你(奶)(奶)个腿。   这一眼足以让三个在天上飞的神仙掉下来,这一眼,足以让地下跑的五个妖怪立地成佛,这一眼,足以让东风压倒西风,西风无力反抗。这是多么伟大的一眼呀,它产生于一个伟大的时刻,来自于一个伟大的人。   李四一摆手,爷不要了!   李四一走,扈三娘的哀怨立即加深。她走到水缸的面前,低头望着水缸里的水。只见,水如同镜子一样映出了扈三娘的那张脸。   高而窄的额头,若你不拿着放大镜看,几乎看不到眉毛的存在。那一双丹凤眼中没有任何的风采,塌鼻梁,都说猪胆鼻若有颧骨相配拱照,得丈夫宠爱,夫妻恩深情厚,在中年更能助夫荣愿。但是在扈三娘的身上丝毫没有看出这个特点。那两个巨大的鼻孔,不满意的翻向天空,似乎在向天空发怒。至于嘴巴么,这么说吧,没耳朵挡着这嘴巴指不定飞到南极还是北极。   就是这样一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吓跑了多少顾客?根据笔者猜测,王老三之所以如此害怕扈三娘,大概是害怕扈三娘逼着自己看他吧?或者,扈三娘的酷刑不是跪搓衣板,而是让她丈夫对着她说“我爱你?”   这扈三娘忽然上来了彪悍之意,猛然跑到了大街上,她冲着老天大喊道:“老天呀,为何赐给我如此美貌的容颜。”   只听见“咔嚓”的一声惊雷震醒了三秦冤魂,一道快闪飞过天空,又是“咔嚓”的一声,只见那一道惊雷一下子批到了扈三娘身边的大树上,顿时,那树应声倒下。砸死了隔壁邻居家小母狗心爱的老公狗。   这真真是晴天霹雳,扈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可怜佳人,往前推三百年、往后三百年,天上地下只生了我一人。前生后世,在也无人能及……”   话音一落,忽然响晴的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老天气哭了。   扈三娘吓死刘二,刘二被王老三拿去剁了变成了人肉包子,人肉包子又卖了出去,吃了的人纷纷拉肚子、做恶梦的事儿立即传到了县太爷的耳朵中。   县太爷那时还年轻气盛,方贵和也不过是孙吉的媳妇,翠纹等人还未曾入行。总之,一句话就是: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祸。   虽然不信托梦之事,但刘二失踪属实,吃了王老三的包子拉肚子的人也属实。这些买包子的人也不想想,王老三家一个卖肉的怎么忽然改行卖上了包子?而且只供应了三天就撤火了?据说连蒸包子的东西都是借的。   县太爷为给自己的丰功伟绩上填上明艳的一笔,立即动身亲自前往王家调查此事,都说这扈三娘赛东施,他到要会会看。   于是,县太爷上了小轿,面无表情,心中此起彼伏的向王家出发。   县太爷出行排场大,前有锣鼓开道,开道的士兵口中还得有个吆喝,这吆喝声不高不低、不长不短,直钻百姓的心间。只听士兵喊道:“皇军不抢粮,皇军不抢花姑娘……”(事后证明,这厮是穿越过去滴,穿之前是枚群众演员,汉奸专业户。后被县太爷杀之而后快。)   众百姓奇怪了,这县太爷过去的口号不是“避让、威武”之类的话吗?咋今儿改成了“皇军不抢粮?皇军不抢花姑娘?”带着疑惑,一组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同舟共济、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同心合意、息息相通的围观群众迅速组成,并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县太爷轿子的后面。   浩浩荡荡的人群,如同抢免费发放的粮食一样,不一会就走到了扈三娘家的门口。正巧,这一日猪肉铺歇业。扈三娘正在里屋对着镜子自艾自怜,忽瞥见墙头上的鸟,扈三娘皱着眉头轻声问道:“我就这么美吗?”   鸟儿一听这话,一口气没喘上来顺着房檐就栽了下来,摔成一半身不遂,遂悔恨终身,当年年少无知,为何落在了扈三娘家的门前。   说话间,县太爷带着围观人群就来到了扈三娘家的门口。县太爷下轿,衙役上前敲门。一切,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完成。王老三出来开门,见一大堆官差,吓得脚下一软,舌头打结,立即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吹的牛,就是县太爷的媳妇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必瞧得上。王老三心说,这才说出去十个时辰都不到,就传到了县太爷的耳朵里?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烂舌头根子的人说道。(批注:瞧瞧人家王老三,在美女面前心如止水,可歌可叹、可歌可叹呐!)   “王老三,县太爷大人亲自到来,还不接驾?”衙役喊道。   这一嗓子,王老三脚一软,若不是门框顶着他的后背,他就摔在了地上。   县太爷见王老三吓成了这幅德行,便给衙役使了个眼色。   “王老三,我问你,刘二是不是你杀的?”衙役喊道。   王老三哪里还会说话?正当此时,屋子里的扈三娘听到了呵斥声,立即放下镜子、手帕走了出来。   扈三娘一亮相,众人不禁往后一退。   扈三娘忽然开口说道:“谁他妈的污蔑我们家?”   县太爷一口痰上来,忽听扈三娘那如同天籁一般的公鸭嗓子喊这一嗓子,一下子痰卡在了气管,顿时眼白一翻,“咕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扈三娘见又一个人背过气去,不禁泪落连珠,长叹了一声:“老天,你为何赐我如此美丽的容貌?”   顿时,暴雨狂下。   一番抢救之后,县太爷还阳,他张开眼睛以后的第一句话就吐了两个字:“悍妇。”从此,扈三娘名镇四方!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周小妹的爱情(上)   乌合之众拿了布料卷卷便走了,此间,宋可人等人已经回了大堂。宋可人浑身颤抖的像个筛子似地,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才明白生命的珍贵。   小六子从昏迷中清醒,传闻中,一个人背过气去最好是用麝香放在其鼻下,令其深吸一口。当然,这是有钱人家的做法,没钱人家么,通常,通常用点平常的东西。比如,排泄物。   当然,小六子没那么倒霉,钻进茅房的小厮还没出来的时候,小六子就被小娥一顿猛掐人中给掐醒了。要说这小娥,真真是个好姑娘。好到啥程度呢?恩,可以这么说,她要是上了战场绝对可以以一敌百,远了不说,就说她手上的力道,掐一下子足矣掐死人。只是奇怪,这一员猛将当年咋没去卖了猪肉,而来了绸缎庄?   小六子一醒就立即询问宋可人的消息,亏得宋可人没出啥意外,不然,他死多少回也无法弥补内心的自责。   宋可人脸色苍白,却顺势给大家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   “要我说,指定是那方贵和干的!出了她,还能有谁来砸场?”小娥一面洗手一面说。小六子不禁的摸了摸自己的人中,猛然一股子腥臭气冲入了囟门,小六子心中苦不堪言,心说小娥呀小娥,你救人之前不会先洗手吗?又抬手吻了吻袖子,果然,又是一股子腥臭气,这一回连想都不用想,一定是那小娥用自己的衣裳擦了手。   宋可人用帕子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她摆了摆手。   “无凭无据为啥胡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听到了回头又是一场仗。前儿孙吉家遭炸,今儿咱们家踢场,这说出去都让人笑话死了。这一回,咱们两家可别提啥形象了。只是,我到有一件事儿不明,我听说孙家遭炮轰以后几乎都没人去。我这担心就担心在,只怕是有人故意搅局,坐的渔翁之利!”宋可人说道。   小娥鄙夷的冷笑一声,鄙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   “姑娘啥时候这般心慈手软?难不成,还怕她?”   宋可人一下子被小娥这句话噎了回去,她瞥了小娥一眼,心说咱连人家的后台都不知道是谁呢,怎能鲁莽行事?   忽然,一股清风吹过。春天的清风,应结着阳光的幽怨跟空气的清新,再或者,是夹杂着对于未来的期盼与对于生活的探索。但,这股春天的清风中,却夹杂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臭气。这股子味道可以让中医轻易的治疗吃撑、胸闷等症,保证你闻了以后迎风呕吐。   众人不禁捂住口鼻,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呀。这真是千年不变的真理!宋可人立即怒目而视,小娥不禁垂下了头。小六子一见宋可人要发怒,立即吩咐道:“快,还不快去冲洗。”   “等等。”宋可人喊道。   众人立即回头看着主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又要吩咐什么?   “打今儿开始,要做好个人卫生,马桶里的东西要及时清理!”宋可人自言自语的吩咐道,这时,她得到了一堆白眼。   小厮们提来了水,一遍一遍的冲洗着台阶上残留的液体。丫头们弄来熏香,来回的在屋里走着,屋子里立即充满了檀香的味道。   宋可人直了直脊椎,吩咐大家看着店,便回家去了。   她的家,就是过去方少文的房子。这里,曾经是他们预想中的婚房。原来幻想是一场灾难,当你期盼的想象时,就已经注定了现实世界的天塌地陷。   宋可人推开大门,这里曾经住着三五个小厮,如今,却只剩下了一个老妈子。平日里家务活全由老妈子完成,方老爷还算仁慈,至少支付了老妈子的工资。   这间不小的院落里,春意袭击了树枝。俏丽的花朵一朵一朵的在花坛中含苞待放,仿佛是一张张姑娘害羞的笑脸。宋可人一回家,就像是急着上厕所一样,急匆匆的推开了正堂的屋子。老妈子听到门响急忙跑了出来,却只看到了宋可人进屋的背影。   一进屋,宋可人便摸起一炷香,借着方少文牌位前的长明灯点燃。她吹灭了香上的火,将那柱香(插)在香炉之上,便做到了中堂旁边的椅子上。   “今儿是科举考试的日子,我忙活的都忘了。要是你还在的话,你也一定会参加吧?你要是中试了,我岂不是就是官太太?可惜,我还是没那福气。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我命硬。说真的,你爹还算仁慈,我以为他会把我赶出去,现在竟还能给我容身之处,可能是我占了你的光。对了,今儿有人来闹事儿。”   说到这里,宋可人忽然将话咽了下去,她猛然之间感觉,这话不应该跟方少文说,免得他在下面担心。   正想着,忽然老妈子敲了敲门,说是方家的大管家来了……   周小妹跟周多多、方芳挤在窄小的车子里。那一日她以轻纱遮面,好歹人家也是大姑娘,怎能抛头露面呢?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咱迷死一片人的自信她还是有的。(前提是,要带着面纱,这就是所谓的朦胧美呀!)   周家上上下下一大车的人坐在衙门口的附近,知道的这是在等周恒考试,不知道的以为是静坐闹事儿。这些人由老太太周唐氏带领着,高喊着社会主义的旗号,等待着周恒的第一次考试。   这“一进宫”向来都是关键部分。你瞧那老奶奶周唐氏怀里捧着两罐子的玫瑰花酒,贼眉鼠眼的不停的向里张望。她不为别的,只盼望能将这两坛子酒塞到主考官的手中,好歹让周茂也能混个名次不是。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为周茂学习不好,所以才要家人格外的担心。周小妹今儿一点都不担心,恰恰相反,她比家中上下任何人都要来的淡定。周小妹怀中揣着个荷包,心说一会看上谁她就向谁砸去,没准能把自己砸成状元夫人。   但周小妹没弄清楚一件事儿,戏文中的抛绣球选择夫通常都有以下几种情况:第一,小姐长的太丑嫁不出去了;第二,小姐与小厮有(奸)情,或者小姐怀上了野种,所以才用了这个办法。不然,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家事又不差,凭啥抛绣球?这抛绣球命中帅哥的几率实在太低,基本上运气好砸中的是路人甲乙丙丁,运气不好砸中的就是乞丐甲乙丙丁。员外、老爷们也不啥,凭啥找个乞丐当女婿?所以,凡抛绣球,必有内情!   周小妹还没疯狂到这个地步,她的计划性十分好。要说才子配嫁人这是自古以来的美文,当然英雄和美人是一伙的,咱配不上英雄还配不上狗熊?就算是一坨屎,也有能遇见屎壳郎的时候吧。   被爱情故事重婚了头脑的周小妹十分腹黑的设计了一条王子的不归路,只等着一会子她盯上了谁,就直接下手。料想那猴子也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但等待实在是件无奈的事儿,等了大半个上午,周唐氏怀中的酒都快温热。方芳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珠,周勇窝在墙根底下,心说这咋还不出来。周多多已经睡过去许久,偶尔吧唧吧唧嘴,似乎在梦里吃到了好吃的。   大热的太阳,关中的春天来的忽然,彷佛昨天还是冬天今天就到了夏天一样。周小妹带着面纱,捂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天晓得她是多么担心脸上的妆容花了?   正担心着,忽然龙门打开,考完了!   众家人立即站了起来,周小妹立即从怀中拿出了荷包塞与手中。可随即,她就傻了眼。那一群学子们如同厕所里的苍蝇“嗡”的一下子就冲出了龙门。这人山人海之中,只见一个个乌黑的头发,在也不见头发低下的那些脸。   或者说,人太多,都长着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也分布清楚谁是谁。什么俊的、丑的、脏的、坏的,仍人堆里啥都看不出来。   周唐氏也懵了,这两坛子玫瑰酒可咋办?人太多,好像没看见主考官。她老人家还算镇定,因想到主考官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来,所以,还保持着冷静与从容。   但是,周小妹就不那么淡定了。她竟然没在人群之中发现帅哥,她的状元夫人的美梦呀。忽又一想,凡是中状元者,十之五六都是接近中年的男子。难道,自己要做续弦?正想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那声音颇有磁性,正是周小妹的心中最柔软之处,她的手不禁的一软,荷包掉在了地上。   一瞬间,人流涌来,也不知道她的荷包被人流踢到了哪个狗窝之中。   在这一大群的人流之中,周张氏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三儿子,她立即站在车上拼命的冲着周恒挥手。   周恒本跟同窗一起走出来,忽见家人不禁的一皱眉头,心说,他们怎么来了。便告别了同窗,向家人走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周小妹的爱情(下)   一只荷包,代表着一个姑娘恨嫁的心。一只荷包,可以谱写出一段旷世的爱情。一只荷包,要演绎多少的生离死别啊。可惜,我们有点高看了这只荷包。   周小妹的荷包没带着任何的戏剧性,它跟周小妹一样,平凡的不得了。周小妹纳惯了鞋底,所以,做出的荷包也颇有几分鞋底子的豪爽气。这荷包的大小几乎是荷包蛋的两倍,不论是揣在怀中还是悬于腰间,都有一股子霸王之气。想拿山大王用树枝草皮缝制出来的荷包,也要比此荷包秀气几分。   周小妹的心就随着这荷包去了,她相信会有人能捡到这个荷包。当然,跟砖头似地荷包多么显眼,就算是不为了这荷包,也会为了荷包里的散碎银子不是?不过,她里面可没放啥散碎银子。   周恒与同窗一起来到了周唐氏的面前,周小妹立即来了精神,推开要从车上下来的方芳,自己挤到了周唐氏的旁边。   “奶奶,你们怎么来了?”周恒问道。   周唐氏迟疑了一下,笑了笑。   “大家不是担心你们吗?所以,就来看看。这不,我都准备了好酒,咱们回家庆祝一下。”周唐氏说。   周小妹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立即跟着周唐氏说道:“三哥,你跟四哥考试我们都要担心死了。在家呆着也是坐立不安的,所以,就过来看看。对了三哥,这位是?”   周恒旁边的同窗乃帅哥一枚,至于帅到什么程度么。恩,还好。   那人面如黑衣眸如星,绝非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反倒是英气逼人,正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渴望爱情的周小妹一眼就看中了这男子,心说,这不比方少文帅多了。   周恒听周小妹这样一问,连忙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同窗李秀儒,这位是我的祖母,这位是舍妹。”   李秀儒连忙行礼,周小妹不觉得看痴了。果然应叫李秀儒,何等的儒雅何等的娟秀,简直就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   正想着,她却被周唐氏碰了一下。周小妹连忙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是失态了。   “今儿中午咱们家为你们俩考完试庆祝庆祝,李公子一起来吧。”周唐氏说道。   李秀儒连连摆手,脸上不觉泛起一抹的红晕。   “奶奶客气了,客气了。”他说道。   周恒连忙在一旁说道:“秀儒兄莫要客气、莫要客气,你现在也只是回庙里去,不妨到我家小聚,晚上我们一起回去。”   “这……”李秀儒犹豫了一下。   周小妹一看,这机不在失、失不在来呀,这怎么能将眼前的大帅哥放弃呢?于是,周小妹立即笑着说道:“李公子莫要客气了。”   李秀儒听了这话不觉的看了周小妹一眼,金色的阳光映照在周小妹藕粉色的面纱上,但见那面纱底下隐约透出了一股柔美之色。李秀儒不觉心里一动,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只等到了周茂,大家便要回家去了。   周唐氏带着儿媳妇、孙女、曾孙女等由周勇载着先回家去了。周恒、周茂、李秀儒三人走在后面,不知不觉讨论起考试的事情。   周茂那副熊样,一看便知道是没考好。想也知道,平时不用功读书,怎么能考出好成绩呢?周恒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这能不能中试全凭运气。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几人就来到了集锦堂的楼下。周恒一见集锦堂猛然像是触电了一样哆嗦,他立即停止了话题。   “二位,你们俩先回去,我忘记点事情,现在去去就来,抱歉抱歉。”说罢,周恒不由分说,也没股的上等人答应,便一溜烟的钻进了集锦堂。   到弄的李秀儒一头雾水。   周茂扭头鄙夷的看了一眼集锦堂,回头冲着李秀儒笑了笑。   “别管他,咱们先回去。我三哥去找个人,这就跟上来。”周茂说道。   集锦堂的屋子里满是熏香的味道,丫头们趁着没人的时候将布料一批批整理。反正不能闲着,若是坐着聊天会被宋可人骂的狗血淋头。   一见周恒进来,还以为来了生意,小娥立即笑脸相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我们这的布匹都是最新从临安运过来的,都是最新的款式。您是自己用呢?还是送人呢?”小娥柔声说道。   周恒一摆手,反问道:“你们老板娘呢?我找她有点事。”   小娥一听是找人的不是买布的,心中略微不悦,但来找老板娘的当然也不能够得罪。于是,小娥又笑了笑。   “今儿我们姑娘有些不舒服已经回家歇着去了,您找她有事儿吧?需不需要我们代为转告呢?”小娥温柔的说道。   周恒不禁失望,眸子里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好吧,我自己去找她吧。”周恒说道。   周恒去找宋可人的功夫,周茂已经引着李秀儒到了家。李秀儒一次拜见周唐氏、周光义跟周张氏,这时候,周小妹妖娆的走了进来。   只见她扭动着腰肢拖着茶盘,妖娆的走了过来,轻轻的将茶水放在李秀儒的面前。   “李大哥请用茶。”周小妹说道。   李秀儒点了点头,不经意的向周茂问道:“这位是?”   顿时,屋内所有家人无语。周小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周茂立即站起了身,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这位是舍妹,怎么,刚刚见过的就忘了?李兄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呢,来来来喝茶喝茶,这是最好的西湖龙井,我大哥去年从临安带回来的!”周茂说道。   李秀儒也脸红了,立即点了点头,笑着端起了茶杯。   “谢谢。”李秀儒冲着周小妹陌生的说道。   李秀儒心说,这周家到底有多少个姑娘?怎么就听说是一个呢?这很明显,他在考场门口见到的那位姑娘明显跟这不是一个人。想那姑娘是沉鱼落雁之容,而这位姑娘呢,哎,那就别形容了,太伤人心了。   想他尚未婚娶,还想私下里跟周恒商量商量,看看能否联姻呢。但那位姑娘似乎从回来没见着人影呢,所以,李秀儒不免有三分惦记,时不时的往门口撇去一眼。   正当这时,周唐氏笑着对周茂说道:“老四过来扶着你奶奶,我有样东西落在屋子里了。李公子,你坐一会子,都是自己人,别客气。”   李秀儒连忙起身答应,周茂本奇怪,这周唐氏平日里健步如飞,想当年在乡下还能将自己的大哥背会家,这会子怎么就需要人扶着了?   好歹周茂还算聪明,以为是周唐氏要留下李秀儒与周小妹独处,于是,他便什么都没有说,力气站起身上前扶着周唐氏,两人一同往外走。   一时间,屋子里又剩下了李秀儒与周小妹两人。   才一出门口,周唐氏就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她推开了周茂的手。紧接着,只听她低声跟周茂说道:“你瞧出点什么没有?”   周茂犯了傻,一时间没明白什么意思。   周唐氏皱了皱眉头,伸手拍了周茂的脑门子一下子。   “笨脑袋,平日里看你挺机灵,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脑袋就像是浆糊一样?你没瞧见你妹子的眼神吗?平日里像个小冻猫子似地,只有自己暖和的份儿,现如今,你要多帮帮你妹子才是。咱们家不是那大户人家,你妹子又是这般资质,找了多少年的婆家也没找到。难不成,你忍心看着她老在家中?倒是你这个同窗看上去还有点模样,只不知道家世如何。若是那贵公子,咱们家可是攀不起的。”周唐氏说。   周茂听完这话,也是自己拍了自己的脑门儿一下。他连连点头,对于管闲事这种事情一向都是他的专业特长。   “我这同窗家境贫寒,不然也不会一直住在寺庙。他跟我三哥的成绩差不多,先生说,这一回最有希望的就是我三哥跟他。奶奶,你要是愿意的话,一会子我给他说和说和?”周茂说道。   “你去?”周唐氏问。   周茂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我先侧面探听探听,若是他有心事我们在谈下去,若是他没心事,也不要折了妹妹的面子。”   周唐氏一听,这到是个好主意,于是,她点了点头。一抻脑袋,正好看到周小妹羞涩的站在李秀儒的附近,李秀儒也甚是尴尬。   “小妹呀,你出来一下,厨房有道菜就你会做。让你四哥陪陪李少爷。”周唐氏喊道。   周小妹一听周唐氏要将自己喊走了,立即露出了不高兴,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意思破坏自己的淑女形象,于是,她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我会做的菜二嫂子都会做的!”“你二嫂子还在忙别的,赶紧的,叫你出来你就出来便是了,哪里这般罗嗦!”周唐氏喊道。   周小妹一听越发不高兴,但周唐氏的话跟升职没有区别,于是,她只好默默的走了出来。   周茂进去之前冲着周小妹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周小妹一愣,没明白周茂是啥意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尴尬的拒绝   周茂待到周唐氏将周小妹领走后,才笑了笑。他与李秀儒谈起考试之事,引着那李秀儒说话。果然,书呆子就是书呆子,周茂不过才说了两句,李秀儒便上了道滔滔不绝起来。   周茂见李秀儒心情大好,便立即将话题一转。   “李兄可知我三哥去做什么了吗?”周茂说道。   李秀儒自然摇了摇头,周茂神秘兮兮的一笑,不觉脸上露初了三分得意。   “是去找我三嫂啦!”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笑声说道。   李秀儒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周茂立即转了个眼珠子,长叹了一口气。   “都到大丈夫志在四方,但若没有个婆娘打点家中之事也实在落寞。就像是李兄,如此一表人才可至今尚未婚配实在令人惋惜。”周茂道。   李秀儒不免感到失落,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奈家境贫寒,原也有父母定下的亲事,但最终却因我落魄弃我而去。眼下,只有努力科考,中试之后在考虑那些也不晚。”李秀儒说道。   周茂立即笑了笑,说道:“此言差矣,李兄好歹都需要个女人帮其料理家务。这男儿需心有大志,但也需要女人在背后支持才行。你就像我们家的老五,舍妹虽然不才,但料理家事这一块我敢打包票无人能及!”说着,周恒扬起了大拇指。   李秀儒一听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呢,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周茂一看,这是有点意思呀!于是,他当机立断,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   “你一共有几个妹妹?”李秀儒忽然打开天窗直接说道。   周茂一愣,不觉的说道:“就那一个呀,你不是见过了吗?”   李秀儒也是一愣,立即说道:“不对呀,刚才在考场门口见到的跟刚刚送茶的那个明明就是两个人么!你可不要骗我。难不成,我在考场门口见到的是你家哪位嫂嫂吗?不是,周恒明明说,那是你们的妹妹呀!”   周茂一听,得,这是没相中咱妹子的荣耀。也怪不得李秀儒,这周小妹的脸长的跟门挤了似地。远了不说,老三周恒虽然算不上是俊男但也能称得上是一表人才,自己呢,更甭提了,过去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帅哥。要不是大小被俊朗这两个字宠坏了,也不至于今天如此的悲哀。   这周家上下,从周唐氏一直到周茂就没有一个丑人。往下数,说是周多多跟周晓晓虽然年纪小但也是标准的美人。全家上下就只有周小妹一个人游离在周家人的之外,谁见了都不会以为周小妹是周家的人。   这样一来,周茂有些为难了。哎,媒婆不少看,但最后都是坏在周小妹的脸上。难不成,这一回也要坏?那可不行。   于是,只听周茂说道:“我那妹妹虽然长相一般,但是,品性是极好的。她从小就有爱心,有一回,我跟她一起上山,看到一条蛇要攻击一个小兔子,我妹妹一把就把我推到蛇的前面,奋力抢下了兔子。你不知道我妹妹多有爱心,她把那兔子抱回了家,怕那小兔子饿着,就把我的晚餐给了那小兔子吃。你可以上我们村儿打听打听去,我妹妹那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小的时候,楚楚的娘给了她一块糖,她舍不得吃,给了村里最穷的王奶奶。哎,她这人,就是心软。我妹妹做女红也是做得特漂亮,我跟三哥的鞋底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我妹妹找个好男人,让我妹妹快快乐乐的渡过后半辈子。”   (事实证明,当年周小妹推周恒的那一巴掌纯属意外。欧米头发,大家原谅她年少无知的啥事儿吧。不过,事实也证明,周小妹孝顺老人却有此事。)   李秀儒听了更加的为难,这厢周茂已经快要将周小妹捧上天,而他自己并未钟情于此。确切的说,哪个男人不是外貌协会的?非要弄个丑媳妇在家,天天想着越狱吗?   但他与周恒情同手足,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周茂一见李秀儒犹豫,以为这件事儿能有点戏,又立即摆出了忽悠的架势,将那周小妹形容成九天仙女下凡尘一般。只急的那边李秀儒一脑门子的汗。   待到周茂不说的时候,李秀儒这才用袖子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子。   “这个……舍妹实在……在下实在配不上舍妹。再说,大丈夫何须安于室,理应闯一闯世界才是。这一回科考能不能中试是两回事儿,我要是不能中试,就只好到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舍妹出路。舍妹理应嫁给一位如意郎君,只怕,我不能给她带来安逸的生活。所以……”李秀儒说道这里,看了周茂一眼。   周茂一听李秀儒拒绝,立刻说道:“不是,不是,我看你跟我妹妹挺合适的。”   “哥!”   忽然,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叫喊声传入了周茂的耳朵。周茂不觉扭头看,只见周小妹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李秀儒也扭过头去,看到周小妹立即惊呆。   难不成,刚刚他们的谈话,她都听到了?   “哥!”周小妹又是一声喊。   猛然间,周茂感到了心碎。就在周小妹喊出“哥”时,她的眼泪滑过脸庞,周茂的心中立即心如刀绞。   不觉,周茂站了起来,不禁的向前走了两步,心疼的说道:“哎,妹子,你有啥话就跟哥说。”   这是周茂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次的发自肺腑的话,这一声包含着感情的话在周小妹听来竟像是天籁之音。不觉间,她又落下了眼泪。这一回,是感动的眼泪。   “哥,人家既然不答应,你又何苦苦苦相逼。我……我……”周小妹话未说完,忽然扭身跑了出去。   周茂先是一愣,随即,立即跟着就冲了出去。   “周兄!周兄!”李秀儒急了,这怎么就扔下了他一个人呀!   周恒敲开宋可人的家门前,先是理了理衣裳。他的衣衫还算整齐,但是心里却忐忑不安。仿佛,就像是他跟她大婚的时候,他挑开她的红盖头一样的紧张。   门开,老妈子一见是周恒,立即放下了脸。   周恒可是不止一次的来找宋可人的,老妈子见了两三次,只对这个年轻人恨之入骨。在怎么说,宋可人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难不成,只要世间之人指着宋可人的脊梁骨骂她他才满意?   周恒一见老妈子却微笑了出来。   “婆婆,我是来找……”   “哦,你是来找姑娘的吧。姑娘不在家。”老妈子说道。   周恒一愣,连忙解释道:“我刚从店里过来,说姑娘在家呢!她刚从店里回家的!”   老妈子冷笑了一声,但依旧保持了大户人家下人应该有的风度。要不,怎么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这老妈子气宇非凡,做事儿那叫一个绝。   “可不是刚刚还在家?但是,我们老爷派人来了,将她请去了。这不,今儿是学子们跃龙门的日子。我们少爷也在跃龙门呢,所以老爷才叫姑娘过去。好歹,姑娘也是方家的少奶奶不是?”老妈子说道。   老妈子话语犀利而明确,她一语道出宋可人的尴尬地位。   周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那个……”   “我们姑娘今儿未必能回来,待她回来,我跟他禀报,只说周少爷来过。”老妈子抢白道。   谁都不难看出,老妈子是不想让周恒见到宋可人。无奈之下,周恒只好对盛气凌人的老妈子点了点头。   “那好吧,谢谢你了。这跟她说,我考完了。”他说道。   老妈子微微一笑,刚要关门忽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门口的是谁?”   老妈子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周恒立即眉飞色舞,嘴角上扬,露出了好看的微笑。   只见,宋可人与管家老四,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门口来的是谁呢?”宋可人又问道。   老妈子连忙让开了出路,周恒的身影毫无遮拦的显示在众人的眼中。老四一看是周恒,不觉皱了皱眉头,轻轻的白了老妈子一眼。   老妈子咬着牙低下了头,心说,我也想将他赶走呀!   周恒一见宋可人在家,便连忙走上前来。   “刚刚考完试,所以,想要来见见少文兄,想跟他叙叙旧。”周恒说道。   何等的机灵。   宋可人点了点头。   “谢谢三哥惦记,那快进来吧。李妈妈,麻烦你帮我准备一碗好茶。”宋可人不温不火的回答道。   老妈子连忙点头,老四站在门口回过了头。   “姑娘留步,我先回去,去求一个好日子联系工匠帮姑娘破土。”老四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微笑着道谢。说实在的,她的地位十分尴尬,方家没有明确表态她就是方家的儿媳妇,上上下下的仆人们还只能称呼她为姑娘。尴尬的不仅仅的称呼,宋可人也只当自己是客人,没有一丝主人的感觉。要不然,哪里有主子送奴才出门的道理?   宋可人见老四去了,便亲自将门掩上。这叫什么事儿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妈妈巧断葫芦案   周恒站在方少文的牌位面前,为方少文上了一炷香,口中喃喃的说了几句话,便将香(插)在了香炉之中。   站在一旁的宋可人轻轻的递过手帕,让周恒擦了手。周恒转过了头,温柔的冲着宋可人一笑。   “我考完了。”他说。   宋可人冷冷的点了点头,不做声的接过手帕却不放进袖筒里只是随手仍在了桌子上。周恒见宋可人这般冷漠,便连忙问道:“我听他们说你有点不舒服?现在好点了没有?”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方少文的牌位一眼。   “恩好了,没事儿,谢谢你。谢谢你今儿来看少文,若是他还在,今儿也应该跟你一起参加科考吧。真是世事无常,不过真的谢谢你,难得有人肯过来陪陪他的。对了,奶奶可好?自从上回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她。”宋可人说道。   周恒点了点头,说道:“好,挺好的,就是她很想你。你知道吗?全家人都盼望着你回去呢。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不是在糟蹋自己吗?他……他不在了,我来照顾你。这样不好吗?你何苦在这里受罪!”   宋可人听了这话顿时脸就放了下来,她冷冷的笑了一声,那声音像是夜莺的歌声一般令人发毛。   “莫要在他的面前说这些话,我有我的选择!”宋可人烦躁的喊道。   周恒立即冷笑了出来,口不择言的说道:“难不成,你是看上了这安逸的日子,所以,才不想离开吗?”   “你!”   宋可人立即怒目而视!   周恒自知失言,他立即尴尬的笑了笑。   “你给我出去!”宋可人忽然冷冷的说到。   周恒一愣。   “你给我出去!”宋可人猛然伸手一指门口,冲着周恒怒道。周恒连忙解释,这时候,老妈子走了进来。见宋可人发怒,老妈子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宋可人这边,她奋力的将周恒脱了出去,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得意。   周恒一面被拖出去,一面像是个罪犯喊冤一样拼命的喊着宋可人的名字。宋可人气的脸色发白,只感到胃疼的酸麻。   她扶着桌子坐了下来,顿时,眼泪滚落了下来。   外面空气很好,正午的太阳温暖的像是火炉。关中的天气一向干燥,加之阳光谱写的序曲,更像是令人难忘的催眠曲。多少人在这阳光中睡下了,宋可人却在这阳光中暗自流泪。   “你……你也这样想吗?”宋可人抬起头来看着方少文的牌位说道。   方少文的排位当然不会回答她,宋可人黯然的低下了头,眼泪落在了手中。   “我从未想过这些,我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也要活的有个尊严。我跟你在一起,从未考虑过这些是非。我为你守寡,也不是看中你方家的钱财。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在去爱别人,这一生,你给我的爱已经够了,不会有人在让我动心。”宋可人又一次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方少文,她眼前的不是灵牌而是方少文温暖的微笑。   过去,多好。那些过去中曾经有着他的影子,他对于她来说是那样的重要。为何快乐总是短暂的?难道,需要用一生的泪水祭奠那些短暂的快乐吗?   她不知道。   “当当当”又是一阵敲门声将老妈子敲了出来,李妈妈脾气可不咋好。昨儿宋可人只不过说了一句晚饭的菜有点咸,她就背着宋可人在厨房里嘀咕了半日。可终归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见今儿宋可人生了那么大的气她又不禁的心疼了她。跑到厨房里炖了银耳橘子雪梨羹,好歹可以顺顺气。   这不,正炖着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思路,别提她老人家心里多么的不舒服了。李妈一面擦着手上的水渍,一面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谁呀?”   “是我,周小妹!”外面的人喊道。   李妈皱了皱眉头,心说今儿肯定不是啥好日子,黄历上肯定写着什么,今儿跟周家的人犯了冲,这刚走一个就又来了一个。   李妈不耐烦的开了门,见周小妹一脸泪痕的站在门口,她不禁的“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   “哎呦,周小姐,你这是……你这是怎么了?”李妈那满腔的抱怨竟一股脑的扔到了爪哇国去。   周小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   “我找我三嫂。”她说道。   李妈侧身让她进来,却像是个婆婆一样的唠叨:“她哪里还是你三嫂呀,她要是你三嫂的话,老爷还能让她住这里吗?你这位小姐呀,别嫌弃我说话冲,我都是为我们姑娘好。她熬到今天容易吗?这样舒服的日子快要她过几天吧。”   周小妹听了这话就来气,她一个老妈子凭啥说出这样的话?李妈说完也自觉失言,没了大户人家老妈子的素质,要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不然,你就要倒霉。   果然,就听那周小妹反驳道:“她又不是稀罕方家的东西,她要是稀罕早就嫁给方少文了。回头我劝她回去就是了,免得在你们方家看人家脸色过日子。什么叫好日子?当寡妇就是好日子?真是笑话!”   周小妹说完,就翻了个白眼。李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深恨自己失言。   周小妹在李妈的带领下来到了厢房,宋可人正呜呜的哭着,忽然门被人推开,她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定睛一看,竟然是周小妹。宋可人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周小妹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周小妹一见宋可人立即扑了上去,像是母子分离那样的难受。周小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吓了宋可人跟老妈子一跳。   宋可人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哭成个泪人的周小妹,头一回觉得自己还能让人依靠真不简单。   周小妹越哭越伤心,宋可人竟忘了自己刚刚也是哭过的。同样是女人,她在这一刻竟然忘了自己的悲伤,只顾着安慰着周小妹。   好一会子,周小妹才坐下一面哭一面将今日受到的委屈一股脑的跟宋可人讲了出来。   “三嫂,全家就你疼我。我在那个家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你知道吗?家里都想逼着我早点嫁了,可那些个男人,哪里有一个好的?还求三嫂成全,求三嫂为小妹做主。”周小妹哭着说道。   宋可人心一软,刚要答应,忽然只感到老妈子一只手压在了后背之上。宋可人硬生生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诧异的看着老妈子。   老妈子十分的淡定,柔声说道:“请周姑娘放心,我们家姑娘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成全姑娘。我家姑娘现在需要换药,请姑娘稍等片刻。”   宋可人一听这话里有话,立即就站了起来。   “小妹你等等我,我换完了药就回来。”说罢,宋可人便走了出去。老妈子随后跟了出去,临走不忘冲着周小妹微微一笑。   宋可人带着老妈子就之直奔厢房,转过厢房宋可人看了老妈子一眼。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宋可人说。   老妈子神秘的“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阳光透过树枝留下了斑驳的影子,落在老妈子的脸上倒成了一个奇怪的阴影。   “姑娘,你该不会不知道周小姐来找你做什么吧?”李妈妈说道。   宋可人一愣,刚要开口,忽然内心一个想法一下子堵住了嘴。她不能说出来,要先看看老妈子是什么意思。   “她来做什么,你到说说看。”宋可人说。   老妈子微微一笑,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暧昧。   “姑娘这还瞧不出来吗?这位小姐呀,是来找姑娘撮合姻缘的。”老妈子说。   “找我?”宋可人歪着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老妈子。   李妈妈又是一笑,面上露出了三分得意。   “可不是来找姑娘,周小姐刚刚不是说了吗?她今儿遇到的那些事情,人家明明白白的拒绝了她,所以,她心里自然不舒服。再说,她都说了,家里想要她早些嫁人。俗话说女大不中留,哪里有不着急结婚的?只是,我看这位小姐的口味颇高,好像要找一位品行端正、家世又好的如意郎君呢!”李妈妈说道。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便说道:“这,也要看缘分吧!”   李妈妈冷笑一声,微微鄙夷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姑娘还真是天真,难道,姑娘忘了今时的身份地位了吗?周姑娘为何来找姑娘呢?还不是因为认定姑娘现在认识的有钱的公子哥多了,所以,才请姑娘帮这个忙吗?难不成,姑娘就没想到这一点吗?”李妈妈道。   宋可人无奈的笑了笑,人么,就是这样,你过得好了她嫉妒你,你过的不好她笑话你。你过的好了,她在背后嚼舌头根子恨不得把你摔在地上,你过的不好,她也在背后嚼舌头根子,只不过这一回是笑话死你。   只有等到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才跑过来求你,她求你,也是给你面子。这就是人,一种奇怪的动物。比不得低级动物的高尚,蚂蚁好歹还有个团队精神不是?   番外,周小妹的新婚之夜   那一天,大红色的盖头蒙上了脸,那一天,大红色的吉服披上了身,那一天,大红色的轿子停门前,那一天,金色的唢呐吹不停。   那一天,全身包裹着大红色的周小妹上了轿,家里中的老少笑开颜。周小妹低声哭别离,却被明眼人听出来是干打雷不下于,表面上嚎了两声私底下笑。   也难怪,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嫁了出去,让她怎能不欢喜?   金黄色的唢呐催不停,大红色的周小妹上了轿。周唐氏领着众人送别离,可就连周张氏都是笑脸盈盈丝毫没有女儿离去的酸楚劲儿。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周小妹的轿子到了家。媒婆、喜娘将其扶,老妈子上前撒糯米。咋,咋还撒糯米?糯米不是驱邪的?   老妈子事后解释,听说这家的姑娘长得丑,老道士算命说是鬼上身,只要将这恶鬼驱,定能换来俏容颜。   迈火盆、拜天地,周小妹故作柔弱状,天杀的谁看不出她那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模样?两条膀子压得喜娘差点没晕过去。   若不是心中念着那职业的修养与素质,还有自己未来的那张老脸,所以,忍住了周小妹不停往下压的力道。真真是可怜了媒婆与喜娘,送完了周小妹进了洞房,两人的手臂几乎断,疼了两三日,拿双筷子都发抖。从此留下了后遗症,一看到丰腴的新娘就害怕。   周小妹进了洞房就流口水,心说这一回她总算是修成正果,只是不知道这男人是丑是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呢?   可随了她的愿,好不容易出嫁了,管他那许多?   正想着,包着红纸的秤杆子伸进了盖头中,猛然向上一挑,周小妹几乎惊呼了出来。随即,她便听到周围的一阵嘘唏。   “咋这么丑?”只听人群之中爆发出这样一个声音。周小妹的脸顿时一沉,不禁勃然大怒,但当她看到相公那张脸时,不禁的垂下了头。   什么叫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淑人君子、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才貌双绝、惊才风逸、风流才子、雅人深致,这些个词语全部集中在这一位男子的身上。只见他生的一双静止的眼睛,四方长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微笑,再看,他一身贵气,竟将房子里所有的气场都压了下来。   周小妹不禁的自卑,心说,三嫂这么给她找了一个这么帅的男人?多亏她不是蜘蛛精、猴子精、狐狸精的,不然,晚上她一定会吃了他。   “啧啧,真真是浪费了一表人才,竟娶了这样丑的闺女。看那嘴,切切能凑两桌子菜。”人群中一个人低声说道。   周小妹脸一红,第一次觉得如此的自卑与不堪。她心说,这辈子是完了,定要受无尽的委屈了,人家男人能看上咱吗?回头见我配不上他,该不会折磨死我吧?   周小妹轻轻地扭过头去,眼泪却在眼睛中打转。   这时候,老妈子走上前来,对大家说道:“各位各位,时候不早了,我们家少爷跟少奶奶也该休息了。各位请回,他日,少爷与少奶奶必将登门拜谢。”   老妈子说着就将大家赶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只留下了这位帅哥跟周小妹。周小妹心说,这下子肯定完了。   没想到的是,这位城北徐公、堂堂正正、英俊潇洒、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竟冲她温柔的一笑。本来就在偷看的周小妹顿时弄了个大红脸,她立即垂下头去,像个小媳妇一样。   “内个,他们都是粗人,你莫要见怪。对了,这一天你还没吃什么东西呢,饿了吗?”相公问道。   周小妹又是一个大红脸,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如此的温柔。周小妹红了脸,心跟脸一样的羞涩。   相公见周小妹如此的羞涩,微微一笑,坐在了周小妹的身旁。   “往后,你喜欢什么直接跟我说便是了。往后你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上上下下可都指望着你打点,让你费心了。”相公说道。   周小妹惊奇的抬起了头,当她遇到了相公见温柔的目光时,周小妹立即羞涩的垂下了头。相公微微一笑,将手按在了周小妹的手上,顿时,一股温暖顺着周小妹的手流到了周小妹的心。   第二日醒来,立即又老妈子上前伺候。相公已经不在了,说是去店里忙生意了。周小妹立即起床,老妈子递上了一碗人参茶。   要说孙家不是豪门呢,但生意做得不小,好歹够养活一家子人的。最重要的是,这家没有公婆,所以,才会容下周小妹这样出身的媳妇嫁进门。   当然,也正是因为没有公婆,所以孙绍祖才找不到媳妇。据说,是孙绍祖克六亲,所以才这导致父母提前离去。   反正不管如何,周小妹打今儿开始就可以过上了少奶奶的生活。   孙家住在很典型的关中式样的建筑,天井、后院一个不少。周小妹今儿开始就是少奶奶了,无意中,她流露出出当少奶奶的暴发户品性。比如,她将金银首饰几乎全部带在了身上。   孙家的老妈子伺候完了少奶奶洗脸,便来到了后院的厨房。跟着厨子辛妈聊起这位少奶奶,语气中很明显的表露出对少奶奶的鄙夷。   周小妹二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的轻松,起床后不用洗衣服做饭做女红,闲的她心里发慌。人呗人管习惯了就有一种奴性,没有人管理着反倒是不自在。   你瞧那周小妹一会试试发钗,一会又瞧瞧镯子,实在无所事事,索性走到了院子里。秋天的风吹过,叶落却花开。树下生着几朵雏菊,到有一番春天的色彩。   院子里房间并不老旧,看上去到有一种异样的沉重感。仿佛是岁月的眼泪,积攒多了,到有一股子沉静的味道。   沿着小路与花坛,周小妹毫不费力的就来到了后院。这时候,她猛然听到了一阵呜咽的哭声,周小妹一惊,哭?哭什么?是谁哭?   周小妹连忙躲了起来,这时候,她听到了两个声音。   “你也莫要哭了,少爷又不是不要你了。”那声音分明像个男人掐着嗓子说,或者说,那声音里充满了女子气,但却是个男人的声音。说白了,就是个娘娘腔。   周小妹一听“少爷”这个词儿,立即动了心,这里只有一个少爷,不就是她的相公吗?周小妹立即顺着声音走了两步,轻轻的从墙边探头出去,只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站在房檐低下,一个掩面哭着,另一个将手搭在了那哭的小厮的身上。   周小妹一惊,哎呦呦,这俩人的表情咋那么暧昧,难道说,传说中的……恩恩?让她碰上了?   都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一回,可有的看了。   周小妹正好奇,忽然听到那小厮说道:“少爷……少爷到底还是背叛了我。”   顿时,周小妹五雷轰顶,难道说……难道说……难道说她的亲亲好相公竟然是个GAY?苍天啊、大地呀,那个不开眼的神仙撮合的这桩姻缘?   “怎么会,少爷只是娶了少奶奶,又没有说以后都不要你了。我看少爷跟少奶奶也只是客气,哪里对她就动心了?”另一个小厮安慰道。   只听那小厮说道:“你知道什么,少爷说不会跟她洞房的,可结果……少爷是不要我了,他说谎,他说一辈子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他说谎说谎说谎!”   令一个小厮像是不耐烦了,冷笑了两声,不耐烦的白了哭的小厮一眼。   “这会子就哭成这样了,难道,你是盼望着少爷不要你不成?还不快追回来,反倒是有心在这里哭。我倒是奇怪了,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少爷一辈子都不婚娶吗?你以为,这世上容得下咱们这样的人吗?当年,少爷离开我的时候,我不是也要死要活的?但现在呢,我还不是挺过来了。难道你忘了,当年老妇人得知了少爷的事儿,投井自杀,老爷知道了少爷的事儿,活活被气死。你以为世间的人会宽容吗?横竖我们这样的人被别人知道了,只有被骂的分!只可怜我们生不逢时。”说着,这小厮也掉下了眼泪。   周小妹一惊,原来自己嫁的人竟然是个同性恋。她不觉往后一退,竟一脚踩空,一下子身子跌落了下去。   周小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原来刚才是个噩梦。周小妹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是浑身冷汗。她伸手去摸身边的相公,却忽然发现身边是空的。周小妹一下子坐了起来,扯开帐子只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月光,如水一样的从窗子里透了过来。   周小妹走下了床,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嗤嗤……嗤嗤……”周小妹不禁顺着声音推开门,只见孙绍祖坐在房门口磨着菜刀。   忽然,孙绍祖回过了头,脸上露初了狰狞的笑。   猛然间,孙绍祖举起了菜刀,冷笑着说道:“你知道的太多啦!”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土动工   李妈妈一番劝说,宋可人微微一笑。似乎,她对这件事儿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悟,宋可人对着李妈妈微微一笑,反倒是从容的安慰。   “做人,何必计较这些。”宋可人从容说道。   她一回身,李妈妈便偷偷的白了她一眼。   宋可人重新回到屋子里去,周小妹依旧哭的稀里哗啦,宋可人轻轻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你放心,只有我一天,断然不会叫你受了委屈。这段时间,我帮你留意着,只不过,你现在要跟我回家。”宋可人说。   周小妹听了前半句话心中窃喜,心说正中下怀。但听了后半句话,周小妹却沉下了脸。   “为什么?”周小妹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又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奶奶跟娘都惦记呢,你这样跑出来,让他们多尴尬?你一个姑娘家跑出来他们能不惦记吗?我带你回去,你放心,你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努力去办。不过,如果办不成,你可不许埋怨我!”宋可人说道。   周小妹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看宋可人。   宋可人亲自送周小妹回家,令周小妹感到失望的是,宋可人竟然没有派车送她,而是两人一同慢慢的走回了家。   这并非是宋可人小气,而是小六子今天去拉业务,家中无人驾车。   好在周家并不是太遥远,绕了几条街,便到了家门口。   春光正好,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可贵,像是女子明艳的微笑。并不丰满的树荫将阳光打成了数片,仿佛是西方画家笔下的颜料。   宋可人在家门口前却犹豫了一下。   “你进去吧,我回去了。”她说。   周小妹扭头看了看她,微微有些高傲的说道:“怎么,你就不怕你一走我就离开吗?既都到了家门口,就进来看看吧,奶奶也许久没有见你了。”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但也就是这犹豫的一下,就被周小妹扯进了屋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宋可人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立即提问,难道是她是怕谁不成?   是怕周恒吧?   她不清楚。   这时候,周小妹扯开了嗓子喊道:“奶奶,三嫂来了。”   这一嗓子没把周唐氏引出来,到将周恒引了出来。周恒一手拿着书,一下子冲出了房门,一见宋可人,周恒的脸上立即露出了微笑。   但宋可人一见周恒,却冷若冰霜。   “抱歉,我店里还有些事情,一会你帮我问奶奶好,我先走了。”宋可人说着就回头。   周小妹立即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这是干嘛呀,既然都来了……”   “我真的还有些事情,你先忙吧,回头,过两天咱们俩再见,我先走了。”宋可人说着,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周小妹的手。   这时候,只听周恒在背后喊道:“可人……可人……”   四月十四,宋可人经历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破土动工,那就是修建厕所。   修建个厕所可不是个轻快的活儿,但是,宋可人坚定了革命信心。一定要在家中修建一个厕所,要知道,她可真受不了这年头的厕所呀。   先说马桶吧,藏在床后面的马桶的味道真不是一般的难闻。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存货,导致马桶发出一股子独有的另类味道,平日里混杂着香薰,相当特别。   而家中的茅房呢,哎,真不愿意去呀。   要知道,宋可人穿越前的老家好歹也是农村。她对于旱厕所并不陌生,虽然感到不方便,但是条件摆在这里,她也只能接受是不是?   但是这宋代厕所的条件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好吧,也许是周家的条件一般,毕竟,人太多了嘛。好歹方家是大户人家,在厕所的问题上基本可以忽略。但终日用马桶,也不是那会子事儿,思来想去,不如弄个厕所得了。   方家的后院外有一块荒地,她可以挖出一个化粪池,在化粪池上盖上一间房子,免得有人半夜误入掉进去就麻烦了。只是可怜那后院的邻居们,大概是要忍受着臭气了。   化粪池有了,总要有下水道的管子。   这个问题有些困难,抽水马桶有一定的压力,外加上管道几乎都是垂直向下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一是没管道,二是没抽水马桶。   宋可人微微一笑,没有枪没有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先是画了马桶的草图,怎么看怎么像是水缸。宋可人有画出了真实的马桶图案,但她觉得工匠一定做不出这样的马桶,索性,那就是使用这小水缸似地马桶的吧。哎,估计跟工匠解释也要解释半日。   再下来,应该是下水道的管子。想来想去,都觉得那东西应该是圆的,一节一节的,拼接在一起的。所以,宋可人在这上面特别添加了接口。   当然宋可人丝毫不吝啬另外一样银子,那就是马桶的盖子。这东西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年头没有塑料,于是,宋可人想来想去,最终决定用木头。   没有塑料,不代表木匠不能将它做成一件艺术品。宋代木匠手艺之高,那真是可以竖起大拇指。绝不用一根钉子,就能将东西做的即漂亮又使用。宋可人设计了马桶盖子,有设计了马桶盖子上的坐垫,这个么,可以由李妈妈一手完成,但是,前提是必须尺寸合适。   设计好这些图纸之后,宋可人找来了尺子认真的比量了尺寸后,便将图纸交给了老四。   破土动工的那一天,老四选了一个十分吉利的日子跟时辰。三个瓦匠跟两个小工过来帮忙,修建两个厕所竟然用到这些人,大户人家果然不同凡响。   就算是盖厕所,也不能盖泥土墙的是不是?一块块青砖摆在院子里,瓦匠们忙碌着和泥、放胶,院子里一时间忙而脏。   力工被找来,宋可人要安装下水管道,这可是个麻烦的活儿。原来完整的院子要重新挖出一道沟,这还不算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西南脚上的花坛要被彻底的铲除。   老四对此有些不愿意,所以,背着宋可人偷偷的告诉了方老爷。这院子是少爷当年亲自设计的,如今宋可人一来就要破坏,这让他如何接受?   亏得方老爷放手,说既是宋可人的院子随便她折腾去就是了。所以,老四只是来帮忙,说白了是念在她那不明朗的未来,所以才来帮忙。若是方老爷说叫她滚蛋,就算给老四多少银子,他也不会过来的。   于是,理所当然的,这一笔不小的银子要宋可人一个人出。从定做马桶到下水管道以及力工、瓦匠的工钱都是由宋可人支付。这一切至少要十多两银子,对于现在经济窘困的宋可人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在宋可人的设计之中,这是一间大约三平米左右的房间,在这房间之中有马桶、洗手台以及洗澡的浴盆。这间房间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为了通风是用。当然房间不能坏了整个房子的风水,所以,建立在偏西北的位置。(厕所不宜在正北、马桶不宜与大门方向一致。)   宋可人不光定做了马桶,甚至还定做了一个洗手盆。她要的洗手盆很漂亮,青色的瓷器上面是淡青色的莲花,有几尾鱼儿游过,宛如诗卷一般的安逸。   当然,这些都需要时间,做出来至少需要十天。所以,这十天之中,宋可人的房子就像是打山仗一样的凌乱。   但值得欣慰的是,不到十天,马桶回来了,装修就进入了尾声。院子里的下水管道已经铺设完毕,所有的管道都用一种特殊的胶水粘了起来。据说,这种胶水是海中的牡蛎加上其他的东西研磨而成,只要黏上就不会烂掉,正好符合宋可人的要求。   瓦匠很卖力的用这种胶水将马桶与下水管粘好,又将外头的土夯实,在铺上一层青石板,这样一来,马桶就更加的牢固,不用担心它会突然摔倒。当然,这也是有其他的问题的,如果马桶坏了,整个系统就完蛋。因为整个系统都是用这种胶水黏住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可不想重头再来。   这样一来,他们家的厕所就成了一间艺术品。陶瓷的马桶上,是精致的马桶木盖,上面是一层厚布包裹着里面的棉花。干净的马桶旁,放着一只中号的木桶,木桶里面盛满了水。手动冲水,倒也干净利索。   木匠制作的洗手台上,一块大理石的板子上被敲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洞,下面是宋可人设计的下水管道,上面就是青色莲花的洗手盆。当然,这个也需要手动,宋可人甚至安装了一个软木塞,方便又实惠。   浴盆也是瓷制的,上面同样绘制了青色的莲花。不知为何,宋可人独爱这青色的莲花,难道说,青色的莲花代表着苦命吗?她不知道。   小小的洗手间就这样做好了,宋可人没当自己是外人。其实话说回来,潜意识里,她是不相信方少文已经辞世的,总还盼望着,有那样一天,方少文能够回来,能够回来跟她过完后半生的精彩人生。   第一百八十章 遗嘱   自方少文辞世之后,方老爷整日郁郁寡欢,身体状态一天比一天的下降。方老爷跟赵姨娘原本打算过两年在生一个孩子,这样一来方家便有继承香火的人。   但是,方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差,春分过后,竟无法起床。他浑身无力,手脚发麻,竟像是得了伤寒一般,时不时的发起高烧。眼见着人一天一天的瘦下去,越来越没精神,赵姨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京兆内外的名医全部请来为方老爷看病,今天孙大夫说药中要放朱砂安神,明天李大夫又说不能放朱砂,要提神才是。   折腾了三五个月,方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夫们没能说出子丑寅卯,竟无一例外说不出方老爷得了什么病。就连京兆最有名的王大夫来了,号脉过后,竟连药方都不肯开出。方老爷便知自己时日不多,暗中吩咐老四准备东西冲一冲。   三月初三以后,方老爷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春天本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万物复苏,方老爷在病床上却无法享受春天的美好,挨到四月十三傍晚,方老爷终于感觉自己是过不去这一关了。   那一天,方老爷又昏死了过去。三五个大夫都请来,人参下了锅,只盼望着独参汤能够吊命,抱住他一时三刻不死,在找那神医医治。当然,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什么都顾不上了,赵姨娘早就求神拜佛,不但求来了无数张的平安符,神婆也过来做过法事,可这些丝毫对方老爷没有任何的起色。   只见,方老爷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吸气多出气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老爷只怕时日不多。那老四按照赵姨娘的吩咐,命人悄悄的预备下棺木,悄声的通知了仵作等人,就连打点牛头马面的金纸元宝也都准备下了。   赵姨娘、老四等人守在方老爷身边,赵姨娘眼泪“刷刷”的掉下来,只剩下哭的份儿了。子时一过,方老爷猛然深吸了一口气。老四心里“咯噔”的一下,他连忙上前。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吗?”老四轻声问道。   方老爷似乎是无力睁眼了,伸出了右手的食指轻轻的动了动,方老爷猛然的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手臂忽然落下,他吐了一口气,随后,脑袋向床里一歪,浑身一松如同软面一样。   老四喊了两声“老爷”见方老爷不在回答,便连忙将手放在方老爷的鼻子底下。这一放,老四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噗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恭送老爷走好。”老四高声喊道。   这一嗓子提醒了诸位,赵姨娘猛然扑向方老爷的尸体,一头扎在方老爷的怀中,鼻涕眼泪一起流在了被褥上,她只将那方老爷的尸体当成了和面,来来回回的揉(搓)着被褥,狼嚎鬼叫的喊着“老爷”那一双手只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跟大腿,那架势恨不得立即跟方老爷去了。   老四擦掉了脸上挂着的泪珠给李妈使了个眼色,李妈立即站了起来,走到赵姨娘身边轻声劝慰,而老四,则起身吩咐下人立即准备老爷离世所用的东西。   下人们退去,屋子里只剩下方老爷的尸体、哭泣的赵姨娘以及安慰赵姨娘的李妈妈,老四立即换了一副表情,先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老四一回来,便“噗通”的一声跪在了赵姨娘的面前。   “(奶)(奶),这话本不应该现在说,老爷待我不薄,我一生追随老爷从未有过二心。但此时,(奶)(奶),我说句大不敬的话,若在不为自己考虑,只怕会要被鸠占鹊巢呀!”   此话一出,赵姨娘大惊失色,立即止住了哭声,诧异的看着老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姨娘惊呼道。   老四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奶)(奶)难道不知道老爷之前就吩咐我去料理后事吗?”   赵姨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见你那一段时间忙里忙外,料想老爷应该是吩咐你去做什么了。老四,你起来说话,都是自己人,何必这般大礼?”   老四见赵姨娘识趣,心中暗喜,其实他也担心一旦换了主子自己地位不保,还好赵姨娘没有老糊涂,接住了自己递过去的橄榄枝。   “你只管说便是了,不许隐瞒。”赵姨娘说道。   老四点了点头,立即开口说道:“前段时间老爷感到身体不适,便令小的去料理后事。其实,最主要的是分配家产。”说着,老四看了赵姨娘一眼。   赵姨娘一听“家产”二字立即动了心。   “老爷的财产分配如下,这间屋子跟家中部分田地归(奶)(奶)所有,手头的银两也全部归(奶)(奶)所有。所有方家老号的商铺老爷另外聘请掌柜的料理,每年只往方家缴纳一定的银子。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笔银子到底是不是(奶)(奶)收下老爷没有交代。还有,集锦堂由宋姑娘打理,少爷过去的房子也给了宋姑娘这都是老爷之前吩咐的,但这一回,老爷却有意将京兆的方家老号也让宋姑娘打理。(奶)(奶),这两样对你可都是不利呀!”   老四说着看了赵姨娘一眼,果然,见赵姨娘惶恐不安起来,但她还故做镇定,轻声的咳嗽了一声。   “老爷在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亲人,老号交出的钱不归我所有归谁所有?”赵姨娘问道。   老四微微一笑,挺坏。   “宗族。”老四说。   赵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不,宗族。要说宗族的关系可要比赵姨娘的关系硬吧?说出大天她也只是一个妾,方老爷给她留下的财产仅仅够她安身养老的,哪里有多一毛的钱?方老爷一定是害怕她往娘家倒贴,才出此下策吧?   想到这里,赵姨娘又落了泪。   一看赵姨娘哭了,老四有点急了。   “哎呦喂我的(奶)(奶),这哪儿是哭的时候呀,您快擦擦眼泪吧,一会子宗族的亲戚以来到时候可就得按照老爷的遗愿完成了呀!”老四着急的提醒道。   赵姨娘不禁的打了个冷战,立即抬起了头痴痴的看着老四,猛然间她又是一个冷战。随后,她“噗通”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老四救我!”赵姨娘惊呼道。   老四心中暗笑了出来,立即惊呼着将赵姨娘扶起。说白了他做了半辈子的管家,也是该拿到点好处的时候了。方老爷的遗产是快大肥肉,谁不想要咬一口?多少亲戚们等着方老爷辞世好分的一杯羹呢?   “(奶)(奶)请放心,老四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眼下这亲戚们都盯着方家的财产呢,说白了,哪个不是白眼儿狼?恨不得吃了方家这块肉?所以(奶)(奶),我们要从长计议。”老四提醒道。   赵姨娘也不傻,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老四肯出手帮忙自然也是要好处的。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若渡过这一关自然不会亏待你。”赵姨娘说道。   有了赵姨娘这句话老四放心了许多,他依旧笑了笑。   “(奶)(奶),方家的银子是老太爷一分一毛攒下的,就是到了老爷手中也没有铺张浪费多少。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家的钱凭什么让老爷的侄子们继承?小的是寻思,这事儿实在不公平,您是(奶)(奶)要继承理所当然都是您的。”老师说道。   赵姨娘点了点头,询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老四微微一笑,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小的趁着老爷昏迷时重新写的遗嘱,李妈你速去将朱砂拿来,只需老爷按下手印,就什么都解决了。”老四说。   赵姨娘接过了遗嘱看了看,果然,上面将方老爷的遗产一一列出,而最后继承的人却是自己。包括京兆的老号全部都由赵姨娘继承,赵姨娘松了一口气,赞许似地看了看老四。   老四脸上挂着微笑,只等着赵姨娘分他一杯羹。   “老四,你当了方家一辈子的管家也够为难你的。这件事儿如果成了,你便是方家老号的大总管,掌管方家老号的所有事宜,我分你一分的人身股,报答你为方家操劳这么多年的恩情。”赵姨娘说道。   老四一听立即“噗通”的一声跪下“当当当”给赵姨娘磕了三个头,口中只将那感激之言说千道万。   别小看那一分的人身股在方家混了二十年的大掌柜的只有三厘的人身股。想想吧,方家的生意这么大,他一年下来能分多少?一百两就是一两银子,老四这一年下来也有个一二百两银子的进账。更何况老号大总管是什么?老号大总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方家的大总管呢?只算是家丁。   又升官有发财,这就叫富贵险中求。   主仆二人正寒暄之时,李妈妈带着朱砂走了进来。赵姨娘连忙拿方老爷的手,在文书上暗下了手印。赵姨娘高兴的笑了出来,往后,她就是方家的女王!   老四将遗嘱收了起来,正当此时,忽听外面一阵吵吵,老四立即开门走了出去,原来,是方家宗族的亲戚们来了,老四心里一沉,知道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第一百八十一章 渔翁之利   夜半三更,云板敲响,原是那方老爷辞世。   众族人立即披衣起身,纷纷向方家走来。路中,方老爷的侄子方万俟悄悄的扯了扯族长的衣袖。族长当然明白所为何事,便命小厮与他人先行一步,自己则留下来与方万俟推心置腹。   两人谈妥之后,便一同来到方家。   此时,赵姨娘刚刚用方老爷的手指暗下手印,此时,老四刚刚收起伪造的遗书。   方万俟一进门“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族长亦是飙泪,众族人哭成了一片。而方家的下人们正忙着少纸钱打点那牛头马面,好让在黄泉的路上少为难方老爷。   方万俟那一嗓子哀号,到提醒了赵姨娘。原来,她与老四光顾忙着密谋遗书却忘了给方老爷穿衣裳,想拿方老爷只穿着中衣,难不成,要他光着腚跟那牛头马面去了?   一时间,赵姨娘有点慌。老四给赵姨娘使了个眼色,赵姨娘立即领悟,她立即扑到在方老爷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族长以及众族人哭着走了进来,老四躲在一旁轻轻的哭泣,像是没看见族长一样只劝赵姨娘:“姨(奶)(奶),快让下人帮老爷穿衣服吧,总不能让老爷就这样去了!”   赵姨娘“哇”的一声声音飙到了九霄云外。   “老爷呀……老爷……你怎么就抛下了我一个人走了?你不能走老爷……老爷……”   李妈假惺惺的拿着方老爷的衣裳走了过来,赵姨娘一把夺过狠狠的摔在地上。   “我看谁敢,我看谁敢让老爷走!”赵姨娘怒道。   众族人不禁感慨,都只道那赵姨娘有情有义,方老爷一走让她有些失心疯。李妈妈又要上前,族长一摆手,亲自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衣服,走到了赵姨娘的身边。   “哎,人都去了,你难道让他光着身子走吗?”族长说。   族长的话还是有分量的,赵姨娘还得买族长这个面子。她掩面哭着走到一旁,族长将衣裳递给了李妈妈,李妈妈又唤来丫头,便要为方老爷更换衣衫。   正当这时,方万俟忽然哭着冲上前,去一下子扑到在方老爷的身上。他顺势翻过了方老爷的手,这时候,方老爷食指上的朱砂赫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族长脸色一变,赵姨娘也瞧见了露出的朱砂,于是,她立即哭着上前就要去用帕子掩盖方老爷手上的朱砂痕。   “李妈妈扶着你家姨奶奶到上房去,我们有话要说!”族长说道。   李妈看了赵姨娘一眼。赵姨娘也看了李妈一眼,两人的心理都没了底。原本,死人的房间里是最晦气的,一般人是不会肯来这房间的。特别是方老爷咽气才不久,这晦气尚存。多少人都害怕沾惹上这晦气,而这些人似乎什么都不忌讳一样冲进方老爷的房间。   当然,或许最开始的意思是要看看方老爷究竟是自然死亡还是惨遭毒害。原本,方万俟跟族长的计划是,若方老爷死于非命,他们就立即将赵姨娘浸猪笼,这样一来,赵姨娘就没有了继承财产的资格。   冲进房间时看到方老爷浑身并没有黑紫色,非横死,这到让他们有些失望。亏得那方万俟练就了千里眼一样的眼神儿,立即瞧出了不对,将那方老爷的手翻了过来。果然,见那朱砂未干,这下子,他们有了把柄。   “还不快点去?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吗?”族长怒道。   李妈妈连连点头,立即上前去扶赵姨娘。   “这屋子里的人给我听好了,立即都去上房,一个都不许留,我有话要说!”族长命令道。   上房之中,族长坐于中堂。八仙桌上放着两盘子装样子的点心,丫头端上茶水,族长接过来喝了一口又放在了一旁。   低下,赵姨娘座于下手,不停的用帕子擦着眼泪,其余族人全部站于两侧,老四站在最后面。族长阴着脸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将目光停在了赵姨娘的脸上。   “弟妹,节哀顺变。”族长说。   赵姨娘点了点头,只知道哭。   族长叹了一口气,捋了捋胡子。   “老四,我弟弟走的时候有没有安顿家事?”族长又问。   老四立即出列,从袖筒里掏出了那份伪造的遗嘱,将那遗嘱递送到族长手中。族长心知肚明,却不慌不忙的打开了遗嘱,但见那上面已将财产分配好,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声。   “原来,我方家的财产竟全都给了外人!”   说罢,族长那犀利的眼神立即来回的在赵姨娘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赵姨娘被这炽热的眼神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明白这眼神不是看上了她的样貌,而是要烧掉她的皮看到她的心!   老四的脸也有些微微的发红,他立即辩解:“这是我们老爷临走时吩咐我写的,老爷在上面按了手印!”   族长那犀利的眼神立即从赵姨娘的身上回来转向了老四,他立即恶狠狠的白了老四一眼。   “哼哼,可真是你吗老爷按下的手印吗?”族长冷冷的说道。   老四的身上不觉渗出了冷汗,他立即点了点头。   “是,是我们老爷……”   “我呸!”族长啐了一口,立即将那遗嘱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们老爷没了以后在按上手印不可以吗?你当我不了解你们老爷的为人吗?他怎么可能将自己辛苦一生的钱财都给了外人?”族长怒道。   赵姨娘一听这话立即站了起来,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怕撕破了脸。   只听赵姨娘冷笑两声,立即说道:“哼哼,什么叫给了外人?谁是外人?要说外人,也是你们。我家老爷从生病到辞世是谁在前照顾?又是谁伴随他二十多年?是谁在少文死的时候一直陪着他?是我,不是你们。要说是外人,也是你们是外人。我是他的妾,我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族长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立即送给赵姨娘一个白眼儿。   “老爷们儿说话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老娘们儿插嘴?方家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族长骂道。   赵姨娘冷笑一声,她才不怕什么规矩来压制她,要说规矩,谁手里有钱谁就是规矩!跟随了方老爷多年,赵姨娘早就落下了嚣张跋扈的毛病。哪里容许别人欺负她?只见那赵姨娘白眼一翻,双手掐腰,歪着脑袋,两片朱红色的唇上下一动,便说道:   “这老爷们儿欺负老娘儿们儿难道还不许人说吗?我们家的家事儿,什么时候轮到外人做主了?难不成,是有人想要趁此机会霸占我们家的财产不成?别忘了,老爷虽然没了,但是我还是这个家的主!难道,老爷尸骨未寒,就有人想要欺负孤儿寡妇不成?实话跟你说吧,我肚子里有了老爷的骨肉,我看谁敢来欺负我们!”   赵姨娘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个大耳光一样狠狠的打在了众人的脸上,方万俟不禁心如死灰,心说到手的鸭子又飞出去了。   还是族长见多识广,他先是一惊,随后却冷静了下来。族长冷笑一声,犯了个白眼儿。   “你怀的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少在这邀功。谁不知道我弟弟自少文没了就卧床不起?你从哪儿来的孩子?难不成,是你偷的汉子?”   借力打力,这一下子让赵姨娘处于被动局面。赵姨娘顿时心里发慌,心说姜还是老的辣。亏得她还算冷静,只脸一红,便立即说道:“难道,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事儿也要跟你汇报不成?你是族长有不是太监,管得了这么许多!”   “你!”族长立即恼了。   族长脸色一变,眼睛一眯,冷笑了一声。   “哼,依我看你是故意篡改了遗嘱!”族长说。   赵姨娘立即将头扭到了一旁,不去看族长那张大黑脸,反倒是冷冷的说道:“这就怪了,上头有我们家老爷的手印,难道,你还要赖不成?”   族长不慌不忙,他先不急着为方万俟争夺财产,反倒是说道:“我到要问你,这上面怎么就没有少文媳妇的东西?你当我老糊涂了?我刚一进来问了什么?我问我弟弟死前有没有将家安顿好。难道说,少文一死,他媳妇就不是人了?”   “她不是方家的人,她没入了宗庙。当年老爷只说将集锦堂留给她,为的就是希望她以后能改嫁。她才多大,难道你让她守寡一辈子吗?哼!”赵姨娘说道。   族长冷笑一声,反倒是淡定了许多。   “她不是方家的媳妇为什么要参加少文的葬礼?她不是方家的媳妇凭什么拿集锦堂的生意?真是个笑话,她要不是方家的媳妇,怎么能在方家来去自如?什么改嫁,哪个女人不得守寡?我倒是奇怪了,难道,你也想改嫁不成?”   赵姨娘原本抱着手,忽听族长这么说立即放下了手狠狠的看着族长。族长的话不言而喻,方家的寡妇会改嫁,总不能带着方家的财产而改嫁吧?说到底,这个家伙还不是在为方万俟争夺财产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从民女到超级富婆(上)   族长眉毛一竖,宛如松树枝一样。他脸色十分难看,当然是生气,谁又不生气呢?赵姨娘的那张嘴啊,几乎如同刀子一样,扎向人的心头。   族长这一回学乖了,欺负人也要有规矩的,不能将自己要欺负她的心理表露出来不是?于是,只听族长咳嗽了两声。   “少文媳妇是你儿媳妇,理所应当掌管方家的事宜。你要是不同意,就没资格继承我弟弟的财产,不如趁早回娘家改嫁!”族长说。   “你!”赵姨娘顿时怒了。   族长调了调眉毛,“哼”的一声从鼻子里挤了出来。他又坐下,顺势擦了擦鼻涕。方万俟有点着急,这感情说了半天还没说道他呢!   赵姨娘立即冲着老四使了个眼色,老四立即走上前来,一脸的阴郁。   “族长您说的对,不管我们家老爷留下什么样的遗嘱,少奶奶终归是少爷的媳妇,理所应当有她一份。但是,也只能有少奶奶的,因为方家只剩下她们两个女人了。按照大宋律法的规矩,这遗产理所应当又她们二位继承,旁人没有这个资格继承呢!”老四提醒道。   赵姨娘立即就急了,心说老四你背叛我,这才哪儿到哪儿的功夫,你就把我的财产分了一半给宋可人?   老四也有老四的想法,赵姨娘终归是要老去的,到时候天下还不得是宋可人的?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投资,就像是自古大臣向皇子投资一样,能不能赢全在赌。赢了便翻身做主,输了便一败涂地。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老四忽然出来在背后捅了赵姨娘一刀子无非是雪上加霜,但老四确确实实这样做了。赵姨娘既生气又伤心,没想到竟然这样遭到了背叛。   族长无奈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那好吧,明天你去接她回来奔丧。”   清晨一起床,宋可人就直奔洗手间。这可是她亲自设计,亲自监工出来的好东西。没准几百年以后,洋鬼子就是看了她的设计才设计出了抽水马桶。   洗脸刷牙上厕所,一切都在行云流水之中完成。宋可人对于这间厕所十分满意,心道有了它这辈子都能过舒坦日子了。   当然,她将家中全部应该有厕所的地方都装上了厕所,比如佣人房。老妈子一直用不习惯这东西,所以,每天早上依旧是拎着尿壶倒入马桶。   那一日宋可人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吃早餐的时候,老妈子却带着老四走了进来。亏得她起得早,不然正好在上厕所时与老四装上。   老四身披孝服,宋可人刚架起的油饼又放下了,她吃惊的问:“老四,你……你这是……?”   老四“噗通”的一下就跪在了宋可人的面前,声音中立即涌现了哭腔:“少……少奶奶……老爷他……老爷他没了……”   “啊……”   宋可人惊呼了出来,她立即站起了身子,饭也不吃了,浑身只颤抖着。   “老四……老爷他怎么就……”   “少奶奶快回去吧,家中事宜还等着少奶奶处理呢!”老四哭着说。   宋可人连连点头,立即吩咐老四先出去备车,她换上衣服立即回去。当宋可人关上房门,宽衣解带的换衣服时,忽然注意到了老四对她的称呼。   老四喊她什么?老四喊她“少奶奶”。   宋可人的手停下了,这意思,就是方家承认了她的存在呗?少奶奶,真是一个陌生的称呼呀。想这原本就应该属于她的称呼,到了现在才来,真真是一种折磨。   换好了衣裳,宋可人跟着老四上了车,直奔乡下。宋可人哭了,哭得挺伤心。   实话实说,方老爷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却像是死了亲生父亲一样的伤心。都只因为方老爷是方少文的爹,她觉得十分对不起方少文,没能帮他照顾好他的父母,这是她的责任与义务。当然,在这眼泪之中,更多的是对方少文的思念。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但并不代表着方少文在她的心中日渐远去。恰恰相反,方少文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了,时至今日,她都能感受的到方少文旧日身上的气息。   马车很快便回到了方家,宋可人的手搭在老四的胳膊上,像是慈禧太后一样的从车上走了下来。方家的下人们都迎了出来,跪在地上高喊:“少奶奶。”顿时,宋可人有一种大宅门儿里二奶奶的感觉。   旧日的门楼上已经布满了白色的丧布,灯笼换成了白色,从门子到下人都穿上了丧服,俨然一副悲凉的气息。   宋可人觉得自己有点像王熙凤,她先环绕着看了一眼门楼,随即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搭在丫鬟的手臂上,缓缓的走上了台阶。   灵堂已经设好,宋可人第一时间感到了灵堂。   方老爷躺在棺木之中,赵姨娘跪在一旁。灵堂之中有专业的哭丧人员在低声的哭泣,像是伴奏一样。和尚们挤在院子里,在阳春四月里念叨着超度的经文。   宋可人一进门儿,便立即有人递上孝服,宋可人换上之后,便立即有人递上蒲团。宋可人跪在蒲团上,对着方老爷的棺材“当当当”的磕了三个头,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她对着方老爷的棺材轻声说道:“爹,我来晚了。”   赵姨娘一听这话顿时恼了,她立即对着宋可人的背影白了一眼。老四递给赵姨娘一个眼神,按照昨天晚上他们俩商量好的,老四之所以将宋可人叫回来一共有两个目的。第一,宋可人的回来能够堵住族长的嘴,这样一来,方家的财产至少可以保住了。第二,老四预计那宋可人当枪使,宋可人不是这圈子里的人,初来乍到难免会得罪谁,所以,才特别让她出去得罪人,这样他们有更充足的时间背后策划翻盘的事情。待到宋可人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在一脚踢开。赵姨娘表示很同意这样的做法。   宋可人上来了实在,冲着棺材猛哭了一场。但是,在她心中也有一个小小的算盘。方老爷过去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怎么现在又承认了呢?她不敢肯定方老爷是不是临死之前发了善心,但是她知道一点,她要是有这个身份,就有资格参加方家分财产的事儿。这不是个小事儿,她心里很明白,世界上最困难的两件事儿第一是将我的思想放到你的思想中,第二便是将你口袋里的钱放入我口袋里。   她明白赵姨娘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当初是赵姨娘故意将她赶出去。所以,她认定这里面有说不清楚的事儿,于是,宋可人不断提醒自己,要处处小心。   哭完了以后,老妈子递过手帕,宋可人擦掉了眼泪,便跪倒了赵姨娘的附近。按照规矩,她得给来的客人磕头。   但是,她刚刚跪下,便有丫鬟来请她,说是族长请她去商量商量事情。宋可人看了赵姨娘一眼,十分聪明的立即请示。这会子赵姨娘是长辈,她得小心翼翼。赵姨娘点了点头,宋可人方才站了起来。   族长在另一个房间打麻将,一面打麻将一面琢磨着如何将方家的财产弄到手。于是,他想到了宋可人。   宋可人被请到了上房去,族长命其他人退下,开着门,省的被人说扒灰。   这还是宋可人第一次见族长,当她见到这个肥头大耳的族长时,不由自主的将他的身材跟猪联系在了一起。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是这个想法不停的冲入宋可人的脑海。   族长待到宋可人行礼之后,便冲着她笑了笑。   “丫头,委屈你了。”族长说。   宋可人垂下了头,像个小媳妇似地轻声说:“这是我应该的。”   族长连连点头,赞许的说道:“果然是个好姑娘,你爹没看错你,我也没看错你。往后你定能撑起这个家,你也知道的,方家是个大户人家,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的。就说你姨娘,那是个什么人呢,知道吗?她私自篡改了遗嘱,差一点把你的那份拿走,多亏了我力挽狂澜帮你要了回来。不然,你现在就等于被人抛弃了。”   宋可人听得出族长话里有话,这年头哪里有人会为你免费办事儿。宋可人垂着眼睛,抿了抿嘴唇,柔声说道:“谢谢族长关照,往后,还请族长做主。”   族长连连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只不过,宗族里明年要修祠堂,差些钱……”族长说完就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在心中冷笑一声,心说果然猜中。于是,只听她说:“这个请族长放心,一切好说。”   族长一看,宋可人果然是可塑之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登时,他脑海中就有了一个念头,保宋弃俟。   族长点了点头,动手捋了捋胡子,赞许的说道:“可是,你要知道一点,拿了方家的钱,可就不能改嫁了。你明白吗?”   宋可人微微一笑,从容说道:“原本可人就没有打算改嫁的念头,不管少文是穷是富,我都会为他守寡。”(只因为,他是我心中最爱之人,今生除了他,我无法在爱上别人。)当然,这话在宋可人心中并未能说出,她觉着族长是一大老头子,估计听不懂爱呀、情呀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从民女到超级富婆(下)   族长伸出了大拇指,虚伪的夸赞了一番。他冷眼打量宋可人,暗暗观察,脑袋中无数个念头瞬间划过,到底要不要伸出橄榄枝,他还没有完全想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宋可人便下去了。刚刚走到正堂的门口,族长忽然猛然吸了一口气,从丹田之中发出一股子浊声。   “慢!”族长喊道。   宋可人回了头,有点诧异。   “族长还有事情吧?”宋可人问。   族长微微一笑,冲着宋可人挥了挥手。   “么,么事情了,你走吧。”族长说。   宋可人并不知道,她这一脚从正堂里跨出来却跨出一个新的高度。而今以后的日子里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即,除了母系氏族社会以外,根本就没有完全的男女平等。男人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没事儿就欺负女人一下。亏得她还不算讨人厌,所以,没有被人欺负的很惨。   葬礼的步骤大抵相同,连续七天的葬礼,差点没让宋可人虚脱。光给人磕头这一项,就将她磕得头晕脑胀。方少文走的时候,她没资格替他给别人磕头,这回方老爷一走,全都补上了。   出殡完毕之后,宋可人的轿子直接被拉回了祠堂之中。方家的代表有赵姨娘、宋可人,剩下的便是宗族中的人。族长坐在正堂,一脸的凝重。屋子里陷入一种莫名的紧张之中,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方老爷的那点银子。   老妈子在为各位斟茶倒水之后便退了出去,她不是方家的主子,没资格在祠堂里呆太久。“吱嘎”的一声,老妈子将门关上。“咳咳咳”立即有人咳嗽了几声,不怀好意的冲着宋可人看了一眼。   族长舔了舔嘴唇,他是族长,这族长的位置是世袭制,他已经是第三代了,了解所有的规矩与猫腻。这并不是一个肥差,在他爷爷当族长的时候甚至没捞一粒小米的好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不在乎名声,只在乎银子,于是,他正了正身子,看了大家一眼。   “今儿叫大家来,想必大家都了解是什么事情吧?”族长说道。   这不是废话么?谁能不知道今儿是来分钱的?要不然没事儿的早就该打麻将打麻将,该打孩子打孩子了,跑这里来作甚?   虽心里急躁,但每个人表面上都显得淡定而从容,甚至表现出对方老爷离去的依依不舍。   族长那老油条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赵姨娘的脸上。   “舍弟的离去,我非常难过。他这一走留下了未亡人,我们还得对未亡人负责。”族长说着,大有声泪俱下的悲壮。当然,这只是转瞬即逝,随后,族长又恢复了一本正经。   “人走了,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下面来说点正经的事儿。少文媳妇跟姨奶奶下面的生活要怎么办呢?”族长说着,眼珠子一转。   赵姨娘冷笑一声,仿佛是夜班猫头鹰的叫喊声听了十分渗人。   “怎么办?我们娘们儿过我们自己的日子,该吃吃该喝喝该哭哭该睡睡,能咋办?”赵姨娘说。   族长微微一笑,这笑容像是老狐狸一样的狡猾,令人看了有些担心。房间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不是从含苞待放的鲜花中流露出的美丽,反倒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尸体,两种寒冷凑在了一起。   族长的眼睛微微的一瞥,忽然,只见方万俟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赵姨娘的面前。宋可人忽然心里“咯噔”的一下,她瞧着方万俟忽然想到了什么。   赵姨娘刚刚端起茶杯,根本不将方万俟放在眼中。方万俟走到赵姨娘的面前,一脸沉痛的样子。   “婶子,我知道这时候说这事儿有点过分,但是,我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守寡,所以,就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吧!”方万俟说。   “噗”的一下,赵姨娘刚刚含在口中的一口茶一下子喷了出来。   此话一出,众宾哗然。   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听到身边的远方亲戚们低声窃窃私语,有的说:“哎呦呦,真没想到。”还有的说:“他们俩之前就有一腿吧?”当然也能听到冷静的声音:“真真是想钱想疯了。”   众人的低语像是苍蝇声一样“嗡嗡”的,宋可人无法分辨这些声音,但是,她知道一点,方万俟真是想钱想疯了。他想娶了赵姨娘,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方老爷一半的财产了。当然,宋可人也觉得十分庆幸。庆幸那天族长问她要祠堂的维护费用时她没有拒绝,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呀。   慌乱之中,赵姨娘呛了水,猛烈的咳嗽。平日里让老妈子伺候习惯的她一时间竟无法适应,亏得那宋可人还算是有心计,见赵姨娘咳嗽,立即站起来轻轻的为她拍着后背。   族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这是一出他已经知道结果的大戏一样。方万俟一脸的深情,似那赵姨娘是赛天仙、赛西施、赛貂蝉,或者说,这几位加在一起都没有赵姨娘漂亮一样。   那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竟让宋可人一下子想起了方少文。曾几何时,方少文不也是这样的温暖吗?宋可人扭过脸去,看着椅子腿。   赵姨娘可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她粗粗的吸了两口气,狠狠的白了方万俟一眼。   忽然,赵姨娘“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冷笑一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方万俟。   “你这个该死的东西,我家男人才走,你就想要欺负我吗?我呸!”赵姨娘啐了一口。   方万俟一脸的委屈,喃喃的说道:“我们之前不是……”   这声音虽小,但足够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宋可人立即看了方万俟一眼,方万俟垂下了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族长冷冷一笑,“哼”的一声。   “原来这些事情有这些渊源呢?我竟不知道。既是如此,我便也不再追究,你们俩择日成婚,我便也对弟弟有了交代。”族长说。   赵姨娘气的浑身发抖,那手指竟像是小鸡啄食一样,哆哆嗦嗦的指着族长,脸色气的蜡黄,双目竟冲满了血丝。   “你……你……你……你们欺负人!”话音未落,赵姨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族长冷笑一声,瞥了她一眼。   “既然你们之前都有了约定,我还能够说什么呢?只可怜我那弟弟。我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按照规矩,你们俩都是要浸猪笼的!若不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怎么能够同意这桩婚事呢?方家上上下下的老少爷们儿可都在这呢!可都听着呢!你们两个知趣的就悄无声息的把事儿办了,要是不领情面的,那咱们就按照规矩来!我不怕得罪人!哼!”   说罢,族长拂袖而去。   祠堂大门打开,阳光透了进来,族长的背影被阳光拉的长长的。众族人之中,有年长的族人咳嗽了一声,德高望重的三太爷由两个儿子扶着站起了身,颤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三太爷经过赵姨娘的身边时,瞥了赵姨娘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赵姨娘一脸的委屈,恨不得将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的道出来。三太爷一走,全族里桀骜不驯的四大爷用手甩出一条大鼻涕,随后,站起来咳出了一口浓痰。   “还跟这儿干嘛?等吃中午饭?散了吧,散了吧。”   四大爷说完也跟着三太爷的步伐走了,紧接着,大家鱼贯而出,整个祠堂之中就剩下了赵姨娘、宋可人与方万俟。   宋可人瞥了方万俟一眼不禁的有些脸红,她不是害羞只是替他不好意思。宋可人舔了舔嘴唇,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她不敢随便发言。   赵姨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宋可人连忙蹲下去扶赵姨娘,但于此同时,方万俟的手提前一步抢在了宋可人的前面拉住了赵姨娘的胳膊。   宋可人只好将手收了回去,缓缓的站了起来。   赵姨娘狠狠的推了方万俟一把,怒骂道:“你混蛋!”   方万俟立即像是哄孩子一样的说道:“是是,我混蛋,我混蛋。你别生气了,气大伤身,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快,快起来吧。一会还要去拜谢族长,若不是他大人有大量,我们俩今儿就可能被浸猪笼!”   赵姨娘一听这话更急了,她立即骂道:“你是猪,你才浸猪笼,你们全家都浸猪笼!”   方万俟有点尴尬,宋可人更是尴尬。方万俟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但依旧伸手去拉赵姨娘。   “起来吧,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方万俟说。   赵姨娘憋得脸色涨红,她猛然推开方万俟的手。   “你含血喷人,你污蔑我,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过什么关系?你给我滚,你给我滚!”赵姨娘歇斯底里的指着门口骂道。   宋可人立即将眼神投向方万俟,方万俟立即喊道:“我哪里有,难道你忘了吗?你忘了那一夜的……”   此话一出,宋可人与赵姨娘都愣住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董事长宋可人   宋可人忘了自己是如何从祠堂里走出来的,也忘了方万俟最后说了什么话。她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方家的老宅,不顾老四的问候,来到了方少文当年住过的房间。   宋可人倒在方少文的床上,那床上似乎还有方少文身上的气息。就这样,闻着方少文的气息,她渐渐的入睡。   南柯一梦,不了成真。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搞的,也不知道赵姨娘到底跟方万俟有什么关系。等宋可人从这浑浑噩噩的日子里逐渐清醒的时候,是在祠堂里,她站在族长的面前,手指上沾了朱砂,只等着按下分家产的手印。   族长很偏心,将方家所有的生意都交给了宋可人。当然,方万俟也捞到了好处,赵姨娘得到了方家所有的田产。至于五百两的银票,则被方万俟以各种名义都捐赠给了祠堂,当然,这是经过宋可人默认的。   (你我都知道,族长可以从中捞到多少好处。)   按下了手印,族长微微一笑,老四立即上前给宋可人深深的鞠了躬,满脸堆笑的,打今儿开始,宋可人就是方家四十七家老号的掌门人。   宋可人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朱砂,猛然间幡然醒悟,哦,原来自己今儿开始就成富婆啦!内心升起的一阵欢喜,却不敢在脸上有丝毫的表露。   赵姨娘十分犯愁,她只分到了田产,并没有比之前方老爷的遗产上得到的更多。当然,她还失去了名节,因为老四作证,说她与方万俟有一腿,这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这回不嫁给方万俟都不行了。   也正是族长与方万俟设下的圈套,让宋可人渔翁得利。她从始至终从未奢求过什么,而到最后却是得到最多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然,也许是方少文暗中保护,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吃亏吧。   宋可人相信灵魂,她相信方少文一定在暗中保护着自己,这一点从她每个晚上都能梦到他就可以分辨的出来。   从祠堂出来,宋可人轻轻的扬起了脸。温暖的阳光轻抚着宋可人的脸颊,她微微的笑了。四十七家老号,到底有多少银子呢?   根据不完全统计,方家老号每年的红利等加起来虽然不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但至少可以用“富甲一方”来形容。   宋可人收拾起信心,下定决心要让方家老号名扬四海。   也就在这时,忽然她感到袖子一动,宋可人立即回了头,只见赵姨娘一脸怯生生的站在她的背后。   “我想跟你一起到京兆去。”赵姨娘说。   宋可人一愣,随后,她看到了族长的脸。   换了东家,未来的路要如何走真成了问题。却说那一日,宋可人换上了大红色的背子,宛如出嫁的新娘子一样,头上别了两只珍珠发钗,脚蹬一双绣着连理枝的鞋,手腕上挂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她提着裙子轻轻向台阶上走去,身子婀娜,宛如在风中跳舞。   京兆城方家老号的大查柜早早就等候在门口,伙计一次排开,毕恭毕敬的垂首恭候着东家的到来。   宋可人挺着脖子,身上缓缓发散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傲气,脖子似乎僵直了一样将那颗头微微的扬起。   “少奶奶。”大査柜微笑说。   宋可人微微一点头,不作停留直接向正堂走去。   要说这京兆城的方家老号地点绝对隐蔽,坐落于街角的一个不起眼的院落之中,若在外面看来,于正常人家别无他样,规规矩矩的门楼,规规矩矩的天井,规规矩矩的小伙计,简直如同一个规规矩矩的小户人家一样。但谁能料到,这地方一天有几百两银子的流水账呢?   京兆老号,主以商贸为主,大多以往来买卖为主,主要做的就是物流的工作。但业务量庞大,大半个京兆城的货物流通都是与方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试问这里哪一个不是人精,要想压制住这些人,只怕宋可人要费一番心思了。   中堂落座,大査柜立即端上了茶。宋可人对着他微微的笑了,三十多名伙计在一旁等候着宋可人发话。   实话实说,宋可人有点没底。   “各位都是方家的元老,我初来乍到的还请各位多多帮扶。”宋可人说着微笑着站起来冲着大家做了个万福。由大査柜带头,大家立即寒暄了起来。   宋可人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轻声说道:“方家的产业全靠大家的一份力,我作为方家的儿媳妇,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在未来的日子里,还请大家继续百分之百的支持方家,我不会亏待大家。方家的政策不会变,我公公当年制定了什么政策,我会继续顺从。请大家安心工作,凡对方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依旧论功行赏!”   大査柜等人满脸堆笑,宋可人的微笑中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时至今日,她总算明白,什么叫坐在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的人。   方家老号的董事长宋可人上任的第一天便是与大家寒暄了一番,这是正常套路,但是也就是这一天,周恒的考试成绩放榜了。   放榜当日,周恒老早便起了床。实话实说,他当然害怕。跟宋可人当上董事长的感觉一样,十分忐忑。   一早上他没吃早饭,反倒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来回的走着,周唐氏看不下去了,命令周恒去休息,但是周恒哪里坐得住呢?   周唐氏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孙子说着话,什么东家长、李家短啦。   此刻,周多多却在厨房之中生着火。她将柴禾放进灶台底下的烈火之中,火光中她看到了母亲与姐姐,她又想哭了。   忽然,周多多猛然听到耳边出来一声尖叫,周多多立即回了头。只见门口的光线下,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在阳光中呈现出一股奇怪的光晕。   周多多一惊,随即她看到了楚楚的那张楚楚可怜的脸。   她不是死了吗?   “嘿嘿嘿嘿”楚楚猛然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伸出手扑向周多多。   惊恐之下,周多多忽然从灶台之中抽出燃烧的柴禾猛然向楚楚扔去。那楚楚闪了一下,像是怕火一样的退后了一步。周多多大喜,立刻从灶台中抽出燃烧的柴禾,一根一根的向楚楚扔去,逼得楚楚不停的往后退。   那燃烧的柴禾碰翻了桌子上的剩油,又掉在了干草之中,落在废布之上立即燃烧了起来,很快,厨房之中火光一片。   而此时,家中之人正都在聚集在一起等候着周恒与周茂的考试消息。   火势迅速蔓延,外加上春夏交接时的小南风,火势由厨房顺着风就冲到了正堂。方芳刚喝了一口水,猛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儿。不仅是方芳,周张氏等立即站了起来。   周茂立即冲出了门,只见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烟。顺着那烟周茂跑到了后院,只见厨房已经烧的不成了样子,周茂猛然一拍大腿“哎呀”的喊了一声。   跟来的方芳也吃了一惊,立即往回跑,跟众人喊着火了。   周茂本欲往回跑,忽然想起之前周多多躲在厨房里烧水,心说这回是完蛋了。周茂四处打量,从墙角看到一桶水,立即抢上前去将那桶水泼在了身上,他扯下一片衣襟捂住了嘴,立即向正在火头上的厨房冲了进去。   “噹”的一下周茂踢开了门,一股子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火辣辣的呛得那周茂几乎睁不开眼睛。周茂挥舞着衣袖,半弓着身子向屋里冲去。   浓烟之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好吸一口气冲着烟里大喊:“多多。”但声音立即被烟呛了回去,周茂挥舞着衣袖,在狭小的到处是着火点的厨房之中来回的寻找。   猛然之中,他感到脚下一软,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周茂连忙低头,浓烟之中只见一条手臂。顺着手臂,周茂看到了周多多。周茂眉头一皱,立即将捂嘴的湿布捂住周多多的口鼻,一阵浓烟袭来,周茂差一点被呛死。他当机立断,将那周多多如同面袋子一样的抗在肩膀之上,眼见着西边的墙要塌了,周茂提起一股劲儿猛然冲了出去,将那烧着的大门狠狠的踢飞,一股新鲜的空气将那火焰催大了三分。周茂扛着周多多向前一跃,摔在了地上。正当此时,只听见“哗啦”的一声巨响,厨房的西墙塌了。   周恒等人举着水盆子冲来的时候,周茂已经昏了过去。他的怀中是昏迷之中的周多多,厨房火势迅速蔓延,正堂眼见着就保不住了。   周恒、周勇二人拖着周茂与周多多跑到了门外,周唐氏与周张氏、方芳迅速收拾了细软。大家争先恐后的挤出了门子,“哗啦”又一声巨响,正堂塌了半边。   也就是在这时,“噹噹”的几声铜锣响起,只听到报喜的人喊道:“第三名,士子周恒。”   火光冲天,映红了众人的半边脸。周唐氏一只手拎着包袱,一只手拎着铜盆,她看着火光之中的家,不觉的,痴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同居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周恒中试当日,一把大火烧了周唐氏暂住的房子。这下子,周家的人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愁。   周唐氏收拾了所有的银两,交给了房东。烧了人家的房子,没有不赔偿的道理。所有的衣物烧光了,就连周恒与周茂的书也都没有了着落。   周唐氏一家流落街头,只有小小的茶馆成了落脚之地。   周张氏哭了,家没了。   方芳冷着脸,家没了。   周光义小心翼翼的试探的问,能不能回乡下,却遭到了周唐氏的冷眼。   “老三好不容易考中试,眼见着就要放官,这个节骨眼上我们要拖累他?你这个当爹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遭到周唐氏的一番怒骂,周光义闭起了嘴。虽然周张氏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憋在心里不敢说。   于是,大家拿着仅存的一些物品来到了悦来茶馆。大家心事重重,没有人肯多说一句话,生怕无法压制内心的压力而精神崩溃。   周小妹流着泪将行礼放好,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便借故出去了。   周小妹直奔集锦堂,却在那里得知宋可人已经移居了大本营。正当周小妹感到无助之际,小娥告诉她,不如去宋可人的家里等吧。   周小妹一想,这也对,于是便兴致勃勃的去了宋可人的家。让她没想到的是,竟在宋可人的家里遇见了赵姨娘。   赵姨娘今天将家搬到了京兆城,为什么要搬家?当然是为了躲避方万俟,她现在是十张嘴也说不清楚,索性,就躲开纠缠。   在老四的帮助下,瓶瓶罐罐放到了既定的位置。赵姨娘毫不客气,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骂下人、训小厮的,跟在乡下一样。姨奶奶的伶俐劲儿丝毫不减,好像这个家,她才是主人一样。   忽听老妈子报告,周家的小姐来探访少奶奶,赵姨娘挑了挑眉毛。周家?不就是那个当初带走宋可人的周家吗?   赵姨娘冷笑一声,顺手摸起了帕子,出去会面。   周小妹百无聊赖的在正堂荡着腿,忽见来人,还以为是宋可人,立即站了起来。却不到一个三十多岁美艳的妇女走了进来,单看那妇女身上的配饰便知道她是出自大户人家。   赵姨娘一见周小妹立即笑了出来,一脸的和颜悦色。   “是周家的小妹吧?快来快来坐吧,我是可人的婆婆,这不,在乡下住腻了,就到城里来住住。今儿才来,没过去跟你们打招呼实在是失礼。”赵姨娘笑着说。   周小妹点了点头,不禁的有些自惭形秽。   “哎呦呦,你快坐下嘛,客气什么呢?都是自己人。对了,你奶奶可好?”赵姨娘笑着问。   周小妹点了点头,立即开口:“我们家刚才失火了……我……”   “哎呀,都说是水火无情,可是要小心点才是。一会回去帮我问候问候你奶奶,回头,我忙活完了就过去看她。那亲家奶奶人是极好的,和我很谈得来呢!”赵姨娘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周小妹的话,周小妹垂下了头,心说找个机会将这件事儿说出来。   “可说你瞧瞧我这个记性,还有事情没处理完呢!我不能陪你了,你看看真失礼呢。这个可人也是,没事儿去乡下做什么,一去还就是三天,来了客人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真是的。”赵姨娘微笑着抱怨道。   很明显,这是逐客令。周小妹再笨也听得出来,于是,她缓缓的站起了身,冲着赵姨娘点了点头。   “那我……那我就先回去了。”周小妹说。   赵姨娘见目的达到十分高兴,正要客套两句,忽然,脸色一沉。原来,她看到了宋可人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   宋可人有点疲惫,偌大的家业交给她,压力可想而知。但当宋可人看到赵姨娘与周小妹同时出现在自己的家中时,不禁的一愣。   “你们……你们……”   “啊,今儿起,我就搬过来住了。提前没通知你,是怕你还过来接,怪麻烦的。”赵姨娘笑着说道。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没表态。首先,赵姨娘是方老爷的姨奶奶,也算是她的婆婆,当然没有理由赶她走。但是,赵姨娘跟方万俟的事儿……谁知道呢。   于是,宋可人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小妹。   周小妹遇见宋可人温柔的目光,心中一酸,眼泪竟刷的流了下来。   “三嫂,咱家出事儿了,刚才一把火烧光了全家。三嫂,求求你了,收留我跟多多吧。多多还病着呢,你要是不收留我们,我们就只能住在茶馆啦!”周小妹哭着说。   宋可人一看周小妹,也有点着急,慌忙扶着周小妹坐下,安慰两句。赵姨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心中暗道,就知道你来没好事儿。   赵姨娘频频给宋可人使眼色,赵姨娘的眼睛都快飞出去了,宋可人当然明白。但她没有理会赵姨娘,反倒是轻声的安抚着周小妹。周小妹越哭越凶狠,宋可人只好说道:“你放心,这里的房子够住,叫全家人都搬过来吧。一直住到你们找到房子为止。”   周小妹立即停止了哭泣,抬眼不相信的看着宋可人。赵姨娘连忙咳嗽了一声,等宋可人扭过头来看她,她不顾周小妹的目光,又递给宋可人两个眼色。   宋可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不予理会,反倒是安慰道:“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的,现在我就派人收拾房间去,我不能亲自去请奶奶了,劳烦你回去一趟,我叫管家老四跟你一起去,将大家都接过来。”   “我说可人……”   宋可人立即扭过头用坚定的目光制止了赵姨娘要往下说的话。   “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帮忙吧。”宋可人说。   这一句话,毋庸置疑的将赵姨娘噎死,赵姨娘有些生气,冷笑了一声。   “没错,这是京兆,我做不了主!”赵姨娘阴阳怪气的说。   宋可人摇了摇头,挺无奈。只唤来了老四,叫老四跟着周小妹去将周家人接过来。赵姨娘气鼓鼓的,只等老四一走,便翻了脸。   “果然是孝顺别人,只可惜我那老爷走的早,苦了我一个人守家业。想不到活了一大把的年纪,现在又被人欺负……”赵姨娘说着,就要哭出来。   宋可人不骄不躁,微微一笑,梨涡微露,轻轻的扬起了下巴。   “姨娘是最玻璃心肝的人,都说姨娘的心肠如同菩萨一样,怎么这才几日,便不肯接济穷人了?我也从困难的时候过来过,若没有别人的帮助,也走不到今天。爹跟少文一向都是乐善好施,不要说叫他们来住,就算是帮他们租房子的事情,少文跟爹爹也会做出来的。姨娘一向是方家的风向标,怎么今儿就犯了糊涂?大概是一路奔波辛苦的吧,姨娘快快去休息吧,他们来了,只怕又是热闹,到时,会影响姨娘的休息。”   宋可人一番话,将赵姨娘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地位。赵姨娘看着宋可人,忽然笑了出来。她笑了笑,仿佛是原谅了宋可人一样,便走了出去。   没过一会子,在老四的帮助下周唐氏一家人拖家带口的来到了宋可人家。好在当年方少文设计的房子非常大,足够住下这一家子人。虽然不能够每个人一个房间,但兄妹挤一挤还算是住的开。   阳春五月的天气十分迷人,配上傍晚时分淡淡的哀愁,总让宋可人回忆起有方少文在的日子。如果他不离开的话,此时此刻,她应该拥坐在他的怀中,两人一起感受着美好的夕阳吧?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门口接了周唐氏。   周唐氏一见宋可人就落了眼泪,对宋可人千恩万谢,感谢她的收留。宋可人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是应当的,奶奶过去一直照顾我,现在我只是回报奶奶嘛。”   后院的房间准备好了,在宋可人的带领下,周唐氏等人鱼贯而入。宋可人从人群中见到了周恒,周恒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她说,但是宋可人却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周恒,免得他纠缠。   谁能够想象呢?宋可人的前任婆婆与宋可人的现任婆婆从今往后就要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宋可人的房间里有方少文的牌位,而每天却要跟周恒见面。这将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同居生活,在这个屋檐之下,到底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宋可人无法预见,她出于好心的收留到底是对是错呢?   日暮伯劳飞,暮色低垂之际,周恒敲开了宋可人的房门。   宋可人有点意外,冲着周恒挤出了一丝的笑容。   “有事吧三哥?”宋可人问。   周恒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看了宋可人一眼。上次的事情两人都没有忘记,特别是周恒,上次骂宋可人贪图安逸,而今却要借宿在宋可人的家中。   “有什么事情?”宋可人又问。   周恒抿了抿嘴,尴尬的说:“我……考中了,第三名。”说完,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 寄人篱下   宋可人立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梨涡深陷,仿佛是两个可以吸走人灵魂的漩涡。那乌黑的眸子又像是两颗黑珍珠一般的灵动,在配上温暖的春风,周恒不禁的有些痴了。   “恭喜,三哥终于实现了梦想。我记得,中试以后,便可以放官了吧?或者是可以领取朝廷的俸禄吧?”宋可人说。   周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可人笑了笑,毫不吝啬的夸赞:“恭喜三哥,终于如愿以偿,我相信三哥能够更上一层楼。”   “可人……”周恒忽然打断了宋可人的话。   “恩?”宋可人问。   周恒垂下了头,犹豫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宋可人微笑着说:“三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   “等等……你听我说。”周恒忽然有点急了,宋可人又是一笑,但这笑容里有明显的拒绝。仿佛是想要拒绝周恒的一切。   “你听我说,上次我说那些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别在意,我……”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往心里去。试试上,我留在方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和少文在一起。那种感觉你明白吗?这屋子里有他的感觉,我要守住这样的感觉。你明白吗?”宋可人说。   周恒渐渐的低下了头,轻声说:“我明白,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你留下的气息,我总能感觉得到……”   “三哥,我们莫要说这些,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亲人。我还要去结算账目,不能跟你多聊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今儿也累了。”   宋可人说完,不由分说的将门“噹”的一下关上了,周恒的鼻子差一点撞到门板上,他痴痴的看着门。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靠在门板之上,两行热泪情不自禁的滚落了下来。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哭,是周恒的话引起了她的伤心事吗?她不知道。   中堂之上,便是方少文的牌位。她特别将方少文的牌位放在了自己的房间,她不怕老四口中的阴煞,她只想和他长相守,便是这样,也只是个梦。   “怎么办呢?我有想起了从前。”宋可人对方少文说。   她缓缓的闭起了眼睛,方少文会听到吧?   周恒傻傻的对着门口,他轻声的喃喃说道:“方兄,你能听见吧?若是你真的能听到,就请让我来照顾可人吧。你不会愿意看到她孤独终老吧?让她跟着我吧,你放心,我会给予她我所能创造的最好的日子。你放心吧,我会努力的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答应我,好吗?”   不远处,赵姨娘冷眼看着周恒的背影。她侧着脸,夕阳在她的脸上划分出一个明显的弧形图案。赵姨娘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丫鬟小翠走了过来,赵姨娘一摆手,命令她噤声。   “走吧。”赵姨娘低声说道。   住进了宋可人家,周唐氏到感觉有些不自在。所以,第二日一早宋可人一走,周唐氏便拎着方芳临时做的点心来到了赵姨娘的房间。   赵姨娘刚刚打扮好,见周唐氏进来,立即满脸堆笑。   “亲家奶奶快,快来坐。你瞧瞧我,昨儿过来以后也没来得及去拜见。昨儿忙活完了都到半夜了,心说亲家奶奶一定睡了,便不敢去打扰,请亲家奶奶赎罪、赎罪!”赵姨娘笑着说道。   周唐氏连忙摆手,客气的说:“亲家太太真是客气了,原本是我们打扰了才是,房子烧了,多亏亲家太太跟可人收留,不然,我们都要露宿街头了!”   “亲家奶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的,你若这样说,便是外道了。来,小翠儿,快把今年上好的春茶拿过来。亲家奶奶快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快马加鞭的运过来的。”赵姨娘笑着说。   两人一番寒暄,极为客气,但这客气之中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周唐氏本是极憨厚之人,如今寄人篱下更有几分扭捏。特别是赵姨娘摆出了一副主人的模样,越发让她有些不安。   “满院子里的下人,你只管使用,若是谁伺候的疏忽,你便与我说,瞧瞧我不扒了他们的皮!”赵姨娘说。   “客气了,客气了。”周唐氏一味的客气到。   却说那一日的中午到了吃饭的时候,周唐氏亲自走进厨房。厨子一见周唐氏走进来,便立即笑着说道:“宋姑娘吩咐了,已经备下了饭菜,不需要亲家奶奶操心的。”   如此一来,周唐氏便回到了屋子里。过一会,果然又丫鬟拎着食盒将饭菜送了过来。周茂饿了半日,立即笑嘻嘻的上前将食盒打开。登时,周茂的手悬在了半空,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这……这……”   众人见周茂发呆,立即上前,这一看,大家都愣住了。清水面,不是半指宽的裤带面,也不是杨凌的蘸水面,更不是岐山的臊子面。   而是一碗像是刷锅水一样脏乎乎的水中扔着的几条细长的手擀面,那汤实在太脏了,甚至浮着刷锅时的芹菜叶。   周茂立即不爽,怒道:“这叫人怎么吃?”   周唐氏刚要摆手阻止,就听那丫鬟冷笑了一声,这一声笑,顿时让众人冷静了下来。   “奉劝各位有的吃就吃,没看到外面正打仗吗?哪里有那么多银两置办吃食?各位是借宿,我们少奶奶不要各位的房租就已经算是客气的,还要挑三挑四吗?少奶奶现在是大忙人,所以,这一点点小事儿,就请各位委屈点吧。”   说罢,那丫头眼睛一扫,白了周茂一眼,非常傲慢的向外走去。   周茂回过神来,立即骂:“你……小心我去告诉你们家少奶奶。”   那丫鬟又是一声冷笑,转过身来鄙夷的看着周茂。   “寄人篱下还这么多事,随便你喽。”说罢,那丫鬟傲慢离去。   “你!”周恒怒道。   周唐氏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了周恒。   “罢了、罢了,我在去厨房做便是了。”周唐氏说。   “奶奶!我们就任由他们欺负吗?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难道说,这是三嫂安排的?她让别人觉得她善良,回头又这样对待我们吗?”周茂怒道。   周唐氏立即白了周恒一眼,训斥道:“你三嫂是这样的人吗?你为什么总把人想的这么坏?给我老实的坐下,老二媳妇,你去厨房弄点吃的。”   方芳得令,立即动身。周茂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浑身发抖,周唐氏看了周茂一眼,安静的坐在了一旁。   方芳来到厨房,刚一推开门,就见厨娘往外走。厨娘一见方芳,到有些奇怪。   “二少奶奶,你这是?”厨娘问道。   方芳冷着脸,不悦的说道:“我来做饭。”   厨娘的脸立即放了下来,揾怒道:“原来我做的饭不好吃啊。”   方芳冷笑一声,白了厨娘一眼,说道:“你做的那个是什么饭,怎么能吃?”   厨娘立即火了,冷笑一声,说道:“二奶奶以后想吃什么吩咐便是,只可惜,厨房现在没菜了,我得去找个地方练练手艺,争取做出的菜能到大内御膳房的水准!”   “可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方芳怒道。   厨娘不温不火,抬腿就往外走,一面走还一面对方芳说:“前儿厨房丢了东西,我们家奶奶说了我半日,二奶奶请回吧,等我跟姨奶奶汇报了,二奶奶在来做饭。”   说完,厨娘毫不客气的将方芳推了出去,并毫不客气的将厨房的大门上了锁。   “二奶奶可别怪,我们做下人的是听主子的话为主子办事儿。主子说了,不许外人进厨房,我也得按照规矩来。咱都是对事儿不对人,下回二奶奶想吃什么,只要吩咐便是。”说罢,厨娘扬长而去,丢下了方芳一个人。   方芳差一点没气哭了出来,这叫什么事儿?这叫什么人?丫鬟丫鬟傲慢无礼,厨娘是个软钉子碰不到,句句都将你推到门外,丝毫不留情面。   难道说,寄人篱下就不是人吗?   方芳含怒而归,将前因后果与大家一说。周张氏立即在屋子里骂了起来,周茂更是愤愤不平,周勇说,一定要去找宋可人将这个道理。只有周恒与周唐氏沉默不语。   周恒忐忑不安的看了周唐氏一眼,他想跟周唐氏说,宋可人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周唐氏一摆手,打住了众人的话。   “你们莫要这般急躁,只怕,是这屋子里有人不愿意让我们呆下去。老二,你去外面买些吃食回来,先让大家填饱肚子才是。这件事儿,暂时莫要跟可人说,免得她在中间受夹板气。这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不要大惊小怪的。”周唐氏说道。   “奶,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们为什么要忍呢?”周茂怒道。   周唐氏白了周茂一眼,说道:“不忍怎么能行?咱们现在手里连一两银子都没有,若真跟他们闹僵了,不得不搬出去,难道,我们要睡大街吗?乖乖的给我呆好了,别给我闹事儿。好了,老二,你快去买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告状   那一日傍晚,宋可人回到了家中。周恒远远的在大门口就看到了宋可人,他迎了上去,却看到了宋可人疲惫的几乎闭上了眼睛。   原来,管理一个偌大的企业是这样的困难。远了不说,单说这些个老掌柜的,哪一个是吃素的?她宋可人不过一介女流,哪一个肯将她放在眼里?俗话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但宋可人却觉得与人斗实在太辛苦。   回到家中,迎面而来的便是周恒。宋可人强打起精神挤出了一丝笑,但谁都能看出,她笑的是多么的勉强。   “三哥。”宋可人说。   周恒点了一下头,关切的问道:“累了吧?”   “还好。三哥在这里等我吗?是有事情吧?”宋可人问。   周恒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奶奶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立即动身要去周唐氏那里。周恒忽然犹豫了一下,见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立即喊道:“可人。”   宋可人回了头,周恒一脸的忧郁。   “怎么?”宋可人问。   周恒笑了笑,说道:“可人,我可能快要放官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下意识的说:“恭喜。”   周恒咬了咬嘴唇,说道:“等我放了官,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嗯?别这样辛苦了,我看你现在有些太辛苦了。”   这话,让宋可人一愣,周恒的脸红了。这应该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温柔的话吧?周恒将脸撇到了一边去,宋可人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牙。   “我先过去了。”宋可人说。   一进周唐氏的屋子里,宋可人便看到了一地的凌乱。好像是周唐氏要走一样,所有从火堆里营救出来的包袱都打开了。   “奶奶,这是?”宋可人问。   周唐氏微微的一笑,像是解释一样的走过去将包袱里的东西塞了塞。   “我想在这里打扰诸多不便,但眼下又没有别的地方去。既住下也不能给你添麻烦不是?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做饭,只借你们的厨房用用。”周唐氏说。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不是下人慢待了奶奶?”   周唐氏连忙摇头,笑着说:“不是,只是免得双方麻烦。你二哥拉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你二嫂子只有等你二哥回来才能做饭。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方便,再说了,已经吃习惯了你二嫂子的手艺,还是这样吧。只是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呢!”   宋可人迟疑了一下,她不明白周唐氏为什么要唱这一出,但见周唐氏那平静的表情,无法从中获取到任何的信息。方芳跟周张氏正蹲在地上整理着东西,脸色疲惫,根本不理会宋可人。   倒是坐在桌子旁做女红的周小妹开了口。   “奶奶还想搬到姑姑家呢,这里不太自由呢。”周小妹说。   宋可人一听,便知道也不应该在勉强才是,于是,她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只要你们过着舒服就可以了,只是莫要跟我客气,若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到只管跟我说便是了。”   周唐氏连忙说:“都伺候的很好,我们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你也是知道的,让人伺候总是不太舒服的。”   宋可人点了点头,便告辞了。   日落,暮色低垂,空气被晕染成了深蓝色。宋可人皱着眉头,感觉周家人今天有些古怪,就连周小妹,似乎话里话外也在责备自己,难道说,真是怠慢了?   院子里繁花盛开,蔷薇花铺满了院子。墙角两只偌大的牡丹也含苞待放,那是方少文早年种下的。听说,武则天独爱牡丹,难道,她也要成商界的武则天不成?   宋可人摇了摇头,她还是只想过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只想跟自己心爱的人共度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宋可人叹了一口气,经过花园时,却见赵姨娘正在纳凉。宋可人连忙走过去请安,赵姨娘含笑。   “可是累了吧?方家的生意大,不要说你,就是老爷活着的时候也很麻烦呢。那些年,逢年过节所有的掌柜的聚集在家中,老爷那段时间总是愁眉不展的。你也知道,这些掌柜的那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偌大的产业交给他们,谁能够不担心呢?你呀,平日里要放宽心才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方家这些产业,就算再败也不会败光的。倒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瞧瞧,这两日几乎瘦了。”   赵姨娘的语气十分亲切,就像是宋可人的亲娘一样。宋可人感激的点了点头,但并不认真对待赵姨娘的关切,这年头,谁要是认真谁就输了。   “谢谢姨娘关心,我整日在外,家中的事情都交给姨娘,让姨娘费心了。特别是奶奶他们一住进来,更让姨娘费心了。奶奶他们沦落在外,不能看着不管,所以,就请姨娘多帮扶帮扶。”宋可人说。   赵姨娘一听,立即微笑了出来,她笑得很美艳,一股风尘味。   “你说这话可就客套了,亲家奶奶人是极好的,我当然要让下人们尽心伺候了。今儿有个丫鬟慢待了亲家奶奶,已经被我罚到厨房做粗活去了。你放心,我断然不会让亲家奶奶受了委屈的。”赵姨娘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正在这时,赵姨娘的丫头小柔忽然冷笑了一声。   赵姨娘立即白了小柔一眼,骂道:“你笑什么?”   “我错了,我只是替奶奶不值。”小柔说。   “不值什么?”赵姨娘故意问。   “奶奶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助周家人,只怕周家的人还不领情呢!”小柔说。   赵姨娘翻了个白眼,骂道:“胡说什么,亲家奶奶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赵姨娘说着就看了宋可人一眼。   小柔继续说:“奶奶心里的委屈别人不知,我还不知么?亲家奶奶一进来,奶奶就命人好生伺候着。结果呢,亲家奶奶又是挑吃的又是挑丫鬟。按道理,我们做下人的只是伺候主子,但,亲家奶奶有些过分了。就说今儿早上,四少爷调戏的丫头,多委屈?结果还被亲家奶奶骂。我们做丫头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可人登时一惊,四少爷调戏丫头?说的不是周茂吗?她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周茂是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他本就手脚不太老实。当然,这也许是主观的认识。就算他在怎么不老实,有周唐氏在,也不可能容得他混来。   赵姨娘见宋可人面露难色,立即扭过头来白了小柔一眼。   “你浑说什么,四少爷那算是调戏吗?你们这些丫头呀,平时都让我跟老爷惯坏了。真是没见过市面,他一个公子哥,只是说两句不该说的话而已,又没对你们怎么样,这就来了脾气。别说是他只是说两句,就算是动手也是你们的福气。人啊,永远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赵姨娘说着就看了宋可人一眼,见宋可人无动于衷,赵姨娘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   小柔面露愧疚之色,垂着头,低声说道:“是,奶奶,是我们错了。”   主仆二人上演一出双簧,宋可人毫不动容。这几日以来的磨练,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说的话。   “家里的事情还有劳姨娘费心,那我先回去了。”宋可人说。   赵姨娘点了点头,关切的说道:“你放心,我在这里一日,便帮你管好家一日。你只管忙碌外面的,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回到那间主卧,宋可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她望着漂亮的架子床顶端,心中渐渐的迷糊了。   半梦半醒间,她猛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方少文吗?宋可人一惊,立即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浑身一动都不能动。   方少文一脸温柔的看着宋可人,伸手去抚摸着宋可人的头发。   “可怜的,都瘦了。”方少文说。   这话一说出来,宋可人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看着方少文,嘴唇激动的动了两下,却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着急,恨不得想将对于他的全部思念都一股脑的倒出来。   方少文微笑的看着宋可人,轻声说:“别急,我都知道。”   宋可人眨了一下眼,眼泪又掉下来,方少文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清晰,好像他从未理她远去一般。   “让你受了委屈。”方少文说。   宋可人想要摇头,却无法动弹。   “我都知道,你每天跟我说的话我都听得见。傻丫头,你又何必为我守寡呢?人生是美好的,不应该总陷在痛苦之中,不是吗?你呀,应该找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一个女人再怎么坚强,内心还是软弱的。那日周恒跟我说,他说他会替我好好照顾你。若是你回到他的身旁,我就安心了。”   宋可人听了这话立即急了,她费力的嘶喊了一声:“不……”也随着这一声从胸腔中迸发的怒气,方少文像是影子一样,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寡妇房间里的男人   宋可人从梦中惊醒,看到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不禁的“哇”的一下子哭了出来。她蜷缩着身子,抱着肩膀,哭的像是个孩子一样。   她一面哭,一面轻声的说:“别走,别走啊,别走……”   谁能料想的到呢,此刻,小柔正躲在宋可人的窗下。当听到宋可人喊“别走”的时候,小柔的眼睛里立即冒出了光。   小柔立即离开,匆匆穿过花园,直奔赵姨娘的房间去了。   月影婆娑,赵姨娘的房间内只点了一只蜡烛,蜡烛晕黄色的光一闪一闪的,将屋子里映衬的有一种鬼魅般的神秘。   “吱嘎……”的一声小柔推门而入,赵姨娘正摘下头上的一只发钗。小柔见赵姨娘正卸妆,连忙过去帮忙。   赵姨娘摘下左手的戒指,借着铜镜之中微弱的光瞥了小柔一眼。   “怎么样?今儿是第三天了吧?”赵姨娘问。   小柔的嘴角不禁的露出得意的微笑,只见她一面帮着赵姨娘摘下发饰,一面低声说道:“回奶奶的话,今儿是第三天,今儿可让我碰见了。”   赵姨娘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连忙将戒指放在一旁,立即回头。亏得那小柔眼疾手快,立即松开了手,不然一定扯下赵姨娘几根头发。   “见着什么了?快跟我说!”赵姨娘说。   小柔微微一笑,顶是神秘。   “回奶奶的话,刚才我去少奶奶那里前先去了一趟茅房。”小柔说。   赵姨娘立即嗔道:“直接点,我想知道你发现了什么。”   “奶奶稍安勿躁,我接着说嘛。我从茅房出来,先去了一趟周少爷那里。我看他们兄弟二人都入睡了,这才又去少奶奶那里。奶奶,你说我听到什么了?”小柔说。   “什么?”赵姨娘问。   小柔得意的一笑,不咋好看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股神秘的色彩,在伴随着这昏暗的烛光,仿佛就是鬼魅一样。   “你倒是说呀!”赵姨娘着急的说道。   小柔“嘿嘿”一笑,便说道:“我听到一个男人跟少奶奶说话啦!”   “啊?”赵姨娘差一点没跳起来,她的脸上立即露出兴奋之色。   “说的什么?”赵姨娘急切的问。   小柔抿嘴一笑,便说道:“我听他跟少奶奶说,可怜的都瘦了,我不在你受委屈了……后面他说的声音太小我没听清楚。紧接着就听少奶奶喊了一声‘不’,随着,少奶奶就哭着说‘别走,别走。’我想,定是那男人还在少奶奶的屋子里,害怕他撞见,就赶紧回来了!”   赵姨娘立即白了小柔一眼,轻声骂道:“你这个笨蛋,当时你就应该闯进去人赃并获!”   “奶奶有所不知,我也有这样想,但后来一想,若是现在闯进去,那人一定会从窗口窜出来。不如我多观察几日,抓住了规律,到时,让全家人一起上,将那屋子围个水泄不通,随后在闯进去人赃并获,岂不是更好?”小柔说道。   赵姨娘抿住了嘴,盯着架子床的一角仔细的听着小柔的话。待到小柔说完又过了一会,赵姨娘忽然抿嘴一笑。   “好,好丫头,果然没白疼了你。就按照你说的去做,这个宋可人跟族长联手将我挤出方家,这一回,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赵姨娘发狠的说道。   小柔趁机献媚,轻声说道:“还是奶奶的手段高。”   翌日,宋可人一大早便收拾了衣裳准备工作去了。这一夜她几乎未睡,思来想去,脑海里只有方少文的影子。   清晨推开大门,一股清新之扑面而来。宋可人的一双凤眼肿的像是小(核)桃一样,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眼皮却沉重的要命。   宋可人并没有丫头伺候,越发显得自在,她慢慢的走向小花园,却听到了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顺着声音宋可人望去,只见周恒正对着小池塘认真背书。   昨晚方少文的话猛然冲向了宋可人的脑海,宋可人愣了一下,不觉的看着周恒的背影痴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宋可人猛然回头,却见小柔信步走了过来。   “少奶奶早。”小柔说道。   周恒听到了说话声,便也转过头来,见到宋可人与小柔并排站着,周恒微笑着对宋可人点了点头。   “早。”他说。   宋可人点了一下头,便说道:“我不再家里吃早饭了,你吩咐一声,现在要出去,劳烦你去门房喊一声,叫小六子备车。”   “是。”小柔说着便走了,临走,不忘看宋可人与周恒一眼。   周恒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现在就走吗?”   宋可人冷若冰霜,点了点头,扭身离去。周恒眨了眨眼睛,心说我又哪里做错事了?   他哪里都没有做错事,只是宋可人不愿意与他过多接触。她相信梦反映的是人的潜意识,昨晚方少文所说的话,一定是她潜意识之中所想的,所以,她要尽量避免与周恒发生过多的接触,免得产生情感。   大清早的,商号并未开门。宋可人索性走进开早点的茶楼吃了一些个点心,邻桌坐的是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一看便是远道而来。   只听一个对另一个说:“方记可真是太过分了,竟然嫌弃我们生意小,哪个商号不是从一笔一笔的小生意做大的?我呸,什嘛东西!”   另一个说:“可不,瞧瞧那态度,简直像是我们求他们一样,我到看看,方记的生意往后能怎么样。”   宋可人听这两人口口声声都在说方记的不是,立即满脸堆笑的站起了身,向两位商人走去。   那两人猛发现一女人坐在自己桌子旁,便不再说话,低头吃东西。宋可人笑了笑,那两人点了点头。   “无意中听到二位讲话,原来是来京兆做生意的商家。只是不知道对方记有什么看法?”宋可人微笑说道。   其中一人看了宋可人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不知姑娘为何这样打听?”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奴家与方记颇有渊源,今听方记怠慢了各位心中甚感抱歉,所以,特来请二位回方记。”   那两人之中的一人忽然说道:“不必,天下这么多做生意的,又不差你方记一家。”   宋可人连忙笑着说道:“话虽如此,但也有一句话叫知错就改。如今方记知错,二位为何不给方记一个改正的机会呢?这一次的佣金减一成,不知二位意向如何?”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宋可人面带微笑,等着答复。没有什么比生意人更加狡猾的,刚刚方记还被扔进了大粪坑,一听说佣金降了一半,那两人立即点头同意。   宋可人立即结账带着两人回到了方记,二掌柜的一见董事长带着昨天被赶出去的两个商人走了进来后背渗出了白毛汗。   “当家的。”二掌柜的迎了上来。   宋可人冷笑一声,看了二掌柜一眼。   “我听说昨儿有人将这二位赶了出来,这可不像是方记的风格。咱们家就是从最小的生意做起才有了今天,怎么现在就忘了本呢?快去给这两位做手续,我刚跟这二位允诺了,佣金少一成。”宋可人说。   二掌柜的面露难色,不断点头,见宋可人十分坚决,便不好阻拦,连忙令伙计带着那两位去做手续,自己却等那两位走后,冲着宋可人笑了笑。   “当家的,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二掌柜的说。   宋可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甚是犀利,仿佛一眼能将二掌柜的看穿一样。   “说罢。”宋可人说。   二掌柜连忙笑着点了点头,只听他说道:“当家的,咱们方家确是从一点一点的小生意做起来的。但是,自去年开始,老爷就命令我们不必再接太小的生意。这两年战乱不断,往北方去的生意实在凶险。有时候跑着一趟根本就是赔钱的,按照方家的规矩,不许拖沓,所以,一批两批的货实在是赔钱,所以,一般往北去的小生意,我们都停下来了,并非不做,而是实在做不了。”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一个人往后院走去,留下了二掌柜的一个人。   没过一会,有小厮出来,说东家要大掌柜的、二掌柜的进去一趟。两人一合计,既然人家要咱进去,咱就进去吧。   推开门,便是宋可人临时的书房。宋可人正坐在八仙桌旁,直勾勾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人。二掌柜的一见着架势,心里不禁冷笑一声,暗道老娘们儿出来做什么生意?还是在家做饭生孩子吧。   两人一进来便赔笑着站在一旁,宋可人轻轻的端起了茶碗吃了一口茶,随后瞥了他二人一眼。   “当家的,你叫我们?”大掌柜的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看了大掌柜的一眼,又从大掌柜的脸上转到了二掌柜的脸上,似乎试图从他们的表情之中读出什么。   “我有一件事儿想请教二位。”宋可人说。   两位掌柜的一听这话连忙说道:“当家的折杀我们了,有什么事情吩咐便是,何来请教一说?”   第一百九十章 捉奸   宋可人微微一笑,不理会大掌柜的的客套。   “我瞧见最近这五个月以来我们家的生意直线下降,且不说银子赚多赚少,但走货的数量明显减少。”宋可人说。   二掌柜的看了大掌柜的一眼,大掌柜的给二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二掌柜的皱了皱眉头,心说又让我背黑锅。   二掌柜的笑了笑,说道:“这个季节是淡季,所以……”   宋可人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原来每个季节都是淡季,我怎么看人家邹记十冬腊月的货走的也那么俏呢?”   二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大掌柜的一眼。   大掌柜的只好亲自上阵,说道:“这也是有缘由的,跟咱们家长期合作的客户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才导致销路下滑。”   宋可人又是一声的冷笑,看了大掌柜一眼,冷冷的说道:“原来我们方家都是指着这几个大客户活着的,若是这几个客户改日破产,方家在京兆的总店是不是也要破产了?”   这话说的很重,大掌柜的脑门子渗出了汗珠。   “我知道你们每日很辛苦,做生意这种事情,很多都是由不得自己的,我明白。你们也很辛苦、很努力的为方记服务,方记的事业能有今天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但是切忌,千万不可骄傲自满,做生意,要越来越谨慎才是。我看账本子上,有一笔生意竟亏了七十多两银子,这是在不像是方记的风格。”宋可人说道。   两位掌柜的连连点头,二掌柜的伸手擦掉汗珠。   “这件事儿,还是有源头的……”大掌柜试图解释。   宋可人一摆手,打断了大掌柜的的话。她看了眼前的这两个人一眼,说道:“事情既已过去,凡失败的事情只要吸取经验便是,不必在计较,眼下要看的,是未来。要如何扩大生意,又如何自负盈亏,你们二位想出个办法,明日之前给我便是。”   二掌柜的连连点头,还是大掌柜的机灵,连忙问了一句:“还请当家的提点提点。”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听说,咱们家不做三十两银子一下的生意,如何将这笔钱抓到手呢?你们二位要想想办法才是。”   说着,宋可人微微一笑。   阳光甚是耀眼,夏天来了,天气越来越热。关中的夏天实在考验人的耐力,若不是有十足的耐,早就被这闷热弄的心烦气躁。   赵姨娘的房间里镇上了冰,赵姨娘只穿着家常旧日的衣裳。小柔在一旁不停打扇,赵姨娘躺在竹椅上半闭着眼睛。   忽然,赵姨娘张开了眼睛。   “周家的三少爷在干嘛?”赵姨娘忽然问。   小柔愣了一下,立即说道:“这个不清楚。”   赵姨娘立即坐了起来,白了小柔一眼,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去干嘛你不知道吗?”   小柔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赵姨娘又躺了下来,过了一会问道:“晚上的事情可准备好了?”   小柔连忙说道:“请奶奶放心,已经准备好了。”赵姨娘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小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笑。   那一日傍晚,夜幕渐渐降临,飞鸟该是归巢的时候了,天际边无数的鸟儿飞来飞去。一天之中的热气渐渐的消散,周恒躲在花园之中的树荫低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   忽然,一个丫头急匆匆的冲着周恒跑了过来。   “三少爷,少奶奶叫你呢!”大丫头说道。   周恒一震,连忙问道:“少奶奶找我什么事儿?她在哪儿?”   “她在房间里等你,叫你快去呢,至于什么事儿,没吩咐。”大丫头说。   周恒立刻心里一阵的紧张,连忙扯了扯衣衫,抹了抹头发,又卷起书,小心翼翼的夹在胳膊低下。   周恒穿过院子,急匆匆的走到宋可人房间的门口。“噹噹”他敲了两声门。   “吱……”那门竟然没关。   屋子里只燃着一根晕黄色的蜡烛,“咝咝”的发出像是蛇吐信子的声音。周恒眉头紧蹙,心说这么早就点灯?真浪费。   周恒咳嗽了两声,见屋子里没人回应,便冲着屋子里喊道:“可人,你找我?”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力量,直冲着周恒的后背冲去。周恒惊恐的向前冲了几步,竟一下子摔进房间。   就在那一瞬间,“吱嘎”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周恒立刻跳了起来,冲过去立刻去拉门。可谁知道,那门竟被从外面紧紧的锁上,周恒不禁吃了一惊。   “哎……”   忽然,屋子里传出一声鬼魅般的叹息。周恒不禁的打了个寒战,回头看去,晕黄色的烛光下,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那女人露出了雪白的臂膀。   “是你?”周恒不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正当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锣声。   “快来人呐,少奶奶的房间进贼拉!快来人呐!”外面的那个人没命的喊道。   周恒听到这阵喧闹声不禁一愣,心说,贼?是我吗?   不会吧?   “快来人呐,少奶奶的房间进贼拉!”   这没命的喊声一叫,登时屋子里的人几乎都走了出来。周张氏、赵姨娘带着丫头、以及厨房的厨子。   “吱嘎……”的一声,周唐氏的门被打开了。一只大脚伸了出来,那是属于周唐氏的,后面紧跟着的竟然是宋可人。   人堆儿里可有人抽了一口凉气,她做梦也没想到,宋可人竟然会出现在周唐氏的房间里。   “来人呐!关大门!”宋可人怒道。   家中众人立刻向书房走去,浩浩荡荡的,像个和尚诵经的队伍。丫鬟、婆子急匆匆的跟在后面,怀揣着兴奋和看笑话的心态,恨不得第一个冲进宋可人的房间。   这不,一到屋子前,就有小厮上来打千。   宋可人一扬下巴,那小厮抱着一根棍子连忙将门踢开。他举着棍子就冲了出去,一只脚绊在门口,差一点摔了下去。   一见屋子里,三少爷周恒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一杯香茗,一盏孤灯,大有一副悲凉的样子。   “是你?”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恩,是我。”周恒说。   “这是怎么回事儿?”宋可人立即将眼珠子转向了小厮。   那小厮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这个……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听说少奶奶的房间进贼了就连忙……”   “啪……”赵姨娘一个大耳光(抽)到了小厮的脸上。   “乱喊什么!”赵姨娘怒道。   小厮委屈的捂着脸,不安的看着赵姨娘。赵姨娘看了宋可人一眼,又看了周恒一眼,这才转过头来冲着周唐氏说道:“亲家奶奶,你看这件事儿……”   “既有人说我们是小偷,不如搜搜看也好。”周唐氏说道。   赵姨娘有些尴尬,宋可人的脸红的像是个西红柿。正当这时,忽见穿上有人翻了个身,袖子滑落竟露出了雪白的臂膀,众人一惊,目光不禁的又落在了宋可人与周恒的脸上。   “这床上……”赵姨娘吃惊的说道。   这时,床上的一翻身坐了起来。见众人吃惊的看着自己,床上的人揉了揉眼睛。   “小妹?”周茂惊叫了出来。   宋可人十分从容,向大家解释道:“小妹今天有些中暑,说是那边热,就在我这里住下了。我刚要跟奶奶说这件事儿,结果就……真是抱歉,可能是这两日偷窃的人太多了,他们的神经太紧张了。”   赵姨娘立即笑了出来,解释道:“对对对,肯定是这样的,肯定是小厮们太紧张了。”   周恒猛然冷笑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   “紧张?若是真有贼为什么不抓贼?反倒是将门锁起来?我看,这是有人故意设计我!”周恒怒道。   赵姨娘立即说道:“三少爷一定是误会了,怎么可能呢?你说是吧,可人。”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周恒说的没错,来的时候房间的门是锁着的,若是抓贼直接进来抓便是了,为何要锁上门叫大家来抓贼呢?这不是抓贼,这是抓(奸)。   宋可人打量这屋子里的人一圈,是谁呢?会是谁做出这样的事呢?宋可人的嘴角轻轻的扬起,挂着不被人察觉的冷笑。   周唐氏见气氛尴尬,便连忙给周恒使了眼色。   “我看也是他们太紧张了,大家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早些休息,叫他们下次注意就是了。”周唐氏说道。   赵姨娘一听这话,连忙吩咐大家散了。周茂在一旁愤怒的说道:“奶,每次都是你这样,才有人欺负咱们!”   “你给我住嘴,回去!”周唐氏怒道。   众人散去,赵姨娘跟小柔回到了房间里。一进门小柔就连忙将房间的门关上,刚一回头,只听到“啪啪”两声响,自己的脑袋不禁的跟着疼痛扭转。   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赵姨娘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小柔捂着脸,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一点事情都干不好,你是干什么吃的?是吃屎的?亏得我这么信任你,你却给我这样的结局!”赵姨娘怒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妲己蛊(上)   小柔捂着脸,不敢辩驳,赵姨娘像是一只愤怒的母狮子,恨不得将那小柔撕碎。原计划的捉奸,就这样在小柔的走眼之中流了产。   “奶奶,我进去的时候明明看到少奶奶在屋子里的。她还问我有什么事情,她要休息了,我派人去叫三少爷的时候,明明看到少奶奶已经脱衣服安寝了,哪儿想到……”小柔委屈的解释道。   “闭嘴、蠢货,这是让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赵姨娘骂道。   小柔垂下了头,乖乖的闭上了嘴。   “给我盯住了!”赵姨娘说道。   两日过后,赵姨娘跟小柔似乎有想到了别的法子。让宋可人失去财产的继承权,这成了赵姨娘人生之中最后的目的。要说这人一定要活得有个目标,没有目标的人生会和赵姨娘一样的抓狂。   阳光明媚,绿树成荫,蜜蜂与蝴蝶在花丛之中飞舞,鸟儿趁着没人的时候时不时的歌唱,就连鱼儿都浮出了水面,似乎有一个美好的心情。   小柔手中拎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往赵姨娘的屋子里走。忽遇周小妹,小柔连忙请安,立即将手中的东西藏到了背后。   “藏什么呢?不会是偷东西了吧?”周小妹冷冷的说道。   小柔笑了笑,立即温柔的说道:“五小姐真会开玩笑,是奶奶叫我拿过去的一样东西。”   周小妹打量了小柔一番,便泱泱的走了。小柔深吸了一口气,拍拍胸口。   小柔宛如鱼一般钻入赵姨娘的屋子,深吸了一口气。   赵姨娘似乎等候多时,一见小柔进来立即站了起来,眉宇间多了一丝说不清楚的紧张。   “怎么样?”赵姨娘问。   小柔立即回身开门,她伸出一个脑袋出去,仔细的看了看,见外面并没有其他人,似乎是放了心。立即关上了门,从身后拿出了一包东西。   “拿到了!”小柔说。   赵姨娘微微一笑,小柔立即走过去,将那东西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用脏的月信带,上面还挂着血丝。   “你去弄,两个时辰以内就要将妲己蛊做好!”赵姨娘说道。   传说,妖妃妲己能迷惑住纣王,除了美貌、媚术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她用了一种独特的蛊术。这种蛊术能迷惑男人的心,让他这一辈子的眼睛里只有你没有她。   所谓妲己蛊,本只是为了让男人爱上女人,是女人为了笼络住男人心的一种手段而已。奇怪的是,赵姨娘为何知道这失传已久的蛊术呢?这真是奇怪了。   只见那小柔先是找来一盆子清水,将月信带扔进去发泡,又走到桌前赵姨娘的首饰盒里掏出了一小包的药粉。   “快点弄好,免得让人发现。”赵姨娘一面说,一面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黄纸,隐约的,可以从那张黄纸上看到透过来的红色的朱砂。   “就这张纸花了二十多两银子。”赵姨娘小声的抱怨着。   小柔不敢慢待,连忙将浸泡出来的血水混上药粉,赵姨娘点燃了火折子,将黄纸燃烧殆尽留下一堆灰。小柔小心的将那些灰倒入血水之中,忽然间,只见血水像是开了锅一样的冒起了泡。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应对。   “快,快去准备。”赵姨娘提醒道。   那一日的中午,原是周张氏亲自下厨做饭。厨子为难了他们一番,非要等厨子用完了锅以后才肯让给他们用。周张氏不免有些生气,但是寄人篱下没有办法不是?   好歹做熟了饭,一家人中午可以吃上一顿舒心的饭了。这时候,忽见门外大丫头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早上少奶奶吩咐,让我们熬煮猪肝汤给三少爷补补。”大丫头说着,就将一小盅猪肝汤放在了周恒的身边。   周恒不禁喜上眉梢,不是因为猪肝汤,而是因为宋可人还想着他。周唐氏也不觉精神一振,心说,这俩人兴许还有戏。   坐在一旁的周小妹皱了皱眉头,用筷子推了推那猪肝汤。   “怎么一股子血腥味儿?”周小妹说道。   周唐氏立即白了周小妹一眼,打圆场说道:“猪肝嘛没有血腥味儿就不对了,老三,你趁热喝,莫要辜负了可人的一番心意。”   周恒立即点头,端起了猪肝汤一饮而尽。放下小碗,周恒皱起了眉头。   “是呢,怎么一股子邪行的腥味儿?”周恒说道。   “猪肝嘛,本来就是那个味道。”周唐氏好心的说道。   正午,太阳毒辣辣的像是要晒死谁一样。关中的夏天最是恼人,一股子一股子的燥热从四面八方涌进来。这鬼天气,一点风丝都没有,真让人不爽。就连昆虫似乎都热怕了,不肯鸣叫。午后的光年,安静的令人心碎。柳树下的回忆,是一段有一段的过往。   周恒躲在书斋之中看书,旁边时不时的传来周茂的鼾声。周恒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周茂越来越不爱学习了。   忽然,他莫名的打了个冷战,眼前竟出现了宋可人的影子。   周恒揉了揉眼睛,翻了一页书,想不到的是,那一页书上出现的竟然是宋可人的脸。周茂大吃一惊,立即将头扭过去,正好看到了不太雪白的墙壁,那墙壁之上,竟也是宋可人的脸。   忽然,心中荡起一股思念,那是对宋可人的思念。他满脑袋里都是宋可人的影子,只想立即见到宋可人。   这种思念无法克制,像是泉涌一样的不断涌入脑海之中。周恒有些担心,待到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了起来。   周恒大惊,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忽然,脑袋里一阵的迷糊,全都变成了宋可人的影子。   待到周恒再次醒来之时,竟发现自己已在街上。仔细一瞧,对面不正是方家老号吗?   正想着,就见小六子跟着宋可人走了出来。   周恒刚要上前去叫宋可人,突然,一匹大马迎头而来。   宋可人顿时停住了脚步,那大马的头一秒钟以后就要撞在宋可人的头上。宋可人惊得忘记了惊呼,只见到那一张巨大的马脸冲了上来。   “啪”的一声,宋可人倒在了地上。   那马惊叫了一声,马车上的驾驶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手颤抖着,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宋可人只感到一阵的天旋地转,几乎要晕了过去。只感到身边有人动了动,宋可人颤抖着睁开了眼睛。只见,周恒眉头紧锁,鼻梁上挤出了皱纹,他用力的咬着牙,额头上渗出了豆子粒大小的汗珠子。   宋可人顿时吃了一惊,这时才看到自己的背后压着一只手。原来,自己竟然在周恒的怀里。   小六子赶忙上前,一把推开周恒,将宋可人从地上拉了起来。马车车夫也冲了上来,颤抖着问道:“没事吧,没事吧?”   宋可人在一片慌乱中,吃惊的看到周恒的手臂流出了红色的鲜血。周恒在旁边人的帮助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在看,他的衣袖被搓破,中衣被搓出一条大口子,一大片鲜红色的血混杂着黑色的沙土。   “啊!”宋可人喊了出来。   周恒痛苦的抿起了嘴,一面捂着手,一面推开扶着他的人。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周恒问道。   宋可人听了这句话打了个激灵,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的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了过来。   “你要不要紧?”宋可人问道。   周恒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宋可人呆呆的看着他消失在人群中,心里只一阵阵的颤抖,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恐惧、恐惧、激动,只有这才能形容。   小六子扶着宋可人,只感到宋可人身上一阵接着一阵的颤抖。小六子不禁的发怒,转身拉着那车把式的衣袖喊道:“你会不会驾车!”   马车的车夫一脸的委屈,马儿不知为何受惊,才差一点酿成大错。   宋可人小心翼翼的抱着周恒的手臂,眼泪几乎都要流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呢!”宋可人小声的说。   一见宋可人竟如此关心自己,周恒的心里不觉的一阵激动,他心道此刻就是为你死了也值。周恒笑了笑,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你放心,没事。”周恒说。   宋可人擦掉了滑落的泪珠,她看到周恒手臂上的伤口十分心疼。“对了,你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是不是找我有事儿?”宋可人问。   周恒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这要他如何解释?说自己是由于思念所以才过来找她的?周恒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怎么?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宋可人见周恒难言的表情,立即紧张的问道。   周恒连连摇头,心虚的说道:“不是,我原本是打算过来买几本书的,正巧见你,本想上来找你说两句话的,没想到……”   宋可人疑惑的点了点头,心说怎么这么巧?   周恒也有点纳闷,殊不知,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毒辣的日头底下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若不是宋可人出来,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换过神来呢!   奇怪了,今儿是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妲己蛊(下)   “走,三哥,进去我帮你包扎。”宋可人说。   周恒又是一阵的眩晕,不禁的任由着宋可人拉扯进屋。商号正忙碌,忽见老板娘一脸恐慌的领着个男人进来,自然引来了两位掌柜的与小厮们异样的眼神。大掌柜的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匆匆上前。   “当家的,可有什么吩咐?”大掌柜的说。   宋可人惶恐的看了大掌柜的一眼,连忙说道:“快去给我烧一盆子热水,三哥受伤了,另外,再找一盆子清水跟盐巴过来,快点!”   大掌柜的连连点头,一挥手,立即有伙计按照吩咐去做。大掌柜的也没闲着,伙计去烧水的时候,他去找盐巴,顺便亲自倒上两杯茶。   而这时候,宋可人已经带着周恒走进了后堂的小屋子里。一进屋,宋可人就翻出一把剪刀,将周恒的衣袖剪开,只见伤口里到处都是血跟泥沙,宋可人心疼的“啊”的一声喊了出来。她拉着周恒的手,竟落下了眼泪。   周恒心里又是一阵的发懵,脑子里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忽然,周恒伸出了手,一把搂住了宋可人。宋可人一惊,连忙挣扎。却不料,那周恒的手像是铁钳一般,紧紧的搂着宋可人。宋可人一慌,一脚踩到了周恒的脚丫子上。   正当这时,门“吱嘎”的一下开了。大掌柜的端着托盘一脚正要迈进来,忽然看到宋可人与周恒这一幕,大掌柜的“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立即背过脸去。   宋可人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周恒被宋可人踩疼了,缓缓的松开了手。宋可人白了周恒一眼,周恒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这时,宋可人注意到周恒的眼睛,他的眼神迷离,竟像是疯子的眼睛一样。   西街有个疯子,整日拖着一身破烂衣衫,那眼神跟周恒的眼神竟一摸一样。宋可人心里“咯噔”的一下,连忙喊道:“三哥,三哥?”   周恒听到呼唤声,似乎从梦里清醒了一样,他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莫名的看着宋可人,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宋可人看到周恒的眼睛像是拨开迷雾一般,她安心的说了一句:“没事儿。”便连忙对着门口的大掌柜的喊道:“你进来吧,他是我三哥,刚才差一点跌倒,我扶了他一下而已。”   大掌柜的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反驳,你是主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过了一会,热水、清水跟粗盐端了上来,宋可人先用滚烫的热水烫手巾,拧干后,慢慢的帮着周恒擦洗伤口。待到伤口处的沙粒等擦掉以后,宋可人又将粗盐扔到清水之中,待到粗盐将水融化之后,轻轻的为周恒擦洗着伤口。   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让周恒短暂清醒。周恒将刚刚所发生之事前思后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就忽然来到了这里呢?   而此时,大掌柜的却吩咐二掌柜的认真看店,自己出去一下。   天气很热,赵姨娘的屋子里却挂上了纱帘。屋子里的四个角有冰放着,冰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冰水。   闷热闷热的天,赵姨娘却穿着出门才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宛如娘娘一样的坐在纱帘的后面。   “可是你亲眼看见的?”赵姨娘开口问道。   大掌柜的连连点头,说道:“是小的亲眼看见的,小的一推门就看到少奶奶躺在那男子的怀中。小的以为,少奶奶是一家之主,万万不能以这种心态见人。不然,我方家岂不是要被人家笑话死吗?”   赵姨娘点了点头,夸赞的说道:“大掌柜的想得确实周到,可人既然继承了方家的事业,就得遵守方家的规矩。这件事儿,我一定会找机会说说她的。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倒是你,要帮我看着她。她整日在外,我看到的还是少的,往后,就多劳烦你费心了。”   大掌柜的听闻此话,立即点头。   “奶奶请放心,小的一定会帮奶奶好好的看着少奶奶的。其实,小的一直认为这家还是应该由奶奶当家才是。”大掌柜的说道。   赵姨娘微微一笑,从容说道:“你可是抬举我了,大约是我没那个福气。往后的事情还是你多多费心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大掌柜的连忙点头,就要退出。忽赵姨娘说了一句:“出去时小心点,跟来的时候一样,莫要让别人看到了。”   “是是。”大掌柜的连忙说道。   一会子,小柔送大掌柜的回来,赵姨娘正微笑着推掉了衣衫。   “回奶奶,他走了,没人瞧见。”小柔说。   赵姨娘自顾自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小柔说:“还真管用了,看来二十两的银子没白花。”   小柔笑了笑,说道:“可不,看来那男人真没骗咱们呢!”   赵姨娘垂下眼睛,微微侧着头瞥了一眼小柔。   “早知道,料应该下的重一点才是。这两日给我盯住了,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赵姨娘说道。   “是……”小柔回答道。   清理完周恒的伤口,宋可人又简单的安排了一下工作。说实在的,这里的工作用不着她做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处事办法,方家老号像是一辆颓废的老车,在时光的长河之中缓慢的行驶着。   虽然宋可人一直想让它加速,但无奈发动机太老了,要想加速必先换发动机才行。   周恒的伤口上包上了白布,宋可人欲送周恒现在回家。   时候还早,周恒拒绝了小六子的车,说要跟宋可人转一转。宋可人一想也是,反正时候还早,不如上街逛一逛。要知道逛街是女人的天性,她没有朋友,一个人逛街怎么也不太舒服。   一拍即合,两人便离开了方家老号向西街走去。   大街上熙熙攘攘,卖风车的小孩儿扛着插满风车的稻草包走来走去。卖炊饼的大汉时不时的高喊一声“炊饼、炊饼”,见没有人购买,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这个季节,潘金莲该遇到西门庆了吧?西门庆是个风流而有魅力的男人,但是命运总是很奇怪,美貌的潘金莲却嫁给了武大郎,所以才引发出那一场血案。   宋可人的脑袋里想着这些没用的东西,街边的地毯很快的就吸引了她。其实,地摊上没啥特别的东西,说白了还不过就是那些低档的首饰与粗俗的胭脂。街角的胭脂铺子到还开着,四十多岁的老板娘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等着生意。   周恒看到胭脂铺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那年,我存了一两银子,后来给你买了胭脂花去半两,不知道你那胭脂用没用。”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也想起了那件事儿。那胭脂是一个很小的白瓷盒子,里面的胭脂膏子十分显眼,红的像是娇艳的玫瑰花。   她还记得当时周恒将胭脂交给她的情景呢,过去,真是美好。   “我当然记得,那胭脂我还舍不得用呢,又怕放在家中被别人拿走,最开始整日揣在身上,有一日到悦来茶馆里去,正忙就藏了起来,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呢!”宋可人笑着说。   周恒歪着头看了看身边的宋可人,微微的一笑。   “可你再也不用我帮你买胭脂了,其实,我到喜欢以前的日子。男人么,养活女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女人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男人给予的而不是女人给予男人什么。”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你倒是大男子主义。”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一个胭脂摊子前面。   “小姐买点吧,纯正的胭脂花挤出来的胭脂,你看看这颜色多鲜艳呢!价也便宜的,是我自己做的,用着放心呢!”卖胭脂的小丫头急着兜售。   周恒不觉的停留在小摊子前,宋可人听说是纯天然的胭脂,便拿一盒闻了闻,味道很不明显。应该是天然的胭脂花压榨出来的,色泽么,到也挺鲜艳。   周恒见宋可人露出小女人的可爱模样不禁的微微一笑,掏出了钱袋子从里面摸出了散碎银子,付给了那卖胭脂的姑娘。   宋可人大惊,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闻闻。”   “拿着吧,我送你的礼物。”周恒说。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又想到那天的梦,那晚方少文是怎么说的?宋可人咬着嘴唇,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遇见了周恒如同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宋可人想了想,便将那盒胭脂膏子放进了口袋之中。   两人一同向前走,周恒忽然感到大脑一阵的眩晕,不禁的向后退了两步。宋可人见状以为周恒失血过多,连忙上前扶住周恒。   哪知道,周恒却忽然抱住了宋可人,那一双温暖的唇向前一送。亏得那宋可人躲避的及时,不然,可就丢人现眼了。   可也正是宋可人这样一躲,周恒竟直挺挺的冲着地上倒下。宋可人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听到了“噗通”的一声,周恒摔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神秘的人   周张氏正在屋子里跟周小妹一起纳鞋底,周唐氏与方芳去店里了,家里又剩下了他们娘仨。夏日闷热,周小妹的眼睛有些发瑟,刚要放下活计休息下,忽然就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再一回头,却见几个人急匆匆的走来。   周小妹定睛一看,前后两人竟抬着担架。宋可人守在担架的旁边手中还抱着一摞子黄色的纸张包裹着的中药,这一行人马就这般急匆匆的冲着屋子的方向走来。   周小妹不觉放下活计,连忙喊周张氏,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宋可人跟担架就来到了眼前。再一看,周小妹跟周张氏都傻了眼。担架上的,不是周恒吗?   “这是这么回事儿?”周小妹连忙问道。   宋可人来不及回答,只吩咐药店的伙计帮忙将周恒抬到床上去。又唤丫鬟去倒水,又命老妈子去给伙计们拿银子。宋可人亲自扯过被子给周恒盖上,这才放下心来。   周张氏抱着儿子,吃惊的看着宋可人,担忧的问道:“这是咋了?”   宋可人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在街上走着走着,好端端的就摔倒了,你瞧瞧,脸都破了。亏得距离药堂不远,看了病抓了药,就连麝香都闻过了,却不见醒来。大夫也瞧不出个啥病,直说害怕是失心疯。但是也没见过晕倒的失心疯啊,对了,这是药,快煎熬。小妹,你去,你看着这些药,莫要让别人碰。”   周小妹得令立即抱着药走了出去,宋可人在屋子里不停的给周恒擦着汗。周张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喊道:“我的儿子呀!”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心说现在哭有啥用,还不赶紧想办法给他看病?   周恒脸上的伤口已在医馆处理过了,宋可人还是担心以后可能会留下疤。正想着,又看周小妹走了进来,宋可人不觉一愣。   “你怎么……”   “小柔说她帮我煮。”周小妹说道。   宋可人立即站起了身,跟周小妹说道:“你看着你哥哥,我去看着药,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喊丫鬟来找我。”   说着,宋可人就出了门。   厨房之中,药铫子被找了出来。那几包药还没有被打开,厨房之中就只有小柔一个人,宋可人匆匆进来,吓了小柔一跳,差一点没把药铫子打破。   “少……少奶奶。”小柔结巴的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别,这是粗活,我们下人该做的。”小柔说道。   宋可人径直走到药铫子的前面,见到药并没有被打开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来,对着小柔说:“没事儿了,你下去吧,这里我来。”   小柔不敢辩,立即退了出去。   小柔直奔赵姨娘的屋子,赵姨娘正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的打转。见小柔回来,赵姨娘赶紧关上了门。   “怎么样?”赵姨娘焦急的问道。   小柔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纸包,懊恼的说道:“少奶奶非要自己去看着,我没办法下手。”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这一回竟没有责备小柔。反倒是像安慰小柔一样,说道:“也罢,给野男人熬药,光着一条也够治罪的!”   周恒晕倒一事,立即引来了大家的关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周恒晕倒的时间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宋可人的心越发的紧张。   植物人,她听说过,难道,这一回周恒……不,应该不会,植物人是遭遇车祸或者头部重创的后遗症,周恒什么都没碰到怎么会……等等,不对,周恒飞身将她从马蹄下救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头部撞到了东西?   宋可人的心顿时就像是有个小孩子的手捏住了一样,难道说……万一真是这样,她可就是罪大恶极!   药铫子里的药“咕嘟、咕嘟”的发散着难闻的气息,宋可人越发的不安。不要说这个时代,就算是她来的那个时代,也很少有植物人治愈的情况啊。这个时代只有慢性的草药,华佗没有再世,要如何治愈周恒呢?   “少奶奶,药快好了!”老妈子猛然提醒道。   宋可人不禁的打了个激灵,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老妈子提起药铫子到处了黑乎乎的汤药,宋可人连忙端着碗走出厨房。   灌药也是个麻烦事儿,周恒的嘴紧紧的闭着,总不能撬开。周唐氏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周恒喝下,结果洒出来的比喝进去的还要多。宋可人心说,该不会要向琼瑶小说中那样,嘴对嘴的喂他喝下吧?   正想着,忽听周恒咳嗽了一声,大家全部紧张了起来。   咳嗽似乎是正常反应,周恒没有醒来。宋可人的眉头再一次的紧蹙,心又像是被人抓住了一样。   “哎……”周张氏长叹了一口气。   周唐氏立即白了她一眼,骂道:“老三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叹气做什么!”   周张氏也着急(自己的儿子当然更着急),她双目之中含着眼泪,嘴唇哆嗦了两下,而后说道:“不行就找个大仙看看吧,我看,一定是撞上了邪。”   周唐氏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喊了两声:“老三,老三。”   见周恒没有回答,周唐氏扭过头去。   “快点去打听打听,看看京兆有什么知名的大仙,不管是神还是佛,不管是妖魔还是鬼怪,只要能求的,咱们都试试。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眼见着要放官了,怎么就闹出了这种事情。”周唐氏说着,摇了摇头。   “莫要说这些了,快些找个大仙破破吧。”周光义在一旁说道。   周唐氏听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只听她喃喃的说道:“这……这要去哪儿找呢?”   正说着,忽见丫鬟急匆匆的跑进屋。宋可人立即扭过身去,嗔道:“慌什么慌!”   丫鬟自觉失礼,一脸的愧疚之色,连忙说道:“少奶奶,外面来了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说是能给三少爷治病。”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周恒的病这么一会子就传遍全城了?宋可人看了周张氏一眼,毕竟人家是娘。周张氏慌不择食,紧张的说道:“那就快请进来嘛!”   丫鬟奉命出去,周唐氏在一旁沉默不语。周光义看了看娘的脸色,训斥道:“你就是太急,这年头骗子多多,万一让人骗……”   “被骗也比儿子死了强!”周张氏抢白道。   一家人的希望寄托在未来这个说能给周恒治病的女人的身上,等候是最恼人的事情,大门距离屋子大约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可这不到一杯茶的时间,却让屋子里所有的人心急如焚。   已是夜,丫鬟悄无声息的点燃了蜡烛。这间屋子里点燃了三四根蜡烛,晕黄的光将屋子映衬的很拥挤。   几个人或是坐着、或是踱步,脸上的焦急无一例外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正着急,却见丫鬟带着一个人小步的走进来。远远的只能看到那人苍白的脸,头发已与夜色交织,在配上她的黑衣服,总让人感觉是一张脸在走路,给这夜里增添了无数的惊悚气。   待那人走上前来时,众人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晓晓?”方芳喊了出来。   来人正是周晓晓,只见周晓晓脸色惨白,身披黑衣,怀中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远看像是琵琶一样,走进了才看得出那是一个襁褓。   几个月没有见,周晓晓明显的瘦了一圈,眼睛里发散着母狼独有的绿色光芒,好像是要吃人一样的可怕。   “晓晓,你……你回来了?”周唐氏立即站了起来,激动的老泪纵横。   周晓晓却十分的冷漠,她冷冷的看了家人一眼,开口问道:“病人在哪里?”   方芳不自觉的指了指床上,周晓晓看到了周恒,便立即走了过去。丢下方芳与周唐氏面面相觑,不要说周唐氏与方芳吃惊,就连宋可人也惊得不知所措。   眼前的这个人是周晓晓吗?为什么她与周晓晓的感觉是完全两回事儿呢?她好像是个完全的陌生人一样,跟这个家里没有任何的关系。   只见那周晓晓走到周恒的床边坐下,一手抱着怀中的襁褓,伸出一只手就去给周恒号脉。这时候,方芳忽然想起了什么。   “晓晓,你可不要乱来,你三叔生病了,你不会看病就别瞎折腾。”方芳好意劝导。   周晓晓冷笑一声,冷漠的瞥了方芳一眼。   “我若不会看病,全京兆的人都该死了。”周晓晓冷冷的说。   方芳吐了吐舌头,心说说话确实太直接了。   但方芳这一句话却提醒了周唐氏,刚才不是有人要给周恒看病吗?难道是周晓晓?不会吧。这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女娃能看病?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周唐氏给周张氏使了个眼色,周张氏刚要开口,就听那周晓晓抢先一步的说道:“是蛊,妲己蛊。想不到这里还有能人,会这个。”   说罢,周晓晓环视了周围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宋可人的身上。   “三婶,是你吧。”周晓晓说道。   宋可人不禁一愣,说道:“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向宋可人开炮!!!   “三婶,是你吧。”周晓晓说道。   宋可人不禁一愣,说道:“什么?”   周晓晓转过脸去,故意不去看宋可人,她盯着架子床的镂空花纹说道:“所谓妲己蛊,是女人用来迷惑男人心的蛊术。如果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这个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制作妲己蛊,必用女人月信的血。我三叔正是中了这个蛊,如果不是三婶,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人。”   周晓晓这一句话,就将宋可人推到了深渊之中。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宋可人的身上,周张氏气的浑身发抖。   “好呀,果然是你,我早就说你是个狐狸精。过去有楚楚,你可以推到楚楚的身上,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儿推!”周张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宋可人骂道。   宋可人十分委屈,连忙辩解道:“我连那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赖上我!”   “不是你会是谁!”周张氏骂道。   周晓晓冷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又冷冷的看了自己的(奶)(奶)一眼,从容不迫的说道:“只要查查三叔最后跟谁在一起不就知道了。这个蛊迷惑男人的心,让这男人想要时时刻刻的跟她在一起。它会令男人神志不清,不自觉的会走到她的身旁。”   宋可人不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联想到周恒今天古怪的表现,心说难道真的是中了什么蛊术吗?   周张氏一听,立即骂道:“你还怎么狡辩?你自己说的,老三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受的伤!”   宋可人也急了,冲着周晓晓就喊道:“你莫要血口喷人,你离家出走,我跟你三叔找了两座大山。如今你一回来就来陷害我,早知道,我才不会去找你,就应该由着你自生自灭!”   “哼哼,你不是也没有找到吗?说话要看人,我可不是过去任凭你们欺负的小丫头。既你对我不尊重,我也没必要客气!”周晓晓反驳道。   只见那周晓晓反驳过后,立即抬起了手,冲着宋可人轻轻的弹了两下。一阵花香的气迎面而来,那味道十分迷人,像是置身花海一样。   可料想不到的是,伴随着那阵花香,宋可人猛然觉得肚子一阵的疼痛。豆子粒大小的汗珠子一下子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宋可人夺门而逃,急匆匆的回房间上厕所去了。   方芳有些吃惊,不要说方芳,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周晓晓的举动吓住了。   “她……她怎么了?”方芳不禁问道。   周晓晓微微一笑,目光依旧盯着架子床。   “没什么,只是随便给她下了点蛊。也不是什么太厉害的蛊,只不过是让她拉拉肚子,脸上起红疹而已。这是给她的教训,谁让她出言不逊。”周晓晓说道。   方芳吃惊,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竟然变成了这样。周唐氏亦惊,大惊之下,她刚要骂却被方芳拦下了话头。   “你三叔的病要紧,你真能治吗?”方芳问道。   周晓晓的眼睛一瞥,方芳顿时闭起了嘴,好像是害怕周晓晓一样。周晓晓微微一笑,低头看了周恒一眼。   “普天之下,除了我没人能治三叔的病!”周晓晓说道。   正当这时,周晓晓怀中忽然发出“哇”的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阵婴儿怒吼的啼哭声。周晓晓的脸上却立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她轻轻的摆动手臂,冲着婴儿说道:“哦哦哦,莫要哭,莫要哭,娘娘在呢,娘娘在呢!”   说着,周晓晓像是变戏法似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大蜈蚣。只见她指尖微微一动,竟将那大蜈蚣的头割断。随即,将流血的蜈蚣塞进婴儿的口中。那婴儿,像是得到了母亲的乳汁一样,幸福而用力的(吮)(吸)着,不一会,便将那蜈蚣的血(吮)(吸)的干干净净。   方芳再也忍不住了,冲出大声的呕吐。   这场面实在令人不寒而栗,周唐氏的手心里全都是惊吓出来的冷汗。而在周晓晓看来,这则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婴儿(吮)(吸)完的蜈蚣变成了小小的一只,周晓晓顺手将蜈蚣摔在地上,掏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嘴。这时候,周唐氏看到,那手帕之上竟是黑色的血。   给婴儿擦完了嘴,周晓晓娴熟的将婴儿放在了周恒的身边。周晓晓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唰”的一下划开了周恒的食指,顿时,一股鲜血流了出来。   而于此同时,周张氏也心疼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谁去拿个碗来?”周晓晓吩咐道。   方芳听了,连忙将茶水倒掉,将茶碗递了过去。她像是害怕一样,刚递过去立即退了回来。只见刀光一闪,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随即,只见婴儿的手上多了一条伤口,周晓晓心疼的顺着那条伤口挤出十几滴如同墨水一样的血。   “拿着,分三次服下,每隔六个时辰服一次,大概喝第二次的时候就能醒过来了。”周晓晓指了指碗,便抱起了孩子。   方芳听后,立即将碗拿了过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将救命的东西打翻。周晓晓冲着众人微微一笑,好像那不是她的亲人而是她的朋友一样。   “我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周晓晓说道。   说着,周晓晓起身就要往外走。周唐氏急了,立即喊道:“你不知道吗?你爹娘已经没了,他们走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你!”   方芳一听,连忙上赶着说道:“晓晓,你妹妹得了很严重的失心疯,家里现在弄得不成样子。你要去哪儿呀?”   方芳这一喊叫,周晓晓立即停住了脚步,她吃惊的扭过了头问道:“多多她得了失心疯?她人呢?”   周唐氏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想着她妹妹就说明还没忘本。   于是,就这样周晓晓为了周多多的病留了下来。   宋可人已经不知道拉了多少次,她感谢上天,感谢上天让她提早研究出了马桶,多亏了这个可以坐下的马桶,要不然她现在指定掉进了粪坑之中。   此刻,宋可人坐在马桶之上浑身无力,她的上身紧贴着大腿,双腿早已经发麻。她当然明白,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虚脱,要是现在能有两片诺氟沙星一定能摆脱她的痛苦。   蛊,到底是什么?   宋可人皱着眉头,周晓晓怎么会学到了这种歪门邪道?她曾经听说过一种叫古曼童的小鬼,那是泰国的一种巫术。传闻,死去的小孩被法师带回家熬制出尸油,在配上尸骨以及法术、咒语等等,可以护身、撞运的古曼童就这样制作而成。   难道说,周晓晓遇到了什么高人指点,练就了旁门左道的蛊术?宋可人猛然打了个冷战,肚子又是一阵的酸疼,在这样下去非脱水不可。   厕所里的蜡烛忽明忽暗,在加上宋可人心神不宁,没一会,宋可人就注意到了脚旁自己的影子。奇怪的是,厕所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两个影子?   一阵阴风飘过,宋可人猛然的打了寒战。再看,那影子已经与她的影子叠在了一起,就好像是她身上背着一个包袱……   猛然间,宋可人看到后背的影子忽然露出了一张脸,冲着她微微一笑……   清晨,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窗纱射进屋子里。这不是什么阮烟罗,这是平日里家用的窗纱,屋子里发散着淡淡的绿色,很舒服。   这绿色先跳到窗下的条案上,那上面摆着宋可人的首饰盒子已经一块铜镜。绿色的阳光从条案上跳下,穿过青砖地板绕过放在圆桌旁边的绣墩,站在脚踏之上来到了宋可人的床前。   宋可人轻轻的呻吟了一声,立即有丫鬟用手帕擦掉了她额头上的汗珠。   “少(奶)(奶)在撑一会,药马上就熬好了。”丫鬟小茹紧张的说。   宋可人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她的脸色像是金纸一样的发散出要死的淡黄色,她已经无力在跟丫鬟说什么了,腹泻虽然已经止住,但是浑身却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的发麻。她虽然想让丫鬟去看着药,以免什么人在里面下毒,但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那些话了。   宋可人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也没想到过自己这样年轻就要死去,可是,她非常清楚那种感觉,死亡要来了,她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小茹有点着急,她虽是赵姨娘从乡下带来的丫鬟,但却跟这位不经常在家的少(奶)(奶)关系很好,确切的说是这位少(奶)(奶)对她很好。小茹有点害怕,少(奶)(奶)现在的样子跟她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难道说……   不会,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小茹打了个冷战,万一……   宋可人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小茹的心有点踏实了。可紧接着,宋可人又闭上了眼睛。小茹吓了一跳,慌忙的去晃荡宋可人的身体。   “醒醒,醒醒……(奶)(奶)少(奶)(奶)”小茹大声喊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宋可人之死   “少(奶)(奶)……药来了。”小茹一等到老妈子将药送过来连忙拿到床前。   此时,从窗纱中透过来的绿色的光落在了宋可人的脸上,宋可人淡金色的脸上立即被绿色的光所包裹着。   宋可人听到药来了,缓缓的张开了眼,这一张开,宋可人马上就从小茹的身旁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悬浮在半空之中,白色的长衫、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脸、吐着红色的长舌头。宋可人不禁的吃了一惊,这……这是……这是白无常!   白无常见宋可人已经看到了他立即冲着她微微的一笑,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差一点没把宋可人吓得背过气去,只见一张大嘴裂到了耳朵边,鲜红的长满黄色舌苔的舌头以及焦黄色的牙齿和粉嫩的牙龈无一例外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宋可人面露哀色,无常一出,此命休矣,她长叹了一口气。忽,白无常手上的旙一甩,宋可人登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是长了翅膀一样,不,不是长了翅膀,是脚底下生出了云彩,载着她飞翔一样。宋可人只感到脑袋往下一沉,随后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要撞到架子床的杆子上一样。   “走吧,时间到了……”白无常微微一笑,冲着宋可人喊道。   宋可人本欲挣扎、本欲反抗,浑身上下却没有一处听话,脚丫子仿佛不是她的一样,她只感觉脚下是一片云,全由得白无常指挥,不等她抬腿,身子就冲着白无常飘了过去。   “嘿嘿……”白无常笑了。   小茹轻轻搅动着黑乎乎的汤药,绿色的光照射在汤药中将这汤药弄得像是乌黑的池塘水。她觉着汤药应该不烫了,便抬起了头,忽然间,只瞧见宋可人的脑袋外到了一边,嘴巴大大的张开。   小茹下意识的去摸宋可人的鼻息,这一摸不要紧,登时将小茹吓得魂飞魄散。   “咔嚓……”的一声,汤药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小茹惊悚的往后退了两步,大喊道:“快来人呐,少(奶)(奶)死啦!”   宋可人飘在白无常的白衣后面,白无常举着手中的招魂幡也不嫌累。阴阳路上,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至少没见着满地骷髅,也没见着一地的肠子跟内脏。路很平整,是山间小小的土路,路不宽,两旁是雾蒙蒙的大片大片的阴影让宋可人以为旁边是树。   天色是灰鼠鼠的,不能说是乌云密布,只能说是宋可人画的油画——由于技术不纯熟将天空染成了大面积的灰色。   路上十分安静,只有宋可人跟白无常两人。白无常也不说话,这路也不知道走多久,他不讲话,路上静悄悄的,真无趣。   下一站难道是阎王殿?天,让她算算她踩死过多少蚂蚁?挖过多少条蚯蚓?还是折磨死多少鸟?据说贪财的人会被迫灌钱水,天杀的,她挺贪财……   忽然,白无常扭头过来,冲着宋可人微微一笑,又露初了他焦黄色的牙齿。   “望乡台,上去看看吧。”白无常冷漠的说。   宋可人正纳闷儿哪儿有望乡台?忽眼前豁然开朗,一块巨大的平整的石头出现在眼前。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宋可人独自飘了上去。   望乡台低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宋可人一看到悬崖吓得腿有点发软。可马上,那空旷的悬崖露初了电影院一样的大屏幕,那屏幕之上竟是她的家!没错,就是她刚刚住过的房间,你瞧,她的尸体还躺在床上……   赵姨娘猫哭耗子似地趴在宋可人尸体的旁边,她“呜呜”的干嚎着半天没掉下一滴眼泪。小茹倒是真哭了,躲在床尾,看着宋可人的尸体眼泪就像是瀑布一样的“唰唰唰”的往下掉。   望乡台上的宋可人叹了一口气,原来这丫头才是真心对她。   正当这时,周唐氏带着方芳等人就冲了进来,周唐氏一进来直奔宋可人的床前,越过赵姨娘的脑袋伸手就去摸宋可人的鼻息。   周唐氏不禁的往后退了两步,大喊了一声:“可人……”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比死了女儿还伤心。   方芳立即冲出宋可人的房间,“噹”的一下,与端着热水进门的丫头装了个满怀。方芳来不及解释,立即冲向周多多的房间。   “噹”的一下,方芳踢开了周多多的房门。坐在床上的周多多与坐在脚踏上的周晓晓都吓了一跳,周晓晓责备的看了方芳一眼,转过头去立即安慰妹妹:“别怕,那是二婶!”   周多多像是听明白一样的点了点头,茫然的看了姐姐一眼。   “你说,你到底对你三婶做了啥?”方芳怒道。   周晓晓看了方芳一眼,冷笑着说道:“你管不着!”   方芳一听此话登时大怒,她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伸出来指着周晓晓的脑袋就骂道:“我是管不着,当初就不该管你,你离家出走你三婶我们都要跑断了腿,你可好恩将仇报,害死你三婶。好好好,我这是错看了你,我倒要看看,你往后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周晓晓一愣,不禁的松开了妹妹的手,吃惊的说道:“什么?三婶死了?”   宋可人挺冤枉。   她心里挺委屈,这事儿闹的,整了半天自己咋死的没人知道啊。原以为是周晓晓下蛊要了她的命,但今儿一看周晓晓吃惊的表情,便知道她最多是恶作剧而已。   这咋整的?咋还把自己整死了,真郁闷。   宋可人委屈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时辰已到,走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那大屏幕立即消失,就连脚底下的望乡台都消失了。宋可人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又回到了白无常那长的不咋地的脸的旁边。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白无常又说。   宋可人心说,你怎么就知道“时辰已到”这几个字?说了半天,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字,多没意思。差两分钟能死?大不了晚出生几分钟,我算你晚生。   正想着,忽见前方出现一处小桥,宋可人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这阎罗王也太抠门点了,破桥跟随便弄了一块木板搭上的一样。   “可人……可人……”   忽然,后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宋可人不禁回了头,忽然一张熟悉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宋可人内心一阵的激动,眼泪差一点掉落下来。   “少……少文啊……”宋可人喊了出来。   方少文从窄小的土路上飘至面前,他还是那副老样子,明亮的眼睛里泛着泪花,黝黑的皮肤挺直的鼻梁。   方少文停留在宋可人两步远的地方,双方一愣,随即相拥。   “少文……”宋可人靠在方少文的肩膀上,他的肩膀还是那样的踏实,他身上的味道还是那样的熟悉,原来鬼也是有感觉的,原来鬼也是有感情的。   方少文轻轻的闭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地府的腐臭气,他是鬼,眼泪流不出来,只好流在心里,却更痛。   “傻丫头,你到底还是来了。”方少文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时,猛然听到一阵冷笑,随即,宋可人只感到左手臂猛然被一阵外力牵动,几乎来不及反映,就被从方少文的身上拉开了。   “这不是正如你愿?你等了她多久了,好不容易盼来了,你们来赶紧投胎,少废话!”白无常说道。   说话间,宋可人已经被白无常带到了三尺以外,眼见着就要上奈何桥。方少文忽然冲上前来,扯住了宋可人的手臂。   那一刻,宋可人轻轻的闭上了眼,他在她身边,她不怕。   “你送她回去,我愿意再给你当苦力!”方少文忽然喊道。   宋可人吃惊的看着方少文,难道说……   白无常冷笑一声,像是猫头鹰一样顶是可怕。   “你说了不算!”白无常道。   “我愿意用一世的时间给你做苦力!你要是还愿意挖骨头,就自己去挖!”方少文忽然怒道。   宋可人吃惊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我们两个一起投胎不好吗?”却换来了方少文制止的目光。   白无常冷笑了一声,松开了宋可人的手。   “好,你说的!一世的时间!好!”   方少文深吸了一口气,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傻丫头,你的福分厚,好日子还没过完呢。你这一世的路还没有走完,如果不是奸人所害,定不会来到这里。回去吧,好好享福。”方少文说。   宋可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泛酸,眼泪却流不出来。鬼没有眼泪,所有的心疼都留在了心房。   “我们一起投胎,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不好吗?”宋可人难过的说。   方少文微微的笑了,宋可人看到了他口中的小虎牙,那是她曾经挚爱的虎牙,属于他,属于他的微笑,是那样的动人,那样的温暖。   “傻丫头,我不能耽误你。你跟周恒还有缘分,不能因我而毁了缘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修来的缘分莫要浪费。放心去了吧,我在这里等着你。就算你变成了老太太,等你真正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还能认出你。放心,我等你,生生世世都等着你。”   方少文的话一说完便松开了宋可人的手臂,宋可人忽然飘了起来。她一下子飘到了很远,她回头望去,看到了方少文远远的眺望。他伸出了手努力的向她挥了挥,她看到了,这一刻,眼泪,掉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回魂   “你们还可人的命,还我的儿媳妇,你们这些人渣,没事儿住到我们家来,害死我的儿媳妇,你们这些狗东西,把儿媳妇还给我!”赵姨娘干嚎着叫喊着,双手拼命的捶在周唐氏的胸口,周唐氏不语,任由着赵姨娘狠命的摔打。   方芳一直在旁边狠命的扯着赵姨娘,狠命的喊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怎么知道是谁害死的?你可不要瞎说,你凭什么打我(奶)(奶),凭什么?”   正当此时,宋可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姨娘还在喊:“你给我滚出方家去……”   除赵姨娘外,大家不约而同的顺着哭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宋可人坐了起来,紧紧的抱着双腿,失声痛哭。   赵姨娘感觉到不对劲,立即扭过头去,看到宋可人诈尸,她一下子噎住了哭声。   “少……少(奶)(奶)……”小茹结结巴巴的喊道。   “诈……诈尸啦!快跑啊!”小柔一个激灵猛然喊道,并且第一个冲出门去。赵姨娘听了这话,猛然一口气没吸上来,腿一软,眼睛一翻,直挺挺的冲着地面摔了过去。   方芳扔下众人跟着跑,一时间,众人冲着门口冲去,你踩了我的脚,我撞了你的腰,“叮叮当当”的掉了不少的首饰。   十五秒钟之后,屋子里剩下失声痛哭的宋可人、晕倒的赵姨娘、冲上前去确认的周唐氏和冲到赵姨娘身边按人中的小茹。   “可人,可人,可是你吗?”周唐氏激动而害怕的一下子抱住了宋可人的肩膀。   宋可人抬起头茫然的看了一下周围,阳光还是绿色的,像是鬼火一样的淡然,圆桌旁边的秀墩不知被谁碰到了一个,圆桌上面的刺绣桌布悬在圆桌之上,看样子是刚才有人逃走的时候扯掉的。   屋子里的一切只是凌乱,但依旧是那个屋子。宋可人有些清醒了,她回来了,回到了阳间,可方少文呢?   方少文为了她做苦力,挖骨头?   宋可人想到这里,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人,可人!”周唐氏焦急的喊道,她用力的晃了晃宋可人,这时,宋可人才看到眼前的这个人是周唐氏。   “(奶)(奶)?”宋可人轻声说。   这一声(奶)(奶)虽轻,却喊道了周唐氏的心尖上,周唐氏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连连点头,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下来。   于此同时,小茹狠命的用指甲尖按压赵姨娘的人中,赵姨娘“哎呦”的一声苏醒了过来。小茹欣喜若狂,赵姨娘茫然的看了一眼,猛然看到了宋可人,差一点又吓得背过气去。   一场闹剧,终于由宋可人的醒来而告终。   周恒苏醒过来的那一天,宋可人已经去店里看生意去了。   风和日丽,夏天的热气一阵一阵的袭来。二掌柜的不停的用帕子擦着汗,消瘦的宋可人冷漠的看着二掌柜的提交上来的策划案。   “恩,创建小额业务,这个提议很好嘛,特别是这一条,三十天以内发货,这个想法很不错,凑齐了货一起送出去,我们可以节省不少的资金。大掌柜的,你有什么看法呢?”宋可人放下手中的策划表,笑吟吟的看着大掌柜的。   没得脸,大掌柜的只有笑着点头,说道:“很好是很好,不过运作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像说的这样,毕竟咱们这行总是会出一点意外的。而且,人手上似乎不够,现成的伙计都是做大货做习惯的,怕是预算什么的不准确。”   大掌柜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我们可以试着运营,二掌柜的,这就全权交给你了,从伙计到预算,都有你来做,你可不要给我做亏本哦!”宋可人笑着说道。   二掌柜脑门子上的汗更多了,他看着宋可人的桌子连连点头。大掌柜的脸色则是一沉,这是明摆着不信任他。   宋可人看了大掌柜的脸色,立即笑着说道:“只有你们二位共同协力,方家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大,你们说是不是?如果完成的顺利,一年以后,所有的方记商号都可以运营。到时候,你们二位可是功臣!”   两位掌柜的连连点头,三人闲话了一会,两位掌柜的便出去了。一出门,大掌柜的的脸就放了下来。   当家的是明摆着不信任他,让二掌柜的去管理小额货运?他算个什么东西!大掌柜的暗中瞥了二掌柜的一眼,随即走到了一边。   二掌柜的瞥了大掌柜的一眼,心里冷笑了一声。什么东西!现在有了当家的信任,他拱掉这个压制了他十多年老对手指日可待。到时候,他才是方家老号的大掌柜的。二掌柜的微微一笑,侧过脸去,冲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宋可人坐在狭小的书房中,窗子开着,一股热浪从窗外涌入。宋可人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她却微微的笑着,心道,这就是当领导的艺术。这些下属就是这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两个人慢慢斗法,最后她渔翁得利。   周恒“哎呦”的一声从梦中惊醒,周张氏立即“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连忙向前坐了一下,轻声说道:“老三,你醒了?”   周恒缓慢的张开眼睛,看着周张氏,说出了一句令周张氏心碎的话:“娘,可人呢?”   周张氏的脸立即放了下来,这儿子,还要他作甚?心里想的都是娘们儿,她这个娘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周晓晓坐在桌旁冷静的喝下茶,傲慢的将茶碗放在铺着绣品的桌子上。   “三叔是被三婶所害,若不是我,三叔只怕此刻已经到阎王殿报道去了。”周晓晓傲然的说。   周张氏看了孙女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家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什么人都能说上一嘴,再怎么说周晓晓只是小辈,她哪里有资格坐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   别说是周张氏拗不过这个弯儿就连周恒也懵了,他盯着周晓晓看了半日,猛然发现,她是她他的侄女周晓晓。   但见那周晓晓一身妇人打扮,脸上略施粉黛,遮掩了眉清目秀,反倒是十分俗艳,哪里有半分的清纯、可爱之气?   周恒不禁的皱了眉头,嗔道:“你怎么这样打扮?”   周晓晓白了周恒一眼,不悦的说道:“若不是我宝贝儿子的血救了你的命,你现在早就投胎了!”   “儿子?”周恒一愣。   周张氏皱了皱眉头,轻声骂道:“怎么跟你三叔说话呢!”   眼前的这个人十分陌生,她不像是过去乖巧的周晓晓,过去的周晓晓尊老爱幼,哪里敢这样说话?   但,周张氏却不敢深骂,过去她不怎么待见这两个孙女,原因是她们不是男孩儿。眼下周晓晓神通广大,能叫宋可人去见阎王,更何况自己这把老骨头?   更何况,她身边的那个孩子十分诡异,很少哭闹,每日以蜈蚣的血为生……周张氏打了个冷战,多可怕!   “娘,可人呢?我刚刚做梦梦到她,她受伤了。”周恒说道。   周张氏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安抚道:“她没事儿,她去店里了。可说,既然你醒了,我就该收拾东西去了,你(奶)(奶)说了,等你醒了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啊……”周恒郁闷的喊了出来。   小柔急匆匆的穿过花园,不顾礼节“吱嘎”的一声推开了赵姨娘的房门。她回头看了看,见周围没人,便立即关上了门。   “(奶)(奶),周家三少爷醒了。”小柔说道。   赵姨娘点了点头,立即起身。   “这回还不走?他们哪里有脸还住下去?东西都处理好了吗?那东西扔了吗?”赵姨娘紧张的说道。   小柔连连点头,神秘兮兮的。   赵姨娘等着她的回答,小柔愣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将那茶碗打破了,扔到了外面去,(奶)(奶)放心,不会有人看到的。”   “可(奶)(奶),只一样我有点害怕。你说……你说……你说给少(奶)(奶)下了那么重的药,她怎么……她怎么能活?那王大夫的药……”小柔一面说,一面忐忑不安的看了赵姨娘一眼。   赵姨娘手一摆,止住了小柔的话。   “该给的银子给了吗?”赵姨娘问道。   小柔连连点头,说道:“王大夫已经带着银子回家乡去了,眼下……”   “眼下的事情随机应变,料想她宋可人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你听仔细了,把这院子里的丫头都给我挑拣一遍,我眼睛里可揉不进沙子!”赵姨娘暗示到。   小柔跟着赵姨娘已经很多年,用句俗话说,赵姨娘一撅屁股拉什么粑粑她都是知道的。当然,这句话太俗了点。说的委婉点就是,小柔对于赵姨娘的心计了如指掌。这是她得宠的原因,也是她发财的道路。   赵姨娘为了堵住她的嘴给了她不少的银子,拿人手短。小柔抿着嘴,心说要如何解决赵姨娘丢过来的难题——这是件缺德的事儿,谁找个差事都不容易。   赵姨娘转过脸来蹙着眉,口中喃喃的说道:“她怎么就这么命大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谁的毒药   命大的宋可人回到了家,命大的宋可人不急着给长辈们请安,反倒是先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摸过一炷香,点燃,给方少文上香。   看着那金丝楠木的牌位,命大的宋可人流了眼泪。如果不是方少文,也许她现在已经成了小小的婴孩儿。   可她始终不理解,为何他不肯跟她一起去投胎。就算是忍受轮回之痛,只要能够在一起,她不会有什么顾虑。   她不相信方少文是真心想将她让给周恒,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出这么伟大的事情。这是事实,男人都是小心眼儿,不管周恒对她有多好,都比不上方少文亲自照顾她来的强。   宋可人心说,也许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也许是七月半快到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当然,这个说法她自己也有点不相信,因为她身上大面积大面积出的药疹是个事实,事实大于雄辩,宋可人回魂的时候仵作已经在路上了。   宋可人曾经借着镜子打量过自己,据说回魂的人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她没改变太多,至少她觉得是这样。这个身体里依旧是她穿越而来的灵魂,过去的那些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没有走失,可是,心里却空落落的。   宋可人发愣的看着方少文的牌位,忽然“当当当”的一阵门响瞬间将她拉回到了现实。   “可人,你回来了?”门外响起了周恒的声音。   宋可人愣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走过去给周恒开了门。   夕阳的光辉,立即从门外射了进来。周恒扶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旧拐杖,神采飞扬的看着宋可人。   二人相见,宋可人脱口而出:“几日没见,你怎么瘦成了这样。”   周恒见宋可人关心自己,心中不觉一阵高兴,立即说道:“你不也是一样?”周恒不觉伸手就要去拉宋可人,宋可人立即避开了周恒的手。   周恒有点尴尬,这时,他看到了方少文的牌位。   “对了,我要给方兄上柱香,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方兄一直陪伴着我,跟我说了好些话。我想,应该是方兄来看我了。刚一能起来,我就想过来给他上柱香,跟他说两句话。”周恒说道。   宋可人听周恒这样说,便让开了一条路,周恒走了进去。   周恒拿过一炷香,对着方少文的牌位毕恭毕敬的深深的鞠了一躬。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方少文的牌位微微一笑,仿佛是对着方少文微笑一样。   宋可人站在一旁,冷冷的呆着,她又失魂落魄的想起了那段往事,那段与方少文在奈何桥边的往事。   她记得,她不会忘。   忽然,只见小茹连蹦带跳的冲了过来。宋可人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屡教不改,哪儿有那么着急的事儿?   “怎么了?”宋可人不等小茹过来就冲着她喊道。   小茹挥舞着手中的帕子,一脸兴奋的喊道:“少(奶)(奶),少(奶)(奶),三少爷有喜啦!放官啦!放官啦!”   宋可人露出了微笑,立即回身高兴的冲着周恒说:“三哥,这回真要恭喜你啦!”   周恒听闻此讯,连忙将手中的香塞入香炉之中,连忙向门口跑去。宋可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待周恒一走,她的微笑却暗淡了。   宋可人转过身去,看着方少文的牌位。牌位前香炉中的香忽明忽暗,仿佛是方少文在眨着眼睛。   小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奇的看着宋可人。   “少(奶)(奶),你在看什么?”小茹问。   宋可人摆了摆手,扭过头来冲着她温柔的一笑。   “去,告诉厨子,今晚我请客,让他把拿手的绝活都用上。再去告诉姨娘、跟(奶)(奶),今儿晚上给三哥庆功,就在咱们家的小花园里,全家的丫鬟、婆子都必须到场!”宋可人笑着说。   小柔连忙点头跑了过去。   当晚,众人聚集在小花园中。夕阳未曾退去,残阳如血,像是挂在天边的橘红色的灯。大圆桌被抬到了小花园中,老少娘们儿们齐刷刷的坐了一张桌子,从上首排下来宋可人、赵姨娘、周唐氏、周张氏、周光义、周勇、方芳、周恒、周茂、周小妹、周晓晓、周多多,还算上周晓晓手中抱着的婴儿,一共是13个人。   数字有点不吉利,但是,丝毫挡不住大家的兴奋。   夜晚未曾完全到来之前,一壶一壶的酒烫好,就算是热天也不能吃冷酒,怎么也要是温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菜式,厨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各地好菜信手拈来,就连不常见的“凤求凰”都摆上了桌。   丫头们来回伺候着,小丫头章子手里抱着赵姨娘心爱的花狸猫,就连猫也来凑热闹,可见大家的心情甚好。   宋可人见人已到齐,菜已上桌,酒已半温,便举起了酒杯,微笑着对着众人说:“这第一杯酒是我代表方记老号敬各位,祝三哥平步青云!”   众人举杯,一杯酒下肚,众人脸上挂着微笑。   一时间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方芳拉着宋可人说话,两人嘀嘀咕咕的,饭桌上十分喧杂,宋可人不觉的靠向方芳。这时,一只拎着酒壶的手伸了过来,给宋可人满上了一杯酒。   “来三嫂,我敬你。”周茂忽然笑嘻嘻的说。   宋可人听到之后,连忙去抓酒杯。   “感谢你的收留,要不然,你四弟可就要睡在大街上了。”周茂笑嘻嘻的。   宋可人连忙要寒暄,手伸向自己的酒杯,正在这时,在一旁跟周小妹说话的赵姨娘忽然回过身来,她一胳膊肘子撞在了宋可人的酒杯上,酒杯一下子就从桌子上翻了下去,“哗啦”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呦呦,瞧瞧我,多大人了还毛手毛脚的,小柔,快,快给少(奶)(奶)满上。”赵姨娘愧疚的说道。   小柔连忙取来一只杯子,给宋可人满上酒,宋可人拿起来便与周恒喝了一杯。也就是在这时,小丫头章子手里的大花狸猫看到了赵姨娘脚边掉下来的鱼肉,“蹭”的一下挣脱了章子的手,飞速冲着那鱼肉冲了过去。   章子立即追赶,但已经来不及,花狸猫一口将那掉在赵姨娘碰撒的酒中的鱼肉吞了下去。只五步远的距离,章子跑到狸猫的面前,狸猫身子一歪竟瘫软了下去。   章子吃了一惊,不禁偷窥了众主子一眼,见没人注意,章子立即伸手去抱猫。无意间手触摸到了花狸猫的鼻尖,一股寒意顺着章子的指尖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啊……”章子惊呼了出来。   赵姨娘吓了一跳,筷子上的青菜立即掉了下来。   “喊什么喊,吓死人了。”赵姨娘嗔道。   章子立即慌张的说道:“(奶)(奶),(奶)(奶)不好了,猫……猫吃了鱼……吃了鱼死啦!”   赵姨娘一惊,脸色登时大变,但见全桌上的人立即看着赵姨娘,赵姨娘脸色一正,轻声的咳嗽了两声。   “浑说什么,猫吃鱼怎么会死?”赵姨娘骂道。   章子立即辩驳,指着赵姨娘脚下的水迹说道:“真的,真的,刚才一块鱼掉下来,就掉在这,就掉在这酒撒的地方,猫上来吃了,结果,结果就没气啦!”   众人一听,立即放下筷子。宋可人立刻觉得事情重大,闹不好是食物中毒。   赵姨娘见众人紧张,连忙皱着眉头骂道:“你可莫要浑说,也许是猫醉了!”   “没有没有,(奶)(奶)你摸,你摸摸,猫断气啦!”说着,章子将猫低到了赵姨娘的面前。赵姨娘伸手一摸,不觉惊呼了出来。   宋可人连忙伸手去摸,果然,猫没了呼吸,浑身软塌塌的躺在章子的手中。   “有毒?”宋可人心道。   “怎么会有毒?这鱼,这鱼我也吃了呀!”赵姨娘慌张说道。   众人神色皆慌,方芳立即拉住了周勇,伸手就去掰扯周勇的嘴,恨不得立即将周勇胃里的食物抠出来。   “不会是酒吧?”不知是从谁的口中轻声说道,这句话虽然轻,但是立即传入了大家的耳朵之中。   赵姨娘立即站了起来,骂道:“是谁拿的酒?快去,快去喊大夫!”   好好的一顿饭,便让这只死猫给搅合黄了。   众人不敢独自回房,生怕出现意外。赵姨娘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姨(奶)(奶),连忙吩咐众人聚集在花厅之中,等候大夫来号脉。   一碗一碗解毒的绿豆汤端来,厨子委屈的跪在宋可人的面前,那模样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少(奶)(奶),那酒从李记一买回来就上桌了,没打开过封的。那鱼是我亲自做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少(奶)(奶)明察,我打包票,绝对不会出在厨房这块。怕只怕,怕只怕是有人故意作怪。少(奶)(奶)忘了吗?你忘了前几日拉肚子的事情?”厨子焦急的辩解。   厨子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将众人的目光重新拉了回来,前几日宋可人拉肚子不是周晓晓搞的鬼?一下子,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周晓晓的身上。难道,是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挤兑   周晓晓动了一下,方芳担忧而期待的看了周晓晓一眼。方芳是那种典型的人——你活得差劲她笑话你,你过的好了她嫉妒你。   对于这个忽然回家的侄女,方芳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她看了周晓晓一眼,周晓晓毫不畏惧的迎着目光而上,似乎像是锋利的宝剑一样刺向方芳的眼睛,方芳愣了一下,随即转了头,不敢再看。   宋可人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白了厨子一眼,嗔道:“无凭无据不要浑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在乱说,小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厨子还欲辩解,赵姨娘立即笑了出来。   “也许只是一场误会,我这只猫也是到了寿命,都养活了多少年的。哎,没事儿没事儿,等一会子大夫来看过,大家就散了吧!”赵姨娘笑着说道。   赵姨娘表现出异常的大度,解了宋可人的围,到底是宋可人张罗着聚餐,若真出了事情,她的脸上最难看。   却不料,那小柔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奶奶是菩萨心肠,只怕,有些人要至我们于死地!少奶奶多热心个人,最后还不是……”   “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都是我平日里把你惯的没了模样,竟如此放肆!小心我剥去你一个月的月例钱!”赵姨娘骂道。   小柔不甘心的转过脸去,此刻,屋子里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周唐氏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她红着脸,愤怒的走到走周晓晓的面前。   “你不要跟我说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周唐氏怒道。   周晓晓冷着脸站了起来,狠狠的看了赵姨娘跟小柔一眼,伸手指着小柔冷冷的说道:“你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小柔是家中的大丫头,除了赵姨娘跟宋可人以外,谁能随便训斥她?就算是普通的老妈子见了她也要喊一声:“柔姑娘。”她哪里肯将周晓晓放在眼里?听闻周晓晓这般一说,小柔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   随后,只听那小柔冷笑一声,说道:“我好害怕,你来呀。我小柔算什么,若是我死了能保全主子的安危,我愿意立刻去死!”   周晓晓冷笑一声,鄙夷的瞥了小柔一眼,随后她白了小柔一眼,眼睛躲过去看着椅子,冷冷的说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你要死,我可以成全你!”   “你!”小柔怒道。   赵姨娘仿佛是没有了办法,狠狠的一拍大腿,特别无奈的说道:“够了,够了。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呀!”   小柔扭过脸去,脸上写满了“委屈”。周晓晓冷笑一声,忽然一抬手,一股乳白色的如同花粉一样的粉末瞬间在空中飘散。那粉末如同花瓣飞舞,妖娆、妩媚。众人一愣,粉末一下子裹在了小柔的身上。   十五秒之后,小柔那吹弹可破的白皙的皮肤上,竟一下子长出了红肿的大包,那一个个大包如同两颗并排的黄豆粒大小。   众人惊,周唐氏亦惊。   小柔见大家都看她,不觉有点发慌。而就在这时,脸却像是针刺一样的疼。小柔不禁伸手去摸脸,这一摸,小柔不禁的叫喊了出来。   周晓晓骄傲的抬起了头,冷冷的白了小柔一眼。“取你的狗命易如反掌!”周晓晓冷冷说道。话音未落,只听到“啪”的一声,周唐氏一个大嘴巴就甩在了周晓晓的脸上。   周晓晓吃惊的看着她,手哆哆嗦嗦的捂住了脸。   “逆子!你给我立即向小柔姑娘道歉!”周唐氏怒道。   周晓晓瞪着周唐氏,仿佛是周唐氏是另外一个人似地。她委屈的看着周唐氏,并不认为刚才做的事情有什么错。   “你!你给我向小柔姑娘道歉!”周唐氏喊道。   “不要!我没错!”周晓晓喊道。   “啪……”又是一巴掌,周晓晓吃惊的看着周唐氏,两行眼泪一瞬间就掉落了下来。“你……你打我?我娘……我娘都没打过我……”周晓晓委屈的说。   周唐氏像是一只愤怒的母狮子,强压着不断涌入心尖的怒火,冲着周晓晓低声说道:“你快点去给小柔姑娘道歉,把她的脸治好。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在我这容不得你混来!”   周晓晓恶狠狠的看了周唐氏一眼,仇恨由心升起,她冷笑一声,从身上摸出一小包药,准确无误的扔到小柔的脚下。   “你给我听好,算你今天运气好!”周晓晓说完,拂袖而去。   小茹将药捡了起来塞到小柔的手中,小柔仿佛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眼泪不停的掉下来。赵姨娘的脸色十分难看,她不停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气的脸都绿了。周唐氏见后十分愧疚。   周唐氏走到小柔的面前,想要对小柔说什么,但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宋可人扭过头去,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老妈子先走了进来,说是大夫来了。宋可人使了个眼色,丫鬟连忙请众女人到后面去,将这屋子留给男人。   号脉的结果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倒是周勇有点体虚,开了几幅药。再就是宋可人大病初愈,还没有完全康复,开了两盒子养神丸。   夜色渐深,蜡烛花爆了有爆,装在铜镜前面的蜡烛忽闪忽闪的动着。大夫走了,大家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什么事儿。   赵姨娘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时机正好。周唐氏看了宋可人与赵姨娘一眼,脸上露初了惭愧的表情。   “亲家奶奶、可人,我是琢磨,这两日就找房子搬出去。我们在这里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让你们担惊受怕了。哎……晓晓这一回来又是……容我在住几日,明儿我们开始去找房子,找到了房子立即搬出去。”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刚要开口,话头却被赵姨娘拦住了。   “既是如此,我们也不好勉强,就按照亲家奶奶说的办吧!”赵姨娘说道。宋可人不满意的看了赵姨娘一眼,赵姨娘没理她。   周唐氏点了点头,这时,宋可人连忙说道:“奶奶……”   周唐氏一摆手,制止了宋可人的话。   “可人,你的心我明白,有些话还是莫要在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周唐氏说完,带着众子女们便下去了。   夜,好寂寞。   宋可人推开了窗,冷冷的寒气结着白天热气的残余混杂成散步不均的潮湿气,一股子一股子从窗子里涌入。   宋可人坐在窗前,月光如水,世界,在月光的映衬下更加的安静了。听不到流浪狗的叫声,也听不见蝈蝈偶尔的喧嚣。就连池塘里的小青蛙似乎都安静下来,夜,就是这样的寂寞。   不知为何,宋可人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的让她来不及接受。是周晓晓在酒中下毒吗?还是周晓晓在鱼肉中下毒?   宋可人皱了皱眉,周晓晓身手不凡,这有目共睹,所以,不怀疑她实在是浪费了她的手艺。但是,真的会是周晓晓吗?   宋可人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她吃不准。周晓晓这一次回来变得十分诡异,不但变得身手不凡,竟然还添了个儿子。天煞的,她才几岁?就当了娘?   宋可人张开了眼睛,月光下,猛然多出了一个黑影,宋可人一愣,随即一句老旧的诗歌涌入了她的脑海: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周恒已经在月光中站了一会,他瞧见宋可人闭上了眼,以为她睡着了,正在考虑是扭头回去还是将宋可人碰醒,夜凉她身子才刚刚恢复,不能再受风寒。   正犹豫,见宋可人忽然张开了眼,周恒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走到了宋可人的窗下。   “你还没睡?”宋可人在窗口一动不动的说。   周恒点了点头,脸上有些依依不舍。   “明儿,我就要去衙门报道了。”周恒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笑的有点勉强,笑容里还夹杂着一点的凄楚,她对他说道:“恭喜了,三哥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   周恒抿了抿嘴,将到嘴边的那句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奶奶,他又去见少奶奶了。现在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是不是……”满脸疙瘩的小柔看了赵姨娘一眼。   赵姨娘只穿着中衣,脸上挂着胜利者的从容的微笑。小柔有点不安,挤走周唐氏一家,是赵姨娘的心愿。但是,这心愿的前提是让宋可人身败名裂,交出方家所有的股权啊。   赵姨娘瞥了小柔一眼,她似乎是看出了小柔的担心。   “你放心,我自有安排,那周家的老三迟早都得成了咱们的垫脚石,我讨厌那老太太,事儿精,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有了她,咱们做事畏手畏脚的。这一回她走了,咱们就可以大展拳脚!”赵姨娘笑着说道。   “可是……他们不是要……”小柔担心的看赵姨娘一眼。   赵姨娘微微一笑,反倒是从容不迫的说:“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陷阱   第二日一早,就出事儿了。   周晓晓走了。   方芳端着周多多的药碗走进她的房间时,意外发现床铺上只剩下了周多多。方芳连忙将周多多摇醒,追问周晓晓的下落。   “我姐说她走了,这个家容不下她,她要是在外面混出个模样再来接我,到时候,省的让我看你们的脸色!”周多多说着,挑衅的看了方芳一眼。   方芳冷笑了一声,骂了一句:“白眼狼!我天天照顾你,换来这样一句!”   周多多也没闲着,反而白了方芳一眼,随后说:“该吃药了。!”   方芳立即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将周多多一个人仍在这房间里,还骂了一句:“自己吃。”   得知了周晓晓离开的消息,周唐氏不禁嘘唏。这孩子生来命苦,爹娘不曾认真疼爱,听说又做了寡妇,还拖着个孩子,这一生要怎么过呢?   感叹了一会子,日子还得照过不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全看造化了。周唐氏带着方芳又去店里了,店虽小,好歹能让大家糊口。周恒拿着信件去衙门了,今儿是去报到,晚了可就不好了。周茂也走了,他因落榜还得继续读书不是?家中上下便只剩下了周勇、周小妹与周多多。周勇昨日才从乡下跑回来,今儿歇了自然要好好歇歇,便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周多多半病着,除了睡便是睡。   赵姨娘瞧见宋可人出了门子,微微一笑,给小柔使了个眼色,便独自一人来到了花厅。   不一会子,小柔引着周小妹走了进来。周小妹一见赵姨娘,连忙行礼,口中只称道:“姨娘,你找我?”   赵姨娘微微一笑,小柔像是变戏法似地从中堂后面的条案上摸过一个食盒,送到赵姨娘的面前,赵姨娘连忙接过,顺势推到周小妹的面前。   “昨儿下午人家送了我一盒子点心,说是宫里的师父做出来的。我尝了一块,哎呦呦,这味道可不得了,满京兆城打着灯笼也找不出这味儿的点心。我舍不得吃,就寻思这么好的点心咱们家除了你也没人配上吃,这就赶紧命人包上,特别拿过来给你。快快,尝尝,尝尝这点心有什么不一样!”赵姨娘笑吟吟的说道。   周小妹心里一阵激动,大约是猪油蒙了心,只觉得这赵姨娘竟比她的娘对她还要好呢!再看那盒子担心,软软的,却透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儿。在配上透过窗纱招进来的淡金色的光,实在是太漂亮了。   周小妹平日里就没什么机会随便吃零食,眼下这点心又香又好看,不禁的拿起了一块,放在口中轻轻一咬,“哎呦……味道真好!”周小妹惊呼道。   赵姨娘笑着点了点头,手中只不停的玩弄着帕子,她笑着说道:“既是爱吃那我就放心了,往后再有人送过来,我直接叫他们送到你那里去!”   周小妹一口将点心吞下,满嘴嚼着点心,含含糊糊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姨娘太客气了!”   赵姨娘微微一笑,小柔端上了两杯香茗,赵姨娘只看着周小妹的侧脸,笑着说道:“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实话实说,我是个苦命人,没有儿女,也没人孝顺。可我们家老爷对我很好,少文活着的时候对我也不错,可人呢,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是孝顺的。所以平日里我到也不觉得孤独,但是,自见了你,我就觉着,我缺了什么。后来想想才明白,是跟你投缘。你有眼缘,让我一看就喜欢!”   赵姨娘废话了一大堆,周小妹却句句听到了心理,她不仅的红了脸,红扑扑的两颊上配上密密麻麻的黄色的雀斑,一点都不美。   “我也是……看到姨娘就欢喜。只可惜,我要走了。”周小妹撇了撇嘴。   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凄然之色。   “可不,你奶奶也是硬要走。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你侄女昨儿晚上那一出无论如何都是让可人交代不过去的。眼下你们要走,我……我这心里堵得慌,就是舍不得你……”赵姨娘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之中,她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的冲着周小妹微微一笑。   “瞧瞧,我真是丢人!”赵姨娘说。   周小妹看着赵姨娘,不禁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十分可怜,她套心窝子的说了一句:“我也舍不得姨娘!”   “可不,都感情这么深了。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找个好婆家了。再耽误下去要耽误到什么时候?我昨日看你奶奶那想法,是要回乡下去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在乡下能找到什么样的好小伙子?退一万步说,你奶奶要是真在乡下给你找个小伙子,我还不同意呢。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难道要去做农妇吗?天天下地做活,累的半死?我可不同意。”赵姨娘说。   赵姨娘说这话的同时看了周小妹一眼,果然,周小妹面露难色,一脸的凄楚。想到回乡下去,万一嫁给一个懒汉,家中里里外外都要指着她。周小妹猛然打了个冷战,他妈的,万一在碰上个赌鬼,到时候,把她卖到妓院去……   赵姨娘见周小妹脸色大变,心中不禁暗自高兴,果然上了道。赵姨娘特别从容的喝了一口茶,这种恐怖的气氛要蔓延,要蔓延,要从周小妹的心尖蔓延至全身,这样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果然,那周小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赵姨娘微微一笑。   “快,在尝尝这果子。”赵姨娘指着点心盒子说道。   周小妹下意识的看了点心一眼,心里“咯噔”的一下。到了乡下去,嫁给一个又穷又懒的懒汉,只怕她这一辈子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这位问,嫁到想下去为什么非要嫁给一个又懒又穷的男人呢?这不明摆着吗?周小妹都十九了还没有定亲,吓跑了无数的媒婆,正经人家谁还敢要?若不是做侧室、续弦,便只能嫁给娶不上媳妇的懒汉了!)   赵姨娘见周小妹的脸色跟粑粑一样的难看,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你若是留在京兆,留在我们家,我还能给你寻一寻。前儿几日来家打马吊的几位牌友我都跟他们说了,找个好小伙子来给你。你若是到乡下去,只怕是……哎,退一万步说,京兆城就算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愿意娶个乡下的丫头!门当户对!不是大宅门儿里的人,要想进宅门儿,那不是痴人说梦吗?你要是没个身份、没个背景,怎么能嫁给有身份、有背景的好男人呢?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周小妹听了赵姨娘的话不禁自卑,红着脸低下了头,喃喃的说道:“我留在这里也不是宅门里的人……”   “你是可人的亲戚,你留在这,这就是你的家!谁要是敢看不起你,我撕烂她的嘴!”赵姨娘义愤填膺的说道。   周小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赵姨娘一慌,这一个环节可没在她的预料之中啊!   “别……你怎么哭了!”赵姨娘说道。   周小妹连忙抽出帕子,狠命的擦掉脸上的泪珠,感激的看着赵姨娘,感激的说道:“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跟我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姨娘待我真如亲生女儿一般,我……我不知道怎么感激姨娘……只求姨娘收留,肯让我留下!”   赵姨娘大喜,眼睛里一下子放出了高兴的光。   “真的?你肯留下呀?那太好了,简直是我的福气,有你在我心里真是太高兴了。你跟我一起打点这个家,肯定将这个家打点的井井有条!”赵姨娘兴奋的说。   周小妹红了脸,擦掉了眼角的泪珠,一听赵姨娘说让她跟她一起当家,周小妹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人嘛总会这样,有点小成绩就飘飘然了。周小妹也有这样的感觉,身子仿佛是飘起来一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看你三哥、你四哥也一同留下吧,你三哥每日到衙门里去当差多辛苦。你四哥每天都要去书堂,难道要他每天都在乡下跑上来吗?大家住在一起,也都互相有个照应。”赵姨娘说。   周小妹连连点头,表示支持赵姨娘的意见。不过,周小妹有点奇怪,既然都叫她三哥、四哥留下了,怎么不留下奶奶、爹娘跟二哥、二嫂呢?当然这话她不好意思问出口,人家能收留他们仨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周小妹还要拜谢,赵姨娘连忙客气了一番。   周小妹当然不知道,今儿早上这些话早就是赵姨娘在肚子里写好了草稿。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计划中进行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赵姨娘微微一笑,等了这么多年,她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周小妹心存感激的泪流满面,她哪里知道,她已经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赵姨娘给他们设置好的陷阱。   第二百章 怪事儿   这是周恒进衙门的第一天,过去他也来过衙门一回,那是营救苗兰儿时来的。当然,他在梦里来过更多回,梦见了衙门前头的狮子,也梦见了自己身披官衣坐于堂前。   梦醒后,周恒暗暗发誓,倘若真有一天他能身披官衣坐于此处,定要好好为百姓做事,做一个让百姓信服的好官。   衙门口,周恒又正了正衣裳。这个魂牵梦绕的衙门终于要接纳他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文书,只要肯努力,一步一步的熬,参加三年以后的考试,他就可以飞黄腾达。   他不是官宦子弟,无法参加“春铨”,家中都快揭不开锅,唯有暂且申请放官,只待三年后再参加考试。   衙门口朝南,周恒“蹬蹬蹬”的几步特有信心的就走上了台阶子。一路无阻拦,直奔衙门的后堂。   说来也怪,这衙门里静悄悄,到让周恒有点发慌。本来嘛,他就是有些紧张的,手心里出了冷汗,也不知道擦,脸上虽没显露怯色,但目光却流露出一丝的不安。   周恒愣神的功夫,刘师爷走了过来。这师爷他是认得的,连忙上前作揖,掏出了信,师爷看后,便带着他去见了县太爷。   县太爷孙大人正在会客,来的不是外人,是临安的县令王大人。二人本是同窗,又是同年,再加上京兆距离临安并不远,所以二人经常来往。   周恒头一天来工作,县太爷心情挺好,索性就制备一桌子酒席,令周恒陪客,算刘师爷在内的四个人一同吃了一顿便饭。   集锦堂的生意越做越差,买布的少的比门口的麻雀还要少。宋可人听着小娥汇报,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是方家老号,她忽略了集锦堂,没想到这一下子竟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小娥看了一眼宋可人的脸,趁着没人虚弱的说了一句:“当家的,不然……不然关了吧!”   “放屁!就算是死磕,咱也要磕下去!”宋可人怒道。   小娥吐了吐舌头,头一回见宋可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宋可人站起身,背过手来回的踱了几步,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着小娥。   “偷偷的放下话去,将咱们家的库存布料原价往外放,东街的孙老板家,你去说!”宋可人说道。   小娥一愣,大惊失色,慌张的说:“当家的这……”   “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宋可人道。   正当宋可人想要拉拢孙老板与方贵和打个持久战的时候,方贵和自然也没闲着。宋可人成了方家的大当家的这马子事儿她早就知道了,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就别提了。   那一日,方贵和的探子来报,说是宋可人进了集锦堂。方贵和冷笑一声,心说你终于回来了,等的我好苦。原来,这方贵和为了给宋可人点颜色看看,每日派探子在集锦堂门前守候,只要一等宋可人进门,便立即有人回报。   方贵和命人包两盒子点心,自此开了这绸缎庄,她的点心生意一天不如一天。集锦堂驱逐了孙吉糕点,如今只剩下了一个门脸,又由于失去了县太爷这个靠山,再加之点心卖的又贵,所以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当然,就算是不咋地,那也算是点心。包好了点心,备好了车,方贵和换了件新鲜点的褂子,便上了车。   “奶奶,去哪儿?”赶车的车夫问。   方贵和微微一笑,伸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阴阳怪气的说:“去哪儿?去方家!”   车夫一下子就懵了,半天都没敢动。方贵和看了丫鬟一眼,丫鬟伸手挑开门脸,轻轻的拍了车夫的脑门儿一巴掌,嗔道:“傻东西,去方少爷的家!”   “方少爷不是……”车夫纳闷儿。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明显比刚才那一巴掌要重的多。丫鬟的杏眼立即瞪圆了,骂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的废话?不然,赶明儿你来当家得了!”   方家的小花园里,赵姨娘躲在一棵树下纳凉。今年这天气格外的怪,热得要死。屋子里像个蒸锅,外面竟比屋子里还要凉快。小柔在赵姨娘的身后打扇,赵姨娘颇有兴致的看着这小花园。   小花园不大,在她眼睛里甚至有点小。就是几棵树,一个小小的比水缸大不了多少的池塘,池塘里有几条小拇指长的小鱼,一棵雪白的睡莲。这都是方少文过去布置的,他喜欢莲,大约是沾了中国传统文人的习气。   院子里的树倒是长得挺大,殊不知却犯了风水学上的大忌。大树下是一个小小的石桌,桌子旁是两张秀墩。   赵姨娘不明白方少文为啥只弄两张秀墩而不是四张,她也懒得去弄明白这回事儿。眼下她脑满子里都琢磨着如何从宋可人手中夺回失去的财产,也就是这时,丫鬟来报:“姑奶奶来了!”   她认识的姑奶奶里只有方贵和一个人,赵姨娘不觉的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她来做什么?只说我不在。”赵姨娘说道。   小柔一听,连忙说道:“等等,还是请她到花厅吧。”   小丫头不明白到底该听说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赵姨娘。赵姨娘知道小柔必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只等那小丫头一走,便扭过头看着赵姨娘。   小柔微微一笑,得意的说道:“奶奶不知道吗?这位姑奶奶跟咱们家的少奶奶在生意上可是打的热火朝天,差不多都快成全京兆人的笑话了……”   赵姨娘眼珠子立即一转,喃喃说道:“有这种事?”又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即站起身,兴致勃勃的说道:“走,去看看!”   天很热,花厅里没镇上冰。   不是方家抠门儿,而是对热天的估计不足,今年的存储跟往年一样,但今年的天气却比往年要热的多。眼下买冰简直如同要命一样,所以,只有节约,白天不用,待到晚上睡觉前,在屋子的四角镇上。   所以,白天在屋子里就显得十分的尴尬。热浪一阵一阵的袭来,屋子里像是个蒸锅,每个在屋子里的人就像是小笼包子,任凭着热浪的蒸煮。额头上的刘海儿沾了汗,紧紧的贴在脸上,身上一股子一股子的汗往外涌,衣服像是湿了一样的裹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方家的花厅又是明厅,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进来,让这屋子里更热了。方贵和不瘦,或者说有点发福,胖子的夏天是最难熬的。方贵和在家中用冰就是别人的一倍,她最怕热,想不到今儿却赶上了。   赵姨娘来之前,方贵和喝了两碗用井水拔凉的酸梅汤。   还好,赵姨娘没让她久等,没慢待了客人,款款而至。   “姑奶奶最近忙什么呢?得了空也不来看看你这嫂子,你瞧瞧,想你想的我的眼眶都发青。姑奶奶真是狠心!”人未到,声先至,方贵和来不及放下茶杯,扭头看过去,就见赵姨娘妖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方贵和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放下了茶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冲着赵姨娘微微一笑,只见她朱唇轻轻张开,一连串的话顺着小嘴儿就冲了出来。   “哎呦呦,我的好嫂子,你说这话可是要羞死你的小姑子。你小姑子时时刻刻不惦记着你呀,哎哎哎,要不是可人成日跟我势不两立,我早就来瞧瞧你。你说说,为了你这么个儿媳妇,咱们姑嫂倒是生分了!”   屋子里只有赵姨娘、小柔与方贵和和她的丫鬟,一共四个人,都算是能说话的自己人,方贵和肆无忌惮,她是故意说给赵姨娘听。   两人各怀心腹事,恨不得马上利用对方。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友谊是通常是建立在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憎恨,可怜的,这样的友谊最坚定而脆弱,她们坚定不移的向目标开炮,当然,也会坚定不移的偷偷的捅对方一刀子。   赵姨娘不接这话茬,倒是连忙上前抱住了方贵和的胳膊。   “快让我瞧瞧,看看你又瘦了没有!”赵姨娘说。   方贵和凄然一笑,说道:“怎么能不瘦?又瘦又老!我天天操心生意上的那些事儿,你说说能不老吗?”   赵姨娘还不等说话,小柔就在一旁笑着说道:“二位奶奶快坐着说吧,我们奶奶刚还说呢,家里来了新茶,让我去给姑奶奶尝尝。”   方贵和的丫头也不甘示弱,立即笑着上前将点心盒子送了过来,笑着说道:“这可是新出锅的点心,我们奶奶特意吩咐带过来给姨奶奶尝尝,尝尝这新口味的点心。我们奶奶知道姨奶奶不爱椒盐爱奶香,这全都是姨奶奶爱吃的口味。”   (赵姨娘并不知道,这盒子点心的制作者竟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呜呼哀哉!)   茶叶、点心,都是小小的笼络人心的手段。女人的心就是这样,总想用最小的牺牲博取最大的利润。当然,对方也是这样。所以,彼此微微一笑,咱谁不知道谁?就别藏着掖着了!   第二百零一章 麻烦来了   两人落座,小柔出去端茶,方贵和的丫头借故要找方府的丫头嬉戏便出去了。这谁都知道,这是故意躲出去让她们俩说私房话呢!   小柔也不含糊,将茶端上来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当然,小柔要比那丫头敬业,她躲在花厅的附近,免得有人进去打扰。   见没了人,方贵和忽然站起身,走到赵姨娘的面前“噗通”的一声就跪在了赵姨娘的面前,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赵姨娘一惊,下意识的就去拉扯方贵和的手臂,一面拉扯还一面吃惊的说道:“哎呦,这……这是怎么话说的!”   方贵和推开了赵姨娘的手,哭着说道:“嫂子你别拦着我,嫂子,今儿你可得给我说句话,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   赵姨娘一愣,连忙说道:“你这是……你这是让我说什么?”   方贵和擦掉了眼泪,说道:“嫂子,我只问你,你跟那方万俟到底有没有苟且之事?”   一提到方万俟,赵姨娘的眼泪也“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不觉松开了方贵和的手,任由方贵和在地上跪着。   “我若是与他有苟且之事,老天爷立即一个天雷劈死我!”赵姨娘说道。   方贵和似乎是放心了,长叹了一口气,软塌塌的说道:“你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赵姨娘回过神来,看着方贵和那奇怪的模样,不觉的问道:“你这是……你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方万俟?”   方贵和摇摇头,感叹道:“我今儿是来给嫂子赎罪的,我……我叫人对付了方万俟!”   “啊……”赵姨娘一听,她立即站起身,“噗通”的一下就跪在了方贵和的面前。   “姑奶奶,你真是我的好姑奶奶,我谢谢你,我谢谢你!”赵姨娘说着就要磕头,方贵和连忙拦住了赵姨娘。   原来,方万俟自与赵姨娘定下亲事,便霸占了方家的老宅。赵姨娘为避祸而躲出来,方万俟也懒得去找她,本来,他之所以娶赵姨娘,是觊觎方家的部分财产。由于方万俟背后是组长,赵姨娘不敢明着对付他,只好来京兆挤兑宋可人,盼望将宋可人挤兑走了,自己继承方家所有的产业。   而那方贵和听说了此事,便暗中找人对付方万俟,打断了方万俟的一条腿,导致方万俟现在还不能下地。   “嫂子,我今儿本是来给你赎罪的。若是你真与那畜生有情,妹妹我做错了,我就是不愿意看到他霸占了我哥哥的财产!”方贵和说道。   赵姨娘扶着方贵和,两人一同站了起来,赵姨娘眼泪不断的掉下来,哭着说道:“好妹妹,你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气!”   方万俟到底有没有瘸,赵姨娘并不知道。但她明白这一点,方贵和这是卖人情呢!她之所以给她跪下,这是以退为进,这一跪到让赵姨娘欠下了她一个大人情。好吧,就算是方万俟真的断了腿,那还指不定是谁做的。方贵和这是投石问路、一石二鸟的计谋,果然是生意场上混过的人,真是不一样。   赵姨娘有些自惭形秽,暗道手段不如方贵和,但她也明白,方贵和今儿来断然不是邀功的,是什么,她心里清楚。   “好妹妹,多亏了你给我出气,你不知道分家产的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跟那方万俟,只见过一两面,那个杀千刀的却说出了那样的话,毁了我的名节。我想死,我当时就想死。但是我一想,如果我现在死了,那不是要成了全族人的笑话吗?想明白了,我就不死了,我要好好活着,这世界,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早晚有一天要还给我一个公道!”赵姨娘说道。   方贵和立即拍马屁,伸出一个大拇指赞叹道:“好,果然是我嫂子,巾帼不让须眉,不能便宜了别人。说实话,嫂子,我觉得这家产分的不公!”   “哦?你怎么看?”赵姨娘眼珠子一转,立即说道。   方贵和义愤填膺的说:“不说别的,单说这可人,分到的也实在太多了吧。我哥哥这后半辈子是谁在照顾?是她宋可人吗?我哥哥临走的时候,是谁哭的死去活来?是她宋可人吗?我看族长是偏心眼儿,我哥哥立下的遗书不用,却用,单单要她来继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赵姨娘哪里不知道,方贵和这是故意试探,这话让她说去,反正不是她这个姨奶奶说的,方贵和说的越凶越好,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听到,这样,才显得她委屈而贤惠。   于是,赵姨娘做出了高姿态,只是摇了摇头,垂着脑袋不肯说什么。   方贵和见赵姨娘不说话,垂头玩弄着手中的帕子说道:“我啊,就是觉着嫂子你不值,我哥哥活着的时候不叫你受委屈,眼下,你却要寄人篱下!”   “哎,世事无常。就像是你,过去生意做得好好的,我可是听说,眼下你跟可人闹的很凶。都是一家人,横竖逃不出一个‘方’字,你们这是何苦,何苦叫全京兆的人笑话。”赵姨娘故意将话题引到方贵和的身上。   方贵和一听,立即来了劲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这是哪儿的话,嫂子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一向是最爱面子的,我怎么可能叫人说姑姑欺负侄媳妇,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想想也知道,定是可人那孩子上来那股要强的劲儿,她啊,总是这样。我也不敢说叫你让着她,你们一个是小姑子一个是儿媳妇,我不能偏袒了谁。再说,这生意场上的事儿,有时候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可知道,你幕后还是有人的!”赵姨娘说道。   方贵和听了赵姨娘这话,立即抬起了头,惊异的看着赵姨娘,手中的帕子不觉的落在了腿上。   “到底还是我的亲嫂子,你可是说到我的心窝里去了!”方贵和说道。   赵姨娘跟方贵和心里都明白,双方不是为了唠家常而来的,她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对付宋可人。可眼下,却谁都不敢挑明,理由很简单,谁先说了这话,谁就有了把柄在对方的手中。   还是方贵和明白,她知道什么叫投石问路,也知道什么叫该出手时就出手,更明白赵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让她为己所用,就得付出点什么。   于是,只听那方贵和说道:“还是我嫂子知道疼我,嫂子,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那方万俟……嫂子,这就要看你了。”   赵姨娘的眼睛立即瞪大了,说道:“你是说?”   方贵和微微一笑,瞥了赵姨娘一眼,有点傲慢的说:“嫂子,你知道的,我过去跟着县太爷,好歹也认识几个不该认识的朋友。只要你一句话,这些都是小事。其实,嫂子,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哥的财产被人算计去,你说,是不是?”   方贵和亮出了牌,亮的很含糊,但赵姨娘丝毫不含糊。   “妹妹,这件事儿就全靠你了。你放心,可人那边,我不会让她跟你蛮干!好歹,我是她婆婆,我在方家也能说上话!”赵姨娘义愤填膺的说。   方贵和微微一笑,看了赵姨娘一眼,轻声说:“族长那边,你放心……”   赵姨娘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儿要成了,什么都好说。”   两个奸诈的女人!   天下间最得意的两件事儿,一是金榜题名,二是洞房花烛。   这两件事儿,周恒都赶上了。金榜题名当了个文书,洞房花烛——只点了蜡烛没洞房。但眼下,却有这样一个机会。   上班的第一天,周恒就跟县太爷孙大人以及临安县令县令王大人,当然还有刘师爷喝了一顿酒。   中国的官场自古就离不开酒,酒桌上可以成事也可以败事。   几个人都喝大了,周恒本就不胜酒力,好在他酒后没哭喊的坏习惯,并且还硬撑着将孙大人跟王大人扶回了小书房,两人躺在小床上休息,周恒还不忘给他们盖上件衣裳。   这才自己又寻了个地方,胡乱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   等周恒醒来时,发现暮色低垂,他心道不好,不过是想休息一下,咋还睡过去了?好在刘师爷也在睡,不过周恒很自责,毕竟是个新人,人家刘师爷资格老,可以随便睡。   周恒连忙去看孙大人,孙大人跟王大人已经醒了。见周恒进去,王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恒一眼。孙大人呢,笑了笑,让周恒先回家去,他却跟着周恒一同走出了小书房。   “我听说,你还没有妻室?”孙大人一出小书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开门见山的就问道。   周恒点了点头,有点纳闷,问这干啥?   想不到孙大人一听周恒没妻室,顿时喜笑颜开,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的。   “没有那就好办了。”孙大人说道。   第二百零二章 表白   周恒一脚高一脚低的回了家,不是天色太晚他看不见,宋可人家的路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块石头。周恒只觉得心里发闷,脚发软,踩在地上跟踩在了馒头上,软塌塌的不舒服。   他就这么一脚高一脚低的回了家,碰了两块大石头,差一点没摔倒。   月已经朦胧,蛐蛐儿在草丛里嘶鸣,谁知道它们唱的是啥,反正贼难听,让人烦。周恒的脸阴沉的跟着夜色一样,星空漫天,可底子却还是浓郁的深蓝。   他一回到家,没有去自己的房间或者去给周唐氏问安。他知道这个时候家里应该还备着他的饭,当值的头一天是大事儿,周唐氏一向不会忘记。   可是,他有点不想见人。   他不想见到祖母、父母以及兄弟姐妹,这些人是他的亲人,但在他看来,他们即亲近而遥远,仿佛是天上的星——看得见却莫不着。   绕过小花园,不知不觉地,周恒来到了宋可人房间的门口。宋可人的房间中灯亮着,还不到睡觉的时候,透过窗纱,他隐隐的看到宋可人在桌子前不知道做些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宋可人,他竟有一种心酸。这种心酸是莫名的,仿佛,是生离死别。周恒有点想哭,但碍于他大男人的面子,当然不会哭出来。可是,他还是心酸。宋可人是他过去的记忆,没有人能忘记过去,人类在不断前行中不断的回忆,过去,是一张被美化的山水画,淡淡的发散着哀愁。   周恒怅然,今日孙大人的那些话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耳边。   “王大人爱才,家中有一女子,愿许配给你为妻。王大人的岳父是京城中的大官,你知道那句老话,朝中无人莫做官!”孙大人微笑着说。   孙大人的样子和蔼可亲,像是在栽培下属一样的和蔼。周恒听了这话,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看着孙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好他反应的快,连忙说道:“属下何德何能……”   “不要谦虚,婚姻是人生大事,你去考虑考虑,明儿一早给我答复。年轻人,你要明白,纵然你是千里马,也需要伯乐来渡你。人家伯乐凭啥来渡你?你得想清楚!好了,回去吧。”孙大人说。   暮色下,周恒愣愣的看着宋可人的房间,眼前出现的是孙大人失望的表情。他对他失望了吗?谁知道呢!   升官发财,人生是一场噩梦。眼前在岔路口,向左还是向右他有点迷茫。他本来想一口回绝孙大人的,但回来的路上,他却有点害怕。   害怕拒绝了孙大人以后,未来的仕途会遇到麻烦。王大人的小姐肯定是个丑八怪,要不然,他怎么想起嫁给一个小小的文书?   周恒正发愣,宋可人忽然推开了门。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   还是宋可人反应的快,立即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三哥回来了?当值的第一天可好?”宋可人笑着问。   周恒点了点头,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但还是微笑的说:“好好,一切都好,你呢?今儿可好?”   “挺好的。”宋可人说。   这时候,周恒才看到宋可人打扮利索,似乎是要出去的样子。   “你这是?”周恒问。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老号今儿晚上有一批货来,挺重要的,我要亲自去接一下。”   “这么晚?”周恒问。   宋可人点了点头,笑着说:“可不,人家的货可不等你睡够了才发,做生意可不就是这样,整日里忙忙碌碌的。”   “你可是东家!”周恒说。   宋可人尴尬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是东家才要更上心,你自己家的生意都不管,人家伙计看了这样的状态,哪里肯用心?三哥,我就不跟你多唠叨了,你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去吧。我走了。”   宋可人说着就要走,周恒心里一阵酸疼,连忙说道:“我跟你一起去,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出去总是让人担心的,我跟你去。”   于是,没吃饭的周恒就这样坐上了宋可人的车。   小六子驾车,路很黑,车上挂了两盏灯笼。马儿似乎不是夜盲,黑天也能看清楚路。路有些崎岖不平,不是山野乡间的路,却因为年久失修荒废的什么都有。   小六子的脸上有点怏怏的,少奶奶跟周恒坐在了车里。这车是方少文留下的车,过去是少爷跟少奶奶坐在车里,两人是天生的一对,他周恒算什么东西?敢来坐少爷的位置?小六子不服气,偏偏还得忍下这口气,有什么办法呢!   一路上,小六子像是驴子一样抻长了耳朵,只想从车厢里两人的交谈之中辨别出一丝走样的味道。他想好了,若是他们俩敢对不起少爷,他拿着刀子就冲进去,要杀杀一对,随后他再自杀。他不管,反正少奶奶不能背叛少爷。   所以,小六子挺紧张。第一,他这辈子没杀过人,第二,跟宋可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毕竟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一路上小六子的手心冒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他的耳朵真像是驴子一样抻的老长。   不过,小六子的命保住了,他没杀人也没放火。因为宋可人与周恒坐到车里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车窗的帘子挑开,夜很寂寞,马蹄子的声音“踏踏踏”的真实而烦躁。宋可人望着星空,星子一颗一颗的飞过,哪一颗是属于她的星星呢?   周恒也愣愣的看着窗外,前途跟感情为什么就这么难以割舍呢?   两个人愣愣的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小六子的车驾驶的越来越快了。   车停,河边早已经聚集了三个方家老号的伙计。小六子一手挑着灯,一手挑开车帘。周恒先跳了下来,宋可人再下来。   二掌柜的立即迎了上去,宋可人点了点头,二掌柜的对周恒一抱拳,宋可人连忙解释:“这是我娘家的三哥。”   河边荒草丛生,这关中本就不是多水的地方,走河运这不是胡扯呢?但偏偏,这样胡扯的事情就发生了。   这一批货是黑货!   宋可人跌跌撞撞的走过荒草地,星光将河面照射的如同铺了一层白纱一样的美。若是此刻投河自尽,一定美的很。   宋可人不想死,她有点焦急的看着河面。还不来?   正着急,忽从天水相接的地方驶来一叶扁舟。二掌柜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来了,来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你手下这几个伙计……”   “你放心,绝对可靠!”二掌柜的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   要说方家做了这么大的生意,绝对不差这几个货运的钱,宋可人为什么冒险接一批黑货呢?这货的货主是谁?收货人又是谁?   不知道。   没一会小船就到了众人的面前,小伙计们匆匆上前搬货。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所有的货物都上了车,随后,二掌柜的上前一抱拳道别,便带着货走了。   宋可人没有立即走,她看着湖面不禁有些痴了。这时,周恒走了过来。   “为什么晚上接货呢?”周恒问。   宋可人笑着摇了摇头,她转身看着周恒,说道:“回家吧,你也累了,今儿,谢谢你了。”说罢,宋可人抬脚就要走。   “等等,再呆一会吧,这里,挺美。”周恒说。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眼前的湖水很安静,夜里没有丝毫的嘈杂声,月光与星光相互辉映仿佛是昨夜的梦。   周恒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还记着吗?上回,咱俩去山里找晓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   宋可人听了这话想起了那回事儿,不免也是微微的一笑,看着湖水对着周恒说:“是呢,那时候,真好。”   “可不,那时候的你跟个小娃娃似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胆子小还要装出胆大。”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时间过去,人,都变了。   周恒看着宋可人的侧脸,月光轻抚着她,她的脸在月光下发散出象牙一样的白皙,再看她此时的打扮与气质,像是一个贵妇。   “现在,都不一样了。过去你上街就是个小姑娘,可现在,现在像是个贵妇。”周恒说。   宋可人看了他一眼,没笑也没怒。   周恒长叹了一口气,凝望着月下的湖水。   “一切都变了呢,过去是我太自私了。知道吗?人就是这样,失去的时候才想起珍惜。你呢,成了方家的少奶奶。而我呢……我也许很快就要丢掉官职。”周恒感慨道。   宋可人吃惊的扭头看着周恒,周恒微微一笑,对着宋可人说道:“临安县令王大人想招我为婿,我已经准备拒绝了,或许孙大人觉得我不识时务呢,谁知道以后……”   “你怎么……”宋可人看着周恒百感交集。   周恒微微的一笑,大胆的说道:“我心里有个人,她在我心里很重要,我放不下她,从过去到现在,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因为有她在,我心里踏实。我要一辈子照顾她,永远不要让她在伤心。”   宋可人看着周恒,滚下了眼泪。   第二百零三章 自家人打自己家人   所谓官道,就是一条长长的土路。为方便运输等一系列的正常活动,官府出资修建的路。官道之上,来往的人不少,每天怎么也有个十个八个,大多都是送信的官兵或者出差的衙役。   京兆城的附近有几条官道,每个城市的附近都会有几条这样的官道。   天气很好,天很蓝、太阳很耀眼,炎热的依旧像是个蒸笼,黄土的官道像是一条刚从泥巴里爬出来的大蛇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   这条大蛇的旁边有一排的参天大树,这下子蛇又像是退了磷,被树的阴影遮掩的一块一块的真难看。   拐弯之处,一处草棚旁挂着一个幌子,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字:“茶”。   这位置实在不咋地,要说这是犯了风水学上的大忌,这是在反弓之处建的草棚子,正好犯了反弓。所谓风水并不是空穴来风,比如这反弓之处,正好在弯道的旁边,一个刹车没刹住,不就连人带车进屋了?   但是,奇就奇在,这小小的茶棚里竟然挤满了人!   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马车夫拉起了裤腿露出了腿毛,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在这跟人吹牛儿。   小兰儿是跑堂的小伙计,她一身男子的打扮,拎着个茶壶来来回回的在客人之间穿梭。这草棚子里不大,只容得下四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放了四张长椅,奇就奇在几乎每把椅子上都坐了两三个人,或是嚼着花生米,或是吹牛唠家常。   只听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们家在东城呢,自从上回吃过他们家这水煮花生我就欲罢不能,只要得了空就来吃,别看远,吃的可就是这口!”   另一个老兄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就是太远,我家在西城呢,走到这要大半日,但就是忘不掉这花生的味道啊,你说,他们家的老板怎么不在城里开一家店呢?”   “就是就是……”   周晓晓轻轻的放下了门帘,外面客人说的话她都听到啦!周晓晓不免有几分得意,抱着手中的孩子绕了过去。   小兰儿娘正站在大锅的前面煮花生,她时不时的用打铁勺去搅一搅锅中的水煮花生。锅里的水黑乎乎的,怎么看怎么别扭。小兰儿娘偶尔从锅里翻上一条蜈蚣,慌得连忙用勺子将蜈蚣塞下去,生怕被客人看到。   “放心,厨房重地谁都不让他们进来!”周晓晓抱着孩子过来。   兰儿的娘笑了笑,放下勺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中的水珠,笑着说道:“多亏了你,要不然,咱们娘四个可是要饿死了。快来,我抱抱宝宝,这几日不见都想死我了!对了,你家里怎么样啊?”   周晓晓不禁的皱了皱眉头,这句话捅到了心窝子里,真讨厌。她不多说,接过了勺子搅合着里面的花生。   “外面的这些人都盼望着咱们能在城里开家店呢!”小兰儿的娘一面抱着孩子一面笑着说道。   周晓晓微微一笑,仿佛小兰儿娘是她的老妈子一样。   “也好,这一回我下山时看了一家店都快黄了,咱们盘过来刚好。就凭着咱们的秘方,在京兆一定会火!”周晓晓说道。   小兰儿娘笑了笑,不过眉宇间有点忧郁,这事儿是不是有点缺德?   “银子我包里有!去拿吧,你今儿就去把它盘下来!”周晓晓说。   兰儿的娘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扯开了周晓晓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五十两的银坨子一下子就露在她的眼前。   “啊……这么多,你从哪儿弄的?”兰儿的娘看着银子惊呼了出来。   周晓晓放下勺子,淡淡的说道:“娘家给的,一会我告诉你那家店的位置,你去盘下来,速度要快,不然,他们家就卖给别人了。”   兰儿的娘下了山,她头一回来京兆城自然有些紧张。再此之前,她是老实巴交的族长夫人,享受着村民送的礼物。   如今,她像是个乡下婆子,穿的土气更加的自卑。要说人靠衣服马靠鞍,自己穿的破破烂烂,在人前情不自禁的会矮半截。   兰儿的娘有点害怕不说,还有点埋怨周晓晓。既然她已经打听好了盘铺子的事儿,自己来不就完了吗,还至于让她下来一趟。   这股埋怨没多久就忘了,因为兰儿的娘还没有找到周晓晓说的那个地方。打听来打听去,打听了四五个人,兰儿的娘按照路人说的路线,左转右转、右转左转的,还真找到了。   这是一间在巷子里开设的茶馆,不大,有个木头搭的台阶与小平台,平台上摆着两张桌子,屋子里也有几张。屋顶上铺着枯黄的稻草,隐约的看不太清楚好像还有个鸟巢。稻草的下方便是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工整的大字:“悦来茶馆”。   看着还像样,就是破旧点,兰儿的娘心里想。她直接走上了台阶,瞧见了里面的破旧的桌子。   这时,周唐氏笑着迎了出来。正是午后,方芳去休息了,也正好到了客人稀少的时候,周唐氏正要纳鞋底忽见来了客,便连忙放下东西迎了出来。   “客官,您来点什么?”周唐氏笑着说道。   兰儿的娘一看是个老太太,自卑感一下子当然全无。   “我……我来喝杯茶……”兰儿的娘说。   周唐氏很热情,按照兰儿娘的吩咐端来了最便宜的茶。大正午的,闲来无事,周唐氏坐在兰儿的娘的附近,兰儿的娘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老人家,你们这个店的生意如何?”兰儿的娘问。   周唐氏一面纳鞋底,一面笑了笑,说道:“还行,还能维持。”   兰儿的娘点了点头,这才开门见山的说:“你们这要盘出去吧?”   周唐氏一听,不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了兰儿的娘一眼,她重新审视了一遍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农村妇女,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的主啊。   “是,是要盘。”周唐氏说。   “多少银子?”兰儿的娘问。   “五十两。”周唐氏说。   “便宜点?”兰儿的娘讨价还价。   “一个大子儿都不能少!”周唐氏说。   “好,就五十两!”兰儿的娘说。   周唐氏一愣,这也太痛快,痛快的她简直难以接受。   (买与卖的心情大不相同。)   兰儿的娘带着现银,一大块银子。周唐氏便带着她寻了个中人,双方签字画押,银子交到周唐氏的手中,方芳回家拿来了文书,就这样,开了大半年的茶馆兑出去了。   周唐氏拿着银子,有些怅然若失。就这样卖了?兰儿的娘幸福的走了,周唐氏悲切的回到了店里。   约好后天收房,明儿他们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走,桌子、椅子、碗架子都要给人家留下。合着净身出户还有点不舒服。   五十两的银子回乡下去,当初她从乡下来的时候就带来五十两,眼下绕了一个弯子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又回来了。   可她难受!   这小茶馆、这小破桌子、这小破椅子,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如今却要硬生生的分离,这是一种撕裂,一种硬生生的撕裂。   周唐氏看着小屋子,抹掉了眼泪。   于此同时,小柔将赵姨娘的衣柜全都翻开了,衣服、帕子的扔了一床。赵姨娘坐在桌旁,冷眼看着小柔在翻东西。   “奇怪了,我那天明明放在箱子里的!”小柔一面找一面低声说道。   赵姨娘低声骂道:“明明锁着,怎么就丢了?是不是你没看住,谁跑进来了。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   小柔也着急了,五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种富贵人家虽然不多,但是,这笔银子可以做很多事情。   “不能是偷,柜子都锁着,是我亲自锁的,有谱!”小柔说。   赵姨娘不满意的瞥了小柔的背影一眼,将后面那些不中听的话咽了回去。这五十两银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周多多经过赵姨娘的窗下时听到了他们家丢了五十两的银子,不禁的微微一笑,鄙夷的看了窗子一眼,随后,便像是一阵风一样的飘走了。   悦来茶馆重新开张,周唐氏没有亲自到场。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当然,炎热不可避免。   但是,人们冲入悦来茶馆的热情却丝毫没有递减。都是老主顾,一听说他们家终于在城里开了店,急匆匆的都来了。   秘方熬制的水煮花生无限量供应,十个大子儿一两。另外供应酸梅汤,冰凉凉的,一直用井水镇着,也是用奇怪的秘方熬制出来的,跟水煮花生一样,只要你喝过一碗这一辈子都像是被勾魂一样的始终忘不了。   这是周晓晓发财的本事,未来她成就富可敌国的霸业全靠着现在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的攒下。   原因很简单,她家所有出售的食物中加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只要你三天不吃,保证浑身发痒。只要你五天不吃,保证山珍海味摆在你面前都无法下箸,满脑子里都是花生跟酸梅汤,除了他们家,全京兆找不出第二家!   第二百零四章 后院起火   冒险卖掉了一批黑货,宋可人的手中猛然增加了一大批的银子。算算,至少有二三百两。这一批银子不能入账,因为是黑货,所以,自然害怕官府查验。   宋可人很大方,拿出一百两银子让那天晚上的参与者分赃,小六子也分到了十几两,他很高兴,毕竟,他只是个拉车的。   剩下那二百多两就塞进了宋可人的腰包,宋可人头一回有了这么多的银子,拿在手里简直是烧手。   不过,这些银子她已经有了打算。   那一日,天气阴沉,快下雨了。小六子的车停靠在一间很普通的茶楼。这茶楼很小,以每日傍晚上演秦腔闻名。   宋可人下了车直奔二楼,一间只能容纳四个人的小小的雅间之内,已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在等候。   一进来,宋可人便笑着万福。   “可是来迟了,让王老板久等了,今儿我请客,算是罚我。”宋可人笑着说道。   王老板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宋老板真是客气了,真是客气了。”   眼前的这个人便是西街王记的老板,王记绸缎庄一直半红不黑的活着。如今宋、孙两家城门失火殃及了他这个条小池鱼,特别是方贵和的价格简直就是让人去死的价。   两人寒暄了一下便直奔主题,没一会,宋可人便掏出了那二百两的银子,随后,买卖成交,王老板笑吟吟的离去。   三日之内,西街的四家绸缎庄内除了方贵和孙吉绸缎庄其余的全都摘下了牌匾。那一天三家绸缎庄同时开业,扯下的大红布上写着:集锦堂。   开业第一天,价格便宜的要死。宋可人没方贵和那么彪悍,蓝布简直是白送。咱集锦堂走的是中高端路线,所有便宜的布料都是过季的库存。但也正是这些库存,让方贵和有些坐立不安。   穷人还是多,小门小户的闺女去年中意的衣服料子由于太贵买不起,正好今年便宜了就赶紧入手吧。另宋可人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买过时的布料。   宋可人何等聪明,见买打折布料的很多都是临近郊区的妇女来为闺女准备嫁妆,索性将店里所有的大红布都拿到了这里卖。红布不打折,但在本店一起购买有折扣。   这样一来,十天的大促销引来了不少的乡间妇女。   方贵和的鼻子差一点没气歪了,她这么也没想到宋可人还有这一招。   宋可人松了一口气,家中的库存有地方释放了,那些过去无人问津的东西没想到帮了她的大忙。输人不输阵,宋可人这样一折腾,员工们的士气又回来了。   所有过季的布料全部都拿到西街的三家店去卖,集锦堂不断上新,宋可人承诺每一个客户,集锦堂每隔三个月必定来一次大换血。   这一下子,到从方贵和的手中争夺出不少散户。   过去宋可人主要以批发为主,现在改成了零售,想不到效果更好。   宋可人得意的笑了,她哪里知道,多少人都在背后算计她呢。   周唐氏定于下个月初五回乡下去,还有十天,大家相聚的日子还有十天。在周小妹不停的游说下,周唐氏同意老三老四以及周小妹留下。   方家的院子里有些变了味道,淡淡的,有点像是哀愁的味道,毕竟,分离是一种疼痛。   新店的扩张计划让宋可人吃到了甜头,她甚至想将东街的这几家店买下来。约好了时间,宋可人心事重重,准备出门。   “少奶奶,少奶奶,少奶奶不好啦!”   宋可人的一只脚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小柔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样疯狂的冲向她。小柔是个稳重的大丫头,头一次见她这样急躁,宋可人心里一惊,心说难道出事儿了?   “怎么了?”宋可人急着问。   “少奶奶,不好了,我们姨奶奶忽然晕倒啦!”小柔喊道。   “啊……”宋可人惊出了一身汗。   冲进赵姨娘的房间,果然看到赵姨娘晕倒在地上,三四个丫头慌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桌子上的茶杯倒了撒了一桌子的水。   宋可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的喊道:“你们都愣着做啥?还不快点,快,快去找大夫,快,快把姨娘抱到床上啊!”   丫头们听了这一声命令才反映过来,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赵姨娘弄到了床上。宋可人急得满脑袋大汗,猛然想起麝香,连忙说道:“快,快去找麝香!”   小柔慌张的四处撞,所有的箱子跟柜子都打开了,可算是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小柔连忙打开递给了宋可人,宋可人连忙几步冲到赵姨娘的面前,将麝香放在赵姨娘的鼻子底下闻了闻。   不见赵姨娘醒。   麝香可不是什么晕倒都能用的,只针对背过气去比较有效。这让宋可人又慌了神,怎么办?   “扎针吧!”小柔提醒道。   “你来!”宋可人连忙让开位置。   小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针线包,从里面摸出了一段线连忙缠在赵姨娘的大拇指上,拿起针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小柔狠命一挤,一滴鲜血流了出来。   “哎呦……”的一声轻轻的呻吟传了出来,足足过了三秒钟,赵姨娘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宋可人欣喜若狂,心说她可算是活过来了。   “姨娘,是我,可人!”宋可人轻声说道。   赵姨娘看了宋可人一眼,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宋可人一惊,心说难道又晕过去了?连忙又喊小柔要刺,却见小柔哭的浑身发抖。   “可人……”赵姨娘忽然开口说话,声音比那蚊子大不了多少。   宋可人连忙凑上前去,握着赵姨娘的手,连忙说道:“姨娘,我在这里,你感觉哪儿不舒服啊?”   “心口……”赵姨娘虚弱的说。   宋可人心里“咯噔”的一下,心说,坏了,别不是心肌梗吧?   “姨娘放心,大夫马上就过来。姨娘不要乱动,安静的躺一会,我们都在这,我陪着你,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宋可人轻声说道。   赵姨娘没有点头,只是用食指在宋可人的手臂上轻轻的动了两下,表示知道了。   宋可人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心梗不能随便乱动,她既然已经缓过神来应该没事儿吧?中医能治心梗吗?   一时间,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冲入宋可人的脑海。   家里千万别死人了,哪怕是这个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赵姨娘,要是她也走了,宋可人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个不吉利的人。   别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大夫来了,慌得众丫头避之不及。宋可人被塞进了内间,隔着帐子焦急的看着大夫号脉。那大夫不紧不慢的,急的宋可人没晕过去。   随后便是抓药,大夫留下了一味救命的药,小柔将那药丸放在水中化开,给赵姨娘灌下,这才看赵姨娘的脸色好多了。   宋可人又一次的来到赵姨娘的床边,她坐在赵姨娘的身边拉着赵姨娘的手。   “姨娘,你感觉怎么样?”宋可人轻声问。   “哎……”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宋可人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她也不明白这是咋了,平时,她没感觉自己这么喜欢赵姨娘啊。   “可人,我若是真走了,家中上下里里外外就要靠一个人打点了。你终归是个女人,一个人撑下去实在太难了,你得注意身体。为了方家,你要学会忍,忍所有不能忍的事情。还有,过继一房孩子吧。没有男人的家,里里外外都欺负你。你别让我担心……”赵姨娘虚弱的说。   她这一说,真把宋可人的眼泪引了下来。   “姨娘你不许说这种话,你要是真担心我就好好的撑过去。咱俩是这个家里最后的女人,咱俩得给方家争气。你不许走,知道吗!”宋可人说,眼泪“唰唰”的掉落。   众丫头见状无不伤心落泪,又担心主子看见,便转过头去将眼泪擦掉。   赵姨娘的眼角也掉了一滴眼泪,她的手紧紧的抓着宋可人的手,那一刻,宋可人感受到传递过来的一股温暖,还真有点那么真心的味道。   宋可人一直守在赵姨娘的身旁,赵姨娘吃下那药丸之后脸色渐渐变好。丫头将药熬好,端上来,宋可人亲自喂赵姨娘吃下。   不知不觉,天色变晚,赵姨娘安静的睡下。宋可人见赵姨娘见好,才敢出了屋子。   一从赵姨娘的屋子里出来,就立即有丫头迎了上来,说是小六子在外等候多时,急的不得了。   宋可人连忙出了二门,见小六子在三门子的门楼急的跟陀螺一样的旋转。一见宋可人,小六子急忙迎了上来。   “可算是出来了,我的主子!”小六子急着喊道。   “怎么了?看你急的!”宋可人说。   小六子额头上的汗珠子用盆接着都可以洗一盆子的衣服了,只听他焦急的说道:“主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你今天约了东街的老板,还不去!”   “明日再说吧,今儿姨娘病了!”宋可人说。   “哎呦喂,主子还不知道呢?东街的两家店今天让孙吉家买下啦!”小六子喊道。   第二百零五章 超级无敌宋可人的超级无敌手段   宋可人的心理“咯噔”的一下,心说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怎么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宋可人一把揪住了小六子的衣领,愤愤的说道:“你个猪,你没瞧见家里乱成一团,你不会跟他们说一声只说改日?猪脑子!”   小六子头一回见宋可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脸色发绿,惊慌失措的说道:“我……我去了啊,我去的时候姑奶奶就……姑奶奶已经跟人家签了文书!”   “她算你哪门子的姑奶奶!”宋可人一怒之下推了小六子一把。   从门房到小六子还是头一回见宋可人这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宋可人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来回的在门房走了几步。   “走,备下车!”宋可人喊道。   “哒哒哒……”马儿轻快的脚步飞奔在京兆城青色的石板路上,“吱嘎……”的一声,小六子一个急刹车将马车停住。   马车停靠在路边,路边是一户极为平常的人家。门不大,房子也看着不大,宋可人趁着脸从马车里走出来之前,小六子就上前敲门了。   开门的是个女人,一个穿着浅杏色衣裳的女人,一点不妖娆,到有几分老实。   “请问,孙大夫在家没有?”小六子问。   那女人打量了一小六子一番,连连点头。女人引着宋可人进了小院儿,院子不大,干净而整齐,看着确实像大夫的家。   来到了正堂,孙大夫正在看书,一看宋可人孙大夫一愣,不觉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了身,冲着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方少奶奶,你……”   “孙大夫,大晚上的打扰了,我是有急事儿不得已才跑来打扰你。我们家姨奶奶吃了你的药要死要活的,我瞧见了方子,里面怎么有十八反?”宋可人抬起头看着孙大夫的脸咄咄逼人的问道。   孙大夫又是一愣,失声说:“十八反,这不是胡说吗?我当了一辈子的大夫,从来没开过这样糊涂的药!”   宋可人冷笑一声,恶狠狠的看着孙大夫:“我们姨奶奶到底得的什么病?用得着那些豺狼之药?”   “她没病!”孙大夫脱口而出。   当下,宋可人心里明白了一二分,表面上还装的跟没事儿人似地,继续得理不饶人的追问:“既然没病你为什么给她开那些虎狼之药?既然没病她怎么晕了又晕?既然没病她怎么到现在还虚弱的无法起身?既然没病,她晕倒做什么?我看你这大夫不是个好大夫,肯定是看不准随便开药!”   孙大夫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他焦急的辩解道:“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的挤兑我做什么。她本来也没病,那天派丫头来找我给了我二十两银子,只说试试你有没有孝心。我那方子全都是些温补的药,哪儿来的虎狼之药?又哪儿来的十八反?”   宋可人向前走了两步,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孙大夫,她紧紧的追问道:“你说的话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孙大夫扬起胸膛。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从容不迫的表情,她看了孙大夫一眼,自己理了理衣裳,特从容的教训道:“孙大夫,你年纪也一大把了,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用不着我教。这样的事儿你也帮忙,你糊涂!”   说完,宋可人扭身而去。   孙大夫吃惊的看着宋可人,口中喃喃的说道:“我怎么了我!”   一出门儿,小六子就迎了上来,献媚的说道:“少奶奶,我打听明白了,这算大夫是个江湖郎中,每天走街串巷给人瞧病的那种。前些年看死了一个,多亏……”   “我知道了,行了,咱们回去吧!”宋可人说道。   宋可人坐在车子里,深蓝色的车棚子让她想了许多。第一,赵姨娘为什么要装病,她装病的目的是什么?真的是让她担心吗?赵姨娘不会那么无聊,就算是无聊,也不可能赶的这么巧。第二,怎么就在赵姨娘生病的空挡,方贵和就下手了呢?知道宋可人出去约见这几位老板的人屈指可数,是谁走漏了消息?是真的走漏了消息,还是故意出卖了她?   宋可人咬住了嘴唇,别的不怕,就怕赵姨娘跟方贵和联合起来,要是这样她可就危险了。想到这里,宋可人眉头紧蹙,忽然,她脑袋里闪出一丝的光亮。   对了,有主意了!   杀鸡给猴看!   是杀一儆百,让赵姨娘知难而退的时候了!   回到家中,夜已近,丫头们张罗着掌灯。周唐氏等人已经吃过了晚餐,毕竟周家是外人,宋可人不便惊动,只命小茹将丫鬟、小厮们全都喊了,只留下一个门子其余等人全部要到上房听话。   一杯茶水送来,宋可人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人已到其,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啥。   宋可人故意拖延时间,喝完茶水又打量了众人一圈。   “今儿姨娘病了,各位忙前忙后的没少张罗,宋可人在这里感谢各位!”宋可人微笑着说。   下人们松了一口气,以为宋可人只是客套。   忽然,宋可人变了脸,不但收起了笑容反倒是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愤怒,她又看了众下人一眼,慌得大家连忙垂下头去。   “可是,我却听说有人不那么规矩,吃里爬外的狗东西!我问你们,今儿下午是谁请的大夫?”宋可人怒道。   众下人一惊,连忙四周打量了一番,又连忙垂下头去。   宋可人眯着眼睛瞥了众人一眼,一股子怒火不禁冲入心田,“啪”的一声她那纤细的手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都哑巴了?”宋可人怒道。   众人依旧不语,宋可人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果然姐妹情深,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义气,明儿都到账房去领这个月的月钱,都给我滚蛋!”   众人一听,慌忙跪下,有胆小的,竟然哭了出来。   “少……少奶奶……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我们知道错了……”“求少奶奶开恩……”   宋可人冷笑一声,怒道:“不是姐妹情深吗?说,到底是谁去请的大夫!”   有个大丫头咬了咬嘴,扬起了头,泪流满面的说:“回少奶奶的话,是小三子!”   宋可人皱起了眉头,小三子是新来的小厮,不可能勾结孙大夫。小三子一听有人告状,立即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慌里慌张的指着一旁的丫头小莫说道:“少奶奶我冤枉,是小莫说要我去找大夫,指明说是找孙大夫,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孙大夫的!”   “啪”的一声,宋可人又狠狠的拍了桌子。   “你们可知道那孙大夫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跟治牛病的牛医差不多,他怎么陪给我姨娘看病?荒唐,荒唐!我刚才去找了孙大夫,孙大夫竟然说我姨娘没有生病,是有人故意串通他算计姨娘。不像话!没生病会躺在床上不起来吗!好,既然是小莫主张去找孙大夫的,一定是小莫与孙大夫勾结。明儿一早小莫去账房领银子滚蛋,别在让我看到你在这个家里出现。小三子革除一个月的月钱,戴罪立功!都给我精神着点,这里是方家,不是让你们藏污纳垢的地方!”   宋可人越说越气,下人们越听脑袋垂的越低。   当听到宋可人要小莫滚蛋的时候,小莫吃惊的看着宋可人,她向前爬了几步,哭着喊道:“少奶奶,少奶奶别赶我走,不是我要去找孙大夫,是小柔姐,是小柔姐让我去找的,小柔姐说只有孙大夫才能治姨奶奶的病,我是听她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柔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分说的就喊道:“你不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哪儿跟你说过什么话,少奶奶你别听她的,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想托我下水!”   宋可人微微一笑,十分自信。她心里明镜儿似地,哪里不知道是谁搞的鬼?杀鸡儆猴,要的就是这个阵势。   宋可人越是自信,小柔越是没了底气,她不知道宋可人心里到底是咋想的。宋可人眼睛一瞥,冷漠的看了小柔一眼。   “你们俩说的,我到底该听谁的?”宋可人问道。   “少奶奶,我说的句句属实!”小莫喊道。   小柔一看立即慌了,慌张的说道:“少奶奶她是骗人的,我哪儿跟她说过什么话。少奶奶,我打小一直伺候姨奶奶,怎么会害姨奶奶。对了,一定是我上个月欠她半吊钱,她故意来害我的,少奶奶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宋可人看了看小柔,又看了看小莫,狗咬狗一嘴毛,索性就让他们互相咬。于是,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见主子一走,下人们也立即散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跪着的小莫与小柔。小莫哭的像是个泪人,小柔的眼睛里猛然露出了凶光。   小柔站起身,走到小莫的面前,一手拎着小莫的衣领,“啪啪啪”几个嘴巴打了过去。   “叫你出卖我!叫你出卖我!”小柔愤怒的低声喊道。   小莫不堪受辱,立即扭身就撕扯小柔的头发,一时间,两人撕扯成了一团。   第二百零六章 捉奸   “少奶奶,小柔跟小莫在偏厅打起来了。”小茹递上一碗茶轻声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接过茶眼睛依旧盯着账本子不往别处看,仿佛没听到小茹的话一样。小茹皱了皱眉,又说:“我去瞧瞧?把他们拉开?”   “你甭管,一会等她们打完了叫人看着小莫,别闹出事儿。”宋可人说。   小茹皱了皱眉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宋可人,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她本就不太漂亮,但思索的样子却增添了几分妩媚。   宋可人放下书,瞥了小茹一眼。   “傻丫头,学着点吧,往后,你就在这屋伺候我,知道了吗?”宋可人说。   小茹一听登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噗通”的一下就跪下了,连忙磕了两个头,感激的泪花涌入眼眶,就算她再笨也知道自己升到了大丫头能跟小柔平起平坐。   “起来吧。”宋可人淡淡的说,她微微一笑,心说,赵姨娘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小柔鼻青脸肿的回到了赵姨娘的房间,赵姨娘靠在枕头上正吃着冰糖银耳羹。见小柔哭着进去,她也吓了一跳。   “你哭丧呢!”赵姨娘骂道。   小柔“噗通”的一声就跪在赵姨娘的面前,哭着说道:“奶奶,不好了,只怕少奶奶已经知道咱们的事儿了!少奶奶今儿去找那个孙大夫了!好像孙大夫跟她说,你没病!”   “啥?”赵姨娘顿时慌了神。   “她是知道了,但是不知道有没有怀疑。替咱们传话的小莫被抓住了,要赶出去呢,小莫把我吐出来了,奶娘,你得保我!”小柔哭着说。   赵姨娘点了点头,不知道是答应的那句话,她皱着眉毛迅速的想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问你,姑奶奶给的那一千两银子……”   “已经放好了!”小柔说。   赵姨娘立即坐了起来,说道:“去,把那一千两银子立即存起来。等等,入股,入姑奶奶他们绸缎庄的股!”   宋可人思量了一宿,做了最坏的打算,赵姨娘无非要的是方家的财产。宋可人思来想去做了一个决定,她要成立一个“宋可人基金会”,将所有的现银与股份全部捐给这个基金会,说白了,就是个洗钱的手段。   方家的财产是意外之财,对于这种财富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能捐就捐,多少人吃不上饭呢,也算是积德行善。   说干就干,宋可人连夜制定一个计划,她哪里知道,这个突发奇想的手段竟然在战争中意外保住了方家的财产,这难道是好心人有好报了?   八月十五之前,方家发生了两件事儿。第一,方贵和买的东街店面开张了,跟着宋可人打擂台,宋可人西街的店主要卖库存货,一下子将方家冲击不小。方贵和用了个四两拨千斤,她在东街开设的店跟集锦堂老号卖的布料一模一样,但价格却比集锦堂还要便宜几分。   第二件事,周唐氏他们要走了。   在赵姨娘的花招下,周唐氏他们终于忍不住压力,要回乡下去了。悦来茶馆卖了人,他们还不知道正主儿却是周晓晓。   周唐氏走的前一天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喝了送行酒。宋可人在酒桌上越发觉得,这身边没有个自己的人确实用着不顺手。   第二日,周茂蹉跎的站在院子里,没吟风弄月,反倒是对着蔷薇发呆。宋可人见了忽然有了灵感,她走了过去。   “三嫂。”周茂看到宋可人连忙微笑。   宋可人笑了笑,坐在一旁的石墩上。   “老四,书念得怎么样了?”宋可人问。   一提念书,周茂的脑袋立即耷拉了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尴尬的笑了笑:“三嫂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跟三哥没法比,他天生就是文曲星下凡,他就是闭着眼睛也比我读的书多!”   宋可人微微一笑,她侧着脸看了周茂一眼。   “你不爱读书,跟我做生意怎么样?”宋可人说。   周茂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像个猴儿一样的喊:“这可真的?”   宋可人笑着挥了挥手,指了指对面的石墩,笑着说道:“你坐,你坐。我可事先说好了,你要是跟着我,就不能三心二意,知道吗?生意场可比不得做文章、考科举,这里面什么脏事儿、烂事儿都有,你得考虑清楚!”   “不用考虑,三嫂你放心,知恩图报这句话我还明白。只要三嫂让我跟着你干,我永远都站在三嫂的这一边!”周茂兴奋的喊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周茂是个没谱的人,她不敢确定自己能掌控他几分。不过,方家的生意实在太大,若是身边没个自己的人,真是要被人欺负死。   “那好,既然如此,你就先去集锦堂帮忙吧。方家的老号暂时不用你,你先把卖布学明白了,在学别的。可有一样你得记住,咱们家跟孙吉绸缎庄的仗是越打越大,你得沉住气。平日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学会稳住烂摊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不许来找我哭!”宋可人说。   周茂连连点头,高兴的说道:“三嫂你放心,你放心三嫂,我绝对不会给你惹事儿!”   宋可人拉拢周茂的同时,感到地位岌岌可危的赵姨娘也没有闲着。周小妹被小柔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了偏厅,她身上的衣衫看着有些小,那是因为她穿着赵姨娘的衣服,赵姨娘刚好比她瘦一圈。   周小妹垂着头,脸上的红晕像是晚霞一样。她偶尔动一动,脑袋上发簪垂下的珠子便来回晃动甚是好看。   赵姨娘微笑着跟另一个女人说着话,那女人时不时的撇周小妹一眼。没一会,那女人便起身告辞,小柔将那女人送出门。   “哎呦,快脱了吧,热坏了吧。来人呐,快把酸梅汤拿来,瞧瞧这一脑门子的汗!”赵姨娘故意心疼的说道。   周小妹顺从的除去外衣,小柔一回来便帮着周小妹将脑袋上沉甸甸的发簪往下摘。   “请姑娘放心,刚刚这位是出了名的媒婆。她跟普通的媒婆可不一样,她是专门给宅门里的少爷、小姐牵线搭桥,这一回,姑娘的喜事儿可快近了,我得给姑娘道喜!”小柔笑着说道。   周小妹的脸更红了,她这时候反倒是扭捏了起来。   “哎……”赵姨娘忽然长叹了一口气。   “姨娘怎么了?”周小妹抬头问道。   赵姨娘看着周小妹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目光中尽是慈爱,仿佛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儿,所有的坏事儿都是别人做的,她赵姨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人。   “你有主儿了,往后你四哥也该寻主儿了。只可怜了我们可人,才这么年轻就要守寡!”赵姨娘说道。   周小妹看着赵姨娘,不禁动容的说:“姨娘同意她改嫁?”   “怎么不同意?我到希望她改嫁,她才多大,这么年轻就当寡妇?这不是太残忍了吗?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就需要年轻时风风光光,她这个年纪不享受反倒是要守寡,这跟尼姑有什么区别?我倒是希望有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来照顾她,我还能活几年?我要是在死了,谁能来照顾她呢?哎,像少文那样的孩子不敢想,就像是你三哥那样知疼知爱的人就行,只要有那样一个男人照顾她,我就是立即闭眼也放心了!”   赵姨娘一面说,一面看着周小妹的表情。周小妹的表情渐渐的兴奋,尤其是一听到说她三哥。   “姨娘看我三哥如何?”周小妹反问。   “你三哥是个男子汉,我不喜欢你四哥,你四哥还跟小孩儿似地。倒是你三哥,成熟稳重,是最结婚最理想的人选!”赵姨娘像是很随意的说道。   “那我三哥配我三嫂如何?”周小妹说道。   赵姨娘惊奇的看着她,仿佛是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一样。   “你说你三哥跟可人?”赵姨娘惊异的说。   周小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看着赵姨娘的眼睛说道:“对,我三哥跟我三嫂,你觉着如何?”   “这……这合适吗?可人可是死丈夫的!”赵姨娘说。   周小妹白了赵姨娘一眼,不耐烦的说道:“我三嫂过去还是我三哥的媳妇呢!”   “可是……”赵姨娘有点犹豫。   “你就说合适不合适吧!”周小妹追问。   “你三哥人家能同意吗?他现在进了衙门当值,这不必从前的穷书生,他现在前途无量,可人她……”   “你要是愿意,我立即跟三哥去说!”周小妹挺起了胸膛,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赵姨娘吃惊的看着周小妹,周小妹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开玩笑。赵姨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连忙寻来帕子擦掉眼圈中硬挤出来的眼泪。   “若是这样敢情好,要是能托付给你三哥,我……我死也瞑目了!”赵姨娘说。   “姨娘放心,这事儿我去说,一准成!”说着,周小妹起身就往外走,似乎是去找周恒了。   小柔目送周小妹走远,扭头看了看赵姨娘。赵姨娘一脸阴笑的看着屋子外,屋外热气一阵一阵的,太阳没命的烤着大地。   “这一回,我看你们往哪儿跑!”赵姨娘喃喃的说道。   第二百零七章 全世界最动听的话   周恒从衙门里走出来时,瞧见了蹲坐在墙根底下的周小妹。周小妹还是那样的扶不上台面,就算是穿上了好衣裳也是京兆人眼中的“土包子”。   一见周恒,周小妹笑吟吟的走上前来。   “你怎么来了?”周恒问道。   周小妹笑着说道:“三哥,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周恒纳闷的看着周小妹,心说你有什么话非要出来说?不过,周恒的嘴上却没有丝毫责怪:“行,那咱们找家茶馆吧。”   衙门口附近有许多家小茶馆,周恒找了一家最便宜。两人一落座,周恒就算计口袋里的银子够周小妹买多少盘猫耳朵的,只因那周小妹一屁股落座后,一口气点了两盘子猫耳朵,也不怕撑着。   “三哥,你对三嫂怎么样?”周小妹问道。   周恒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他看着周小妹竟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于是,他喃喃的说道:“你说这干啥,快吃东西!”   “我说正经的呢,今儿我跟姨娘聊天,姨娘说盼望着给三嫂找一个三哥这样的男人。你要是愿意,你们俩干脆就结婚吧!姨娘同意三嫂改嫁,你不知道,姨娘的人可好了,她绝不为难三嫂的。”周小妹说道。   周恒半信半疑的看着周小妹,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走,你现在就跟三嫂说去!咱俩现在就回去!”周小妹起身说道。   周恒立即喊道:“妹妹,你的猫耳朵!”   “打包带回去!”   周恒被周小妹推推搡搡的推到了宋可人的房门口,此刻,宋可人正在房间中整理着衣物,一件一件的折好,一件一件的打开。   来来回回的,都是方少文的衣物。   日子久了,方少文的脸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不敢承认时光可以轻而易举的击退任何的爱恋,她不敢承认爱情在失忆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她不敢面对方少文远去的身影。他距离她越来越远,她也在日常琐碎的杂事中慢慢遗忘爱恋的感觉。   多么刻骨铭心的爱,都无法抵御时光的侵蚀。   “当当当”几声敲门声,宋可人放下了手中的衣物。   “吱嘎……”门打开了,周恒傻呵呵的站在门口。   宋可人微微一笑,露出了梨涡,她轻声说道:“三哥。”   “可人,我有话说!”周恒说道。   宋可人侧身让他进去,回手却不关门,毕竟孤男寡女需要避嫌!可也就在宋可人回身的功夫,“吱嘎……”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宋可人吃了一惊,连忙要去开门。这时,只听门口有人笑嘻嘻地说道:“三哥、三嫂,你们好好谈谈吧,我给你们当门神!”   周恒无奈的摇了摇头,宋可人也不便坚持,便寻了个座位,淡淡的坐在一旁。她淡淡的看着足尖,鞋子上的连理枝纹路清晰可见。   她就看着自己的足尖,忽略了周恒,仿佛周恒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周恒有点尴尬,被心爱的人忽略可不是什么好感觉。   “咳咳,”周恒咳嗽了两声看了宋可人一眼,他笑了笑,说道:“可人,其实,我今儿来,今儿来是跟你说一件事儿。”   这话一说完,周恒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淡淡的似乎没听到周恒讲话一样。周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么?金兵的铁骑太厉害,只怕京兆保不住了!”   “啊?”宋可人吃了一惊。   “所以,所以我想娶你。”周恒忽然鼓起勇气说。   国破家亡,国家大事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渺小,但周恒却轻而易举的将国家大事与他娶媳妇联系在了一起。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看着周恒,她不知道是应该先问京兆失陷还是应该先问求婚。   周恒见宋可人发愣,立即进一步的说道:“可人,你知道吗?其实我……说过去那些事儿都没用,我就告诉你,往后我会对你好,不管是天上下刀子还是地上长刀子,只要我们活着一天,我一定会真心真意的对你,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可人,你听我说,我周恒不管是做官也好要饭也好,都会好好的照顾你,就算我要饭的那一天,也是我要饭你先吃。我不让你饿肚子,也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你听清楚,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若有一天我周恒敢对你不好,你把今天的话拿出来,我周恒愿接受老天惩罚。可人,你记住,我只会对你好,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跟我在一起,我都会对你好。京兆不知什么时候可能沦陷,我只希望永远跟你在一起,不管是成为别人的刀下魂还是沦落成为叫花子,我都只想跟你在一起。我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跟谁在一起,但是,今天我想好了,我,周恒,我周恒一定要跟你宋可人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了你一次,绝对不要失去你第二次!”   宋可人听得发愣,周恒越说越坚定。他说完了最后一句,宋可人呆若木鸡。周恒起身上前拉住了宋可人的手,他的目光试探的看着宋可人。   这所有的一切没有风花雪月,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但这一切却胜过世界上所有最动听的情话,因为它字字句句都发自真心。还有什么,比真心话更动人的?   宋可人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这泪光是同样来自心底。   “可人,跟我成亲。”周恒说。   宋可人皱着眉毛,有些犹豫。   忽然,“噹”的一声,大门被一脚踢开。宋可人与周恒同时吃惊,慌张中,周恒却始终未松开宋可人的手。   进来的人是小柔,小柔的身后跟着赵姨娘与族长。   一见族长,宋可人慌张的站了起来,周恒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宋可人尴尬的笑了笑,对族长说道:“族长,你什么时候……”   “住口,贱人!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却做对不起方家的事儿!”族长气的手指发抖,指着宋可人脸色发青。   “没有,我没做对不起方家的事儿!”宋可人极力辩驳。   族长指着宋可人与周恒的手,骂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这个狗东西,枉费我当年那么信任你!”   周恒忽然向前走了一步,挡住了宋可人的身子。   “错也是我的错,与她无关。反正,我已经决定娶她,明媒正娶,你也用不着这般生气!”周恒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像是说吃过晚饭一样的简单。   族长一拍大腿,气的浑身发抖,他指着宋可人就说道:“好好好,你们的翅膀都硬了。你要改嫁,可以,我不拦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没那么缺德。你们要娶要嫁随便你们,我管不着,但是,你是方家的人,方家的东西你得如数交还!我弟弟所有的财产,你一个大子儿都不许留,都给我交回来。”   事已至此,宋可人到十分从容。她想松开周恒的手,却被周恒死死的拉着。他不放手,握住了就不会放手!   于是,宋可人只有一面拉着周恒的手,一面微微的一笑。   “姨娘怎么看?”宋可人问。   赵姨娘正三分得意,她设计周小妹去于周恒说亲,又暗中派人将族长请来。还特别派小柔出现监听,待到周恒表白之时,自己特别请族长过来偷听,这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出好戏。赵姨娘费尽心机,戏果然按照她的套路来,戏唱的很好,她很满意。所以,到了这个时,她当然要落井下石,方才能发泄内心之气。   只见赵姨娘鄙夷的一笑,表现出十二分的不齿,只听她说道:“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规矩怎么做咱们怎么做。要知道,方家可不是那小门小户……”   “这房子,是少文与爹送给我的,还有集锦堂,这都是爹去世前就送给我的,理应有我打点吧?”宋可人打断赵姨娘的话问道。   赵姨娘愣了一下,族长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宋可人会抛出这一句。当然,不能因小失大。于是,族长说道:“当然,当然,这些理应是你的。”   “哦,那剩下的,我不争。行了,时候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吧。”宋可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众人一愣,族长与赵姨娘不禁面面相觑,就这么顺利?宋可人不争不闹?两人尴尬的互相看了一眼,族长最先反应过来,又骂了两句随后想要转身。   “姨娘!”宋可人忽然说,已经转身的赵姨娘不得已又转了过来。宋可人对她微微一笑,说道:“姨娘,你身体不好,应该早些休息。今儿的事儿也把你折腾坏了,京兆始终是是非之地,明儿我派人送姨娘回乡吧,好歹能让姨娘安心静养!”   “你……你要赶我走?”赵姨娘怒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挑衅的看着赵姨娘,挑衅的说道:“姨娘不是身体不好吗?既然身体不好,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养病吧,不然,总不能让生病的姨娘卷进是非圈不是?”   宋可人故意将“生病”二字说的很重,赵姨娘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扭过身去,心说你还神气什么,什么都没了。   其实,众人哪里知道,宋可人早就做了安排……   第二百零八章 打你措手不及   关上门,周恒激动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三哥,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儿晚上也够热闹的。   “他们……”   “他们不会再来了。”宋可人淡淡的说。   周恒的嘴动了动,还想安慰两句,但只是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周恒走到门口,拉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回了头。   “可人,虽然荣华富贵没有了,但是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周恒坚定的说。   宋可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暗中发誓,他一定要让宋可人过上比现在还要富足的生活,因为在他的眼中一个女人的物质生活应该全部由男人赋予。   第二日一早,方府上下的丫鬟、老妈子与小厮就乱成了一团。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儿大家都听说了,于是,众人只有一个念头,现在应该跟谁走。到底是跟少奶奶走,还是跟赵姨娘走。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少奶奶没了方家做依靠,但还有集锦堂。赵姨娘前途未卜,没准会成为方家新的当家人。该跟谁走,就成了押宝的问题。   宋可人一早便吩咐李妈,告诉所有的丫鬟、老妈子与小厮谁想要留下就留下,谁想要走立即到账房结账。   宋可人心里有谱,说完这话就带着周茂去集锦堂上任了。当然,临走不忘告诉小六子送赵姨娘回去。明着是客气,叫小六子护送,实则是赶赵姨娘出门。   赵姨娘被小六子一催,自然气不过。她心说反正以后她就是方家的当家人,还怕这个宋可人不成?无非是手下败将的最后挣扎罢了。   赵姨娘也没闲着,立即请昨晚留宿的族长去查账。她宋可人不是赶她出家门吗?她让宋可人立即就不得安生。   族长拿了银子,立即向方家老号前进。一路上别提多得意了,两个老娘们儿相争终于让他这个老渔翁捡到了便宜。   那一天天气十分炎热,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从族长的脸上划过,却丝毫没有影响族长的好心情。那肥胖的身躯,如同猪一样的在坐在车中。车子被他压得发出“吱吱吱”的响声,好像再放上一根稻草车轴就会断裂一样。   猪一样的族长下车走进方家老号,正在忙着为顾客办理小额运输的二掌柜看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出来。   “哎呦,老族长什么风把您出来了?快快快,里面请。来人呐,快端来上好的香片。老族长,您里面请。”二掌柜的笑着说。   族长摆出族长的架子,毫不客气的跟着二掌柜的走进内堂。内堂不大,落座之后二掌柜亲自奉上香茗一杯。   族长环视了一下四周,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账本子拿来,我要查账。知道么?你们少奶奶要改嫁了,这家,要重新分!”   二掌柜的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族长。族长瞥了二掌柜的一眼,揾怒的说道:“怎么,不听我的话吗?”   二掌柜的连忙咽了一口唾沫,连连点头,说道:“老族长,我怎么敢不听你的话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族长问道。   二掌柜的连忙说道:“只不过眼下这方家老号已经不是方家的财产了!”   “啥?”族长瞪大了眼睛。   二掌柜的连忙解释道:“我们少奶奶已经将她名下所有的方家股份都捐了出去,她成立了个什么,什么什么‘基什么会’。那基什么会就是管理方家股份,每年所赚红利,基本都捐赠给前线、灾民跟无家可归的人。今年年底的红利少奶奶就打算在郊外盖房子,收留无家可归流浪的老人。”   “啪”的一声,族长狠狠的将手拍在桌子上。   “胡闹!这件事儿为什么没有人跟我们说?你们为什么不阻拦?”族长怒道。   二掌柜的连忙说道:“她是东家,我们哪里有指挥东家的道理?”   “不行,我不承认!”族长怒喊道。   二掌柜的赶紧说:“晚了,眼下官府都知道了这件事儿,还特别嘉奖了少奶奶,说少奶奶是菩萨心肠,若是全京兆的商人都像是少奶奶一样,那国家早就长治久安了!”   “我呸!这些个昏官,可不,把自家所有的钱都捐赠给了别人,他们当然高兴。你们少奶奶糊涂啊!不行,我不承认,我得去找弥师爷,告诉他,这件事儿绝对不行!”说着,族长站了起来,义愤填膺的往外走了出去。   小伙计走了进来收拾茶杯,二掌柜的看着远去的族长冷笑了一声。   “你们哪里斗得过那位祖宗,你当她全把财产捐了出去?傻瓜,捐赠是表面现象,一年的红利可能都给前线吗?捐赠的还不够个零头。傻蛋们,都让人家刷了吧?我看,明儿得改成‘宋记’喽!”二掌柜的喃喃的说道。   小伙计看了二掌柜的一眼,连忙问道:“掌柜的,您说啥呢?”   二掌柜的翻了个白眼,随后脸上浮出了冷笑。   族长慌张的找到正在处理杂物的衙门里的弥师爷,弥师爷看到族长一脸的焦急,也吓了一跳。   “方兄,你这是咋了?快,里面请。”弥师爷说道。   “弥师爷,我问你,宋可人把方记所有的股份捐了出去是不是真的?”族长焦急的问道。   弥师爷微微一笑,仰起头骄傲的说道:“自然。”   族长急的狠狠的一拍大腿,狠狠的说道:“糊涂啊!不行,我不承认!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把我们方家的人放在眼里了!”   弥师爷何等的聪明,瞥见族长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自然猜到了三分。他冷冷的笑了一声,傲慢的扬起了头,又连忙躲开直射的阳光。   “方兄,人家全是自愿的,而且已经上报朝廷,难道,这还不是王法吗?人家是正宗的方家继承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就是一把火把方记老号全烧了,那也是人家自个愿意。我还奉劝一句,这事儿你不能往下闹,知道为什么吗?”弥师爷说。   族长皱着眉头,低声怒道:“凭什么不闹?她败了家,还不让我们说吗?”   弥师爷微微一笑,见四周没人,轻轻的将脑袋凑了过去。   “知道吗?她那个什么什么会里面有县太爷李大人的股份!你这闹是闹给谁看?闹给李大人吗?李大人知道要怎么想?想你是故意给他难看?到时候,小心今年分派你们村的粮税又加一倍!”   弥师爷说的实实在在,话里话外都没将族长当外人。族长则是一脸的愤怒,脸色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的难看。   “那就这么算了?”族长急道。   弥师爷微微一笑,瞥了一眼,低声说道:“不然你想怎么办?闹是肯定没出路的,要是她有良心,逢年过节的给村子捐赠点银钱也就知足吧。还有,李大人有股份的事儿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甘心!”族长怒道。   弥师爷抱了抱拳,笑着说道:“老兄消消气,我得进去工作了,还很忙呢,就不送了。回头,有时间的时候咱哥俩喝一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料想宋可人早已经做了准备。族长气的鼻子都歪了,原打算就此会回乡下去,忽然想起赵姨娘还是他手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回方家!对,回方家!   阳光灿烂,赵姨娘的心也挺灿烂。宋可人是那呼啦啦将倾的大厦,成了那昨日的黄花。赵姨娘乐得简直睡不着觉,当然,她也没时间睡觉。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大包袱、小箱子的堆了一地。   小柔跪在地上系包袱,赵姨娘收拾细软。“噹”的一声门被推开,族长顶着那张猪肝一样的大红脸走了进来。   赵姨娘连忙放下包袱,左脚迈过包衣裳的箱子,右脚绕过装首饰的盒子,腰一扭,扭过横在桌子上的琵琶,一脚踩在放冰的盆子里。脚底下“刺溜”的一滑,一个大屁墩就摔在了一堆包袱的中间。   慌得小柔连忙救驾,将赵姨娘从一堆包袱里扶了起来。   “哎呦喂,我的姨奶奶,你还有时间在这跳舞呢?赶紧的吧,你们家儿媳妇把方家所有的财产都捐出去啦!”族长慌张的说道。   赵姨娘脚下又是一软,心不禁的“突突突”的直跳。   “你……你说啥?”赵姨娘试探着问。   族长一拍大腿,焦急的说道:“你们家少奶奶,方少文的媳妇,把你们家所有的家产都捐出去啦!”   赵姨娘刚要开口,忽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胸口像是压了一块三百斤的大猪屁股,一下子没喘上这口气,登时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小柔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张的喊道:“奶奶,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奶奶……”   族长冷笑一声,看着闭过气的赵姨娘,冷冷的说道:“嘿,好么,这回还得找孙大夫来!”   小柔恶狠狠的看了族长一眼,他是族长,她是丫头,她可不敢说啥。只有狠命的唤人来,将那赵姨娘拖到了床上。   第二百零九章 赶走坏人   傍晚,宋可人特淡定的回到家里。家中看着十分平静,宋可人心情变得越来越愉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儿的就是个心跳。   宋可人很愉快,周茂却没有丝毫的愉快。实话实说,他有点怕。宋可人失势,生意能做多久呢?他也看出来,集锦堂的生意很差,差的几乎没有什么客人,也看出方贵和是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所以,他更怕。怕自己的前途被宋可人毁了。但是,周茂没表现出来。他的脸色阴阴的,像是阴天一样,看不出啥内心的想法。   未到正堂,宋可人就遇见了匆匆迎出来的小六子。   “姨娘走了没有?”宋可人问道。   “没有,她晕倒了,这才醒过来。”小六子说。   宋可人脸一沉,狠狠的白了小六子一眼,低声说道:“走,过去瞧瞧。”   暮色低垂,赵姨娘的房间里已经掌了灯。小柔一面抽泣着一面擦着赵姨娘额头上的汗珠,赵姨娘脸色蜡黄,像是得了肝病一样。   门开着,窗也开着。屋子里闷热,没有冰。下人们就是这样的势力,一瞧见赵姨娘没了竞争的资本,干脆说今儿赵姨娘屋里定下的冰已经用完了,剩下的都是宋可人屋子里的。赵姨娘很生气,后果却一点都不严重。她浑身难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所以,丫鬟们更加的得意。   昏暗的灯光下,赵姨娘看到远远的走过来四个人影。那人影越来越近,最终走进了自己的门里。是宋可人!   赵姨娘挣扎了一下,没坐起来。   宋可人微笑着走进屋,屋子里凌乱不堪,地上、桌子上到处都是行李。乱糟糟的一团中,小茹赶忙将一个包袱拿开空出一张椅子。   宋可人落座,小茹跟周茂站在她的身后像是哼哈二将。   “都收拾好了?”宋可人问。   小柔一面哭一面转过来脸来点了点头,宋可人微微一笑,赵姨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六子,你给我滚进来!”宋可人忽然变了脸,愤怒的喊道。   小六子慌得跟个受惊的小兔子,连滚带爬的走了进来。宋可人冷冷的看着小六子,简直如同看平生最恨的人。   “跪下!”宋可人喊道。   “噗通”的一下小六子冲着宋可人就跪了下来。宋可人狠狠的看着他,目光如冷箭一般。   “你可知错?”宋可人怒道。   小六子惊慌失措的看着宋可人,心说我哪儿做错了呀?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宋可人冷笑一声,怒道:“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我问你,今儿早上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了什么?”   “少奶奶说,少奶奶说让我护送姨奶奶安全回到乡下去!”小六子说。   宋可人的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星,她伸出一根春葱一般的手指指着小六子的鼻子就骂道:“若不是你贪玩儿,姨奶奶怎么能够病在家中?你难道不知道姨奶奶上次的病还没好吗?我看你定是跟那孙大夫是一伙的,串通起来算计我们。若是姨奶奶在这里又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又要背上克人的骂名?好你个小六子,你是故意害你主子不义的骂名?”   赵姨娘在床上听得差一点没背过气去,好你个宋可人,你今儿也敢骑到老娘的身上作威作福。想那宋可人原本是个受气包子的模样,不料却有这一手。   但凡世间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规律,有些人是看着精明实则糊涂,有些人是看着糊涂实则精明。几百年后郑板桥说难得糊涂,谁又是真的明白呢?   这年头谁都不笨,你要想欺负谁那可是趁早歇了吧。欺负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儿,还有一句话叫出头的椽子先烂,一般先出头的都属于看着精明实则糊涂的人。还有一句话叫大智若愚,真正懂得保存实力的人才是聪明人。不是有那句俗话吗?好钢用在刀刃上。   反手一击,打的赵姨娘没有还手之力。宋可人最恨别人在身后搞鬼,更恨得了便宜卖乖的人。总有一些人恨不得全世界的便宜都被她占了去,大凡这样的,十有八九都会被别人占便宜的。   赵姨娘刚好就是这种人,一山更比一山高,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叱咤风云几十年最终败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小六子,你居心何在?”宋可人骂道。   “少奶奶,我没有!”小六子急于辩解。   宋可人冷笑一声,骂道:“学会了顶嘴?给我掌嘴!”   小六子不敢跟主子辩驳,伸手“啪啪”就是两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见宋可人一脸的怒气,他又是“啪啪”的两巴掌。   而此刻,宋可人却在用余光盯着赵姨娘。   那赵姨娘气的脸色发青,原本虚弱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力气,一把掀开了被子,哆哆嗦嗦的身出一只手。   “你用不着打给我看,这个家翻了天了!我问你,你为什么把财产都捐出去?”赵姨娘冲着宋可人怒道。   宋可人一听赵姨娘发话,也不敢坐,立即站了起来,冲着赵姨娘微微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谦卑。   “姨娘的身子好了?小茹,还不快去伺候姨娘起床吗?”宋可人喊道。   赵姨娘不顾宋可人的逐客,愤怒的追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方家的财产全捐出去?”   宋可人谦卑的垂首站在一旁,微笑着说道:“这件事儿没跟姨娘商量是我的错,这事儿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还有少文的,前些日子少文托梦给我,说方家的财产太多,导致他跟老爷没办法往生,所以,要我把财产捐赠出去。我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少文连续三日给我托梦,不得不听他的。没跟姨娘商量是怕姨娘受不了,希望姨娘能够谅解!”   “你!”赵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小柔在一旁看了连忙走过去扶住赵姨娘。   宋可人扭头看了小茹一眼,嗔道:“还不过去?没看姨娘想要回乡下吗?”说完,她又瞪了小六子一眼,怒道:“死东西,这么没眼神,还不去备车?都这个时候了,等你回去也要二半夜,赶紧的!”   赵姨娘一把推开了小茹的手,气的她脸色发绿。   “你用不着赶我走!我自己会走!”赵姨娘怒道。   宋可人连忙笑了笑,说道:“看看姨娘说的,既然姨娘要走我也就不拦着了。小茹,去,喊几个人过来,帮着姨娘把东西抬到车上去。还有,跟姨娘来那些老人儿,愿意跟姨娘回去的就跟姨娘回去。如今方家比不得从前,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要好好伺候姨娘,知道吗?”   小茹连连点头,马上出去喊人。宋可人扭过头冲着赵姨娘笑了笑,说道:“姨娘先歇着,活儿就让下人做吧,我先出去了,姨娘有事儿就喊我!”   赵姨娘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见那宋可人漂亮的脸上竟然还能露出谦卑的表情,这表情是爆竹的引线,那笑容是火种,一下子将爆竹点燃。   爆竹在赵姨娘的肚子里炸开,她气的五脏六腑都在发抖。宋可人还是那样的谦卑,仿佛赵姨娘是娘娘一样。但谁都看得出来,宋可人已经将赵姨娘逼到了绝境。   赵姨娘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好好好,你宋可人能耐!我这老婆子万万也想不到竟然输在了你的手上,好好!只能说我道行浅,算我倒霉!”赵姨娘苦笑着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也不跟赵姨娘客气,便出去了。周茂跟在她的身后,刚才进屋时对宋可人的不放心一下子荡然无存。   他算瞧出来了,方家大宅门儿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但一群人精竟然没有折腾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这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宋可人一走,赵姨娘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赵姨娘没像是普通的村妇那样哭天抹泪,好歹是大宅门里的姨奶奶,手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待到四下安静,小柔那哭的跟烂桃似地眼睛更红的时候,赵姨娘冷静的扯了扯小柔的衣角。小柔连忙垂下头去,将耳朵靠近了赵姨娘。   “快,快去找方贵和。把那一千两的银子拿回来,咱们现在穷途末路,死也要死在京兆,乡下,是万万不能回去,否则,多少人都等着挤兑咱们!”赵姨娘说道。   小柔听从吩咐,来不及换衣、洗脸,便趁着大家不注意从后门儿溜了出去直奔方贵和的家中。   亏得那日方贵和在家,那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省她一个寡妇,到十分冷清。   听闻小柔来至,方贵和皱起了眉头,定是有急事儿,要不然不会半夜来找她。方贵和匆匆迎了出来,瞧见哭成泪人的小柔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方贵和吃惊的问道。   小柔“噗通”的一下就跪下了,哭着说道:“求姑奶奶救救我们奶奶……”于是,便将那宋可人如何欺负赵姨娘,赵姨娘又如何吩咐她来拿钱的事儿一一道出。   第二百一十章 周恒嫖妓(上)   方贵和听了大吃一惊,她万万料想不到宋可人的手段竟如此缜密。   “姑奶奶,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们奶奶了!”小柔哭着说道。   方贵和面露难色,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扶小柔,并低声的说道:“哎……我也想啊,可你知道,我那个店面……哎……你奶奶给我的银子,我买了两家店。这样吧,只要等钱一周转回来,我立即派人给你们奶奶送去!”   小柔一听这话就急了,她扯着方贵和的衣裳,哭着说道:“奶奶,你要是不救我们就没有人能救我们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奶奶要被宋姑娘赶回乡下去了,你也知道乡下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奶奶呢!”   方贵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的站在哪里,尴尬的皱着眉头。   “好吧,我有个朋友家里有间空房,一会叫你们奶奶住过去。不过,要租的,租金你们要给他的!”方贵和说道。   小柔连连点头,对方贵和千恩万谢。   回到家后,赵姨娘不用小六子等人送,直奔方贵和帮她们租的房子去了。   赵姨娘只带走了三个下人,一个老妈子、一个小厮跟小柔。不是她不带那些下人,而是那些下人不愿意跟着她回去。   世态炎凉,人心变得就是这样快。宋可人冷眼看着下人们毕恭毕敬的忙碌,心里却不是滋味。   墙头草,最讨厌。   这不,这些墙头草们看到周茂得志,竟把日间从赵姨娘那里省下的冰拿到了周茂的房间里。赵姨娘与宋可人闹翻脸,不过才一日的功夫,这些早晨还拿捏不准到底要押宋可人的宝还是押赵姨娘的宝的下人们,一下子全都投奔了宋可人。   宋可人冷笑一声,关上了房门。屋子里摆着两个巨大的盆,盆里放着许多冰块。屋子清凉,丝毫没有夏天的感觉。   才关上门,就有人敲门。宋可人开门,门前是周茂。   看到周茂,宋可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为啥,就是不是好意思。两人落座的那一瞬间,宋可人忽然有一种感觉,两人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的遥远。   周恒也不好意思,昨儿晚上那些肺腑之言说出去以后,他就不好意思。脸红得跟个小媳妇死的,眼神中也露着害羞。   扭捏了半日,周恒才“咳咳”的咳嗽了两声,他瞥了宋可人一眼,又扭过头去。   “那个……那个……下个月初八是黄道吉日……咳咳咳……不如……不如我们把事情……”周恒鼓起勇气看了宋可人一眼,又鼓起勇气的说道:“不如我们把事情办了吧。”   说完,他的脸如同西红柿一样的红。刚才那些勇气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他一下子就泄了气。   宋可人听了周恒的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抿着嘴,思量着,自己到底爱不爱周恒呢?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说不清楚。   女人总是这样,当一个男人豁出性命去保护她、珍惜她时,她会轻而易举的被这个男人感动,忽略了当初到底爱不爱他,只记得他对她的好。女人本就是感性的动物,一旦被打动,就很容易爱上。   宋可人觉着,这事情来的有点突然。有些让她措手不及,有些让她无法立刻做出判断。最重要的是,结婚之前总要谈恋爱吧。   好吧,就算她跟周恒很熟,很熟,已经熟悉到知道彼此的毛病与秉性。但是,那也要谈恋爱才行,就算没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要过的有点意思吧?好吧,退一万步说,咱就是抛开恋爱步骤,先结婚后恋爱。行,你总要有个像样的求婚吧。昨儿晚上那滔滔不绝的真心话呢?到了今儿怎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句:咱们把事情办了吧。   这样的求婚有些太简单了吧?   思来想去,宋可人还是觉得有点突然,于是,她笑了笑。   “这事儿不着急,三哥,你说的有点太突然,咱们俩应该要互相了解一下才行!”宋可人说。   周恒立即瞪大了眼睛,诧异的说道:“啥?了解?咱俩还不够了解的吗?你要了解哪方面?是四书还是五经?”   宋可人的眉头立即拧成了一个疙瘩,只听她说道:“我不又不科举,不用了解四书五经。你看看,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跟个老学究似地,嘴边每天就挂着子曰什么的。我要嫁给你,不像是嫁给了教书的先生?每天跟我说这些,听的我厌烦。你什么时候能幽默点,我什么时候就跟你结婚!”   周恒的眼睛又大了,嘿,她说他啥?不幽默?啥是幽默?   “恩,你应该风趣一点。人家不是说,假名士真风流吗?你身上怎么就没有一点风流倜傥的味道?好吧,就算不风流倜傥。咱就风趣点,过日子嘛,要是每天都之乎者也,不得难死谁。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就怕你瞪着我。眼睛瞪的跟灯笼似地,大半夜的怪吓人的。你改了这两样,咱俩就结婚!”宋可人说。   周恒瞧见宋可人这样子不禁的撇了撇嘴,他咬着嘴唇思索着宋可人的话。第一,她说他不风趣,第二,她说他瞪眼睛。   周恒思来想去,心说这俩哪儿是毛病。他盯着宋可人看,越看越喜欢。   “好!我同意!”周恒说道。   宋可人看了周恒一眼,笑了出来。   自此,改造完美丈夫的战役彻底打响。   周恒是个老实的读书人,大抵读书人都有这个毛病,长时间的习惯一种环境,久而久之养成的认真求学的习惯。   认真,关键要看什么。周恒是个对生活里所有的事儿都很认真的人,他思量了一个晚上,心说风趣二字到底如何做到呢?   于是,他第二天下班的时候,跑到妓院对面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茶博士上了茶,看见周恒又好的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去。   茶博士笑的很暧昧,笑的周恒心里发慌。周恒转过头去,却看到另外一张桌子上,一个黑乎乎的短衣襟的男人正抱着个妖娆的女人。那男人大约是做粗活的,脸跟手一样的粗糙。那粗糙的手却不老实,来回的在女人身上游走。   那女人脸上画的跟猴子屁股一样,眼皮是红的,双腮是红的,嘴唇是红的,就连鼻子看上去都是红的。那女人扭捏的推开男人的手,却一脑袋扎到男人的怀中,撒娇的“咯咯咯”的笑,那笑声并不好听,像是猫头鹰,听的周恒心里有点发毛。   周恒连忙将头转到了另外一边,另外一边比这边没好到哪儿去。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三十多岁,脸上吃不住粉,远远的看去浮在脸上的粉跟浮在空气里的灰尘一样的难看。   好嘛,前前后后都是这样。周恒有点坐不住了,他立即摸出了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了茶钱。   “老板,钱放这了,我要走了!”周恒喊道。   茶博士连忙从里屋钻了出来,见周恒要走,连忙陪笑着上前,一面揣起了银子,一面冲着周恒笑。   “大爷,要不然我给您找一个伴?”茶博士问。   “啥?”周恒一愣。   茶博士往前面那张桌子一瞥,笑嘻嘻的说:“喝茶,要有人陪才好!”   “得,您忙着,我走了!”周恒说着转身要走。   茶博士慌了,以为是得罪了周恒,他连忙扯住了周恒的衣袖。   “大爷大爷,您等等,其实,此间有一个地方大爷一定没去过。走走,我领大爷去一趟!”茶博士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周恒的手就往西走,周恒连忙推脱,却拗不过茶博士那双有力的手。当然,他也有点好奇。这地方有啥?   茶博士引着周恒绕过半条街,绕进一个小巷子。小巷子很安静,灰鼠鼠的墙在渐渐谢幕的阳光下发散出宁静的气息。巷子很小,走进去全都是墙。让人一看,便觉得这里是大户人家的后门。   走远了,顺着斜歪的坡道走到巷子中央,一处轻掩的小黑门赫然出现在眼前。这门跟灰鼠鼠的墙融为一体,看上去只让人感觉说不清楚的幽静与安逸。这不是方少文小院里充满的雅致,只有一种淡淡的宁静,似乎是春天里的樱花,淡淡的很美丽却透着忧伤的味道。   茶博士回过身对着周恒微微的一笑,他不等周恒询问,便亲自上前推开了小门。茶博士引着周恒走了进去,一间小小的三间房与天井就出现在周恒的眼前。   天井里种着一棵树,不知是什么树,总之不是杨柳那等俗物,也不是古松那般的高傲。那树很宁静,跟这院子的感觉融为一体。   树下是一张石桌,石桌旁放着四张石墩。树南侧是一张简易的秋千,风吹过时,秋千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天井很干净,没有落叶也没有灰尘,只有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的一旁是一间厢房。厢房雾蒙蒙的,应该是用久了的、永远也擦洗不干净的厨房。   小路的尽头是正房,正房的门开着,可以看到规规矩矩的中堂上放着一对青花的瓷瓶。(青花,传闻自唐开始便有,至元青花瓷名声大振,而后发展至明,郑和下西洋后带回一种颜料名曰“苏麻离青”使青花瓷的颜色更加的妖娆、绚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周恒嫖妓(下)   天色变暗,茶博士引着周恒不由分说的往屋里走。这时,屋子里忽然飘出一阵琴声。琴声悠扬,是《沧海龙吟》。   琴声似是在对周恒诉说着什么,由指尖飘散出的气息发散着淡淡的忧伤。走进了,才看到正堂与厢房之间隔着一层纱帘。深紫色的纱帘中,一炉香缓缓的升起。   隐约可见,一双白皙而修长的双手轻轻的在琴弦上滑动。白玉的镯子偶尔与琴案相碰时,会发出“叮当”的声音。   若此刻是春天,天井之中再有一颗樱花树,清风吹过,淡淡的粉色从天而落,在配上这琴声,就算是神仙也会陶醉。   茶博士上前挑开了纱帘,琴声哑然而止。   周恒皱了皱眉头,有点怪这茶博士破坏了美景。于此同时,周恒先是看到一件杏黄色的绸缎背子,随后,才看到一张俊俏的脸。   不,不能说是俊俏,应该说是清丽。清丽的脸像是樱花,微微一笑足矣醉了无数男人的心。   周恒也有点醉,因为他发现这姑娘的脸与死去的楚楚很像。   “公子这厢有礼。”那姑娘上前做了个万福。   周恒连忙还礼,一双眼睛却盯着那姑娘不放。很像,但是,还差点。楚楚一副小女儿之态,而这位姑娘则像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淡然中表露出与世无争的从容不迫。   茶博士在一旁笑了笑,悄悄的退了出去。   那姑娘也不必会,转身点燃了一根蜡烛。一个蜡烛当然不足以将屋子照亮,烛光昏昏沉沉的像是没睡醒一样。   这时,周恒看到这里竟然是姑娘的闺房。一张架子床靠墙摆放着。床上是大红色的合欢被,一对白瓷的枕头上面铺着一块绣着鸳鸯的缎子。琴案摆在中央,琴案旁边则是一张小圆桌。桌子上铺着一张绣着连理枝的缎子,桌子旁则是四张椅子。   这屋子里的一切看着十分的普通,但在普通中却透露着十二分的精致。   那姑娘瞧见周恒打量这屋子,不禁的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秀墩,微笑着说道:“公子请坐,敢问公子贵姓?”   周恒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免贵姓周。敢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侧过脸去,用帕子遮掩住自己的微笑,烟波微微一转,如同两滩秋水一般的温柔。只听她轻声说道:“贫贱女子何来姓名?只人称奴家为月娘。”   周恒连连点头,赶忙说道:“月娘姑娘。”   那月娘连忙说道:“公子快快请坐。”说罢,月娘走到桌旁,亲自为周恒倒了一杯茶水。月娘亲自递上去,周恒瞥见了月娘那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纤细的手指上带了一个玛瑙的戒指,红色的玛瑙将那月娘的手映衬的越发白皙。   若是平常男子,定会顺势摸过月娘的手。那月娘,也定会趁机握住男子的手。但周恒是个呆子。   月娘的手几乎是抱着茶杯,周恒皱了皱眉,用指尖捏住底座,这才将茶杯接了过来。月娘见周恒并未向其他男子那样,不禁的看了周恒一眼,心里对他到有几分佩服。   但能被茶博士引到她这里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玩儿腻了天香楼的姑娘。她不过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一个无依无靠被人欺负的寡妇。她生来就没有吃过苦,清贫的生活下她不能放下身份去种地,也不能放下身份去卖菜。唯有出卖这最原始的资本,方才能安稳度日。   “公子贵庚?在哪里高就?”月娘送完茶后问道。   周恒笑了笑,十分随意的回答:“年纪不小了,还一事无成。”   月娘微微一笑,说道:“公子真是客气,奴家的叔叔曾研究面相数十年,奴家年幼时也缠着叔叔教了奴家一些。依奴家看,公子浑身贵气,若暂落平阳,只需耐心等待,假以时日公子必将成大器!”   周恒又是一笑,说道:“借姑娘吉言,他日若成大器必将重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周恒心中却想,这茶博士没事儿把我引到这里来作甚?这姑娘又是作甚的?   周恒心里有些犯嘀咕,若是这姑娘是那娼妓,断然不会有这等脱俗气质。若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哪里又肯抛头露面?跟他一个陌生的男子浪费口舌呢?   这倒是有些奇了。   他哪里知道,这月娘本是那中等人家的闺女,却嫁到了一户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才嫁过去没几日,丈夫便死了。她被姑嫂赶出,娘家又不肯收留。一气之下,这月娘做了暗娼。原本,她只是想气死婆家与娘家的人。但日子久了,她便一心一意的出卖自己,赚来的钱足够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月娘自幼心高气傲,不顾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别人越是说她,她反倒是越是得意。到最后,索性搬到了这极为隐秘的巷子里,不于外人往来。   当然,这房子有点问题。别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这房子则是坐南朝北,大有阴宅的味道。   月娘见周恒并不乱来,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他不是那寻花问柳的人,来这里定是大有目的。于是,她微微一笑,问道:“公子可有家室?”   一说到家室,周恒的眼睛里放出了异常兴奋的光。   “已定亲。”周恒道。   月娘微微一笑,便不再问了。   周恒又坐了一会,两人实在无话。周恒便起身告辞,月娘犹豫了一下,冲着周恒微微一笑,便说道:“公子若是得了空,便来寻奴家做伴。平日里奴家只一人在家,实在无趣……”说着,月娘绯红了脸,她缓缓的垂下头,继续说道:“敢求公子经常来此,偶尔与奴家说说话,奴家便也知足了。”   周恒心道,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当下,便将这姑娘当成知己看待。他抱了抱拳,笑着说道:“自然,自然。”   说罢,便起身离去。   那月娘引着周恒出门,门一关上月娘惆怅的看着黑色的大门,脸色更红了。她垂下了头去,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掉落。   周恒出门叹了一口气,心道,今儿这算是唱的哪一出?   正琢磨着,茶博士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原来,那茶博士一直在巷子里等候,生怕有人吃了霸王餐不给钱。   “哎呦,您这么快就出来了?”茶博士笑着说。   周恒看了茶博士一眼,点了点头。   茶博士微微一笑,说道:“月娘可让您满意?”   “啊。啊?”周恒不禁奇怪。   茶博士见周恒那副啥样,便明白了三分,于是,他赶忙笑着说道:“您若是得了空可以常来,今儿的帐……”说着,茶博士“嘿嘿嘿”的一笑,不怀好意的看了茶博士一眼。   周恒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还傻了吧唧的说:“茶钱不是给你结了?”   茶博士的脸立即放了下来,说道:“公子,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这茶钱是茶钱,这个钱是这个钱。哪儿听说玩儿了姑娘还不给钱的?打哪儿都说不出这个道理!”   周恒一听就急了,生气的说道:“你乱说什么!”   “嘿,公子,可不带这样的。您怎么玩儿完了还不承认?打听打听去,谁不知道这里是做啥的?公子您还跟我这装什么?您赶紧付钱,我赶紧收钱,咱们两不相欠。回头,您什么时候得了空在到茶馆找我,我还带您来!”茶博士说道。   周恒有点急了,这是有理说不清啊。他只进去,连一杯茶都没喝,跟着姑娘聊了两句,还都是随便问问,这就要钱?   周恒有点急懵了,恍惚间他忽然想起,嘿,原来这里是勾栏!小型的勾栏!他说呢,这普通的良家妇女的闺房哪里是他这种大老爷们儿能进去坐的?   得,算他倒霉。   于是,周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道:“多少钱?”   “二两!”茶博士说道。   “你怎么不去抢?”周恒又急了。   “二两您还嫌多啊?打听去,这里的姑娘哪儿有低于五两的?”茶博士说着就上下打量了周恒一番。   周恒看他打量自己有点发毛,万一这人要是闹到衙门去,他的前途可都毁了!   得,二两就二两吧。   一摸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个大子儿。这是周恒的全部家当,他过穷日子过习惯了,从来没有把太多的钱挂在身上的习惯。当然,他才当值几日?还没到发俸的时候呢!   二两银子,现在就是把他卖了也没有啊。   周恒皱了皱眉头,犹豫了半日,才低声说道:“走,跟我回家!”   于是,周恒就带着这个拉(皮)(条)的茶博士回宋可人的家里去了!   茶博士站在门房,周恒钻进了周茂的房间。周恒问周茂借钱,周茂理直气壮的说:“我哪儿像是有钱的人呐?”   周恒又问周小妹借钱,周小妹说:“我的钱早就给娘啦,一分都没有啦!昨儿买线还是姨娘给的钱呢!”   于是,周恒真的慌了。   正巧,宋可人才忙完回家。一进门房见一陌生人站着,她吓了一跳。茶博士倒是不客气,笑着说他是周少爷的朋友,来这等周少爷拿钱。   “多少钱?”宋可人问。   “五两!”茶博士说。   宋可人也没多想,从口袋里摸出了五两银子递给了茶博士。茶博士微笑接过,心里这后悔,这么大个房子就要五两实在鼠目寸光。   只可怜那宋可人,她好意的帮周恒付账却无意间帮周恒付清了赌债。往后那些是是非非,都由着五两银子开始闹翻了大宅门。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见钟情   赵姨娘一走,最伤心的不是某个曾经得意的丫头,而是周小妹。   赵姨娘走前没交代周小妹的婚事儿,倒霉的孩子,婚事又没了着落。周小妹将一腔怒气全部发泄到了宋可人的身上,要不是宋可人将赵姨娘撵走,说不定现在她已经坐上了花轿。   那一日正当周小妹无聊之时,忽听某个下人说赵姨娘并未离开京兆,周小妹欣喜若狂,连忙唤来那下人问的明明白白。   绕了七八条街,问了七八个路人,周小妹将小腿走成了罗圈腿总算是找到了下人们口中说的那个地方。   远看上去那是一间不小的院子,周小妹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个老妈子正在门口洗衣裳,忽见有人进来,连忙起身将手上的泡沫在围裙上蹭了蹭。   “小姐,你找谁?”老妈子问道。   “我找姨娘,方家的姨娘。”周小妹说道。   老妈子上下打量了周小妹一番,想了想,方才引着周小妹走进了后院。   “你稍微等一下,我们奶奶还没起床。”老妈子说。   老妈子一走周小妹便欣赏起这个小院,院子实在不大,虽没有水榭楼台,却也蜿蜒曲折。一座小小的石头山挡住了去路,石头山中似是被鬼斧所劈开,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呈现在眼前。顺着小路走过去,一片花园赫然出现在眼前。周小妹来不及辨认花园中的花草,便瞧见了一颗古树下面站着一个男子。   一位白衣如雪的男子。   周小妹没听说过西门吹雪,也不知道西门吹雪绝世的孤傲。但她所见到眼前的这个男子,一下子便被吸引了。   这男子长发披肩,面如满月。一对乌黑的剑眉贴于就凤眼之上,那一对眸子就像是黑色的煤球。他鼻梁挺直,微微显得有些薄的嘴唇下面是翘起的下巴,下巴上一道凹陷。面相上有云,男子有此凹陷则为田宅发愁。   那男子听到响动就转了过来,周小妹看了他一眼就脸红了。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男子,他身上批了一件衣裳,衣裳长而宽松,清风吹过,到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味道。   “姑娘有礼!”那男子说道。   周小妹的脸更红了,她冲着他点了点头。那男子微微一笑,轻轻扬起了脸,闭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弥散着战火的味道,传闻,快打仗了。   周小妹看着那男子不禁的有些痴了,她心道若是能跟这样的男子共度余生,此生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这时,老妈子引着方贵和走了过来。原来,下人们告诉周小妹的是方贵和的家。有好心的吓人让周小妹去找方贵和,大约是猜测赵姨娘一定会投奔方贵和去。   方贵和一见周小妹便皱了皱眉头,印象之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呐。难道是过去的穷亲戚来借钱?哎,这样的人怎么越来越多?   方贵和走了过来,周小妹一见方贵和也愣住了。   “姑娘,你找我?”方贵和问道。   周小妹连连摇头,说道:“不是不是,我是来找姨娘的。方家的姨娘,宋可人的婆婆。”   方贵和上下打量了周小妹一番,忽然想起赵姨娘曾经跟她说在宋可人的身边她有一条内线。难道,就是她吗?   方贵和微微一笑,说道:“你姨娘并没有在我这,不过,我可以带你去,你等等。”这时候,她转过头去看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笑了笑。   “少奶奶先去忙。”那男子说道。   方贵和带着周小妹去找赵姨娘,路上方贵和不住的打量周小妹。心说如果将此人挖到手中,到时候就不怕宋可人跟她玩儿阴的。   “老没见可人了,她最近忙啥呢?”方贵和问道。   周小妹笑了笑,说道:“今儿好像跟我三哥去翠华山了。”   “哦,翠华山可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他们怎么没带你去啊?这两个人可真够没谱的,那么好玩儿的地方都不带你去!”方贵和故意挑拨离间。   周小妹笑了笑没说啥,转眼间,便到了赵姨娘暂住的地方。   赵姨娘一见周小妹与方贵和同来吓了一跳,她住在一件小小的套院。每个月十两银子的租金,对于赵姨娘来说并不算啥。   殊不知,这十两银子之中,有一半却被方贵和收走。那方贵和是雁过拔毛,竟连这笔小钱也没有放过。   “小妹,你可好?怎么想起来找我来了?”赵姨娘问道。   周小妹鼻子一酸,差一点没哭出来,她拉着赵姨娘的手,感同身受的说道:“姨娘,让你受苦了。”   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眼珠子只盯着周小妹。她哪里不知道周小妹是来打探婚事的消息?想到这里,不禁的心生一计。   “哎,昨日媒婆来了,你猜她怎么说?”赵姨娘问道。   周小妹一听这话,连忙垂下了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问?方贵和一看连忙帮腔,问道:“怎么说?能成?”   赵姨娘故意叹了一口气,先是瞥了方贵和一眼,又瞥了周小妹一眼,幽幽的说道:“原本是能成的,媒人说对方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这姑娘安分守己。我说,那不就是说的我们姑娘吗?”   “可不,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恭喜姑娘了!”方贵和立即说道。   周小妹害羞的将头垂的更低,赵姨娘却在一旁连连摆手。   “别着急,别先着急着恭喜,我话还没说完呢!人家原本是同意咱们家小妹的,结果,那日不知道宋可人听到了什么风声,跑到人家家里去,说咱们家小妹克夫,人家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媒人找来骂了一顿。这媒人受了委屈,昨儿跑到我这里哭了一场。”赵姨娘说道。   周小妹与方贵和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周小妹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万万没有想到,你那嫂子这么过分。大约是冲着我来的,是不想让我在参与你们的事情。但是,你是无辜的啊?只要这男子人好,谁介绍的又有什么问题呢?”   周小妹听闻此话,果然气的半死。她的脸本来发红,是由于娇羞,而如今,气的如同猪肝一般。   “她……她怎么能这样!我为了她跟我三哥,做了多少事情?她怎么,她怎么能这样毁我!”周小妹怒道。   赵姨娘趁机煽风点火,连忙说道:“你想想,凡是京兆城的大户人家彼此都是有联系的。她跟人家一家说了,这家的主子不会嚼舌头,保不齐下人会嚼舌头,回头,弄得全京兆风言风语,说你克夫可怎么得了?那时候,又有谁家敢要你呢?”   此话一出,周小妹一愣,她愣了半日,心里转过弯来,心说赵姨娘说的句句在理。一想到未来不能嫁到大户人家去,周小妹心里一急不禁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姨娘心疼的看着周小妹,她拉着周小妹的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莫要着急,我在帮你想办法就是了。只是,我怕在给你介绍,你那嫂嫂……”   “姨娘放心,我回去绝对饶不了她!”   周小妹的脸上转而露出凶狠的表情,赵姨娘只象征性的说了两句:“何苦”便了事。周小妹气的肺几乎要炸了,也不过多纠缠,说了两句闲话便告辞了。   周小妹一走,方贵和又回到赵姨娘的房间。小柔递上点心,重新换了茶水。赵姨娘那不健康的脸色上隐隐的透露出微微的笑容,笑容有些得意,得意容易忘形。   方贵和伸出了大拇指,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翠华山是个风景俊美之地,自古以来那里便是隐士心中的圣地。而紧挨着的南五台的主峰终南山上更是聚集了无数的隐士。   那一日天气晴朗,阳光像是飞溅的水花温柔的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周恒与宋可人手挽手,缓缓的爬着山。对于情侣来说,山上飞风光无非是一种点缀,真正美丽的,是他们的内心世界。   秋日临近,山上的树木黄了。青山很妩媚,恨不得让人立即在这里盖房子住下。道路一旁是缓缓流下来的泉水。若是将手放入这泉水之中,会忍不住的喊一声:“好凉。”   自然很凉,这水是从山顶秦岭草甸的积雪融化时流下来的。山路一点都不陡峭,随处可见无数的小型瀑布。这里真的很美,美的让宋可人想起了那句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宋可人只想身披一袭白衣,永远的住在这里。住在这青山碧水之间,哪怕,哪怕是一辈子清贫。哪怕是他砍柴、她织布,就这样清苦的日子,她也愿意。   宋可人在风景之中陶醉了,而周恒则是看着宋可人不禁的痴了。两个没有碰过酒却微醺的人,荡漾在天地之间,多了一丝的暧昧。   周恒伸手轻轻的挽住了宋可人的腰,宋可人没有拒绝,她反而扭过头微微的笑了。痴醉的周恒得寸进尺,轻轻的吻了吻宋可人的额头。   奇怪,这吻里怎么有一股子酒味儿?宋可人越发的醉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给你点颜色看看   带着微醺,两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这一天周恒与宋可人的关系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首先,周恒跟宋可人牵手了。别看只是这么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足以让周恒兴奋半天。第二,周恒又吻宋可人了,宋可人没有拒绝,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所以,周恒很高兴。   但周恒的高兴很快就要转化成不高兴了。   两人一回家,就看到拎着行李往外走的周小妹。宋可人与周恒吃惊的看着周小妹,小茹站在周小妹的身后不敢插话。   “哎呦,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宋可人纳闷的问道。   周小妹忽然把包袱一仍,伸手指着宋可人的鼻子就骂道:“宋可人,我只当白认你了。往后,我就是死也不会来求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我怎么帮你跟三哥的?你现在是怎么害我!”   “住嘴!”周恒骂道,他骂了周小妹一句,又看了宋可人一眼。果然,宋可人气的浑身发抖。   “你胡说什么?”宋可人骂道。   周小妹冷笑了一声,脸更红了,骂道:“原来你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也不扫泡尿照照镜子!你哪里配得上我三哥?要不是我,你宋可人能有今天吗?”   “你给我住口!”周恒提高了声音骂道。   周小妹愤怒的看了周恒一眼,愤怒的喊道:“三哥,你能不能清醒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你知道她有多黑心吗?你看看她把姨娘赶出去你就知道了!”   宋可人冷笑一声,骂道:“我说呢,原来是姨奶奶找你来报复的?我做事用不着别人指指点点,你到此为止!”   周小妹冲着宋可人就翻了个白眼,冷冷的骂道:“宋可人,你少在这里装大头!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啊你!你有什么资格跑到人家那里去说我克夫?说道克夫,谁还比你宋可人有本事?可死了老公,又可死了公公。我看你最好别跟我三哥成亲,要不然,我三哥小命不保!”   “你!”宋可人怒了。   周恒的眉头不断的皱着的,他恨不得打周小妹一个嘴巴。但是,他始终下不去那个手。他愤怒的吼道:“你有完没完?”   “什么叫我有完没完?三哥,你现在怎么是非不辨了?你妹妹让人欺负成这样,你还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吗?姨娘给我说了一门亲事,结果,宋可人跑到人家家里说我克夫。现在好了,全京兆都知道我克夫!往后你们让我怎么嫁人!”   周小妹说着,一股子委屈涌入心头,一下子没止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周恒见妹妹哭,反倒是没了主意。   周恒看了一眼吃惊的宋可人,低声问道:“你怎么会……”   “你怎么不相信我?那种缺德的事儿我怎么可能做?”宋可人委屈的辩驳道。   两个女人一个咬死了说是宋可人挑拨离间,一个也咬死了说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周恒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像是个陀螺一样,一会看看妹妹,一会看看宋可人。   两个女人都看着周恒,恨不得让周恒立即做个评判,到底是宋可人错,还是周小妹错。周恒咳嗽了两声,心说这怎么办?   于是,在宋可人逼迫的目光下,周恒将目光转移到了周小妹的身上。他尴尬的笑了笑,故意露出兄长的大度,他伸手拍了拍周小妹的肩膀。   “这家不行,咱在换一家呗,满京兆这么大,你非要嫁他们吗?”周恒说道。   周小妹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她狠狠的推开周恒的手,骂道:“三哥,你好糊涂!如今人家都知道我克夫,还能有谁要?你妹妹的一辈子都被这个女人毁了,你不给你妹妹做主,反倒是责怪你妹妹,你这是当哥哥的模样吗?”   周恒也急了,立刻反驳道:“我怎么不是当哥哥的?我到奇了,这怎么赵姨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故意挑拨关系呢?”   可算是说到点子上,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没那么大的火气了。认识周恒两年多,他就今天这一句话让她觉着痛快。   于是,宋可人十分大度的说:“行了,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周小妹怒道。   宋可人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随便你,反正清者自清。”   宋可人很生气,很生气。她万万没想到赵姨娘还有这一手,这一手有点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周小妹不是苍蝇,但周小妹发起疯来,误会会直接影响宋可人的名誉问题。   天煞的,她连那个什么什么人都没见过,哪儿来的说周小妹克夫的道理?不用问,这是赵姨娘故意挑拨离间,让她家宅不宁。宋可人到不在乎周小妹,她在乎的是赵姨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她不舒服。   反正,就像是吃了苍蝇。甭管谁是苍蝇,反正一团火气堵在胸口就发闷。   思来想去,宋可人到有了个主意。   第二日,天气阴沉。关中的秋天就是这样,只要一进入农历八月,阴雨绵绵像是南方的梅雨一样的讨厌。   周小妹还在气头上,她是被周恒与周茂合力劝回来的。当然,她有点不想会乡下去。自认为清高的周小妹认为乡下会影响她的身份,她想搬过去跟赵姨娘一起住。但是又怕增加赵姨娘的负担,所以,她只有倒霉的继续在这里呆着。   所谓呆,就是口木。嘴巴不说话,就是呆。   周小妹躲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多说。她坐在窗口,雨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一会有可能是要下雨的。   小茹敲门走了进来,她笑着说道:“大姑娘,孙大娘来了,少奶奶请你过去。孙奶奶就是那日姨奶奶请来的媒婆。”   周小妹慢慢的转过头去看了小茹一眼,小茹笑盈盈的像是一朵花一样。周小妹狠狠的白了小茹一眼,随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天空。   小茹只好告退。   偏厅,两盘子点心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媒婆孙大娘一面喝茶一面与宋可人说笑,宋可人一面敷衍一面看着外面。   小茹很快就走了进来,宋可人见周小妹并没有跟来,却也没露出失望的神色。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笑的很淡然,很冷静。   “孙大娘,我们家大姑娘的事儿可就托付给你了。”宋可人笑着说。   孙大娘一听,连忙说道:“这是应该的,你们家大姑娘我上次见了一次,看着人到挺好。哎,可是,你也知道的,咱们京兆城里的少爷一个个脑袋都长到了头顶上。我跟李家说是方家的亲戚,他们家想要找个小户人家的姑娘。所以,这事儿就没成。你瞧瞧,你可不许生气。我在去办就是了!”   宋可人的眼睛里立刻放出兴奋的光,她赶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是人家不喜欢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我怎么听说,是有人在李家人面前说我们姑娘的坏话?”   宋可人说完瞥了在一旁的周恒、周茂一眼,兄弟二人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宋可人故意安排的。   “哪儿有的事儿,谁敢去嚼舌根子我撕烂她的嘴!你是知道的,但凡官宦人家,都希望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姑娘。我这话说的太白,我知道你也是直性子的人,不会介意。”孙大娘说。   听了孙大娘的话,宋可人挑衅的看了周恒、周茂兄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说的吧,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宋可人转过头对孙大娘微微的一笑,说道:“舍妹的事儿就交给大娘了,若是这件事儿办成了,我给大娘双份的红包!”   “哎呦,那我可提前谢谢你了!”孙大娘说道。   孙大娘正实了宋可人的清白,但是,咽下的苍蝇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吐出来。宋可人心里的主意当然不只是证明自己的清白,俗话说,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宋可人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风和日丽的日子越来越少,宋可人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偶尔,她有些急躁,但是,急躁过后却又表现出难得的平静。   有些事情并不能让她即使掌控,有一种工作叫潜伏。宋可人微微一笑,对,潜伏。   方贵和不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她答应赵姨娘两件事儿,第一,让方万俟一辈子都不能纠缠赵姨娘;第二,赵姨娘入股的一千两银子她要如数奉还。   对于第一件事儿,方贵和笑了笑,笑得很灿烂,灿烂到让人发毛。对于第一件事儿,方贵和只是笑,笑到问的人发毛,笑到问的人不敢问下去。   对于第二件事儿,方贵和露出了悲痛的表情。“哎,生意难做。一千两银子都压到了货上,我总不能给你货,叫你背着卖去不是?你在等等,在等等,等我熬过了这段时间,肯定双倍奉还!”方贵和说。   于是,在传说中的等待中,赵姨娘的生活质量一天一天的下降。平日里吃习惯了五芳斋的酒席,现如今,吃顿五芳斋跟做梦一样。眼见着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少,赵姨娘有点急了。   有个人更急,那是李妈。   第二百一十四章 锄奸   中秋节以前,李妈找到了小柔。李妈是个激灵的老妈子,跟了赵姨娘一辈子,却因为做错了事儿而失宠。小柔过去只是她手底下打杂的小丫头,料想不到母鸡变凤凰,竟飞到了她的脑袋上。   李妈一直对小柔耿耿于怀,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见了小柔还得微笑。   “柔姑娘。”李妈一见小柔连忙上前赔笑。   小柔见是李妈,傲慢的点了点头。   李妈连忙撇了撇四周,见没有人,她赶忙低声说道:“柔姑娘,这个月的月钱啥时候发?”说完,李妈尴尬的搓了搓手。   小柔冷冷的白了李妈一眼,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晚发几天又不会死!”说完,小柔拂袖而去,留下一阵冷傲的清风。   李妈看着小柔的背影,气的几乎要吐血。这时,小厮莫颜走了过来,看见李妈生气,赶忙上前问道:“这好端端的是怎么了?”   李妈白了莫颜一眼,冷冷的说道:“谁不知道她是拿去放印子钱了,咱们的月钱才有几个大子儿,还放印子钱,我呸,一辈子没见过钱的东西。”   莫颜与小柔每个月的月钱是二钱银子,李妈由于又做粗活又帮佣的再加上是用惯的老人,一个月的银子是三钱,厨子的月钱高一点,每个月四钱。算下来一个月一共是一两一钱的银子,这看上去十分的少,不过如果十二个月加起来数目就很可观了,一共是十三两二钱的银子。赵姨娘一向将一年的月钱交给小柔保管,她当家多年,哪里不知道印子钱的猫腻?十三两二千钱的本金,一年下来至少可以赚二两左右。   这二两银子,不就是白来的?   当然,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这句话的意思是,凡是赚大钱的买卖都是有风险的。印子钱不是赚大钱的买卖,但是同样有风险。这风险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借钱的那个人是挂了还是逃了。   小柔这一回遇到了麻烦,但她不怕,要是李妈这回敢到赵姨娘面前告状,她就有办法叫李妈滚蛋!   所以,李妈吃了个哑巴亏,不敢去告状。但是,被人欺负始终不舒服,被人欺负始终要找一个发泄的渠道。于是,李妈很识时务的做了墙头草。   此刻,李妈正跪在宋可人的面前,哭的像是个泪人。   “少奶奶,你不知道那小柔有多缺德……那些都是我们的血汗钱呐……我们家老二媳妇要生孩子了,我还等着那月钱回去呢!少奶奶,我真的不知道该咋办了。少奶奶,求求你,收留我吧,我这就搬回来伺候少奶奶!”李妈哭着说。   宋可人有点得意,确切的说不是有点,而是“很得意”。原本她还想要策反赵姨娘身边的下人,现在真是省了不少的力气。   不过,得意归得意,宋可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她琢磨着,万一李妈是假意投奔她,她可不能轻易露了自己的底。   于是,宋可人微微一笑。   “李妈也是伺候姨奶奶的老人了,再说,现在已经分家了,有些事情,我还是真说不好。”宋可人说道。   李妈一听宋可人拒绝,登时就急了,连连磕头,哭着说道:“求少奶奶开恩吧,你若是不管我,那我只有死路一条啦!”   宋可人微微一笑,十分从容的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哪儿能是死呢?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起来吧。”   “少奶奶,你答应我了?”李妈焦急的试探。   宋可人微微一笑,笑的特坏。   “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宋可人说。   “我……我可以干活。”李妈焦急的说。   宋可人又笑了笑,笑的很暧昧,朱唇上下一动,只听她说道:“李妈妈在宅门里服侍少爷、奶奶的很多年,难道,听不出我什么意思吗?”   李妈猛然哆嗦了一下,她愣愣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笑盈盈的看着李妈,不在往下说。有些话,领会精神去吧,最重要的是,不能随便透露了口风。   “少奶奶的意思……”李妈故意试探。   宋可人只笑不语,只笑盈盈的看着李妈。李妈渐渐的明白了宋可人的意思,她皱着眉头,过了一会恍然大悟的说道:“少奶奶的意思我明白了,是姨奶奶……”   “姨奶奶哪里是别人想欺负就欺负的?可说,今儿瓦子里上演《清君侧》吧?那出戏你看过没有?”宋可人问道。   李妈这一下茅塞顿开,深深的给宋可人磕了头。   “谢少奶奶。”李妈说。   宋可人微笑着说道:“我那儿还却人呢!一切都好说。”   李妈听宋可人这样说,连忙站起来,她赶忙巴结的给宋可人端上一杯茶水。宋可人笑了,这一回笑的很甜。   借刀杀人,该出手时就出手。   雨疏风骤,稀稀拉拉的雨声听的让人厌烦。天色阴沉,不是夜里屋子里却点燃一盏油灯。赵姨娘在灯下绣花,她绣啊绣啊,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李妈端着食盒走进来,是赵姨娘吩咐去买的点心。对于除掉小柔,李妈想了几个方案:第一,栽赃陷害,想办法偷出赵姨娘的东西,接着栽赃是小柔所作。但这一点很快就被她否定了,因为她知道赵姨娘一定会保护小柔。所以,这个方案立即被打消了。说小柔去放印子钱呢?这也不会对小柔造成太大的威胁,要知道,主子对这种事情一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放下了食盒,李妈看到赵姨娘在绣花,忽然,李妈灵机一动,一个阴险的主意冲入了脑海。   闲来无事,小柔在房间里写字儿。要说丫鬟识字的并不多,小柔也是跟着方少文胡乱学的。学来学去,认识的大概有一筐。   这时,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敲开了门。   “柔姑娘,柔姑娘。”一个细小的声音冲入了耳膜。小柔抬眼一看,是小厮莫颜偷偷的站在门外。   小柔十分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傲慢的放下了笔,扬起了头,冷冰冰的看着莫颜。   “怎么?有事儿?”小柔问道。   莫颜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想请柔姑娘帮个忙,这要过中秋节了,我得给家里去封信。请柔姑娘帮帮我,帮我写一封。”   小柔冷笑一声,说道:“写信去找算命先生,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再说,我很忙。”   莫颜尴尬的蹭了蹭手,说道:“柔姑娘,别这样,谁不知道你是好心肠?这不,这个月的月钱还没下来,我没钱去找算命先生写。”   小柔一听月钱顿时白了莫颜一眼,她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是威胁我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若不是逼到份儿上,我也不会来打扰柔姑娘。”莫颜说道。   小柔心里很不爽,但是,她还是提起了笔。她心理晓得这事儿闹到赵姨娘的面前,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写什么?”小柔不耐烦的问道。   莫颜笑了笑,说道:“就写‘爹娘,我很思念你们,若得了空请你们来京兆逛逛。’”   小柔还没提笔就放下了笔,她立着眼睛责备道:“好么,这都要逛上了?”   “我下个月不是有两天假期吗?”莫颜解释道。   于是,小柔写道:“吾父吾母,吾思之。若下月得闲,可来京兆一聚。儿,莫颜。”   写好之后,只等墨迹干后就交给了莫颜。   不了,第二日一早,才不过辰时左右,便有人敲门。李妈上前开门,却慌得差一点咬到了舌头。只见方万俟站在门口,方万俟一身绿缎子,打扮的跟绿乌龟一样。他不等李妈关门,一脚踢开大门走了进去。   “你不能这样!”李妈失声呼喊到。   方万俟狠狠的推了李妈一把,骂道:“怎么样怎么样?这是你们奶奶让我来的,你以为大爷我在家很闲吗?”   “我们奶奶?”李妈低声说道。   李妈一听是赵姨娘请来的,连忙想将方万俟带到侧厅去。方万俟却不听话,每个房间都推开门,大声喊道:“我来了,我来了。”   此刻,赵姨娘正在屋子里喝着清晨的银耳莲子羹。喝的正起劲,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便问小柔:“外面怎么了?这还让不让人住啦?”   小柔连忙打开门,刚要骂。方万俟一眼瞧见小柔,连忙冲了过来。慌得那小柔几乎来不及跟赵姨娘说,就被方万俟推开了门。   只见那方万俟赔笑说道:“奶奶,我来了。”   赵姨娘一看是方万俟,吓得差一点把手中的碗打碎了。   “你……你怎么来了?”赵姨娘失声喊道。   方万俟连忙笑着说道:“是奶奶你让我来的啊!昨儿不是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你瞧,信在这里!”   说着,那方万俟将信掏出。小柔狐疑的接过递到赵姨娘面前,赵姨娘慌忙打开,只见里面写道:“吾弟,吾日夜思念,盼京兆一聚,已解相思之苦。”   “这不是我写的!”赵姨娘慌张的说道。   忽然,另一个问题冲入了赵姨娘的脑海,她躲得这么隐蔽,方万俟是咋知道她的地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算计小柔   方万俟大闹赵姨娘家,一下子让赵姨娘慌了神。赵姨娘拿着纸条直哆嗦,紧忙辩解道:“不是我写的。”   那方万俟本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一听赵姨娘这样说,连忙赔笑到:“奶奶,我晓得你是害羞的,得,算我来看你,我想你了。”   赵姨娘听了这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气的几乎炸了肺。   “不是我写的就不是我写的,我到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的?”赵姨娘气的浑身发抖。   方万俟一愣,说道:“不是你派人去告诉我你住哪儿的吗?并且给我这张字条。”   “谁,我派谁去的?”赵姨娘怒道。   “一个小厮。”方万俟回答。   “哪个小厮?小柔,去,把莫颜叫过来!”赵姨娘怒道。   方万俟的脸上也挂不住了,这是故意给他难看。只听他冷笑两声,一双鼠目只在赵姨娘的身上来回的打量。   赵姨娘一看他这幅德行更加的生气,索性叫小柔带他下去。方万俟被小柔带出去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赵姨娘走到桌边看着花绷子上的绣的花,她拿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气得恨不得上前去踩两脚。   眼前有两个问题摆在赵姨娘的面前,第一,查出是谁出卖了她,第二,如何将方万俟打发走。赵姨娘十分郁闷,方万俟阴魂不散会坏她的大事儿。   正当赵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吱嘎……”的一声门推开了,进来的人十分没有礼貌,竟然都不敲门。   赵姨娘正在气头上,张口就骂道:“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主子的房间是随便进来的?”   进来的人连连赔笑,她不管赵姨娘的怒骂,反倒是悄悄的把门掩上。   “奶奶莫怪,我是来跟奶奶说一件奇事,”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关于方少爷忽然来咱们家的事儿!”   赵姨娘听了这话果然将后半句骂人的脏话咽回到肚子里去,她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眼,过了几秒钟才说道:“说吧。”   进来的人正是李妈,李妈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那笑很谦卑,谦卑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险。让人看了这笑就发冷,谁也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发冷,就是感觉古怪而可怕。   “回奶奶的话,昨儿,我看到小柔姑娘在写字。”李妈说。   李妈说了这句故意停了下来,她抬头看着赵姨娘,她是在等赵姨娘的反映。果然,赵姨娘皱了皱眉头,说道:“说下去。”   “回奶奶,我是一心保护奶奶的,所以,今儿是冒着犯上的危险跟您说。不求您相信,只求您能够听我说完。”李妈说。   赵姨娘一听李妈这话,火气顿时消失了一半,她立即坐了下来,像是主子犒赏下人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从容而认真的表情。   “李妈伺候我已经有十多年了吧?”赵姨娘问。   李妈连连点头,垂首站在一旁。   赵姨娘深吸了一口气,苦笑了出来:“十多年了,我进方家的大门也许多年了。哎,想不到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你只管说,你放心,有我一天就保你一天!”   李妈听到这话,立即放心的笑了。   “奶奶,昨儿我瞧见柔姑娘写了几个字给莫颜,似乎是吩咐给什么人。刚刚我带着莫颜去见方少爷,少爷说,莫颜不是昨儿见到的小厮。方少爷还说,说是昨儿去的人说是小柔姑娘亲自递给他的字条,所以他特别肯定不会错!”李妈说道。   赵姨娘听闻李妈这样一说,连忙拿起了纸条。你别说,这字条上的字还真有点像小柔写的。   “不可能,小柔怎么会……”   “奶奶,日久见人心。老奴才也只是看到了一幕,也许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前儿我瞧见小柔姑娘在西角门那里跟什么人嘀嘀咕咕的,是个陌生的男人,一瞧见我就连忙躲开了。”李妈说道。   赵姨娘深吸了一口气,会是小柔吗?她皱紧了眉头。   方万俟一来,家中如同一团麻。所有的人都神经恍惚的,基本都处于游离的状态。逼得赵姨娘实在无奈,只好求助于方贵和。   方贵和来了不知道跟方万俟说了什么,方万俟终于同意暂回乡下。就在他来到京兆的第三天,方万俟终于回去了。   赵姨娘松了一口气,但她也知道方万俟始终是心腹大患。所以,阴霾并未曾脸上散去。   那一日又是一个飘着细雨的阴天,雨不大,天空却很冷。   小柔正在厨房里亲手为赵姨娘熬制银耳羹,李妈忽匆匆走进来,一见小柔,她连忙说道:“柔姑娘,西角门有人找!”   “是谁?”小柔问道。   “说是你家的亲戚。”李妈说道。   小柔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她看了火上的小罐子,李妈连忙说道:“这我来看着!”小柔也不道谢,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西角门,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孩儿正焦急的等待。一见小柔走了过来,那男孩儿连忙冲着小柔笑了笑。   小柔一愣,不禁的放缓了步子。她细细的打量了这男孩儿一番,走到面前才问道:“你是……”   “柔姑娘,我是来跟你结账的。”那男孩儿说道。   小柔的眼睛里不禁的放了光,她高兴的问道:“可是放印子钱的李老板派你来的?”   那小厮笑着点头说道:“啊……啊……”一面说,他一面慢吞吞的掏出一个口袋。小柔见到口袋眼睛里可是放了光,小厮慢吞吞的递过去,小柔连忙一把抓过打开。   里面只有二两散碎银子。   小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来回的翻了翻,翻来翻去,只有二两。小柔怒了,愤怒的说道:“你是什么意思?”   小厮还是笑,像是聋子听不到声音一样的笑。他笑呵呵的看着小柔,仿佛小柔是一朵花一样。   他越是笑,小柔越是生气。她抓起钱袋子狠狠的砸到小厮的脸上,低声骂道:“听清楚,回去跟你们李老板说,他敢胡来,我就有本事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厮笑盈盈的将钱袋子塞进口袋,笑的更加的灿烂。   小柔气不过,转身而去,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赵姨娘跟李妈远远的看着小柔跟那小厮。小柔心里“咯噔”的一下,心说这下子可完了。   赵姨娘的脸色比天色还阴沉,不知道是由于天气太冷,还是生了气,赵姨娘浑身哆嗦。   “给我关门,别叫他跑喽!”赵姨娘怒道。   莫颜从一边迅速窜过,一面拉住了那小厮的手,一面用身子挡住大门。李妈连忙过去关门,回头一看,那小厮似乎吓得浑身发抖。   赵姨娘一个人撑着伞走了过去,她轻轻的扬起了下巴,半张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厮“噗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慌张的说道:“小人,小人乃李村人士,是做苦力的。”   “那你到我们家来做什么?”李妈连忙跟着就问。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小柔,又垂下头去说道:“是这位姑娘……是来问这位姑娘要银子。”   小柔本吓得魂飞魄散,忽听小厮这样一说,更感觉手脚冰凉。   “你要什么银子?”李妈看了赵姨娘一眼,问道。   那小厮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是这姑娘欠下小人的银子!”   “胡说,她怎么可能欠你的银子?你不过是个力巴,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李妈说道。小柔顿时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李妈,她心说这小厮帮她遮掩,却不料被李妈识破,真是倒了大霉。   那小厮连忙抬起头说道:“那一日,那一日小人在街上等活儿,小柔姑娘过来,说让小人去送一封信。这信送到乡下,就给小人三两银子。先给了一两的定钱,这二两让小人来这里取。今儿小人来找小柔姑娘,言语间得罪了小柔姑娘……”   “不必再说,我只问你,她要你将信送给谁?”赵姨娘问道。   那小厮想了想,说道:“乡下,一个小方万俟的人。住在一件很大的套院里,他住的那个地方旁边就是祠堂!”   此话一出,惊煞众人。   小柔目瞪口呆的傻了半日,慌忙缓过神来惊呼道:“你血口喷人!”   “我问你,她还交代了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赵姨娘反倒是不急不躁,丝毫不恼怒。   “她还让我告诉方少爷他们家的住址,也就是这里,并告诉方少爷请他早点来……”小厮说着,就看了小柔一眼。   小柔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这是让人算计了。女人与女人之间的争斗,永远都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小柔立即“噗通”的一下跪在赵姨娘的面前,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啪”的一声,赵姨娘一巴掌打在了小柔的脸上。   “吃里爬外!”赵姨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小柔捂着脸哭着说道:“求奶奶明察,我切不辩,只求奶奶细细想想,若真是这样,那日方万俟来的时候为何不说是我送的?只怕,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奶奶细想,我长久在奶奶身旁,定有人看我不顺眼,再说,少奶奶那边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只怕是少奶奶用计,故意让奶奶上当!”   第二百一十六章 周恒的初夜   小柔这般一说,赵姨娘骤然冷静了下来。她重新审视了眼前跪着的这个小厮,她又看了看小柔,心里如同交了一盆子的冷水。   “奶奶,我没有撒谎,你瞧瞧,这是刚才姑娘给的银子。”那小厮说着就递上了钱袋子。   众人一看,吃惊不小,特别是小柔。那钱袋子,可不就是她过去所用的吗?   这一回说不清楚了,你要是没装神弄鬼,没事儿给人家银子做什么?李妈打开钱袋子从里面倒出了银子,二两,不多不少。   赵姨娘的拳头又纂了起来。   小柔连忙磕头,带着哭腔说道:“奶奶莫要上当,这钱袋子是我过去用的,早就遗失了。说不准,说不准是咱们搬家的时候,落到了少奶奶那里……少奶奶……”   李妈冷笑了一声,说道:“柔姑娘,你觉着这话你自己信吗?”   小柔狠狠的白了李妈一眼,接着哭着说道:“奶奶,我真没有,我真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啊!”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怪了,你没做人家平白无故的找上门?咱们住在这里宋可人哪里知道?你真当她有通天的本事?”   “我……”小柔此刻百口莫辩,若是说自己拿着赵姨娘的钱放印子钱,岂不是又罪加一等?于是,她委屈的哭了出来。   赵姨娘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李妈说什么,李妈看了小柔一眼,几人便一起回去了。   当天下午,李妈借故回家。回家前李妈打探清楚,小柔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莫颜在喂马,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那样的安逸。   一路上,李妈小心翼翼。像是做贼一样生怕有人跟着,她三绕两绕,绕道了一条细小的胡同。李妈瞧了瞧,见周围没人,敲了敲门。   开门的,赫然是今天上午出现在赵姨娘家的那个小厮。   那小厮伸出脑袋,一见李妈立刻笑了,只听他低声说道:“姑姑,您快,里面请。”李妈四周打探了一下,见没人,立即闪身进入那间房子。   小厮连忙要引着李妈去正堂,却被李妈拦住了:“我还得走,这是五两银子,记住喽,要是乱说出去可有人撕烂你的嘴!”   小厮连忙点头,接过银子。李妈微微一笑,甚是得意。   战事越来越紧,京兆城中人人自危。   对于金人的描述越来越邪乎,说什么金人都是铜头铁臂,怎么打也打不死。也有说那金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说那燕京陷落时,几乎被烧成了废墟。   八月十五刚刚过完,战事吃紧,不少京兆城的大户收拾了东西南下避难去了。   方家老宅,宋可人坐在中堂之上,打量了手下的丫鬟、婆子们一眼。丫鬟、婆子们立即将头垂下,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得。你们都下去吧。”宋可人说。   丫鬟、婆子们宛如得到了特赦令,立即抬腿就走,丝毫没跟宋可人客气。   倒是小茹,将一杯茶端到宋可人的面前,忐忑不安的瞥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没领会小茹的意思,小茹急了,“噗通”的一下跪倒在宋可人的面前,吓了宋可人一跳。   “少奶奶,你可不能丢下我!”小茹说道。   小茹这一句话,让宋可人下定了出逃的决心。该走就得走,谁知道未来京兆能成什么样?   宋可人答应了小茹的同时,亲自到方家老号交代生意。大掌柜的明显靠不住,倒是二掌柜的愿意留下守江山。宋可人答应,只要战事一过去她就回来,到时候,给二掌柜的升职加薪。京兆是大宋的西门,朝廷就算是缺心眼儿也不会将京兆轻易丢掉。   宋可人命小茹悄悄的收拾,三日之内,他们遣散了三五个佣人。周恒依旧在衙门里当值,县太爷跑到汴京去躲难了,一个衙门里全是师爷,弄得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周恒执拗,非要等到城破的那一刻才能走。他怕同事们说三道四,气的宋可人想用鞋子砸他的脑袋。宋可人心说衙门里的师爷们都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只有你傻愣着。   周恒何尝不担心?国破家亡,这种事情让人无法接受。城里越来越乱,等乱的有点邪乎的时候,周恒坐不住了。   一个傍晚,周恒绕了两条街,眼见着怡红楼的牌匾低下门可罗雀。再看昔日对面的茶馆早已经收了铺子,连个人影都没有,周恒不禁感叹。   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周恒走差了三回,终于来到了月娘所住的巷子。秋意盎然,秋风吹过,吹落了黄叶。这是一个没有人打扫的巷子,巷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作响,不禁让人感伤。   人生如秋。   走过枯黄的落叶,月娘家的大门紧闭。已不是上次来时虚掩的轻快,黝黑的大门吐露出几分苦涩。   周恒愣了神,他没想明白自己为啥来到了这种地方。月娘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可心里清楚不代表脚明白,脚丫子带着他来到了这里。   周恒咬了咬牙,熬了一会,终于没管住自己,伸手敲了敲门。   本以为这扇灰突突的大门会“吱嘎”的一声打开,但周恒等候了一会,大门始终紧闭。似乎,家里已经没有了人。   也许,是她已经走了。京兆城已经乱成了一团,大家都忙着出逃,她也可能走吧。带着她的细软,跟逃荒的人一起混出城去?   是的,也许是走了。   周恒转过了头去,才走了几步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看这扇紧闭的黑门。他想,也许她会打开门。   但是,大门始终紧闭。周恒叹了一口气,他有点说不明白,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她。他想他爱的是宋可人,他会老死在宋可人的怀中,他喜欢宋可人的淡然,这是一种永远的淡然,不管在哪儿都淡淡的。但月娘不一样,月娘很妩媚,如果宋可人是牡丹,那月娘就是月季,是娇艳、妩媚与淡雅的化身。   他是不承认自己喜欢月娘的,风尘女子哪里配得上他?   正琢磨着,忽然抬头一看,却见月娘拎着一个小小的篮子呆呆的站在巷子口。周恒赶紧紧走两步迎了上去,月娘看着周恒,眼泪在眼圈里不停打转。   “公子……”月娘颤抖着声音说。   周恒笑了笑,故意做出很淡然的样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宋可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也落下了淡然的这个毛病。   “月娘,城里不安全了,你及早想一条出路。金人无可不做,不要到时候被欺负。若是要走,现在就走,莫要在拖延时间。”周恒说道。   听闻此话,月娘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公子……谢谢。谢谢你,公子。月娘今生今世也料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公子还能想到月娘。”月娘说着竟“嘤嘤”的哭了。   周恒下意识的想去为月娘擦泪,但他伸出的手立即停住了。他想起了宋可人,一想起宋可人就一肚子的哀怨,他不该来,他来这种地方作甚?   “公子,请……”月娘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她家。周恒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腿脚却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自觉的就跟着月娘往那清雅的小院子里走去。   打开门,院子还是那副样子。院子里很干净,没有任何的落叶,可见主人每天都在精心的打扫。   月娘引着周恒进屋,先点燃了蜡烛,又亲自为周恒奉上茶。   月娘心存感激的看着周恒,周恒木讷的接过茶喝了一口。随后,他不安的看了看这屋子。他有点害怕,不知为何的害怕。   尴尬了一会,周恒站了起来。   “我告辞了,今儿过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走了没有。月娘,别嫌我啰嗦,只怕城是保不住了,趁早离开,莫要让自己受委屈。”周恒说道。   见周恒如此关心自己,月娘更加的伤心,她的两行热泪滴滴答答的掉落。   “月娘未曾不想离开呢?只是,这是月娘的家。月娘无依无靠,就算是离开京兆只怕也是一死。横竖……横竖这里还是月娘的家……”月娘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月娘一面哭一面偷偷的看着周恒。   周恒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国破家亡,若是上头有你这样的情(操)死守着家,哪里会另山河沦陷?”   月娘没有搭话,只是嘤嘤的哭着。   周恒看了月娘一眼,眼神里满是怜惜。   “月娘,我得走了……”周恒说道。   月娘深情的看着周恒,周恒忽被那眼神吸引,他心里一个激灵,连忙转过头去就要走。月娘忽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周恒,周恒猛然打了个冷战。   “别走,我怕!”月娘说道。   周恒像是着了魔一样缓缓的回过头,月娘轻轻的翘起脚尖。她那炽热的、软如棉、甜如蜜、红如樱桃的小小的唇一下子按到了周恒的嘴上。   周恒猛然的闭上了眼睛,尽情的陶醉在温暖而多情的长吻之中。   吻,是能给人们带来温暖的东西。人类是怕寒的动物,所以,他们需要温暖。   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这便是最原始的温暖……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带着月娘去跑路   第二日清晨,周恒怀揣着阴郁的心情回到了家。宋可人忙成了一团,婆子、丫鬟们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听说后天是城门打开的最后一天,后天一过全城封锁。到时候,封锁多久谁都无法预料,万一封锁个一年半载岂不是要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宋可人心思缜密,连夜指挥家中下人收拾东西。一见周恒回来,宋可人脸上立即露出责备的表情。   “三哥你怎么才回来?昨儿晚上去哪儿了?”宋可人焦急的问。   周恒的脸上一下子就泛红了,他的心立即就慌了,只听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啊,不是,我,我……昨晚张大人请客,多喝了两杯……”   这时,小茹走过来跟宋可人说了两句什么,宋可人来不及跟周恒多废话,便连忙走了,见宋可人离开,周恒心中不禁有点失落,却又有一丝的庆幸。   周恒往屋子里走,正看到周茂帮着周小妹拎着个小包袱走了出来。周茂一见周恒,赶忙说道:“哥,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回头三嫂带你走。你记得照顾小妹,我不能走店里需要留个自己家的人。”   周恒还未搭话,周小妹就在一旁冷笑着说道:“她宋可人果然神通广大啊,她自己怎么不留下。把你留下让你等死?什么人嘛!”   “去去去,别胡说,这是我自己要留下的。对了三哥,你们出城以后别忘了回家接上奶奶他们,往后家里你就多照顾啦!”周茂说。   周恒看了周茂一眼,忽然觉着周茂长大了。真的,他忽然有一种自卑的感觉。周茂此刻惦记的是家人,他在此刻之前却跟一个妓女鬼混。周恒的脸更红了,他点了点头,便进屋去了。   是夜,出发之前全家都找不到周恒的人。宋可人急了,周茂也急了,周小妹不着急,反倒是第一个钻进车里窝在一堆行李间摸出一件衣裳盖在身上继续睡觉。   正当家里的人因找不到周恒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小茹却悄悄的走了过来。   “少奶奶,三少爷在后门,他说,有话想跟你说。”小茹说。   宋可人的心理“咯噔”的一下,心说不好,难道是周恒上来牛脾气不肯走了?宋可人赶忙扭头对周茂说:“你跟我到后院看看,你三哥的牛脾气上来了。”   周茂一听连忙跟在宋可人的后边,这下人们一见宋可人走,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穿过绿树成荫的花廊,宋可人与周茂悄悄的来到了后门。   小茹连忙将后门打开,宋可人还来不及责怪小茹不懂事儿时,就看到周恒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晕黄的烛火下,那女人的脸被映成了金黄色。那女人象牙一样的皮肤发散着一股月光一般幽静的光,她的鼻子很高,她垂着的眼睛上睫毛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她穿着半就不新的月白色褂子上绣着蝙蝠的花纹,她的手很柔软,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一个美人,一个绝美的美人。   若是宋可人的魅是清丽,那么她的美则有一种妩媚的富贵。她似乎天生下来就是当少奶奶的命,说的夸张一点,这样的美人应该送进宫去。   这女人的身上透露着一种与她的脸很相符的优雅气质,优雅中透露着恬淡与从容,一看便知到她是见过大世面的,经历过大风大浪。就连宋可人,在她的面前都会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宋可人先是一愣,随后有点自卑,接着她看了看周恒。   烛火中周恒的脸上十分的尴尬,但是他的目光却十分的坚定。   “可人,这位是月娘,是……是我的朋友。现在太乱,我们能不能带她一起出城?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留在城里实在危险,算我求你……”   宋可人责嗔的看了周恒一眼,揾怒道:“三哥,你这话怎么说的。既然是你的朋友又有什么不可呢?只是,不知道这位姑娘要去哪里呢?只怕是不顺路的。”   宋可人的话里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给了周恒的面子,而第二层却透露着不想带月娘走。月娘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悄悄的看了周恒一眼欲言又止。   周恒一听宋可人这样说,连忙说道:“既然你同意带她走就好了,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就跟着我们吧。”   宋可人差一点没气晕过去,心说这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如此呵护?宋可人哪里知道周恒早已经与月娘又了一腿?心里这个别扭。   倒是周茂反映激灵连忙说道:“这不合适吧?只怕咱们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似乎对这位姑娘……”   “不会不会。”周恒连忙说道。   月娘知道他们不欢迎她,心里一酸,眼泪涌入眼眶,她连忙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对周恒说道:“周少爷,你的好心我领了,但是……”   “可人!”周恒像是个想要糖人的孩子,焦急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只感到浑身无力,她笑了笑,笑容非常的苦涩。   “好,请她跟我们走吧。只有一点,姑娘你路上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家中走的人太多,只怕我们一时半会照顾不到你,失礼之处你莫要责怪。”宋可人说。   周恒大喜,笑着跟月娘说:“走吧。”   众人来到前院,三辆大车已经备好。宋可人、月娘以及小茹坐在一辆车上。第二辆车坐的是周恒、周小妹以及一个丫鬟,第三辆车做了两个老妈子。这两位辞了工打算出城去避难,所以只是结伴。这辆车一出城后就要带着周唐氏一家人,几个月不见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车子摇晃,宋可人偷偷的看了月娘一眼。昏暗中,月娘的脸倒是有一种诡异的妩媚,像是月光,皎洁中透露着坏坏的感觉。宋可人心里一动,心道周恒为何偏偏带上她?   挤在一堆行李中间的宋可人冲着月娘笑了笑,轻声说道:“一路上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莫怪。”   月娘连忙客气的说道:“不不不,姑娘太客气了。若不是姑娘肯将我带出来,只怕……”   “你太客气了。你既然是我相公的朋友,那么大家都是朋友嘛!”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小茹吃惊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平日里她哪里有这般的放得开?小茹又看了月娘一眼,心说这位少奶奶是故意的!   果然,月娘垂下了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对了小茹,姨娘那边可有了消息?”宋可人扭头问道。   小茹连忙说道:“听说要跟姑奶奶一起出城,少奶奶莫要担心这些,眼下也只能股的上自己的命。城里全乱了,你瞧瞧窗外有多少人在逃命?”   宋可人扭头笑着对月娘说:“你看看这丫头我一句话没说完她一百句在那里等着我呢,可说,你吃饭没有?小茹,把点心盒子找出来,给月娘尝尝咱们家做的点心。”   小茹连忙去翻包袱,她翻的是那么的认真。但宋可人却皱起了眉头,那包袱哪里是装点心的包袱?这可真是欺负人了。   “哪儿是哪个包,是这个包!”宋可人指着小茹脚边的另一个包袱说道。小茹连连点头,伸手就去翻。月娘看了连忙说道:“已经吃过了,莫要这么麻烦。”   “看看你说的,哪儿麻烦。对了小茹,一会把点心给三哥跟小妹送两块去,等一会车停了再去。”宋可人又对月娘说:“城里乱的真是不像样了,听说连官府的张大人都跑了……”这句话一说完,宋可人就觉着不对劲了。   张大人已经离开京兆几日,怎么周恒却说昨天晚上跟张大人喝酒喝多了?只有一个可能,周恒在骗!   宋可人的心理“咯噔”的一下,她心说这周恒都跟自己玩儿心眼儿了。宋可人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她自己都不知道变成什么颜色了。   眼下困扰她的有三个问题:第一,昨天晚上周恒去哪儿了;第二,周恒为什么要跟自己撒谎;第三,眼前的这个姑娘跟周恒有什么关系?   宋可人又一次的打量了月娘一番,她忽然觉着月娘有点不对劲。哦,对,是头发。头发梳了上去,看来她已经结婚。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怎么能是周恒的朋友?再说,兵荒马乱的,一个结婚的女人怎么会跟一个人男人胡乱跑?   这女人一定有问题。   难道,这女人是张大人的秘密情人?张大人在走之前托付了周恒帮忙照顾?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看这女人的穿戴到也平常,看不出大富大贵的模样。   宋可人心念一动,便立即笑着说道:“月娘头上的簪子还真漂亮,是从哪儿买的?”   月娘像是个小媳妇一样的低着头,被宋可人这样一夸赞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不安的搓了搓手,说道:“不是什么好簪子,是从西街的一个小摊买的。”   宋可人温柔的笑了笑,她借着与月光打量了那个簪子。那小玛瑙的簪子确实不是上等货,至多也就是西街小摊的货。看来,她应该不是张大人的情人。难道,是师爷的情人?   宋可人有点糊涂,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玩弄赵姨娘   车子停下,大批的车辆都堵在城门口。夜半城门不开,只有等着明日清早。宋可人趁机下了车,她觉着这件事儿有必要盘问周恒一下。   宋可人亲自拿着点心上了周恒的车,周小妹一见宋可人来,立即下车走到前面的那辆车去了。到给了宋可人一个机会,她索性就不打算回去了。   宋可人将点心盒子捧到了周恒的面前,她笑着说道:“三哥,尝尝这个。”   周恒有点不好意思,就算是在没心眼的人也知道宋可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周恒尴尬的笑了笑,跟宋可人说:“那月娘是我衙门里同事的一个朋友的,你知道很多事情没办法解释的。”   宋可人一愣,随后笑了。   “我没让你解释。只是,这姑娘跟着我们似乎有点不合适,若她是你朋友的外室,跟着咱们似乎是更不合乎情理了。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万一……算了,还是求神拜佛希望早点回来吧。”宋可人说。   周恒笑了笑,他伸手向拉宋可人的手但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觉着,他对不起宋可人。   宋可人倒是毫不客气,将点心盒子放在一边以后,一脑袋就靠在了周恒的肩膀上。周恒这时才拉住了宋可人的手,紧紧的拉着。   “可人,你放心,我一辈子都要对你好!”周恒说。   宋可人微笑了出来,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周恒这话是如此的真诚。   一路颠簸,南下的路甚是艰辛。这一路上满眼见到的全是灾民,宋可人亲眼看到衣衫褴褛的孩童一头摔在地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刚开始宋可人还将所带的干粮分发给灾民,到了后来,灾民越来越多他们带到粮食几乎不够自己吃的。   好歹来到了襄阳城,一入城全家人便找了一家店住了下来。   那一日阳光明媚,宋可人从床上爬起来,这是一个难得的睡眠,太多在车上睡的日子让她身心疲惫。   一出房门,就见周恒从楼下走上来,周恒脸色阴郁,宋可人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可有京兆的消息?”宋可人问。   周恒连连摇头,叹气说道:“就是没有才可怕。”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莫要难过,奶奶是老思想,要她来她死活不肯。不过乱军是针对大城乡下反倒是安全,再说还有二哥他们,你要相信二哥。你放心,只要那边一有了消息,咱们立刻回去!”   周恒点了点头,这时候,小茹神色慌张的走了过来。   “少奶奶,有人求见。”小如说。   宋可人便跟着小柔离去,周恒神色郁郁的傻站在路中央。这时,他正对面的房门推开。月娘正要往外走,四目相对,周恒连忙扭过头去。   月娘心里顿时一阵冰凉,她尴尬的对着周恒笑了笑。   “一路上我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公子,谢谢你。若不是公子,只怕月娘此刻已经死了几回。”月娘说道。   周恒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客气了,你客气了。对了,还住的习惯吗?”   月娘看着周恒,欲言又止。周恒跟她讲话的口气明显变得十分客气,这种客气令人十分不舒服,这是一种十分有距离感的客气,客气的她尴尬。   “公子若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我走便是了。我知道,我的存在令公子很为难。的确,我一个陌生人跟着公子……”   “混话!你怎么说这样的混话?往后莫要在我面前说走这个字,只要有我一天,我便让你安安全全。你放心。”周恒说。   两行热泪划过,月娘感激的看着周恒,若今生能够有幸嫁给这个有情有义的人,便也不枉费她来人间一趟。   “谢谢,谢谢、”她口中默念。   周恒点了点头,生怕宋可人看见,急忙回房间去了。   那厢,小茹正在跟宋可人窃窃私语。   “是真的,姑奶奶带着姨娘来了襄阳,就住在咱们不远的那家店。我亲眼所见,不会错。你说怎么就这样冤家路窄,又碰上了!”小茹焦急的说道。   宋可人心里也是沉重,但脸上还故意挤出笑容。   “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没事儿的!”宋可人安慰道。   方贵和确实来到襄阳城,方贵和确实带着赵姨娘来到了襄阳城。她不但带着赵姨娘,还带着小柔与李妈,以及自己的两个丫头。   襄阳,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陌生到方贵和只是听说过而已。但是,她方贵和却要在这里大展拳脚,要赵姨娘尝尝她的厉害!   就在小茹看到方贵和的那一日,方贵和一脸愁容的走到了赵姨娘的房间。   “嫂嫂,眼下有一件麻烦事儿到要跟嫂嫂商量。”方贵和一进来便开门见山的说。   赵姨娘连忙说道:“有什么事情你说便是。”   方贵和看了赵姨娘一眼,不安的说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哎,咱们一路逃来花了不少的银子。你可别乱想,我可不是问你要银子,你是孙记的股东我出银子跑路是应该的。只是,眼下这房钱贵的要死,就咱们住着中等房一天要一两银子。我合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兆去,不如,我们先去租一间房子住,你说如何?”   赵姨娘赞许的点了点头,她看着方贵和,知道方贵和绝对不会只说的这般简单。   “嫂嫂,我刚刚出去打听过了,在此地租一个租期为三个月带一个小院的房子要十两银子!哎,你说可怎么办?”   方贵和说完以一种犯错误似地眼神看着赵姨娘,赵姨娘的脑袋里迅速思索了一遍,随即笑着说道:“你怎么看?”   “十两银子的院子住不下我们这些人的,至少要二十两才可以。但好歹不用在花别的钱了,到比在店里住的便宜的多!”方贵和说。   “你是想要租的?”赵姨娘问。   “我是想这租金肯定是便宜。”方贵和说。   “好,那就租吧,两间院子的钱我来出,小柔,去给姑奶奶拿二十两的银子。”赵姨娘喊。   “这……那我就收下了,回去还你。”方贵和说。   方贵和拿了银子便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赵姨娘、李妈跟小柔三人。赵姨娘面露凶色,李妈连忙上前去给赵姨娘揉肩。   “奶奶莫要生气,忍过这一时在跟她计较!”李妈说道。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说道:“想不到还是你知道我的,这东西连十两银子都不放过真真是穷疯了。暂时先让她嚣张一回,待到回到京兆以后,看我如何收拾她!”   “这姑奶奶也太过分了,这一路上的吃喝费用不都是咱们出的?听听她那话,她到像卖乖!”李妈说道。   “你放心,让她先得意去。咱们就先任凭她欺负,待我缓过这口气咬不死她!”赵姨娘说道。   这时李妈扭过头去冲着小柔喊道:“小柔,去,给姨奶奶打水洗脸。水要温热的,昨儿的水太热了。”   小柔不服气的看了李妈一眼,这才多久,就由“柔姑娘”改成了“小柔”,天煞的这就是人心!   小柔十分生气的走了出去,这时,李妈慌忙将门关上。匆匆的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赵姨娘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妈,她不知道李妈这是要做啥。   “奶奶,这是姑奶奶的账本子,我悄悄偷出来的。”李妈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妈的声音很低,低到赵姨娘几乎都有些听不清楚。   “你……”赵姨娘感激的喊了出来。   “奶奶莫要怪我自作主张,老奴才是觉着姑奶奶太欺负人。奶奶放心,若是被查出来我顶着,绝对不会让奶奶受半点委屈。”   李妈说着几乎要拍自己的胸脯,谁能想到这张脸曾经在背后算计了小柔?   赵姨娘感激的看着李妈,简直要哭了出来。   “还是老人好!”赵姨娘说着就用帕子揉眼睛。   李妈连忙低声劝解道:“我怕柔姑娘嘴不严所以才将她支出去,奶奶莫怪,这年头人心不得不防。特别是奶奶前段时间惩罚了小柔,就怕她心里嫉恨。这些孩子都年轻,心里难免。”   赵姨娘连连点头,她感激的拉着李妈的手,几乎要掉下眼泪。那一刻,她立即相信了李妈。那一刻,她认定了李妈是保护她的人,那一刻,她就差一点将心交给了李妈。   殊不知,这账本子其实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这阴谋是宋可人一手策划,这是宋可人种下的果子,迟早有一天会开花结果,到时候,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妈笑了,笑的很开心。她怀里有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那是宋可人给她的酬劳。她当然不会出卖宋可人,反倒是担心宋可人出卖了她。叛徒就是叛徒,不管走到哪里叛徒都是提心吊胆的。   李妈在预料之中得到了赵姨娘的信任,这回她不用在想着往宋可人哪里跳槽,只需要按照宋可人的吩咐做,便可以得到月钱多十倍的酬劳。   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 勾引   闲来无事,宋可人像个小女人一般轻轻依偎在周恒的怀中,两人手挽手走在襄阳的大街上。这种亲密的关系,立即引来路人投射的异样目光。宋可人才不管那些,反正她高兴就好。   周恒搂着宋可人的腰心里十分的舒坦,这种舒心是预示着他即将有一个温暖的家。两人走到小摊前,周恒为宋可人买了一包臭豆腐。   襄阳臭豆腐,遗臭万年。   宋可人吃着热闹,吃的嘴角挂着辣椒油,周恒连忙掏出帕子为宋可人擦掉嘴角的辣椒油,他心里不禁一动,越发的觉得宋可人可爱。   天气晴朗,云朵像是棉花糖。宋可人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周恒的脸上挂着自信的浅浅的微笑。两人相互依偎,手中捧着臭豆腐的纸包,缓慢的走回客栈。   月娘站在窗口,看着周恒抱着宋可人缓缓的走进客栈。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她第一次知道心痛的感觉,爱情,是个淘气的孩子,令人开心亦令人心痛。旧日的恩情铭记于心,那夜的过往在心中荡起层层的涟漪。   月娘无力的坐了下来,身体软塌塌的像是麦芽糖。她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周恒,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从未真真正正的爱上一个人,这份爱来的是这样的突然,这样的令人惶恐不安。   也许,这份爱是由感激而转化成不成形的爱意。也许,是她一开始见到他便认定了他。爱情真是一种说不明白的东西,让她伤心,让她流泪。   细细的听,似乎是他们回来了。她忽然像是全身充满了力气,立即来到了门口。只听外面周恒已经将宋可人送到了门口,两人似乎说了什么,宋可人关了门。   “吱嘎”的一声,月娘打开了门。   只见周恒正对着宋可人的门口傻笑,那一刻,心好疼。原来,他是那样的爱她。原来他的世界里只要她开心他便会笑,原来对于他来说,她已经是他的全部。   那么自己呢?自己算什么呢?   她月娘在周恒的眼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她不敢想。   月娘挤出了一丝微笑,冲着周恒点了点头。周恒亦是友好的冲着月娘点了点头,他看着她有些不安,至少眼睛里将这一丝的不安流露了出来。   “公子请进,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月娘说道。   周恒一愣,随即微笑着走进月娘的房间。月娘掩上门,扭身便为周恒倒了一杯清茶。茶很香,一闻便知是上好的碧螺春。   周恒拿起了茶抿了抿,随后放下。月娘微笑,默默的看着周恒。周恒大大咧咧的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将心中所有的不安都吐出来一样。   “公子,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早日回到京兆的好。这样跟着你们,似乎不是个长久之计。我怕拖累公子,又怕宋姑娘误会。我看得出来,宋姑娘她……”   “她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放心吧。”周恒忽然拦住了月娘的话。   月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周恒,一对如同潭水一般的眸子几乎要落下泪珠。在配上她那如菊花一般的香腮,越发的美艳。   周恒捏着茶杯看着月娘,忽然垂下了头,不敢直视。   试问,哪有一个男人会不动心呢?好男人垂下头,坏男人迎上去。   忽然,周恒心里一动,脑袋猛然一下子像是掉进了迷雾之中。他吃惊的抬起头,忽然发现宋可人站在眼前。   “可人?”周恒吃惊的说。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三哥,你累了吗?来,休息吧。”说罢,宋可人伸手去扶周恒,周恒盯着宋可人的脸,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随后,宋可人熟悉的为他宽衣,熟悉的为他盖被,她熟悉的躺在他的身旁,一切似乎是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   周恒看着宋可人微笑,他一把将宋可人揽入怀中,翻身轻轻的亲吻……   好心的小茹端着一碗阳春面走到月娘的门口,她笑着喊道:“月娘小姐请开门,我送面来了。”   听见里面没有答复,小茹鲁莽的推开了门。   小茹笑盈盈的拿着面走了进去,这一进去小柔的手一抖,阳春面“啪”的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过后,月娘跟周恒都醒了。周恒先是看到了小茹,又瞥见带着娇羞的月娘,惊呼道:“怎么是你?”   “少奶奶?少奶奶!”小茹跑了出去。   周恒跟着就想要拉住小茹,猛然一起身却发现自己没穿衣裳。   那厢宋可人听到呼唤立即走了出来,她跟着小茹跑进月娘的房间。却见周恒在慌张的穿裤子,月娘则一脸娇羞的挽着头发。   登时,一股爆发的怒火冲入宋可人的胸口。她像是泼妇一样冲上前去,“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周恒的脸上。   就在那一瞬间,宋可人没将耳光打向月娘,只因她在那一瞬间成熟了许多,知道自己如何做人。若是她打了月娘,周恒定会心疼。反倒是,她打了周恒,到让周恒越发的觉得自己愧疚做错了事。   果然,周恒不但不还手,反倒是用力一把将宋可人拥入怀中。   “你听我说,我以为是你,刚才我懵了,真的。”周恒急切的辩白道。   宋可人冷静的推开周恒瞥了月娘一眼,月娘惴惴不安的看着宋可人,两行热泪从脸上划过。宋可人忽然心里一惊,觉着这是个阴谋。   没错,是个阴谋。   她忽然觉着月娘绝非善类,她忽然觉着,这是月娘对她的挑衅。宋可人冷笑了一声,随手拿起了周恒的衣裳,她缓慢的为周恒穿着衣裳。惊得周恒出了一身大汗,气的小茹差一点没背过气去,哪儿有这样的主子?   宋可人十分温柔的伺候着周恒,她心里却百转千回的琢磨如何解决这件事儿。第一,不能让月娘进门,第二,尽量把月娘打发了。   她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儿那样的冲动,遇到这种情况不管你是伤心欲绝还是气的半死,绝对不能让对手看你的笑话。   凭什么让他们得了便宜卖乖?   宋可人才不容许别人欺负她!   缓缓的为周恒穿上衣服,宋可人抬眼看着周恒。周恒心头一震,他忽然感觉那双眸子不是平日里常见的眸子,那眸子里发散出冷静的寒光令他害怕。   “可人,你相信我,我跟她……”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的相公我不相信你,难道要相信别人吗?既然,是她勾引的你,索性请她离开便是。我们当时只答应带她出来,可没答应要养活她一辈子不是吗?我这话不好听,但却是实话。”宋可人说。   周恒犹豫了一下,他看着宋可人,不禁的说道:“她一个女人家……”   “三哥,难道你要我容下她吗?你觉着这样对我公平吗?你在外面风流快活,还要我忍气吞声吗?”宋可人立即反驳。   周恒被宋可人噎得无语,他木讷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微微一笑,扭头看着月娘。   “月娘,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相信不管是我也好,是你也好,我们双方的面子上都不过不去。回头我在襄阳帮你租一间房子,也不枉费咱们之间这段的缘分。虽然结局不咋愉快,但是,能在一起都是缘分,算我帮你的。”宋可人说完,转身冲着小茹一样下巴。   “去,叫小六子迅速租一间房子。不能太差的,不能委屈了人家。给月娘拿上十两银子,也算是咱们相交一场。”宋可人说。   小茹来了脾气,立即定撞到:“少奶奶,现在十两银子可能买一个大活人了,你这平白无故的送了人,你……”   “往后老死不相往来,免得别人说我们家小气!”宋可人说。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免得别人说我们家玩儿了女人还不付钱。   小茹哪里听不出来?她得意的扬起下巴,鄙夷的送给月娘一个白眼。   宋可人回头看了月娘一眼,月娘不哭了,眼睛里却冒出一种不常见的仇恨的目光。但那目光只是转瞬即逝,她似乎早已经有了计划。   月娘所作的一切绝对不是一是逞能,她肚子里早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今天所有的一切只是这计划的第一步,往后,有宋可人好看的。   宋可人走了出去,周恒立即跟了出来。他回头看了月娘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跟着宋可人离开了。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屋子里,一下子便只剩下了月娘一个人。月娘站起身冷笑一声,慢慢的挽起自己乌黑的头发,她的手臂雪白,在配上红色的肚兜自然会令人想入非非。   这时,小二拎着茶壶走了进来,一见月娘如此连忙扭身出去。月娘冷笑一声,摸到衣服慢慢的穿上。她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的屋子,目光像是无数把刀子射了出去,恨不得立即让那宋可人四五葬身之地!   谁曾料到,一个木讷而老实的小青年周恒,如今竟然成了女人堆里的香饽饽。真是世事无常,世事难料啊。   第二百二十章 变节   小六子送走月娘,宋可人则吩咐小茹收拾东西。他们也要搬家,先搬到别的客栈去,免得月娘在来勾引周恒。   自始至终,宋可人不曾给周恒一点点好脸色看。周恒上赶着帮宋可人收拾东西,却被宋可人一巴掌摔在了手臂上。   “可人,你听我说……”周恒急切的辩驳。   宋可人冷笑一声,扭头骂道:“三哥,我想不到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成日跟我说什么‘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一类的话,结果呢?结果你却躺在别的女人的怀中?三哥,你觉着这样对我公平吗?真的,我死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早知道,早知道……”宋可人说道这里,两行热泪不觉的流了下来。   早知道,早知道方少文如果会死在汉中,你就算是打死了她她也不会去汉中。千错万错,就是再次爱上周恒,他怎么就这么的混蛋,还得她伤心欲绝?   她又回想起方少文,若是方少文在,怎么会令她如此的难过?是啊,如果是方少文在,她现在一定会过的很幸福,很充实,不会像此刻这般泪流满面。   周恒垂下了头,宋可人心中所想的也正是他所思虑的。难道说,自己真的比不上方少文吗?他不甘心被比下去,但是,方少文的好有目共睹。   宋可人扭过头去,不让周恒见到自己的眼泪。周恒咬了咬牙,举起手对天发誓道:“若此生再发生背叛可人的事情,周恒愿死无葬身之地!”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周恒忽然一把抓住了宋可人的手,他深情的看着宋可人。   “可人,你相信我,我真的跟她没什么。我,我当时真的是把她当成了你。你要相信我,真的。可人,你要相信我!”周恒焦急的说道。   宋可人立即白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要想让别人相信你,你就要拿出让别人相信的姿态,光说两句话就能让别人原谅?做些你应该做的事情,别问我是什么,你要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就别活着了!”   说完,宋可人跻身出去。   周恒郁闷了,女人心海底针,宋可人要的到底是啥?不如直说,免得他猜来猜去!   襄阳城里的客栈并不多,宋可人他们搬到了两条街以外的一间小客栈。小六子一回来,宋可人便安排继续南下或者北上。   宋可人想的很清楚,要想周恒不在于月娘又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两人拆散。宋可人不敢肯定周恒对月娘到底是什么感情,所以,只好冷淡处理。   宋可人十分的委屈,任何女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觉得委屈。宋可人想要发泄,却无处发泄。她除了打了周恒一个嘴巴,对于这件事儿却没有任何的作为。   面对周恒的出轨,宋可人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是应该离开周恒,还是和周恒继续。世事无常,她死活也想不到,周恒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宋可人的心中别提多委屈了,面对瓶颈与困境,宋可人十分聪明的选择了沉淀。也许,沉淀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只在那间客栈住了一个晚上,小六子的马车便又从后院拉了出来。东西有一次的被塞进了车里,继续上路。传闻汉中等地已经解围,到不如去那里躲一躲。   其实宋可人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的恶心,她一想起这件事儿便郁闷的睡不着觉。早晚都有回京兆的那一天,就怕那时月娘在缠上来就麻烦了。   宋可人不打算跟周恒坐在一个车上,但周恒死皮赖脸的非要跟宋可人坐在一个车上。周恒上赶着给宋可人下气,宋可人却越发的生气。   那天的事情已经成了心理阴影,宋可人非要跟自己过不去,总会想起月娘的那张脸。也许,这是一种对于自尊的侮辱吧?   小六子驾车,小茹女扮男装的坐在车旁。才出了城,小六子忽然一惊,他立即给小茹使了个眼色。小茹一看,不觉一惊,差一点没惊呼出来。   原来,竟然是月娘拄着一根拐杖满脸愁容的走在小路之上。小六子立即狠狠的摔了一鞭子,马儿立即飞奔了起来,一阵尘土飞扬,将那月娘落在了远方。   几日之后,几人距离汉中越来越近。那一日,风和日丽。秋风拂面时顺势带走了浅黄的落叶,风起,落叶四散轻轻的落在空中荡漾在天地之间。   树下,年老的艺人轻抚三弦,古朴的琴声宛如四散的菊落叶。清风吹过,落于三弦之上,琴声似乎感受到菊花的妩媚,不知不觉间琴弦清颤似是给菊花伴舞。   山野间,似只有这一位弹三弦的艺人一般。他似乎也是逃难而来,行李放在脚边。   宋可人等下了车,远远的坐在一旁,微笑着听着老艺人的琴声。琴声悠扬,荡漾在青山绿树之间。   周恒忽然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我到想在这里隐居,你看,这青山绿水的,每日,我砍柴、你织布,过着简单的日子。我们养几只小鸡、小鸭,好不好?”周恒温柔说道。   宋可人的表情渐渐缓和,但她却并没有立即答应周恒。   待到几日之后,听闻京兆已经撤军,宋可人等便直奔京兆会回家去了。   城门外,阳光似乎不肯进城一般。大门虽打开,但破败之相早已经超乎了想象。城外大批驻军严阵以待,宋可人猛然发现京兆安全的消息是假的。   小六子急忙掉头,后面不知什么时候迎上来了一群兵。登时,众人大惊。大兵们不由分说,从车上一一将几人拉扯下来。宋可人等人被五花大绑绑了个实在,不由分说的被带进城中扔进了监狱里。   众人无不郁闷,最令周恒生气的却是男牢房跟女牢房不在一处,他被扔进了一个满是杂草,高墙上有一个小小的天窗的牢房之中。   周恒愤怒的挥舞着手臂狠狠的砸了两下树干做成的围栏,大声的骂道:“你们这群人,我又没犯法!”   “嘿嘿嘿……”忽然,身边一阵冷笑声传来。周恒猛然一惊,扭头一看,借着从天窗中透进来的光线中,他看到墙壁下躲着一个人。   周恒歪着头试探的看着那人,却不料那人猛然说道:“你忘了我是谁了?”   周恒一听,心道这人难道认识自己?连忙走上前去,借着微弱的光,只看到一个人靠着墙半躺着,浑身都是血,他张嘴一笑,只剩下了半口牙。   “古……古师爷?”周恒大惊。   这不是那位他的老上司古师爷吗?周恒出逃之前他不就已经逃到了别处去?这怎么,这怎么进了监狱?   周恒心里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是这帮无耻的金人正抓的就是之前出逃的人?那他跟宋可人岂不是撞到了枪口之上?   “周老弟,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古师爷笑盈盈的说道。   原来,古师爷并未逃离京兆城。他留下来是为了做一件极为秘密的事情,却不料,这件事儿被人识破,影响了金人的利益,自然被抓了起来。金人要古师爷反水,这年头投奔大金的大宋官员多的是,古师爷才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金人哪里料到他却是块硬骨头?   古师爷被打的半死,却未曾投降。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苟延残喘以为能够得救。当然,最重要的是,古师爷知道投奔金人的宋官之中有人容不下他。所以,他刻意保守那个秘密,原以为这是要带到棺材里去了,想不到老天让他遇到了周恒。   “周老弟,你听我说,你一定得出去。出去以后,你帮我……”   “你让我给金人低头?古师爷你也是读书人,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周恒愤怒的打断了古师爷的话。   古师爷无奈的一笑,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老弟,我要是叛徒,还至于被人打成这样吗?你听我说,我是出不去了,大概距离死不远了。但是,你得出去,你得帮着大宋恢复河山!你听我说,那秘密是……”   一顿饭的功夫,周恒才跟古师爷达成协议。周恒忽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大声的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古师爷我看你年纪不小怎么如此糊涂?我大金如何威武?大宋怎能抵制大金?你快把那一半的秘密告诉我,我与你一起到将领那里去请功,说不定将领可以绕你不死!”   “我呸,想不到我看错了人,我怎么把这秘密告诉了你?我真是老糊涂,缺心眼。周恒,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说出去,你不得好死!你死无葬身之地……”   古师爷越骂越生气,他身体虚弱,没骂两句便气喘吁吁。   这时,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一只手伸进来拉着周恒的肩膀,一下子把周恒拖了出去。   “将军要见你。”木着脸的狱卒说道。   周恒不耐烦的推开狱卒的手,又冲着监狱里喊道:“老不死的,你要知趣就赶紧说出来!”   “我呸!”古师爷在里面喊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报复计划   周恒顺利的被带到了将军面前,大金将军完颜亦是一名黑髯大汉,胡子坚硬的像是剑,也只有如此坚硬的胡子,才能刺破他的厚脸皮。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他的胡子虽然引人注目,但比起他的胡子简直不值一提。他的眸子亮亮的,像是天上的星。   周恒见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出现了三个字:方少文。   是的,这大汉的眸子竟然跟方少文一样都透露着一股向前冲的拼劲儿,也都透露着三分的傲慢三分的寂寥与一分的忧伤。他们,到底在忧伤什么呢?   完颜亦用他完美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周恒一番,随即,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但凡当兵的都有几分瞧不起读书人,这是人之常情。   “你便是知道秘密的人?说吧,有什么要求。只要你能开出来,我全部答应,但是你要把秘密说出来才是!”完颜亦说道。   周恒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算不上好看,但却透露着一股读书人的慵懒。   “在下不求别的,只求能够在将军身边做一名谋士。在下寒窗十年,虽考中乡试但官场上路途遥远,只怕以在下的脚力不足以赶超前人,所以,恳求将军收留。”周恒微笑着说道。   完颜亦不觉在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又鄙夷了一番,平日里他最是讨厌叛徒,但又不得不从叛徒的口中得到一些情报。他讨厌叛徒,也许是因为他害怕有一天身边的人会叛变。他倒是敬佩快被打死的古师爷,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汉子。   但完颜亦还是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正好,我身边缺了一个文书,你就留下来吧。”   “谢将军。”周恒说道。   “现在就说说你知道的秘密吧。”完颜亦说。   周恒赶忙做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挂着一脸谦卑的笑容说道:“是是,古师爷口中的藏宝图确有此事,前朝动乱之时当朝皇帝为了延续龙脉特别将收集来的奇珍异宝全都藏于一处秘密山谷之中。有说是藏于乾陵有说是藏于大明宫下,但确切的消息是,那笔宝藏就藏于京兆城中。”   完颜亦一听宝藏一说,立即来了兴致,他不觉露出了笑容,兴奋的问道:“继续说,继续说。”   周恒也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据说,凡京兆城的县官都知道有这一笔宝藏,但知道具体位置的却屈指可数。传闻,三年前有人曾于秦岭山下挖到一只盒子,盒子中有一份藏宝地图。当时的刘县令将地图上交给皇帝,看过地图的只有刘县令与古师爷两人。眼下,古师爷却打死也不肯说。小的想,莫要在对他用刑。他是个死硬派,要是打死了这消息就全断开了。反倒不如以德服人,给他致伤让他知道我大金优待俘虏的政策。”   大胡子完颜亦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他的心中却有无数个算盘来回拨动。周恒见状,连忙说道:“还请将军三思。”   完颜亦皱着眉思虑,周恒忽然发现这位将军的胡子几乎都要与眉毛连在了一起,甚是有趣。只见,那完颜亦大手一挥,同意了放古师爷出来。   周恒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过来。完颜亦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周恒顺着那目光看去,差一点没晕过去。那,那不是月娘吗?   出现在这个金兵临时驻扎的大院中的月娘,像是天外的来客一般。这院子古旧而精致,过去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大院才是,期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就连屋中摆设都精致比那县太爷所用还要精致。   而彪悍的金兵果然是这里的侵略者,他们像是暴发户一般穿着粗糙的铠甲享受着这里精致的一切。月娘的出现,就像是这精致屋子里最精致的一朵玉兰花,发散着淡淡的幽静,足以令每个人沉浸在这不可多得的宁静之中。   可随机一个问题冲入了周恒的脑海:月娘,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月娘不是明明白宋可人抛在了襄阳城?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是怎么到了完颜亦的身边?她跟完颜亦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被俘虏的还是自愿的?   月娘一到完颜亦身边,便轻轻做了万福。完颜亦满眼笑意的看着月娘,任何人都看得出完颜亦对月娘的那种感情。   月娘微笑着走到完颜亦的身后,完颜亦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月娘的脸上。周恒脸红了,咳嗽了一声,笑了笑。   “将军,小人的家眷还在牢房之中,恳请将军……”   “知道了知道了。”完颜亦不耐烦的说。   月娘悄悄的瞥了周恒一眼,仿佛是不认识一样。她将目光转向完颜亦,温柔的看着这个粗鲁的男人。   “那小人告退。”周恒说道。   周恒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中。空气很好,清新的不得了。院子里的假山、流水浑然天成。一条小小的河弯弯曲曲的在院子里环绕,不用看,这条小河一定是费力引来的护城河的河水,在此间绕一圈在流出去。原主人当年的财力可见一斑。   不知为何,周恒面对美景却提不起精神。月娘的影子来回的在他的眼前晃动,难道说,他心里已经有了她?   不,他肯定的对自己说,一定是当初抛下了月娘独自回到京兆,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吧。要是宋可人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呢?她一定会郁闷吧。   屋子内所有的人都退去,副官关上了门。月娘捧着一杯清茶满脸笑意的来到完颜亦的面前,她轻轻将茶放到他的手边,完颜亦一伸手就把她拥入怀中。   月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轻轻的靠在完颜亦的肩膀上,害羞的呼吸着他身上发出的强者的粗鲁气。   完颜亦微笑着伸手捏住了月娘的下巴,月娘则带着娇羞躲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将军,刚刚那位是?”月娘轻声问道。   完颜亦呵呵一笑,不在乎的说道:“是个小文书,怎么了?你觉着他讨厌吗?”   月娘连连摇头,笑着说道:“不是不是,贱妾怎敢参与将军的政事?只觉着他若是宋人不如放他一马,毕竟是月娘的老乡。既是将军手下的文书,那么贱妾刚刚的想法是多余啦。将军一向爱民如子,自进京兆一来不肯滥杀一人,百姓们都说将军是仁爱的将军,比那大宋的将军还要好一万倍。”   全天下的马屁都叫马屁,但分什么人说。这话要是放在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口中,定然是一般的马屁。但到了月娘的口中,却成了天籁之音。完颜亦听到月娘的话,仿佛听到了皇帝的圣旨一样,不禁的得意的大笑了起来。   “我果然没认错你!”完颜亦高兴的说道。   原来那一日,月娘被小六子送到随便租的一间房子后,便偷偷的跟在小六子马车的身后。小六子是如何找到小茹,又是如何找到宋可人的她都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月娘的目标很直接,她就是要得到周恒,为了得到周恒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一天,她悄悄的在客栈里租了一小间房子,以便等待机会接近周恒。哪里料到,宋可人第二日却要离开。亏得她月娘聪明伶俐,知道宋可人早晚都是要会京兆的,便故意打扮成落魄的样子提前一步上了官道。   不曾料想,周恒并未看到月娘。小六子飞速驾车离去,让她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她一路艰辛回到了京兆,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打扮的落魄。不料,一回到京兆城月娘便撞见了完颜亦。她忽然觉着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她故意冒险摔倒在完颜亦的马队的面前。   亏得她花容月貌,不俗的气质并未被落魄的衣衫所遮掩。完颜亦果然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晕倒的女子,便命人将她带回临时驻扎的将军府中。   月娘醒来,打扮的漂亮去感谢完颜亦。完颜亦的这一颗心就留在了月娘的身上,但凡将领出征,十有八九是不许带家眷。月娘趁虚而入,给完颜亦报以最大的温柔。完颜亦不但将她视为知己,更当做是自己最疼爱的人,对月娘可是宠爱有加。   这一下,月娘得志她自然要报复那些曾经对她不好的人。比如,宋可人。   月娘靠在完颜亦的怀中,哇弄这完颜亦的胡子。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月娘又一种奇怪的功能,她看到完颜亦的时候觉得完颜亦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当她看到周恒时又会觉着除了周恒天底下就没有了男人。所以,每个男人都可以从她的眼睛里读到爱情。这也是月娘的致命武器,没有人能逃得过去。   “将军,我知道军中的漕粮似乎不够了。眼下正是秋收之际,若将军命士兵去征粮,定会影响将军在百姓中的形象。贱妾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月娘说道。   “你说,你说便是啦!”完颜亦笑呵呵的说道。   月娘连忙说道:“京兆城做生意的人家很多,不如,将漕粮的银子摊牌到各个商号,再用这笔银子去买百姓手中的漕粮。这样一来,即不有损将军的形象,又可以安稳的征收到漕粮,将军看如何?”月娘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针对宋可人   完颜亦没有回答,月娘又马上说道:“京兆城最大的商号便是方记商号,四海之内皆有他们家的生意,不如,先从方记下手试试吧。”   完颜亦一想也是,便点头应允。   宋可人一干人等被救出狱之后,先回了家。那家中哪里还有门子、老妈子?只留下空荡荡的一个屋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宋可人亲手收拾了家。小茹下厨做了一顿饭,这便是他们回家的第一天。   到了第二日,宋可人不顾兵荒马乱先去集锦堂看一眼。要说这集锦堂到底还是她与方少文的心血,她格外的上心。   那一日京兆城照例被薄薄的乌云笼罩着,集锦堂的大门紧闭。宋可人绕道后门去狠狠的拍了许久,方才有人开了门。   开门的是周茂,原来自金兵入城所有商号便歇业了。周茂一直住在店里,免得有什么闪失。   见集锦堂安然无恙,宋可人便又去了方记老号。   这大街上开着的商号寥寥无几,方记老号便是其中之一。宋可人连忙走进去,却见二掌柜的正跟一群穿着金兵衣裳的人在掰扯什么。   一见宋可人,二掌柜的像是见到了恩人一样,立即走了上来。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这些当兵的不讲理,飞要给咱们摊牌粮饷。你知道多少银子吗?要一千两银子!一千两!”二掌柜的跟宋可人说完,又回头冲着几个当兵的抱了抱拳:“老几位,求求你们开开恩吧,我们家十年也赚不回一千两啊!”   “你骗谁去?方记老号谁不知道?十年赚不回一千两?那你们家喝西北风活着呢?告诉你,爷们儿就是本地人。一千两银子,少一个大子儿我烧了你们的房子。这位爷,您也甭跟我着急。上头就这么跟我们交代的,让我们咋办?得,赶紧的吧。三天之内主动点来交,要是过了三天,那咱可就不客气了!”说完,那当兵的一挥手,带着兄弟们走了。   宋可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一千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哎,人家这就是抢劫啊。一千两银子,上哪儿去弄?   二掌柜的哭丧着脸走到宋可人的面前,他哭丧着脸跟宋可人说道:“当家的,我,我对不起你!”   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安慰道:“你莫要自责,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这些金人惹的祸。哎,柜上现在有这么多钱吗?”   “没有,所有的银子都是流水。咱们家的银子您还不知道吗?外地的要年底才能回账,老号一年二三千两的银子基本都在东家的手中。今年自从您把股份捐出去以后,这银子就一直存在西街的票号里。那里也有咱们家的暗股不假,但是那边自从金人进城就一直没开业。您看这……”二掌柜的解释道。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这家大业大有啥好处?还不是总别人惦记?你是一块肥肉,所有人都想咬一口。   谁曾料到,这朝廷就这样把京兆舍去了?   当然,宋可人更加不会料到,月娘在背后捅了她一刀子!   周恒一早便到将军府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却是没办法的事儿。这一去才发现,原来叛变的人不少。客厅外站了一大堆才的汉人,一个小头头在分配工作。   周恒顺利的得到了一份工作,那就是帮着将军抄抄写写。这位完颜亦将军虽然会说汉话,但却不认得半个汉字。周恒要做的工作就是记录,用汉字记录将军的点点滴滴,随后写成册子发给百姓阅读。   这样一来,周恒便顺利得到一个在将军身边工作的机会。   将军在内室,自然无人敢进去打扰。但却从人群之中听说,今天方记要倒霉了。周恒心中不觉一惊,心说这回宋可人可怎么办?   于此同时,将军召唤周恒入内,他便赶紧进去了。身后留下一片嫉妒的白眼,要知道,有些人是上赶着做汉奸的。   穿过小花园,眼见着内室就在眼前,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公子。”那声音喊道。   周恒肩膀一震,不觉停住脚步,他缓缓的回了头,却见月娘一脸愁容的看着周恒。   “公子。”月娘又喊了一声。   周恒不觉的退了两步,冲着她点了点头。   “最近可好?”周恒问。   月娘冷笑一声,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想不到,那日一别今日再见,却恍如隔世。”   周恒看着月娘他的目光十分的冷静,他不停的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也许会毁了你的计划,距离她远一点,距离她远一点。   “公子怎么不问我是怎么到这将军府的?”月娘幽幽的说道。   周恒连忙说道:“自然是遇到了奇缘,不然,你我不会再次相见,不是吗?”周恒顿了顿又说道:“将军召见,在下提前告退。”   “等等。”月娘喊道。   周恒礼帽的看着月娘,月娘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将军还在睡觉,刚才是我叫人借用将军的名讳请你进来的。其实,是我有两句私房话想要跟你说。”   “有什么吩咐?请直言。”周恒说道。   月娘笑了,笑的很甜蜜。   “公子跟我生分了。”月娘说。   周恒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温存,人,都是需要温暖的。拥抱,是最好的温暖方式。周恒的脸红了,月娘轻而易举的看透了周恒的心事。   “公子若觉得委屈,我可以求将军放公子回去。我知道公子一向重气节,这样的工作是委屈了公子的才干。”月娘说。   周恒心道,我好不容易混进来的,你一句话把我免去?这不毁我吗?于是,周恒赶忙说道:“不不不,能为将军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其实,我是想拖公子帮我找个丫鬟。全军营里只有我一个女人实在不方便,我记得公子家有个叫小茹的丫头,能不能请公子割爱请她来伺候我几日?待到过两日买到了丫头,我会立即奉还。”月娘说道。   周恒不明白月娘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他看着月娘,月娘笑的很甜笑的一点奸诈都没有,笑的像是个苹果一样,让人见了想咬一口。   “这……可能不太合适,小茹她笨手笨脚的。这样吧,我帮你留神别的丫头,要是有,立即买过来送给你。既然将军没有召唤,那我就先告退了。”周恒说罢,提前告退了。   月娘看着周恒的影子,冷笑了一声。   当日宋可人与周茂回家之时,忽见门口站着一队大兵,吓得宋可人没背过气去。她跟周茂连忙赶上前去,大兵却匆匆离开,只剩下小六子坐在门房哭。   “小六子,这是怎么了?”周茂吃惊的问道。   小六子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忽然来了一队兵非要把小茹抢走。他们进屋什么也不拿、什么也不抢,只把小茹抢走啦!”   “啥?快,快备车啊。你一个大男人你不会保护小茹吗?遇到这种时候你直接把她推到井里去也好过被人糟蹋啊!快,快准备车!”宋可人喊道。   “不用准备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周恒垂头丧气的已经走到了门口。宋可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的身上并无大碍,不像是被抢劫或者被人打,她便放心了下来。   “不用准备了,小茹是被将军抢去做丫鬟了。”随即,周恒便将月娘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   宋可人一言不发的走进屋里,周茂亲热的挽着周恒的手。生别离,再相见,恍如隔世。兄弟二人寒暄起来,就差痛哭一场。   宋可人一个人躲进了屋子,她明白,月娘这是在报复,月娘抢走小茹是冲着她来的。于是,宋可人毫不费力的想到了白银霜。她想,小茹一定会跟白银霜的遭遇一样,被月娘折磨的半死。想不到,月娘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真看不出她如此的腹黑。   宋可人想错的是,小茹被抓来以后跪在月娘的面前哭个不停。她恶狠狠的送给月娘无数的眼神,月娘待到外人走后却亲热的走过去将小茹扶了起来。   “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这军营里只有我一个女人,来来回回的不方便。你放心,只委屈你两三日,只要买到了丫鬟我立即送你回去。你放心,你在这里的两三日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回头,你跟我说你老家在哪儿,我叫他们把你父母接过来。兵荒马乱的,外面不安全。你在京兆给他们租个房子,这样也可以互相照顾。”月娘说道。   小茹冷冷的白了月娘一眼,傲慢极了。   月娘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笑了笑。   “我这个人做事儿有点极端,妹妹你莫要生气才是。这样做确实很不对,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月娘说。   月娘这般低三下四的恳求,小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在甩脸子。月娘又拿来了二十两银子,塞到了小茹的口袋中。   小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曾经跟月娘说过,这年头十两银子够买俩活人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人得志   小茹心里自不太情愿伺候月娘,这不,她端来一杯茶水却烫的要命。月娘接过来差一点没把杯子扔到地上,但月娘不急不恼,反倒是冲着小茹微微一笑,将杯子放到了桌子旁。   小茹的脸有点红了,但十分自觉的去收拾屋子。月娘笑了笑,走到一旁让开了位置。小茹默默的收拾着屋子,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挨到晚上,为月娘铺床时,小茹故意慢吞吞的。月娘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小茹,她似乎能原谅小茹的一切不对。   “一会你就住在外间吧,军营里大老爷们儿太多,你一个闺女家怎么也不方便。”月娘说道。   小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了看月娘,当她回头继续整理时却对月娘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月娘又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微笑着喃喃的说道:“我这人就是好管闲事儿,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选婆家了。我到觉着咱们的副官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嫁给一个当兵的。”   说完,月娘自嘲似地笑了笑。   “我是多嘴多舌,你莫要往心里去。”月娘说道。   小茹慢慢的收拾着床铺,心中却暗道:我只当她是极坏的人,原来她竟如此细致。她对我竟比少奶奶对我还要好,哎,我真真是看错了她。   伺候了月娘三天,小茹对于月娘的成见越来越少。到走的那日,她几乎要哭了出来。倒是月娘说:“我从未把你当做是丫鬟、下人,只当你是我失散的妹子。虽然已经有了伺候我的,但是你还是要常来。得了空就过来看看我,我一个人也怪想你的。”   人总会被真心所打动,小茹只当月娘是真心实意的对待自己,她心里一下子便当月娘是此生的知己。她与月娘依依惜别,带着二十两银子跟两块上等的衣料回到了宋可人的那里。   宋可人一见小茹回来了,高兴的差点没从台阶上摔下来。小六子一说小茹回来,宋可人便连忙迎了出去。   两人在铺满黄叶的院子里相遇,宋可人一把搂住了小茹的肩膀。   “小茹,你没受委屈吧?”宋可人激动的问。   小茹笑了笑,说道:“没有没有,月娘对我很好。少奶奶,你吃饭了没有?我不在这两日,让少奶奶吃苦了。”   宋可人连忙摇头,激动的说道:“没有没有,你回来就好。”   小茹环视了一下这间熟悉的院落,天井里到处都是枯叶。不用走到后院的小花园也能猜想的到,后院一定也是一片狼藉。   她跟着宋可人穿过花厅,花厅里也是脏乱差。她看到桌布上一层薄薄的尘土,也看到所有的花瓶、将军罐等装饰物上落满了灰尘。回到偏厅除了桌椅是干净的,其余的地方都是尘土。就连地板看上去也几日没有打扫过了。   这便是宋可人的家?   小茹心说,少奶奶难道你不会自己打扫一下吗?   她哪里想到宋可人最近为了那粮饷差一点没忙晕过去,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但是,谁愿意安心将那些银子送给金兵?金人可是侵略者!   小茹一声不吭的拿起抹布大扫除,宋可人见小茹安然无恙便带着小六子去店里了。小茹看着身着紫衣的宋可人的背影不禁的长叹了一口气,她心道,少奶奶怎么如此无情?还不如月娘待她好呢!   又看看落满灰尘的八仙桌,再看看落满灰尘的条案,小茹忽然想要是回到月娘那里去岂不是更好?她才在那里呆了三天,就赚了二十两银子呢!在看看宋可人。   人跟人的一对比,宋可人立即就被月娘比了下去。   难怪,三少爷会爱上月娘。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宋可人也懒得跟当兵的废话,不情愿的给了银子,并当众宣布:方记老号今日开始歇业,所有伙计若肯留下便拿一份月例,若要到别的店里去现在可立即到账房支取一个月的月钱。   宋可人这一闹,当即把当兵的气了个半死。当然,还有一个人气了个半死,那就是月娘。   银子到了手,月娘即暗中欺负了宋可人又卖了将军的好。结果,宋可人竟然要方记不做了。这让她以后如何欺负宋可人?月娘在这间曾经小姐的闺房里气的浑身发抖,盛怒之下她狠狠的将桌上的杯子都摔在了地上。   新来的丫头吓得哆嗦,月娘死死的盯着烟粉色的帐子,恨不得将那帐子扯下来。这屋子里是由月娘按照喜好重新布置,从楠木的条案,到钧窑的花瓶,再到花瓶中幽怨的白菊,都是月娘亲自挑选。   完颜亦很疼爱她,简直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月娘不敢想象以后是不是给完颜亦做妾,眼下她只想将宋可人欺负死!   “月姑娘,将军让我把吴道子的画……送过来。”   老妈子拎着画走到卧室门口,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禁的吓了一跳。老妈子不禁心疼,这卧室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精致,就比如那镂空的隔断,全都是用紫檀所雕刻而成。铺着湘绣桌布的桌上,炉中幽静的发散着熏香。但眼下,那炉子已经被月娘摔在了地上,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   老妈子瞥了那丫鬟一眼,新来的丫头小米连忙走了下去。   “姑娘,将军说晚上想带姑娘去参加什么酒宴,请姑娘现在打扮。”老妈子说。   月娘冷笑一声,不情愿的走到梳妆台前。老妈子连忙打开首饰盒,里面的首饰一样一样的摆在月娘的眼前。月娘随便挑了几样收拾,扭身跟老妈子说:“将我昨日穿过的那件老绿色的衣裳拿过来。”   老妈子一愣,随即说道:“昨天那件还没有洗呢!”   月娘的脸立即放了下来,揾怒道:“叫你拿你就拿便是了!”   老妈子哪里敢惹月娘生气,便连忙冲到洗衣间将那衣服取了回来。月娘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脸,微微的冷笑一声,宋可人,我看你还有多大的本事!   月娘穿着昨日的衣裳去见了完颜亦,适逢完颜亦正与同僚密谋大计。一见月娘一脸愁容并穿着旧衣裳,完颜亦一愣,随即便对同僚说道:“今日酒宴在下不能到场,请兄弟帮我跟主人说一声,就说改天兄弟一定拿两坛子好酒去赔罪!”   同僚见状不好勉强,便起身告辞。花厅中除了摆成一排的官帽椅以外,便剩下了完颜亦跟月娘两人。   没有人收拾茶碗,月娘也不理完颜亦,只自顾自的坐在了距离完颜亦很远的下首旁。   完颜亦知月娘是闹了小脾气,便连忙笑呵呵的走了过去,扯过一把椅子坐在月娘的旁边,伸手拉住了月娘的白皙的小手。   “怎么了?我听说你今儿不高兴?谁惹着你了?他们要是敢惹你,我扒了他们的皮!”完颜亦说。   月娘摇了摇头,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不说。   完颜亦一听月娘叹气,连忙说道:“怎么了?这是?恩?跟我说说,快说,别让我着急!”   这时,月娘才幽幽的说道:“不是将军有错,是月娘心眼儿小。刚刚将军派人通知月娘今晚有酒宴,月娘打开衣橱左看看右看看的,结果却发现连一件能够穿的出去的衣裳都没有。月娘生气,月娘自责,月娘怕跟将军出去给将军丢脸!”   完颜亦一听,立即“哈哈哈哈”的大笑了出来。   “原来是为这种事情发愁啊?你莫要生气、莫要愁便是,今儿我就派人去给你买衣料!”完颜亦说道。   月娘连忙说道:“可是,我听说全京兆城最好的布料行集锦堂已经关门歇业了。除了他们家的衣料是临安货以外,别家的货都是不好的。”   完颜亦微微一笑,搂住月娘用自己的大胡子蹭了蹭月娘细嫩的脸颊。   风和日丽的一天,京兆城由于金兵入侵变得凌乱而残破。战火的硝烟遮掩了这座城市的美丽,秋风瑟瑟,一天比一天冷了。   青石板路的大街上,厚厚的落叶铺了一层。风吹过,掀起落在地上的叶片。街上空旷而寂寥,几乎不见人影。时而有流浪的猫狗路过,也只是叫两声便消失了。   所有的商号都几乎关了门,这年头留在城里的都是穷人。穷人的生意不好做,索性关张免得被金兵打扰。   集锦堂大门紧闭,所有的门板都按在上面。一队金兵冲过来,不由分说的将门板砸掉,踢开了大门。   正在楼上跟周恒盘货的宋可人猛然听到了声音,急忙下楼。这一下楼,却在逆光中看到一个人人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那人劈了一件月白色缎面的斗篷,斗篷上绣着艳丽的牡丹花。里面是一件烟紫色的背子,一条黑色的裙。   那人一进门便笑盈盈的打量着宋可人,宋可人惊奇的发现,那张精致的脸,不是月娘吗?   月娘见到了宋可人,得意的笑了。她笑的很甜美,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但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笑意,反倒是怒火冲天,几乎将宋可人杀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宋可人出手   月娘缓步走进集锦堂,宋可人缓步走下楼梯。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集锦堂下面的胭脂柜台早已经收了摊,幸亏胭脂铺子收了摊,要不然宋可人都不知道怎么赔偿给人家了。   月娘一步一步向前走,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是来买衣料的。”月娘笑着说。   宋可人也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和气。她笑的很生意人,很奸诈很狡猾,很世故很犀利,她特别从容而不卑不亢的说道:“哎呦喂,你说怎么这么不巧?我们店里的布料只剩下布头了,不然这样,下批货来了我给您送到府上去。我们下批货是从临安专门定制的,上面有别致的苏绣。你放心,那批料子绝对京兆只此一件,等货到了我就给你送过去。”   月娘冷艳的一笑,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一样,反问道:“可是我现在没有衣服穿了,难不成,让将军亲自来?”   宋可人马上笑了,笑的十分甜美。   “小妹自留一块衣料,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小妹愿马上奉上!”宋可人说完一挥手,周恒像是变戏法一样连忙从楼上拿下了一块上等的衣料。   那衣料确为宋可人自留款,也是她想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裳。既然答应跟周恒成婚,总要有点嫁妆才行。头一回嫁人没嫁妆,这第二回嫁人再没嫁妆实在说不过去了。   好么,这回热闹了,嫁妆送了别人。但宋可人却不觉难过,因为她甚至有点希望月娘拿了衣料赶紧走。这样一来,她楼上的那些货就不会被月娘发现。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那回无故征税一定是月娘的主意。是月娘故意引金兵去方记老号,这一回月娘又来买不了,简直就是给她一个嘴巴。   月娘是故意的,她要报复。   宋可人也不是吃素的,她知道有时候后退是为了向前迈更大的一步。   “请夫人放心,新布料一到我一定让夫人成为全京兆最漂亮的夫人。这块衣料请夫人暂且收下,待到这两三日内衣料到货,我立即亲自送到将军府上。还请芙夫人赎罪。”宋可人微笑着说。   月娘看着宋可人那谦卑的模样简直要大笑了出来,这是那个宋可人吗?这是那个不久之前差一点把自己恨死的宋可人吗?这是几天之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宋可人吗?   原来权利真是一样好东西,它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过去的仇人对你如此的恭敬。这种恭敬,来的真痛快。   月娘痛快的笑了出来,她一挥手立即有人上前将衣料接了过来。月娘缓缓的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冷笑着低声说道:“你也有今天!”   宋可人始终微笑着,她恨不得给月娘一巴掌。你说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抢了她的老公,还想欺负死她!   宋可人十分冷静,对于这话她甚至都没有一点的生气。她知道好戏在后头,既然月娘撕破了脸,那大家索性就斗一斗,横竖就是一死,谁还怕什么!   所以,宋可人微笑,她越是不舒服就越是微笑。这微笑很明白,她是笑给月娘看。早晚有你月娘哭的那一天!   月娘高傲的扬起了头,高傲的扭身离去,高傲的模样让人想起欧阳修的一句词:乱红飞过秋千去。月娘走了,落叶在她身后留下了一个倒影。   宋可人的脸放了下来,一挥手,周茂跟小六子便上前去关上了门。   “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看这将军都有什么嗜好!我就不相信了,她月娘就成了金将领的心肝宝贝?咱们走着瞧!”宋可人低声怒道。   当晚,宋可人亲自下了厨。老妈子走了,做饭就只好由小茹与宋可人一同承担。好歹宋可人还有点不咋地的手艺,所以,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只是,这一桌子的菜只有两个人吃。一个是宋可人,一个是周恒。   周恒还未回家,宋可人便将饭菜端上了桌。周茂与小六子等先吃了,打发着都睡了觉。宋可人便守着孤灯等候着周恒。   她怕。   她怕周恒心里有了月娘,她也怕周恒再跟月娘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嫉妒,她嫉妒月娘比她妩媚,她也嫉妒月娘敢爱敢恨,她更嫉妒的是月娘能够让每一个男人爱上她。宋可人不求别人爱,只希望周恒能够真心对待。   原来爱情是一笔糊涂账,你爱他多了便是输了。每个再爱情中的人都绷紧了精神,生怕风吹草动失去了全部。   原来想要找一个付出真心是这么困难的事儿,原来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是这样的辛苦。为何付出的真心总是得不到回报,哪怕是他跟你说一声:“谢谢你爱我。”   爱情真的不是一个人能够说清楚的事情,要想看清楚一个人的真心为何这样的困难?   周恒回来,见摆了一桌子的菜还有点惊奇。宋可人微微的笑了。   “三哥,自从回到京兆以后我也没时间跟你好好沟通。今儿咱俩坐在一起好好聊聊,来尝尝,这是我做的炒鸡蛋。”宋可人微笑着说。   宋可人微笑着将一块鸡蛋夹到周恒端盘子里,并且拿起了酒壶给周恒倒满了酒。   “三哥,你知道么?那一日看到你在月娘的身边,我真的很生气。当我看到你跟月娘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只感觉全身都是酸麻,腿也软的不行。我怎么也不会料想到,你跟月娘会……算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三哥,其实,我今晚想跟你说的是,我想好好的过日子。你知道么?一个人的人生很短暂,短暂的有太多事情忙不完,几乎容不得胡来。我想要跟我爱的人好好珍惜死前是岁月,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罢,这段岁月我希望是美好的,我不想它充满痛苦。三哥……”宋可人说着握住了周恒的手。   “三哥,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吧,咱们一起认真的生活。咱们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美丽起来,你说,好不好?”宋可人柔声说道。   周恒早已经沉浸在宋可人的柔声细语之中,他一开始听得十分愧疚,而后,当他听到宋可人说要好好过一辈子时,心里一动差一点没掉下眼泪。   周恒猛然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里面的酒,反手用力的握住宋可人。   “可人,我听你的。咱们俩好好过日子,永远都不分开。”周恒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柔和的烛光轻抚在宋可人的脸上。光线将宋可人的脸照射的十分柔美,平添了几分妩媚。   周恒不禁挽住宋可人的小蛮腰,那柔软的唇用力的按在宋可人唇上。他轻吻这宋可人,他的唇划过宋可人的唇,划过宋可人的脸,他的唇轻轻的停留在宋可人的耳边。   “你是我的宝贝,我会永远的疼爱你。”周恒说道。   对于宋可人来说,她不是一个随便被人欺负的人。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月娘已经快要骑到她的脑袋上了,她就不能随意被月娘欺负。   那一日宋可人特别选了两块上等的衣料,一块是送给月娘的,一块是送给完颜亦的。   周茂匆匆的带着一个人从后门钻进了集锦堂,宋可人此刻才将两块料子包好。   “三嫂,你要的人来了。”周茂说。   宋可人上下打量了周恒带进来的那位姑娘,只见她柳叶弯眉樱桃口,一双妩媚的眼睛发散着诱人的烟波。她偷偷瞥了周茂一眼,立即红了脸,那份娇羞大有小女儿之态。她的五官看上去算不上精致,眼睛算不上大、嘴巴算不上小、鼻子算不上挺直,但搭配起来却有一种奇异的妩媚。莫要说是男人,就连宋可人这个女人看了她都不禁的心动。   “三嫂,你看如何?”周茂悄声问道。   宋可人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你眼力果然好。”随后,她冲着那位姑娘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文。”那姑娘一说话又红了脸。   宋可人连声叫好,模样像是个没见过女人的老员外一样。   “家是哪儿人?”宋可人问。   “米脂。”安文回答。   米脂是出了名的出美女的地方,传闻,天下美女十有八九乃米脂所出。当然,这句话实在夸张,但也不难听出,米脂美女天下闻名。   “好,一会你就跟着我去一个地方。你记住,你是我的助手。你是集锦堂店里的丫头,专门为人量衣服的。只要你今天把将军伺候好,我随时都可以帮你赎身,你明白了吗?”宋可人问。   安文一听立即跪了下来,她压抑住高兴说道:“谢谢少奶奶,少奶奶真是安文的再生父母。”   宋可人笑了笑,大大咧咧的说道:“也许你才是我的再生父母。今儿这事儿能不能成就全靠你了,来来来,快起来!”宋可人说着亲手将安文扶了起来。   宋可人这一不棋走到很险,她将一个烟花女子带在身边去见完颜亦。她知道万一失败,月娘一定会反手压死她。但是,她豁出去了,一定要赌这一把。她一定要狠狠的打击月娘的嚣张气焰!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打压   秋风拂过,落叶满地。气派的将军临时落脚点迎来了一对俊俏的女子,宋可人面带微笑走在前面,安文手捧礼盒走在后面。   两人缓步走进将军府果然引来不少士兵异样的目光,军中女子本就不多见,更何况见到这种美艳无比的女子呢?   但军营重地自然不能被人随便闯入,很快宋可人两人便遇到了阻拦。   “做什么的?”当兵的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了二两银子塞到了那大兵手中。   “我们是来给将军送衣料的,劳烦小哥带我们进去。”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当兵的冷笑一声,不悦的说道:“这是兵营,哪里是你们想进来就进来的?去去去,出去出去!”   宋可人连忙又掏出银子,那当兵的却不屑一顾。出师不利,难道要他们在将军府门口等?这似乎也太丢脸了吧。   宋可人连忙一转眼珠,跟当兵的说道:“我相公是这里的文书,叫周恒。”   当兵的还未开口,忽然里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宋可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士兵扭头瞧见了,连忙呵斥到:“将军来了,你们快走!”   士兵的声音引来了完颜亦的注意,宋可人一眼瞧见这个长的跟屠夫似地将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宋可人连忙高声喊道:“将军。”   不光是完颜亦,就是跟着完颜亦的人听到了叫喊都扭过了头。   “将军。”宋可人又叫了一声。   完颜亦此生只有两样嗜好,第一带兵打仗,第二,女人。但凡杀破狼入命的人都带有几分悲壮的英雄色彩,是英雄就爱美人,完颜亦也不除外。   若是此刻是一个大老爷们儿,就算是喊破了嗓子他也未见理会。完颜亦快步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冲着两位姑娘笑了笑。   “在下就是完颜亦,不知二位姑娘有何指教?”完颜亦笑嘻嘻的说道。   宋可人连忙与安文做了个万福,她面带微笑亲自接过安文手中的盒子,举到完颜亦的面前。   “将军,民女是京兆集锦堂的当家。听闻将军爱民如子,为感谢将军的厚爱,特代表集锦堂献上衣料两块,还请将军笑纳。”宋可人说。   宋可人说话的功夫,安文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看了完颜亦一眼。她的目光遇到完颜亦的目光时,立即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羞得脸像是个西红柿。安文的烟波如水,虽垂下头去但那一对凤眼似乎还在完颜亦的身上盘旋。   完颜亦的目光不禁的被安文吸引,他来回打量这个姑娘,这时,身边的副官轻声提醒道:“将军。”   完颜亦自知失态连忙咳嗽了两声,见宋可人举着盒子,连忙亲自接过。   “二位姑娘里面请,里面请。”完颜亦说道。   后面一片马屁声立刻响起,什么“将军爱民如子,真乃我朝洪福。”还有什么“将军真乃仁者也。”一大片酸声四起,搅合得空气里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一般的味道。   宋可人与安文跟着完颜亦走进花厅,其余人等自然散去,副官上茶。完颜亦的一对眼睛紧紧的被安文吸引,仿佛安文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般。   宋可人心道这周茂的眼光果然不差,若是自己去选未必能选到安文这般悄无声息的妖媚的姑娘。   副官端上茶,完颜亦这才收起了目光像是一位将军一样。   “敢问老板娘贵姓?”完颜亦问道。   宋可人赶忙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免贵姓宋。这位是我店里的丫头,叫安文。安文,有没有拜见王爷呢?”   安文马上就要站起来,完颜亦却一挥手,冲着安文一脸的YIN笑。   “果然,果然。”完颜亦说道。   谁知道他口中到底说果然什么?是果然国色天香,还是果然对他的胃口?宋可人知道完颜亦是动了色心,这种时候她自然应该告退才是。   于是,宋可人站起来笑着说道:“实不相瞒,奴家的相公也在王爷府上。奴家想去见见他,还希望将军恕罪。”   完颜亦立即说道:“哦哦,你相公是哪一位?”   “姓周,单名一个恒字。”宋可人说。   完颜亦点了点头,但目光中却流露出一丝的失望。宋可人赶忙笑着说道:“我们店里有位师父的手艺很好,不如让安文为将军为王爷量一下衣裳的尺寸,回去让我们的师父为将军做一身合体的衣裳如何?”   完颜亦大喜,但又假装推脱道:“哎呦这,这不太好吧。”   宋可人赶忙笑着说道:“能为将军做衣裳是我们福气。这样吧,我先失陪,安文你帮王爷量衣裳。”   说罢,宋可人知趣离开。   宋可人寻了个当兵的问明周恒所在的位置,便直奔去找周恒了。   花厅中,安文从袖筒里摸出了软尺。她娇羞的走到完颜亦的身边,垂着眼睛娇滴滴的说道:“请将军起身,得罪。”   完颜亦站起身,安文先从肩膀量起。她那一双纤纤的细手轻轻的在完颜亦的肩膀划过,又划到完颜亦的手臂上。当她的手接触到完颜亦的手腕时,安文像是害羞一样羞怯的退了一下。但又碍于工作不得已用她的小手触碰到了完颜亦的手腕。   完颜亦一反手就抓到了安文的手腕,安文害羞的垂下头,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但这挣扎显得十分无力,完颜亦顺势又抓住了她的另外一只手。安文害羞的“恩”的一声脚下一软身体不禁的往前一倾,完颜亦顺势搂住她的腰,安文一下子倒在了完颜亦的怀中。   安文闻着完颜亦身上发散出的男子气,她的脸越来越红。她死死的垂下头,头却紧紧的贴在完颜亦的身上。   “将军,这样不好吧?我只是一介贱女子,怎么敢……”安文细声细语的说道。   这一番话在完颜亦听来却像是天籁之音一般。他“呵呵”的笑了,他用胡子蹭着安文的脸颊。他搂住安文,内心激荡起无数的涟漪。   “只要你是我是人,谁还敢说你什么?”完颜亦话音未落,那丰满的嘴唇就压倒了安文的唇上。   安文娇羞的搂住了完颜亦的脖子,完颜亦顺势抱起了安文,一面吻一面向内室走去。   周恒对于宋可人的到来十分不解,正如当初宋可人有些埋怨他给金人做官一样。倒不是宋可人有多爱国,而是怕金人走后大宋当权的时周恒倒霉。自古以来文人必须重视气节,宋可人虽然不是愤青,但她对于未来十分担忧。   周恒工作的地方很小,是在将军府三门子以外的外书房。他刚才就听说将军要出行结果被人拦下了,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妻这么大胆。   “我是来送布料的,说点正经的,今天中午回去吃饭吗?我叫小茹给你做鱼。”宋可人说。   周恒看了看手边的工作,没敢答应下来。   宋可人琢磨,是在这里等安文呢?还是回去呢?   若是等,万一安文被留下她当然不能去问王爷要回。要是走,万一安文没留下自己这样做有点不道德吧?   正当犹豫之时,内堂有人来传话了,说安文小姐忽然晕倒请宋可人先回去,晚些时候安文病好了立即送回去。   宋可人高兴的差一点没挑起啦,她心说这一计成了啊!这会子她也不管周恒吃饭的问题了,便连忙带着小六子回到了集锦堂。   一回集锦堂,宋可人便将周茂寻来。   “四弟,去,拿银子把安文赎回来。”宋可人兴奋的说道。   周茂一见事成也高兴的不得了,但是他马上就提醒道:“三嫂,你得派小六子跟我去,我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这要是我去直接说要安文,他们不得要一万两银子?就只说看着安文可怜给你买来当丫头。对啦三嫂,库房还有没有米面?现在他们那也缺这东西。没准两麻袋面就能把安文换回来!”   宋可人一琢磨,凡是做生意么都讲究利益。于是,她说道:“你去谈,要是用米面换也行。咱们家仓库里还有米面的,谈成了叫小六子给她送过去。”   周茂连忙就要走,但还不忘回头问一句:“三嫂,这安文稳妥吗?别在跟月娘站在一边!”   宋可人笑了,笑的胸有成竹。   她为安文赎身了,安文不一定感激她。因为完颜亦也是可以帮她赎身的,不是有那句话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是,宋可人却知道一点,安文若是不想回到勾栏里,她若是想在完颜亦身边继续呆下去,那么,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月娘挤走。   这一回,她真是给月娘弄了一颗炸弹在身边。她到要看看月娘如何应付这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她也让月娘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宋可人很高兴,简直高兴的不得了。她觉着自己变坏了,变得太有手段了。但是,她也发现,原来手段是一个玩具,是如此的好玩儿。   但令她料想不到的是,也许,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冬至那一天,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京兆城里的人们像是冬眠苏醒的小动物,焦躁不安的从洞穴里探出了头。大街上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走过,卖肉与卖菜的小贩静静的躲在角落里。时不时有人上前询问,但价格太高终究买的人不多。   雪花静静的散落在人间,小贩们蜷缩着身子,孤独的望着菜篮子与肉板。何时才能将这些菜卖出去呢?人们怎么不买菜包饺子呢?   金人入城三个月,虽无烧杀抢掠但由于战事颇紧几乎日日封城。城外的人进不来,城里的人出不去,所有的生意几乎都歇了业。又赶上大部分有钱人都出逃了,米面的价格高到令人望而却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听说不少的百姓已经准备吃树皮了,足以见得京兆城里的情况几乎到了极限。   冬至的这一天,宋可人做了两件事儿。第一,她悄悄的城西开了粥棚免费发粥。第二,她买了两块肉回家包了饺子。   当然,这顿饺子是有意义的饺子、是伟大的饺子、是充满着革命热情的饺子。这是胜利的饺子、是对明天充满期盼的饺子,是值得一辈子回忆的饺子。   因为就在前一天的晚上周恒又一次的向宋可人求了婚。   那一晚周恒很紧张,他跑到宋可人的屋子里先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一些不靠谱的事儿,什么东家长李家短的,弄得宋可人昏昏欲睡。   忽然,周恒说道:“咱们成亲吧。”   宋可人一惊,她下意识的看了周恒一眼。周恒却认真的站起来走到宋可人的身边,他拉起宋可人的手认真的说:“我说真的,嫁给我吧。”   周恒的手不禁的用上了三分力,他跟宋可人说:“你嫁给我,我让你幸福。我保证一辈子不变心,保证一辈子不另娶,保证一辈子只对你一个好。也许我身上有很多(毛)病,也许我是个坏蛋,总让你伤心。可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不管你是在我身旁还是远离我,我都在默默的注视你。我想要保护你,不管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我都想要守护在你身旁。咱们成亲吧,好不好?”   宋可人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她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原来月老早已经算准了一切,出生时早就在你的脚丫上拴上了红绳,红绳的那一端在另一个人的脚上。那个人不管在天涯海角,都会沿着早已铺设好的线路来找到你。这就是爱情,这就是婚姻。   那一刻,宋可人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原来周恒才是她的最终归宿,两人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终点时才发现命中注定的竟是对方。   周恒轻轻的抬起了手擦掉了宋可人脸上的泪珠,宋可人微微的笑了。   “明天,明天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周恒说道。   宋可人傻傻的笑了,跟他说:“明天是好日子吗?”   “傻瓜,肯定是好日子。咱俩成亲能不是好日子吗?”周恒说道。   宋可人笑了,心说谁更傻?她赶忙拿来了黄历,翻开一看不禁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周恒是神仙吗?怎么算的这么准?那一天冬至竟然还是个“益婚配”的好日子。宋可人差一点没笑的背过气去,都知道冬至是杀头的日子,怎么就成了婚配的日子?   好吧,黄历上说了那咱就来吧。   红色的嫁衣是现成的,那是宋可人第一次嫁给周恒时穿的。周恒的吉服也是现成的,也是过去与宋可人大婚时穿的那一身。   绕了一个圈圈又绕回了远点。   饺子包好下锅之前,宋可人与周恒换上了大红的衣裳。两人跪在花厅的中堂前,中堂上没有父母也没有司仪。这有周茂在一旁轻声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宋可人甚至连盖头都没有,两人就这般夫妻对拜,就算是礼成。想比第一次的热热闹闹,这一次成亲实在冷清了太多太多。   可这一次成亲,宋可人却有一种异样的温暖。她想,她想要好好的与周恒过日子。所谓过日子就是慢慢的在渡过的时光中,享受着彼此的温暖与爱意。   周恒说,他会好好照顾宋可人一辈子。周恒说,他再也不会背叛她。宋可人信了她,女人的信任也许只有一次,她给了他。   周恒扶着宋可人起了身,四目相对无限柔情。周恒微微的笑了,拿起宋可人的手轻轻的吻了吻。   周茂赶紧咳嗽了两声,将头转向了一边。   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周恒轻轻的挽着宋可人的腰,两人落座周茂坐在旁边。一场没有家长的婚礼就这样完成,简单的甚至有些寒酸。   饭后,周恒牵着宋可人的手回到了宋可人的房间。艳红色的帐子、大红色的被子、盖着大红布的鸳鸯枕、以及小茹特意放在床边的小秤砣。   一对大红的蜡烛摆在桌子的中央,蜡烛小小的光亮将整间屋子映衬的异样的金黄。宋可人痴迷的坐在蜡烛前,此刻,她心里却百转千回。   只因,她想到了一个人。   方少文。   方少文的阴影似乎伴随着宋可人无处不在,当她以为她可以放下他投入另外一段感情时,她却在红蜡烛的下面想起了他的存在。   “吱嘎”周恒关上了房门。周恒坏笑着走了过来,他从身后抱住了宋可人的肩膀。   轻轻的一个吻吻在了宋可人的脸上,宋可人侧过头去,周恒看着她微微的笑了。周恒拉住宋可人的手,轻轻的吻着她的脸。   做新郎的感觉是超好的,新郎官的含义是这个女人从今往后就属于了你。你们将会是生活上最好的伴侣,一个人要想找到一个知心的伴侣是不容易的。人生的路途上是孤独的,有一个人陪着你那是一件无比庆幸的事儿。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你爱的人。   周恒的唇缓缓的游走在宋可人的脸上,宋可人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周恒的唇游走到宋可人的耳边时,他傻乎乎的轻轻的咬住了宋可人的耳垂。宋可人感觉发痒,不禁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周恒顺势将宋可人抱住,他凝望着宋可人开心的微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翻了个身,周恒已经当值去了。空荡荡的床上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枕边上留着周恒的头发,她的身边似乎还留着周恒的气息。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微笑。瞥见了周恒的荷包,大约是不小心遗落了。做妻子的心情是美好的,宋可人一起床便忙着钻进了厨房。   她亲自下厨,竟然要给周恒做午饭。要知道,她连早饭还没吃呢!   忙碌了一个上午,宋可人就带着她的午饭盒子跟衣料走进了将军府。周恒正在看书,忽见宋可人来了不禁吃惊。在听说宋可人来给他送饭,一股幸福感在心头荡漾开来。   周恒笑嘻嘻的抓住宋可人的手,他那张不老实的嘴刚要吻上去,正巧同僚走进来,慌得两人连忙松开手。   “我,我去看看安文。”宋可人说。   周恒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跟同事说:“这是我家里的送的菜,来尝尝,尝尝。”   宋可人不是小气鬼,但是自己亲手做的菜被别人吃掉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忍在心里,拎着衣料到后堂去了。   三门子以内听说今天将军出去巡防了,老妈子带着宋可人刚走到天井就听到有人在喊。走进了一听,原来是:“我说呢,家里竟然有了贼,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宋可人一惊,原来那生意竟然是月娘发出的。谁曾料想,月娘那样一般玻璃心肠的人竟然像是个泼妇一样的大骂?   宋可人暗笑,月娘越是过的不好,她越是开心。   老妈子带着宋可人走进西厢房,只见安文也没闲着。安文一面剪指甲,一面悠闲的笑着。见宋可人来了,安文连忙放下小剪刀迎了上来。   “姐姐,你可是来了,想死我了。”安文高兴的说道。   宋可人连忙放下衣料,反手拉住安文的手,情深意重的说道:“好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安文摇了摇头,老妈子知趣的走了出去。一等老妈子走出去,安文便拉着宋可人坐下。宋可人顺势打量了这房间一下,这是一间普通的西厢房,但装饰却十分精致。宋可人一眼就看出架子床上挂着的薄纱帐子至少一两银子一尺,光帐子就需要十几两银子。   在看桌子上的绣品,一看便知道是上等货。这种货在临安都不多见,很少能订得到。怎么也值个上百两的银子,外加上精致的装饰,越发像是进了后宫一般。   原来,这完颜亦对安文非常疼爱,吃穿住行都让她用最好的。外加上天高皇帝远,搜刮来的上等货一部分进贡给了皇帝,剩下的一部分便留下自己用了。他也明白跟安文与月娘只是露水夫妻,一切随缘就更要让她们住的安逸。   但住的安逸并不代表内心能够安逸,安文住进来才几日而已,与月娘的明争暗斗可见一斑。   试问那月娘怎能不嫉妒?原来完颜亦的一颗真心全部铺在她的身上,忽然好端端的冒出一个人跟她争宠,她如何不气?   安文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是有那句话么?省油的灯不是好灯。安文过去是勾栏里不得志的姑娘,但不代表她没有手段。几日下来,双方都见识了彼此的手段。于是,争斗反倒是更加的激烈了。   月娘的骂声越来越高,安文的脸上却挂着浅浅的微笑。就连宋可人都佩服安文的城府,若是换成她自己,可未必能忍下去。   “我已经帮你赎身,卖身契在我那里。我不方便带到这里来,你知道她……”宋可人斜了斜眼睛暗示月娘。   安文点了点头,目光中写满了感激。   “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放心,有我一天,我便不容得将军的属下去集锦堂闹事儿。”安文说。   宋可人拉住了安文的手感激的握了握,做人,就是要这样虚伪。   正当此时,忽听老妈子来报将军回来了,宋可人连忙告辞,请老妈子带着她由后门离开。   宋可人前脚一走,后面完颜亦就走了进来。安文立即换上了一副愁容,长长的睫毛上立即挂了两颗泪珠。   安文一见完颜亦立即扭身走到窗下,故意摆弄着首饰盒,一面用颤抖而哽咽的声音对完颜亦说:“将军回来了?”   完颜亦吃了一惊,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安文的肩膀,将安文转过身来。   “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完颜亦吃惊的说。   安文故意挤出一丝笑容,但一滴泪珠却滚落了下来。   “没有,我哪儿哭?”安文说。   完颜亦伸出手指捏住了安文的下巴,不悦的说道:“还要骗我?”   安文听了这话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她一下子扑到在完颜亦的怀中。她大哭着说道:“将军还是放我回去吧,我实在无法忍受了。自我得宠以来,一直有人暗中搞鬼。我只道自己夺了人家的宠,不敢多说一句不敢多走一步。可她今天,她今天实在太过分了!”   完颜亦大惊,连忙推开安文,紧张的问道:“她打你了?”   安文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哭着说道:“不管我为将军受多少的委屈我都愿意,只因为我是真心实意对待将军。但只怕,我跟将军没有这个缘分。将军在我身边一日,我尚且好过。万一……万一改日将军出战,我一个人如何应付?还请将军将我送回去吧。我,我一辈子挂念着将军。我……”说着说着,安文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胡说,往后不许说走字!”完颜亦怒斥道。   随后,完颜亦喊道:“老张,老张!”   老妈子连忙冲进了屋子,卑躬屈膝的说道:“将军您找我?”   “今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叫安文受委屈了?”完颜亦怒道。   老妈子连忙解释:“哎呦,这事儿,嗨,是这么回事儿。今儿月姑娘的一只簪子不见了,可巧昨儿安姑娘去了一趟月姑娘的屋子。月姑娘以为是安姑娘手下见着了,问了两句。都是下人们不懂事儿,将军您放心,都是我们的错,都是我们的错。”   安文挑了挑眉毛,心说,好么你倒是站在了月娘那边,往后有你好看!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女人的手段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心是心头肉,月娘也是心头肉。舍不得安心也放不下月娘,完颜亦夹在中间跟个小媳妇一样。   张妈微笑着看着完颜亦,安心恨不得用目光将张妈杀死。安心何等手段?她立即娇羞的扑进了完颜亦的怀中,搂住了完颜亦的脖子。   张妈一看连忙扭过头去。   安心则娇羞的说:“将军,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受点委屈没什么,却不能叫将军难做!”   完颜亦马上捏住了安心的小脸,心疼的说:“我怎么能叫你受委屈呢?你受委屈我更心疼!”说完,完颜亦扭身看了看张妈,十分严肃的说道:“把安姑娘的屋子挪到后面去,往后,我要是在听到有人欺负她,就把你辞了!”   张妈的脸上立即挤满了委屈的老褶子,要说两个娘们儿吃醋跟她有什么直接关系?要不是心里素质好,张妈早就气晕过去了。   完颜亦才不理会张妈生气,他转过身来捏住了安心的小下巴。那埋没在坚硬的胡须中的嘴唇,一下子就按压在了安心的嘴上。   宋可人笑嘻嘻的推开了周恒的咸猪手,周恒飞身扑了上来,宋可人一扭身子周恒扑了空,顺势周恒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痛苦的喊道:“哎呦。”   宋可人慌了,连忙起身去抱周恒,口中紧张的问道:“哪儿疼了?摔到哪儿了?”   周恒忽然一个翻身抱住了宋可人,宋可人在惊呼中落在了周恒宽阔的胸口之中。她这才意识到,是周恒的小伎俩,她轻轻的拍了周恒一巴掌,周恒赶紧说:“拍死啦,拍死啦!”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乖乖的躺在周恒的怀中,一根春葱一般的手指顺着周恒衣服纹理来回的滑动。   两人这样嬉戏已经过了大半个下午,要是被老妈子、婆子们看到一定笑死了。小两口在床上嬉戏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那些老妈子无法容忍。   他们俩才不管这么多呢,自成亲以来,两人只要一得了闲便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打斗。用宋可人的话说,简直就是两只猫在闹。   周恒抱着宋可人,脸上挂着欠揍的幸福的表情。宋可人的手指从周恒的胸口划到周恒的喉结,又顺着周恒的喉结划到周恒的唇边。周恒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宋可人的手,轻轻的放在唇边吻了吻。   宋可人轻轻扬起了头,用那小小的唇捉住了周恒的喉结。她用力一吸,周恒忍不住的“咯咯咯”的笑了出来。   “我给你吸出个吻痕,让你明天没办法去当值!”宋可人笑嘻嘻的说道。   周恒大笑着低头去咬宋可人,宋可人外头避开,周恒顺势吻在了宋可人的脸上。当然,周恒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人,他顺势一吸,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周恒松开了嘴,笑着说道:“我把你的脸吸红了,看你明天怎么见人!”   宋可人娇嗔的白了周恒一眼,正当周恒痴迷的将嘴伸出索吻之时,宋可人顺势一舔,将周恒的鼻子舔的湿漉漉的。   “小狗鼻子!”宋可人哈哈大笑,狠狠的冲着周恒的鼻子吹了两口气。周恒那湿漉漉的鼻子果然又一种狗鼻子的感觉,作为被害者,周恒愤愤不平,立即奋起而攻之。他将那宋可人的双手压住,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狞笑。   “好,我也让你尝尝小狗鼻子的感觉!”周恒兴奋的喊道。   宋可人一面挣扎一面尖叫,这时,忽然外面有人敲了门。   “少奶奶,外面有位姑娘来找你。”小茹说道。   宋可人趁机一把推开周恒,连忙起身冲到梳妆台前。周恒也跟着走了过去,他从背后搂住了宋可人,并且奉献上深沉的一吻。   “别闹了!”宋可人说。   周恒笑了笑。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心。一进花厅,宋可人看到安心那美丽的脸时心中便是一喜。这世界上就是这样,谁求着谁,谁就趋于略势。   宋可人笑着回头对小茹说:“这是我的好姐妹,你快去我屋里把那体己的龙井拿来!”   迎出来的安心冲着宋可人微笑,这微笑中带着十二分的巴结。   “好妹妹,你怎么忽然来了?快快快,快来坐。今儿怎么有空了?那日去看你,却遇到了王爷,我都没跟你好好聊聊。对了,你尝尝这松子糖,前儿才买的。”宋可人特别的热情,热情的让人觉着有点虚情假意。   “好姐姐,别忙了,我今儿来是来投奔姐姐的!”安心说道。   宋可人渐渐收起了笑容,放下了点心盒子,将自己的手按在安心的手上。   “好妹妹,是不是你受委屈了?”宋可人道。   安心长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紧接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宋可人,她的眼睛里竟然渗出了泪珠。宋可人心道,这安心没去演戏真是浪费了人才。   “姐姐,其实,我是来告诉姐姐,只怕姐姐最近要有难了!”安心说道。   宋可人一惊,下意识的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昨日,将军在狐狸精那里安寝,今儿早上我就听说军队粮草不够,要到各个商号征集呢!首当其冲的就是方记!我琢磨,一定是那狐狸精谋害姐姐。我……我只觉得自己没用,帮不上姐姐的忙!”安心说着就要哭。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回惨了,上一会要了那么多的钱这一回不是逼着她上吊么?变了脸色的宋可人好歹还有一股心气,她拉住安心的手,感激的点了点头。   “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将军欺负方记的。只恨那可恶的狐狸精,她满脑子就想着跟方记作对!”安心气呼呼的说。   “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好妹妹,谢谢你了。”宋可人说。   安心见宋可人如此紧张,便知已经试探出虚实。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第一不会让自己吃亏,第二尽量占别人的便宜。   于是,只听她说道:“不过姐姐放心,这件事儿还是又缓和的。只是,姐姐要用点手段才是。”   “什么手段?”宋可人问。   安心猛然一笑,阴险的说道:“女人的手段。”   “你的意思是?”宋可人问。   “男人!需要一个特别可靠的男人。试问男人最忌讳什么?当然是机会他的女人不忠。眼下将那狐狸精赶出将军府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姐姐,只要她出了将军府,看看她还敢不敢兴风作浪!”安心愤愤的说道。   宋可人微笑着点头,表情上似乎很赞许安心的决策。但是,宋可人却并不打算这样做。   “只怕找的男人靠不住,好妹妹,我倒是害怕她也是这样想,到时,反倒是害了你。她熬到今天的这个地位不容易,怎么可能轻易跟人私通?我合计,既然咱们要除掉她,就一定一针见血。打蛇打七寸,一击毙命才行!”宋可人说道。   安心垂下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安心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即起了身紧张的说道:“我现在立刻送你回去,备不住她正在王爷的面前说你的坏话呢!”   安心一惊,心里咯噔的一下。   空气冰冷,冻得鼻子发红。宋可人急匆匆的带着安心回到将军府前,月娘正躺在完颜亦的怀中。   大白天的,完颜亦仿佛是个未开化的蛮夷。他那黑而肥厚的肉横在床上,相比之下,躺在她怀中的月娘像是月亮中的小白兔一样可爱而好看。   月娘雪白的膀子贴在完颜亦乌黑的胸毛之中,她玩弄着完颜亦的胡须,似乎想要给他的胡须编个小辫子。   完颜亦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戏弄的从月娘的臂膀上滑来滑去。   “月娘,我知道你知书达理、贤惠又善良,将军府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都是你来操持,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完颜亦说。   月娘微笑着柔声说道:“贱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能侍奉将军是贱妾前生修来的福气。”   完颜亦笑了笑,抚摸着月娘的臂膀。   “往后的事情还得辛苦你,你知道安心年纪还小,偶尔冒犯了你,你可莫要生气。”完颜亦说。   月娘一听完颜亦话中有话,便连忙拦住话头。   “王爷可莫要这么说,安心是王爷喜欢的人。既然是王爷喜欢的人,那边也是月娘喜欢的人,月娘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只是,我觉得安心最近往外跑的太勤快了一些。她这个人,我们也不知道底细,总往宋可人那里跑,难不成是那里还藏了个男人?宋可人让她去约会不成?妇道人家就是要守妇道才行,既然已经是王爷的人,脑袋里就不许在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许我管教严格了一些,往后,我便不在说她了。”月娘说道。   这一番话就像是在完颜亦的心中投下了一块石头一样,完颜亦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月娘所言极是,安心仗着自己的喜爱越来越嚣张。难道,她背后真的有个比自己年轻而帅气的小伙子在等着她吗?   要知道,男人都是自卑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与方少文长得很像的男人   宋可人带着安心回将军府的前一刻,月娘顺利的吹动了枕边风。草莽大汉完颜亦心里对安有了气,张妈回禀完颜亦安心已经回来,完颜亦便连忙起身。   宋可人与安心在花厅等候,带着一脸疲惫的完颜亦走入花厅,毫不客气的大量了宋可人一番。   “宋老板好悠闲,又送安心回来?”完颜亦毫不客气的扬起了头说道。   这不客气的语调并没有令宋可人不安,宋可人连忙笑着说道:“安心将我当成娘家,偶尔回娘家看看令王爷担心。奴家已送安心回来,这便回去了。”   完颜亦冷笑一声,傲慢的说道:“我看,往后安心没必要总回你那个‘娘家’去。”   宋可人不敢言语,连忙退下。安心知道自己是遭人暗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月娘不免得意,躲在内堂里悄悄的笑了。   寒风凛冽,宋可人命小六子先回家去。她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眼下也许是她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金人不是族长或者赵姨娘,金人不会跟你讲道理。金人会用权利与暴力压制你,其结果可想而知的可怕。   面对金人,宋可人真的有点害怕了。   风吹过,街上空荡荡的甚是凌乱。偶尔有乌鸦飞过,大喊两声。宋可人第一次觉得,乌鸦是如此的不吉利,她想用弹弓将乌鸦打飞。   没有弹弓,京兆城里萧条的令人担忧。冷风吹过雾蒙蒙的天,天底下的京兆城里来往的几乎只有金兵。   早已经没有人在做生意了,几乎家家户户的商号都在关着门。卖东西的小贩也早已经不见了人影,眼下走出家门的人若不是有急病就是疯子。   宋可人缓缓的走在街上,她印象中的京兆城曾经是多么的繁华,眼前败落的如此现实,令她感慨世事无常。   没有人知道未来是什么。   宋可人信步走在街上,忽然,她发现街角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宋可人吃惊的跟上前去,只见一名白衣少年快步向西街走去。   惊慌失措的宋可人不禁的加快了脚步跟上去,她距离那少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猛然伸出手去,轻轻的拍了那少年的肩膀一下。   那少年扭过头意外的看着宋可人,木讷的问道:“姑娘,你?”   宋可人看到那一张脸却是呆了,那张脸,那张脸不是曾经属于她最爱的人吗?   “少文,你……”宋可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脑袋里像是一下子进了水,她下意识的挽住方少文的手,哭着哽咽的说道:“少文,你回来了?”   少年不知所措的站在墙角,亏得街上没人,不然他要如何交代?他急得满脸通红,他不停的往后退着,想要避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宋可人抓着那少年的手,哭着说:“你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姑娘、姑娘,你认错人了姑娘!”那少年说道。   宋可人听了这话不禁的抬起了头,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少年的模样。她足足盯着那少年看了有三分钟,她将那少年看的面红耳赤。   果然不是方少文。   那少年眸子跟方少文一样都是亮亮的,他的脸跟方少文长的也很像,他的五官简直是按照方少文的模子刻出来的,但唯一不同的却是,那少年的下巴上有一条深深凹陷。   宋可人连忙松开了手,她擦掉了脸上的泪,她不好意思的冲着少年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宋可人说。   少年微笑着原谅了她,并且从口袋里掏出了帕子友好的递给了宋可人。宋可人一看那帕子又是泪水涟涟,曾经,方少文不也是这般的温柔么?   她拒绝了少年的帕子,友好的冲着少年点了点头。   “谢谢你,今天,抱歉了。”宋可人说。   那少年微微的笑了,十分大度的说:“你客气了,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了小姐,我想打听个事儿,西街的方记当铺怎么关张了?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么?”   宋可人一听不知为何,原本想说的:“他们暂时不会开业”的话竟然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忽然期盼着跟着少年见面,也许,这少年在她心中是方少文在世间的另一个影子。   “明天,明天上午他们一定会开张营业的。”宋可人说。   那少年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谢谢姑娘,在下先行告退。”宋可人点了点头,那少年扭身离开。宋可人忽然慌乱的发现,自己没有留下那少年的名字。又担心那少年明天去别家的当铺,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远处,方贵和坐在车里冷眼的瞧着这一切。她的脸上挂着阴险的微笑,她看着宋可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简直想要大笑出来。   这时,刚刚与宋可人谈话的那名少年,从巷子里转了个弯儿立即回到了车旁。小厮打开车门,那少年走了进去。   方贵和一见那少年立即换上了温柔的微笑,那少年一见方贵和也像是见了母亲一样立即拥入方贵和的怀中。   方贵和如同女王一般从容不迫的包容了这名少年,她轻抚着少年的头发。少年则用帕子轻轻的擦着脸上精致的妆容。   “她没看出来吧?”方贵和问。   那少年忽然仰起头,一面擦一面冲着方贵和笑着说道:“若说着京兆城能看出我的手法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除了你,谁还能看出来呢?这位小姐似乎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影子,怎么会仔细看呢?”   方贵和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她宋可人万万想不到我还有这种手段,这回也让她尝尝厉害。小宝,这回多亏有你。事成之后,我可要好好犒劳犒劳你!”方贵和说。   那名被唤作小宝的少年已经将脸上的妆容全部的擦下,那少年长的十分好看,好看到若是他以本来面目走到街头上去一定会引来所有人的驻足观看。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他的鼻子又高又挺,他的目字脸上写满了慵懒之意,在配上他薄薄的嘴唇,宛如竹林七贤一般的充满着名士的潇洒气。   这样的男人不要说是女人,就算是男人见到了他也会忍不住的赞美两句。但也奇了,大概是知道自己风流潇洒,所以,小宝很喜欢将自己化妆成另外一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方贵和对他一直宠爱有加吧。   “我只是奇怪,好好的你为什么回到京兆呢?现在可是战乱纷飞的,若是你碰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在外面多呆些日子不是好么?进城时被金兵抓到,让你受了多少的委屈?”小宝越说越动情,说道最后简直要哭出来。   方贵和立即捧起了他的脸,笑盈盈的抚摸着他的脸蛋。   “你放心,我怎么会出事呢?我只是想你,就回来看看。都怪你那杀千刀的师父,我说让你跟我走,他死活都不肯。留在京兆,让你受了多大的罪?亏得你机灵藏了起来,不然,早就成了金人的娈童。”方贵和说。   小宝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拉住了方贵和的手,他一下子滚入了方贵和的怀中。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小宝说。   方贵和微微一笑,抱着小宝的头,柔声说道:“接下来么,我们就要整整她。让她的家里闹闹,闹的她没心情跟我斗,这时候,我们就完成任务啦!”   “可是,现在金兵在,你不是也没办法开业么?”小宝纳闷的说。   方贵和微微一笑,目光中露出了异样的坚韧。   “金人在的时候,是打败她最佳的时期!”   宋可人跌跌撞撞的不知道怎么才回到了家中。   周恒正在书房里看书,瞥见宋可人回来就连忙迎了出去。宋可人的脸色非常不好,简直可以用“丢了魂”这三个字形容。她一见到周恒,就想起了自己的家。   对,她已经有了家,她是别人的妻子了。   于是,宋可人冲着周恒笑了笑,笑的很尴尬,笑的很勉强。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周恒问。   “没有,刚才感觉心口有点不舒服,也许是今天吃得不合适了。我先进去休息一会,你忙吧。”宋可人说完,不由分说的一个人往屋里走。周恒想了想,这个没有经验的小丈夫又钻进了书房里。   宋可人想,这要怎么办呢?   她问自己,到底是爱周恒还是爱方少文呢?于是,她得到了一个非常花心的答案,两个她都爱。   宋可人差一点没给自己一个嘴巴,这想法太不与时俱进了。于此同时,她发现那少年的影子不停的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晃荡的宋可人的脑袋里只剩下他下巴上的那道小弯钩。   难不成,自己喜欢了那少年?   不太可能,要是对那少年有印象,只是因为脑海中不停来回荡漾的方少文的影子。是的,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记得那少年的。   但不知为何,宋可人反倒是觉得那少年的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魅力。她记起他回头一瞥时的目光,那目光中充满了自信与慵懒,仿佛像是一只猫一样,令人怜悯与珍惜。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有关于抢劫的各种阴谋论(上)   宋可人失魂落魄的功夫,将军府上完颜亦与安心正闹了起来。完颜亦正追问安心到了哪里去,安心看着完颜亦,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将军,我真的只是去探望可人姐姐而已。将军平日不在家,哪儿知道安心的痛苦?将军对安心疼爱万分,可有人却对安心恨之入骨。王爷,安心心如刀绞。安心本欲离开将军成全那人,但,安心的一颗心早已经离不开将军,安心忍耐已久今日实在难过,便寻可人姐姐去诉诉苦。偌大个将军府,安心连一个诉苦的人都没有,又不敢跟将军说。只好一个人忍着,想不到她……她还污蔑我……我……”安心说道这里竟嘤嘤的哭了。   完颜亦一见到女人哭就心软,他伸手将安心搂在怀里,十分愧疚的说:“我让你受委屈了。”此言一出,安心哭的更加厉害。完颜亦的大胡子怜惜的蹭在安心的脸上,弄得安心十分不舒服。   “好好好,别在哭了,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吃干醋。”完颜亦说。   安心擦了擦眼泪却蹙着眉头,她低声嘘唏道:“我知道将军是恨别人背叛,我答应将军一生都不会背叛将军一次。只是,求将军要相信安心。”说到这里,安心抬起了头。   “将军,安心一颗心只送给了将军从未装下过别的人。求将军跟月娘姐姐说,以后请她别再来找安心的麻烦。安心知道她想独宠,安心不敢争宠,只想在将军身边,好好的做将军的女人。”安心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完颜亦心疼,伸手擦掉了安心的泪珠。他十分心酸的点了点头,温柔的笑了。   自那日见到长得像是方少文一样的少年之后,这两日便是失魂落魄的。她是做什么都不对,吃什么都没味儿。当着周恒的面儿还得强挤出笑脸,但只要周恒一转身,她的眼泪又涌入了眼眶。   有些后悔。   她觉得轻易的爱上周恒令她有些难堪,但若真与那长的像是方少文一样的男子成亲,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说到底,放不下的还是方少文。   宋可人跟自己说要知道惜福,夫妻能手牵手在一起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她应该珍惜,不应该背叛周恒才是。   可心到底还是乱了,因为那张熟悉的脸,原本平静而甜蜜的生活一去不返。那张脸让她想起了过去,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简单的爱情。   一个人爱上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也许,只需要一天。   一个人忘记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一生。   爱来的快,走的慢。疼痛是爱情的衍生物,当爱情的浪潮退去时,疼痛悄悄的啃食着生命的延续。不管是今天、明天还是后天,不管他在她脑海里残留下多少的容颜。当她再一次想起他时,依旧是满心的伤痕。   宋可人知道自己在婚后想起另一个男人是不对的事情,但她却执著的不肯放弃这份思念。她宁可相信,那日见到的是方少文的转世。   可就算是转世又能怎样?   总不能休夫吧?   思念是一种折磨,相逢是另一种折磨。两种折磨交织着编成了一张网,宋可人在网里疼痛的不能自已。   她不能叫任何人知道自己的伤痛,因她不想伤害到另一个爱着他的人。   那一日中午,宋可人照例在家中收拾院子。周茂从外面进来,一见三嫂正在收拾院子,他立即上前帮忙。   “三嫂,你说这奇怪不奇怪?听说西街老孙家出事儿了,一家子都被金人带走了。你没看到呢,那个打啊。哎呦,我看着都疼。老孙老头子的牙都掉了下来,啧啧,你说这金人还是不是人了?我看,咱们家所有的商号这两天都歇业吧。听说,还要抓壮丁呢!”周茂感慨道。   宋可人的手不觉的停了下来,她忽然想起了与那男子的约定。   “不行,今儿我得去当铺一趟。”宋可人说。   周茂吃惊的看着宋可人,不觉的说道:“三嫂,你要钱不要命了啊?这哪儿行啊?万一遇到了金人……”   “没事儿,下午当铺有一笔大生意。好了别收拾了,咱们先吃饭去吧,院子慢慢收拾。”宋可人说。   吃过了午饭,宋可人便立即出去了。临走时,周恒吃惊的问:“怎么今天街上这么乱你还出去?”   宋可人便随便解释了两句,周恒连忙说:“不如我跟你去吧。”   宋可人下意识的停住了上车的脚步,她回头冲着周恒笑了笑,十分轻松的说:“不用,我去处理一下事情,马上就回来,你跟去的话我怕大査柜不适应。”   说完,她便上了小六子停靠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载着宋可人远去,周恒冲着马车傻乎乎的挥了挥手。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地。   宋可人紧张的在当铺等候着,当铺的大査柜都觉着奇怪。大査柜来回的试探宋可人的来意,逼急了宋可人到说是查账。   兵荒马乱的,这个理由简直是开玩笑。查账大可以将门关起来查,干嘛需要打开大门查账呢?   宋可人才不管这些,无所事事的看着账本子,却不叫大査柜关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账本子来来回回的翻了几次。宋可人哪里有心思看账本?时不时的抬头看着门口。   恍惚间,似乎他来了。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可人叹息,大査柜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当家的,是不是应该关门了?这在过一会太阳可就落山了。当家的,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咱们还是以太平为主吧,虽然眼下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但是,金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今儿早上西街的孙家就被抄了家,定了个罪名说是收了金人的东西。你说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买卖买卖,都有买的才有卖的,我们这一行是有卖的才有买的。我看,这金人是穷疯了。”大査柜说。   宋可人抬头看了看天空,果然,天色渐渐变暗。哎,大概是等不到了吧?就算是擦肩而过的缘分要要修行五百年才行。大概,是没修到那份福气吧?   传闻,每个人死时都渡过奈何桥。奈何桥的桥旁有一个卖茶的老婆婆,她叫做孟婆。人死了,就会遇到孟婆。孟婆会给你一碗茶,喝下它你便忘记了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但有些人不愿意忘记,他们选择了保存记忆。这时,孟婆会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如果,你的脖子后面有一颗黑痣,那么,你的脑海中仍然封印着前生的记忆。   宋可人忽然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位男子脖子后面不正是有这样一个印记吗?她心里一惊,难道,他真是方少文的转世?   别瞎想了,不可能。   看来,他是不会来了。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便示意大査柜可以关门了。   大査柜走到门口刚要去上门板时,忽一群大兵闯了进来。   “干什么的?”大査柜脱口而出。   当兵的一把推开大査柜,冷笑着打量了当铺一番。   “干么什么的?看不出来爷是来抄家的吗?”当兵的一声怒吼。   从他流利的汉话中宋可人毫不犹豫的听出他不是金人,还未等宋可人与大査柜做出判断,三五个大兵的就挤了进来。   “几位,几位军爷这是做什么?”大査柜的惊奇的问道。   为首的又是一声冷笑,他狠狠的白了大査柜一眼。   “抄家!”他说。   大査柜的连忙赔笑说道:“这位,我们犯了什么错啊?怎么就……”   “私藏大金物品!”为首的毫不讲理,狠狠的推了大査柜一把以后,他一挥手,手下的人立即上来见东西就抢。   宋可人吃了一惊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你们说你们是当兵的?我男人就在将军身边做事。既然说我们私藏你们拿出证据来,你们拿出将军的令牌,用不着你们抄,我亲自送到将军府上去!”宋可人高声喊道。   为首的似乎吃了一惊,他大约是没想到宋可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宋可人注意到那几个似乎是能听得懂汉语一样,她连忙又说道:“什么事儿都要讲究个明白,几位现在就是让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少废话!”为首的忽然一挥手,众人又抢上前来。   宋可人连忙上前阻挡,几个当兵的狠狠的一推,宋可人“噹”的一下如同破碎的茶碗一样撞在了楼梯上。   要不是大査柜扶了她一下,说不定她此刻已经吐了血。   抢劫行动很快,不到五分钟柜台里一扫而空。当兵的毫不客气的欺负了宋可人与大査柜,这店里没有什么伙计。早在金人进城之前伙计们就各回各家,投奔生路去了。   大兵抢完就走,宋可人才被大査柜扶了起来。宋可人满脸泪痕,大査柜唉声叹气。   “当家的,你怎么样?感觉哪儿不舒服?走,咱们现在就去看大夫!”大査柜急切的说道。   宋可人硬撑着眼睛里的泪珠,轻轻的摇了摇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章 有关于抢劫的各种阴谋(下)   宋可人摆了摆手,拒绝了大査柜的搀扶。   “快,快去,到后院叫小六子跟着他们。你不用管我,你在这里清点货物,我要去将军府一趟。快点!”宋可人说。   四十多岁的大査柜连忙松开宋可人,宋可人待到大査柜穿过屋子跑到后院去方才“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   她的腰大概是受了伤,一直起来就疼的要命。到了此时,宋可人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捂着腰狠命的走出门去。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当兵的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宋可人也不管那么许多,一手捂着腰咬着牙狠命的向将军府冲去。   一面走,宋可人的眼睛里一面闪着泪花。   今天受到的委屈,简直是一辈子受过的委屈乘以二。哪里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这年头到底还要不要活人?   宋可人哪里知道,此时,不远处的巷子里却有人得意的笑。   是方贵和。   方贵和笑的前仰后合,她默默的看着宋可人捂着腰离去的时候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那么多的笑,简直比听到最好听的笑话还要好笑一样。   她不像是坐在车里,而像是半躺在软椅上一样。她舒舒服服的窝在车中,半掩着的窗帘让她看到了外面的一切。   而在她的身旁,小戏子小宝却像是一个宠物一样乖乖的将头靠在方贵和的腿上。小宝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笑的十分阴郁,让人看了就忍不住的疼惜。   试问,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有人不爱呢?或者说,这样的男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任何母性的怜悯。这样的脸配上这样的表情,更是会让所有当了母亲的女人心碎。   方贵和的手轻轻的搭在小宝的脸上,她的脸上挂着阴冷的微笑。   “小宝,这一回多亏了你。”方贵和说。   小宝蹭了蹭头发,他轻轻的扬起了头。他那一双清澈的如同泉水一般的眸子,一瞬间便令方贵和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小宝轻轻的挽起了方贵和的手,他冲着方贵和温柔的笑。他的笑很阴柔,这阴柔仿佛是一只手,轻轻的抓住了你的心。   “少奶奶,往后,我还要做这种事情吗?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呢!”小宝说道。   方贵和温柔的看了小宝一眼,她微微的笑了。她的眸子温柔,手指温暖,她的手来回的在小宝的脸上游动。   “这一回,让你受委屈了。放心,以后不会交给你这种事情了。”方贵和说。   小宝立即露出了孩童一般天真的微笑,他的眸子如同星星一般的闪亮。他温柔的跟方贵和说:“少奶奶,能给你做事是小宝福分。这件事我不会后悔,往后,少奶奶有什么吩咐,小宝依旧义不容辞。”   方贵和露出了微笑,她笑的十分得意。   方记所有老号基本全部关门,为了让宋可人上钩,她故意将小宝打扮成方少文的样子。她想笑的却是,宋可人这个笨蛋竟然信了小宝的话,她果然为小宝一个人开了门。   方贵和觉得宋可人十分可笑,她觉得宋可人笨的可以。但于此同时,方贵和却感到了同情与惋惜。   一个人被爱是一种福分,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又是一种福分。她没有这一种福气,这一辈子从未如此深沉的爱过一个人。   “小宝,你知道么?其实,我还真羡慕她。她看到你的脸就想起了少文,她因为你的脸就为你开门营业。还真是令人羡慕呢!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深沉的爱过谁。这是她的福气,也是少文的福气。”方贵和说。   小宝的眼睛里立刻露初了黯然的表情,他抓紧了方贵和的手,他又将脸靠在了方贵和的腿上。   “少奶奶,你不要伤心。从此以后,你的身边有小宝保护。”小宝说。   方贵和的手顺着小宝的头发滑下,她摸到了他的额头,她摸到了他的脸颊,她的手滑下来便摸到了他的下巴。他的下巴里有一个浅浅的凹陷,他的脸上是如此的清秀。可惜,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我年轻几岁,一定会相信你的话。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随随便便对女生承诺什么。女人呢又笨,总是很容易相信男人的鬼话。其实,就算是猜到男人是在骗她。很多女人也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女人总爱在幻想中将男人打造的完美。可惜,这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男人?男人要得到女人的身体,女人却为他们付出了真心。”方贵和说道。   小宝抬起了头,急于表白自己的真心。   方贵和笑了笑,捏着小宝的下巴,她看着他那清澈的眸子。   “等着看戏吧,这一回,我要宋可人进退两难!”方贵和说道。   宋可人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将军府,她时常到将军府来守卫的士兵竟然都认得了她。见她如此落魄的德行,那士兵慌忙叫来老妈子扶住了她。   张妈将宋可人扶到后院,安心亲自出来迎接。那一天完颜亦刚巧在家,安心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宋可人便去找到了将军。   那时间,完颜亦正在后院里舞刀弄枪。   一见完颜亦,宋可人“噗通”的一下就跪了下来。想起了自己刚刚受到的那些委屈,宋可人的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完颜亦最怕女人哭,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女人只要女人在他的面前一哭,他便立即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心快,快给她擦眼泪!”完颜亦慌张的说道。   宋可人摆了摆手,推开了安心,哽咽的说道:“将军难道不想让我活命了吗?”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啊!”完颜亦说。   宋可人哭着摇了摇头,她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将军,既然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求求你看在安心的面子上将刚从方记当铺抄回来的东西还给我好吗?我们是小本经营,我家中上上下下就只有我一个女人在打点。求将军开恩,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宋可人哭着说道。   完颜亦听了这话不禁生气,若不是看在宋可人哭得不能自已,他早就命人将宋可人拖出去了。完颜亦生气的反驳道:“你这叫什么话?”   安心见完颜亦生气生怕把事情闹大宋可人吃亏,于是,她连忙扶起了宋可人,安抚道:“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你刚刚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宋可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她伸手拉住安心的手,眼泪如同泉涌一般的往外流。   “好妹妹,刚才,就在刚才,将军派人去抄了方记当铺。当铺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被抄走,我……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来抄家。”说到这里宋可人又看了完颜亦一眼,只听她说道:“将军一向爱民如子,对待我们做生意的又是格外开恩。我真的想不明白方家饭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来抄家。”   “抄家?”安心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随后立即跟宋可人一起向完颜亦投向了询问的目光。   完颜亦接收到两个女人询问的目光立即有点不耐烦了,他生气的说道:“我哪里下过这种命令?好端端的去抄你们家做什么?再说,你丈夫在我军营里做事,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抄家呢?”   安心于宋可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安心的心里立即打起了算盘。宋可人哭着说道:“我也是认定将军爱民如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抄家,所以才特别过来求将军开恩。可他们穿着金兵的衣裳,领头的人高马大长了一脸络腮胡。那领头的说的都是汉话,旁边的人都像是能听懂的一样。”   完颜亦皱起了眉头,他的喊了两句,勤务兵立即跑了过来。   “去给老子查查是谁干的,这不是毁了我们的名声吗?”完颜亦说道。勤务兵立即下去,完颜亦不满意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安心立即冷笑了一声,不经意的瞥了内堂一眼。   “只怕是找不到人了。”安心说道。   完颜亦立即说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要是被我知道谁做了这种事情,我一定剥掉他的皮!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就是了!”   安心故意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怜悯的看着宋可人,鼻子一酸自己差一点跟着哭出来。   “将军,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将军一向爱民如子,手下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执行将军的命令?只是,只是我担心……”安心欲言又止。   “你担心什么?”完颜亦立即问道。   安心咬了咬嘴,她用十分小的声音说道:“奴家担心的是,这件事儿是有人故意指使。某些人恨我常跟可人姐姐来往,所以……”安心说着扬起了头:“所以,若是有人指使,将军怎么可能找到人呢?”   完颜亦立即皱起了眉头。   “方记损失一些没什么,只怕这些人败坏了将军的名声。一个人的名声要树立威信是多么难的事情?若是这样一闹,将军的颜面何在?”安心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赶走月娘   完颜亦不满的看了安心一眼,就连宋可人也觉得安心有点太大胆。她连忙推了推安心的手,安心却执著的扬起了头。   “总之,这件事儿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完颜亦愤愤的说,随后,他离开了后院。   完颜亦一走安心便要拖着宋可人去找月娘理论,宋可人刚要拒绝,猛然一阵剧烈的疼痛顺着腰涌了上来。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宋可人脚下一软,要不是安心扶着她一定摔得十分惨。   安心慌张的喊人,宋可人却从嘴角里挤出了一句话:“快,快叫周恒。”   她为难的时候,她想起的人是他。   安心听了宋可人的话下意识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宋可人疼的豆粒大小的汗珠顺着额头就留下来了,安心要宋可人立即去她屋子里休息,宋可人却咬着牙拒绝了。   冬天的风很冷,宋可人孤独的坐在冰冷的石椅上。安心在她的身旁手足无措的,只好用帕子不停的帮着宋可人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等待,像是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宋可人的眼睛闭上又张开,张开又闭上。眼前是萧瑟的风景,枯树一只只的伸展着自己的躯体。她却在枯树下忍受着腰疼的阵阵袭来,宋可人的脑海里想了很多。   她最先想到的是,腰坏了是不是不能生孩子了?   腰坏了不能生孩子?不能直立行走?不能跑?或者是终身瘫痪在床上?天啊,一辈子被人伺候着?   宋可人曾经听到一个理论,傻子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   难道说,被人伺候的最高境界是一辈子躺在床上?   若是这样,她你宁可不要这种享受。   宋可人害怕瘫痪。哪个女孩儿不害怕瘫痪呢?瘫痪就意味着远离了这个花花世界,不管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轻浮,也不会有人想要抛弃它。   宋可人十分的害怕,正当她害怕之时,周恒终于赶来了。   周恒一脸惊慌失措的赶来,他看到宋可人的模样自然吃了一惊。   “可人,你怎么样?你感觉如何?现在哪里疼?你不要动,你先不要动。我来想办法,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呢!”周恒紧张的说。   周恒的这句话一说完,宋可人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见到了亲人,什么委屈都变成了泪。不管曾经有多么的坚强,站在亲人面前的那一刻都是无比软弱的。   宋可人伸出手颤抖着抓住了周恒的手,周恒立即心疼的俯下身去轻轻的摸了摸宋可人的脸颊。   “你别怕,现在我带你回去!”周恒说着将搭在宋可人的脖子上,俯身一用力一下子抱起了宋可人。   猛然一阵外力介入,宋可人忍不住的“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   周恒心疼的差点又将宋可人放在地上,但他一咬牙说什么也要将宋可人送到医官去才行。于是,他安抚道:“你忍一忍,应该是腰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没事儿,我在你身边,你别怕!”   宋可人感动的闭上了眼睛,我在你身边,你别怕。短短的几个字就可以温暖一个人的心,每个人都需要温暖,每个人都眷恋温暖的感觉。   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腰曾经受到过严重的伤。那时,他也在她的身旁。那时,他总想跟她聊天却又找不到话题。   如今,他又一次的抱住了自己。他跟她说,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由于不敢将宋可人放在车上颠簸,周恒一路抱着宋可人走到医馆去。周恒咬着牙不敢让双手有一丁点的颤抖,生怕任何的颤抖都会让宋可人更疼。   冷风吹过,周恒的脸上却流下了豆子粒大小的汗珠子。周恒的身上热气腾腾的,简直像是升仙一样。   亏得那医馆距离还算可以,总算是将宋可人抱到了医馆中。   宋可人被放到了床板上时,周恒也发现自己的手都累的抬不起来了。小伙计递过来一条毛巾让周恒擦汗,他接过时发现手颤抖的像是筛子。   “大夫,她怎么样?”周恒焦急的问。   老大夫皱了皱眉头,他半闭着眼睛正摸索着按压到宋可人的脊椎。只听见“咔嚓”的一声,宋可人一口气没上来差一点晕了过去。   周恒慌得脚下一软差一点丢人的摔在地上,老大夫悠然的抬起手来小伙计连忙递上了手巾,老大夫擦了擦手。   “伤的有点厉害,多亏送到我这来了,我敢打包票,全京兆只有我一个人能将她治的一点残疾不剩!除了我没人敢拦下这么大的活儿!”老大夫说的不免得意,周恒听的差一点鼻子都气歪了。   合着他媳妇都疼成这样了,老大夫还那媳妇练习技艺不成?   老大夫笑了笑,扬了扬下巴。   “往后注意点,腰撞伤了还到处乱跑?来,出去开药,一会回去就给她敷上。”老大夫说道。   宋可人也忘了自己是这么回到的家,她的脑海里来回呈现的就是被抢的画面。她虽然睡着,但时常哭醒弄得周恒很揪心。   当铺的大査柜来了,这下子周恒成了二当家的。作为没有任何生意经验的他一看到大査柜心理就有点发憷,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査柜到是挺从容,上来就问:“当家的好点没有?”   木讷的周恒点了点头,木讷的说道:“恩恩,刚刚敷上药了。”说完,他就看着大査柜,自己感觉手脚像是多余的一样又不知道往哪里放,来来回回摆弄着甚是有趣。   大査柜的赶忙说道:“那我先回去了,劳烦跟当家的说一声,柜上的货我清点了。一共损失了二十两银子,没有现金,而且多为死当,请当家的放心。”   周恒听了大喜,连忙谢过大査柜。本想连忙通知宋可人这个好消息,但见宋可人睡了,便不敢在说。   闲来无事,周恒找来了小六子问起今天的事情。小六子吞吞吐吐,只说今儿少奶奶非要开业,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周恒皱了皱眉头,宋可人不是那种异想天开的人,她怎么忽然就变得如此的不冷静呢?周恒倒吸了一口凉气,发生过什么事情?   周恒满脑子都是宋可人的时候,将军府上却闹开了花。   跟三堂会审似地,安心的枕边风吹的恰到好处。完颜亦没出息的跑到月娘的屋子,适逢月娘正在梳妆。   月娘从铜镜里看到完颜亦的影子,连忙笑着转过了头。   “将军,你怎么……”月娘刚一回头笑容就僵住了。   完颜亦十分生气,他立即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派人去抄了方记?”   月娘一愣,不自觉的放下了梳子。她痴痴的看着完颜亦,纳闷的说道:“将军怎么忽然问这种话?我哪里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完颜亦冷笑一声,不悦的说道:“当初不是你叫我去方记征税?”   月娘一愣,随后冷笑一声说道:“难不成将军爱上了她宋可人不成?她到底有多大的魅力?送来一个女人还不够,还要自己亲自来勾引吗?”   完颜亦盛怒,怒道:“果然是你做的,我就知道是你。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吗?我军队的威名都要让你毁于一旦!传出去让人家怎么笑话?说我完颜亦跟一个娘们儿过意不去吗?你……”   气的完颜亦几乎说不出话来。   月娘也怒了,她一改往日温柔似水的形象,狠狠的将手中的梳子扔到了地上,她冲着完颜亦就喊道:“将军,你处处维护着他们,月娘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别说这件事儿不是月娘做的,就算是月娘做的,将军也不该这样训斥月娘啊!对将军一心一意的是月娘,不是她宋可人,也不是她安心!”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完颜亦怒道。   月娘一生气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将军,你怎么就变了?当初的你哪是这个样子?安心怎么就把你迷惑成这样了?将军,你醒醒吧,真正对你好的只有月娘一个啊!”月娘哭着说道。   完颜亦撇了撇嘴,月娘的话分量很重。仿佛是再说他是个头脑不清楚的人,根本分辨不了是非一样。   完颜亦这个人想来都是喜欢听好话的人,歌功颂德的话在他这里立即可以得到奖赏。忠言逆耳,月娘一怒之下竟触犯到了完颜亦的软肋。   只见,那完颜亦冷笑了一声。   “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你?”完颜亦生气的说道。   月娘立即反驳:“好好,将军既然后悔,那月娘走就是了!”   完颜亦立即说道:“你走就走,东西都带走,别说我完颜亦亏待你!”   说完,完颜亦生气的拂袖而去。   月娘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完颜亦竟然同意她走!她死都不会想到完颜亦会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就,她怎么就一下子被抛弃了呢?   月娘腿一软,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板上。随后,她猛然醒悟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勾引   安心听到月娘的哭声忍不住的露出了微笑,不过,她立即收起了微笑转身向书房走去。   这是一间陈设古朴的书房,书房那白灰的墙壁上写着一首李白的诗。看笔力应是大家所作,那劲道的笔锋一看便令人竖起大拇指。   屋子里摆着两排书架子,书架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一张八仙桌山上铺着的是精致的桌布,完颜亦就坐在桌子旁边一杯一杯的喝着茶。   安心苦着脸走了过去,她在完颜亦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安心伸手抱住了完颜亦的肩膀,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滑落。   “将军,你莫要难过,我现在就去劝劝她。往后,叫她不要这样做就是了。”安心说。   完颜亦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水杯,他伸手擦掉安心脸上的泪痕。看着安心那张脸几乎心碎,完颜亦心中不觉一震,他心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偏心?   安心看着完颜亦渐渐的垂下了头,她似乎是十分自责的说:“都怪我……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去平息。其实,我只是觉着她不可以这样伤害将军的名誉。将军建立起这样的声誉是多么的不容易啊?结果,却被她轻而易举的毁于一旦。我……我是气不过……”   安心说着又掉下了眼泪。   完颜亦哪里不知道安心的心事?安心于月娘水火不容,眼下他对月娘到淡了许多,只将那一颗心全部都放在了安心的身上。   于是,完颜亦笑了笑,笑的很大度。他伸手划过安心那可爱的脸颊,他的手一直往下滑,轻轻的搂住了安心的脖子。   “傻丫头,不要说这种话,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她留下不也是欺负你么?叫她去便是了。你收拾收拾,明儿一早跟我出去狩猎。”完颜亦说道。   安心的眸子里立即闪出一阵兴奋的光,完颜亦站起了身,忽然对安心说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叫她走吧,我不想在见她了。”   大约是因心中对于月娘还有一丝的牵挂,所以才不忍看到月娘离去的场面吧?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久了就算是路人也会有一点点的眷恋。更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完颜亦对于月娘还是有爱的,只不过完颜亦是个博爱的人,他爱你的时候会山崩地裂,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又轻描淡写。   安心明白完颜亦的感想,她站起身轻轻的抱住了完颜亦。安心的心中冰冷,月娘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将军,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跟她说,要她记得将军的恩德。你放心,我不会亏待她。”安心说。   事实上,她十分喜欢做这个坏人。她第一次感受到做坏人也可以做的这么爽,做坏人也可以做的这么舒服。   权利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赋予你轻而易举的凌驾于他人之上。出风头的事是绝大多数人向往的,安心自然也不例外。   安心的脸,在完颜亦的脖子后面笑了笑。完颜亦看不到她的脸,自然也感受不到她笑起来的那份阴险。   待到完颜亦走后,安心悠然的穿过小花园走到月娘的门口。张妈连忙笑脸相迎,主子是不是离开是个未知数,张妈就已经开始找后路。   月娘正嘤嘤啼哭,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月娘坐在床上,脚底下尽是衣裳。张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安心,连忙要收拾安心摆了摆手叫张妈出去。   月娘看了安心一眼,随后又转过头来哭。安心笑了笑,她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桌子旁。   “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我呢,也不会逼你。女人嘛,都是服侍男人的,我又何苦为难你呢?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哭坏了这张脸你出去要用什么赚钱呢?”安心说着不怀好意的笑了。   月娘听了这话气的半死,她愤怒的看着安心,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安心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看着月娘。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放在大街上就是陌生人,咱们俩挣来斗去的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只不过你喜欢做傻事而已,如今我成全你。将军叫你立即离开将军府,他说他这辈子也不想在要见到你了。你别那样看着我,我是实话实说。快收拾东西吧,我帮你求了情将军准许你把东西都带走。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半个时辰你还不走,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安心说完扭身准备离去,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转过头来看了月娘一眼。   “我忘了,你过去就是个婊子,不用担心你的生计!”说完,安心大笑离去。   月娘愤愤的看着安心的背影,眼泪又一次的不争气的掉落了下来。   月娘本想去求求完颜亦收留自己,结果她不曾料想完颜亦竟然要安心来打发自己。月娘十分郁闷,思来想去索性先离开,过两日她在想办法回来便是。   想到这里月娘便吩咐张妈收拾东西,哪知道那张妈十分势利眼,见月娘已经失势立即冷笑一声,扭身就出去。   月娘心如死灰,她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势利眼。但那张妈却是她从一堆接近逃荒的老妈子里挑选出来的,张妈怎么都应该感激她才是。怎么能够落井下石?   一行清泪划过,月娘默默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往后要怎么生活呢?   月娘收拾的很慢,她足足收拾了半个多时辰。地上还有一些来不及收拾的衣裳,月娘正一面收拾一面哭的时候,忽见张妈带着厨子跟一个做粗活的丫头走了进来。   张妈傲然的瞥了月娘一眼,冷笑了一声。   “安姑娘吩咐把她赶出去!”张妈忽然一声怒吼。   厨子跟做粗活的丫头立即上前拉扯月娘,月娘何来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立即拼命挣扎,那厨子跟做粗活的丫头都是极为有力之人,拖拽着月娘就往外走。   月娘誓死不从,厨子一扬下巴做粗活的丫头连忙抓住了月娘的双手。厨子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月娘的腿,月娘就这样被两个人抬了出去。   月娘哪里甘心?只拼命的大喊,安心在屋子里听到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笑得几乎差了气。   后门打开,月娘一下子被扔了出去。随后,衣裳如同天女散花一般的扔了出来。一同扔出来的还有十两银子的银锭子。   月娘慌张的收拾了衣裳,她狠狠的砸了两下门。哪里有人理她?月娘坐在门口放声痛哭。   屋子里,张妈像是献宝一样将月娘的首饰拿到了安心的面前。   安心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她的首饰,月娘的首饰不少,金镯子、银簪子一样一样精致玲珑,宛如艺术品一样。   安心看后冷笑一声,她看了看张妈。   “拿出去当掉,银子你们分了。要是被将军知道……”安文抬起头看了看张妈。张妈连忙陪笑着说道:“谢安姑娘赏赐,今儿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安心微笑着拿起了一杯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月娘胡乱的收拾了仍在地上的衣服,她跌跌撞撞的跑到前门去,为的就是等候完颜亦回来。她认定,只要完颜亦回来见到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定会心痛。男人一心痛,什么事情就都可以解决了。   大门口守卫森严,守卫们还不知道内堂发生的事情。几个守卫吃惊的看着月娘,月娘见守卫还不知心中大喜。才要闯进去却见里面一个人走了出来。   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妈。   张妈的怀中揣着月娘的首饰,脸上却挂着令人讨厌的耀武扬威。所谓狐假虎威,说的就是这类人。   张妈冷笑了一声,对守卫说了两句什么。守卫吃惊的看着月娘又看了看张妈,张妈点了点头,守卫尴尬的吞下一口唾沫。   张妈白了守卫一眼,亲自走下了将军府的台阶。   “你还想在这里等将军不成?快点走,别让我抓花你的脸!安姑娘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你还要怎么样?”张妈大怒。   月娘看着张妈,恨不得将手中的衣裳全部砸到这个人的脸上。什么叫两面三刀?什么叫翻脸不认人?什么叫落井下石?月娘在那一刻体会的淋漓尽致。   张妈说着冲着守卫使了个眼色,守卫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月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无助的叹了一口气,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她掩面哭着离开,手中抱着刚刚被扔出来的衣裳。   张妈得意的扬了扬头,微微一笑,就露出了深黄色的牙齿。   无助的月娘要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何处是家?难道,要回到她过去的旧房子吗?那房子还在吗?   月娘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回去?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这半年多的宠爱就这样失去,她不甘心被安心打到,她不甘心一切。   怎么办?怎么才能够回到完颜亦的身边?   月娘抱着衣服委屈的在街上哭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间药店里走了出来。月娘的眼睛一亮,心生一计。   第二百三十三章 周恒的错误   抱着衣服的月娘跌跌撞撞的向周恒冲去,刚刚从药铺出门的周恒正与小伙计客气两句。一扭头看到了落魄的月娘也不禁的吓了一跳,他看到月娘连忙迎了上去。   月娘看到周恒,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你这是?”周恒不禁询问。   冷风吹过,吹过月娘那吹弹可破的脸上。她的脸冻得像是个苹果,脸颊是圆圆的红润,两旁却是冻得发青。   萧瑟的寒风夹杂着落叶,月娘站在风中轻轻抽泣。她哭泣的声音像是一首歌,唱着心中的悲痛。   一日夫妻百日恩,周恒看见月娘哭不禁的有些心疼。他立即追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了你不成?你怎么哭成了这样?”   月娘听到周恒的关切,心里一阵的温暖。这一阵温暖,一下子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冰冷。她的眼泪流的更快,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她手中的那些精致的衣服上。她那身上穿着的艳绿色的衣裳一起一伏,似乎也诉说着月娘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周恒焦急的追问。   月娘抬起了头,她看着周恒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的微笑。   “没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听说宋姑娘被人打了,她现在好点没有?”月娘问。   周恒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月娘嘲讽似地微微一笑,这一笑又牵动了她的眼睛,两颗珍珠一般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以为是我做的,其实,我真的没有。真的,若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做的这么不利索?找土匪去抢劫,不是效果更好?我知道我现在解释什么都没有人相信我了,我其实……”月娘说着,委屈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恒不想谈这件事,他不敢肯定心里是不是已经相信了月娘。于是,他岔开了话题:“你不是应该在将军府上?怎么会……你手里为什么抱着这些衣服?”周恒一面说一面指了指月娘手中的衣裳。   月娘见周恒如此的关心,心中一下子有是一阵心酸,眼泪滴滴答答的如同珠子一样的往下掉。   “我……嗨……我没事儿,就是被安心算计了赶出了将军府。”月娘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   周恒听了不禁的吓了一跳,他看着月娘瞪大了眼睛,他结结巴巴的问:“被……被赶出了将军府?那你要去哪儿?”   月娘一面掉着眼泪一面摇着头,她的泪珠随着她的头四处飞溅,有一滴落在了周恒的手上,风吹过冰凉凉的仿佛是他心头的一颗痣。   “别说这些了,不耽误你了,我先走了。麻烦你跟宋姑娘说一声,叫她安心养病。这件事情迟早会差的水落石出,还要她留神一些莫要再被那些歹人算计。”月娘说完故意装作要走一样的从周恒身边参见而过。   周恒的脑袋一下子短了路,他竟然下意识的抓住了月娘的手。月娘一惊扭头看着他,周恒连忙松开,并问道:“你要去哪儿住?要回你过去住的地方吗?”   月娘摇了摇头,十分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住哪儿,过去的那个地方不会回去了。一个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能总想着过去。”说完,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周恒。   一个人不能总想着过去。   这一句话立即像是一颗石子在周恒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周恒一下子就想到了过去月娘身上的温暖。他那股随时随地涌现的大男子气概又一次的冲入了他本来理智的脑袋,那一刻,他竟然忘记了家中的宋可人。   “走,我带你回将军府,你不能一个人沦落在外。”周恒说。   月娘感激的看了周恒一眼,却欲擒故纵的推开了他的手。   “不,别这样。我是回不去的,就算是回去了,安心也会想尽办法算计我的。于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反倒不如自己一个人活的潇洒一些。”月娘说道。   周恒皱了皱眉头,他忽然觉着有些对不起月娘。因那安心是宋可人送到完颜亦身边的,如今月娘被安心用手段赶了出来,实在是让人于心不忍。   见月娘执意不肯回去,周恒也不便多说。他看着月娘皱了皱眉头,月娘却挂着泪痕冲着他轻轻的微笑。   “好吧,既然你不肯回去,那我帮你找个地方先暂时住下。这两日,我见到将军的时候跟他说一说,请他早点接你回去。”周恒说。   月娘感激的点了点头,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京兆城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房子,但凡能跑的就都跑出去了。但京兆城现在最缺的也是房子,总不能随便踢开人家的门就进去住吧?   当然,这种事情土匪是可以做出来,但周恒不是土匪。周恒不但不是土匪,周恒还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将就礼节的迂腐读书人。   所以,周恒带着月娘走遍了大半个京兆城。就差一家一家的敲门问问看,到最后,好不容易才在西街找到了一户肯租房子的人家。   那房东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房子破烂的在风中几乎摇摇欲坠。一打开大门,一股腐臭气迎面而来。老太太一听说是来了租客立即露出了笑容,她的笑容里少了一半的牙,笑起来却十分的灿烂。   “好啊好啊,是你们两个住吗?”老太太问道。   周恒看了月娘一眼,连忙说道:“不是,是我这位亲戚住。”   老太太十分神秘的一笑,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周恒说似地:“什么亲戚啊,亲戚还用跑到我老婆子这里来租房子?”说完,老太太自嘲似地又笑了笑,说道:“来吧,到屋里来,看看房子租不租另说。”   虽院子里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西厢房里却十分的干净。周恒看了看这里,又想起了第一次与月娘见面的那间院落简直是天壤之别。跟那里一比这里简直是猪圈,他看了看月娘,心道是不是太委屈了月娘?   月娘似乎看出了周恒的心思,她满意的从周恒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衣裳。   “你放心,我就住这里了。有这位老妈妈跟我一起作伴,我就不害怕。”月娘看着周恒,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要跟周恒说。   周恒听闻月娘这样说,便点头笑着说道:“你既然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月娘对周恒点了点头,随即,她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月娘的娇羞中带着一股春天一般的妩媚,是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   周恒也是个男人,他见了她的羞涩自然也是心动。男人都是自恋的,他们都希望世界上的每一个女子都爱着他们。周恒连忙扭过了头,他已经感受到她身上发散出的暧昧。于是,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手心里已经渗出了冷汗。   “你先住下,我走了。”周恒说。   月娘轻轻的蹙起了眉头,她仿佛是在挽留周恒一样。周恒纂了纂拳头一咬牙忍心离开,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忍不住的回头冲着月娘笑了笑。   “你记得吃东西。”周恒说。   月娘点了点头,眼睛里又挤出了泪珠。   周恒取出了十两银子给了那房东老太太,说好了租半年。当然这十两银子不止是半年的房租,还要房东老太太的餐桌上添上一双筷子。周恒以为月娘大概是不会做饭的,她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人,不知道住在这样的地方她是否习惯。   带着对月娘的牵挂,周恒回了家。   宋可人害怕自己瘫痪,在小茹的搀扶下已经下地走了两步。她吃力的从卧室走到花园,又从花园走到花厅。   这一路下来,宋可人的身上流出了汗珠。正逢周恒回来,一见宋可人下地走路,周恒吓得魂飞魄散。   “哎呀,你怎么……你怎么随便走动啊?万一错了位置,岂不是……”周恒慌张的就要去抱宋可人回房,小茹慌得连忙背过脸去。小茹吃吃的笑了,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此时的宋可人脸上正挂着得意的微笑。   “怎么样我还能走吧!都躺了这么长时间了,在躺下去就是废物啦!那大夫不也说吗,用了他的药两三个时辰就能下地。对了,你帮我去拿的药呢?小茹快拿去熬一下,早点好了免得我心惊胆战的。”宋可人说。   宋可人这样一提醒,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周恒手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明明是抓了药的,怎么就没了呢?   周恒心里一震,手心里立即渗出了汗珠。落在了月娘那里,自己忘记带回来了。一时间,一股惭愧之意冲入周恒的心间。   妻子在床上生病,他却帮别的女人去找房子,而且还将妻子的药落在了那女人的房子里。这种话被人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吧?   周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宋可人看着他开玩笑的说:“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怎么会?怎么会呢?哦,我刚才去了一趟书馆大概是落在那里了,我现在就去找。”周恒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时,小六子却拎着一包药走了进来。   “周少爷不用去了,刚才有人送来了。”小六子说道。   周恒心里又是一震,不觉的害怕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忽然闯入生活的强盗   周恒一阵眩晕差一点没晕过去,小六子冷冷的看了周恒一眼,挂着一脸难以捉摸的不悦走上前去将东西递给了小茹。   “你去熬药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要烧糊了。”小六子说。   小茹送给小六子一个白眼,便拎着药去厨房了。小六子回头看了宋可人一眼,意味深长的说“少奶奶早些回去休息吧,身体是自己的。你生病了只会让少爷的在天之灵更加的难过,珍惜自己的身体吧。”   小六子说着竟然有些哽咽,宋可人吃惊的看着他想不到他为何会突然提起了方少文。小六子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他也知道宋可人现在的丈夫是周恒,为何还要提起方少文呢?   只有周恒听得明白,周恒的脸更红了。宋可人想要训斥小六子两句,小六子却转身离去。   冷风吹过院落,刀子一样的冷风吹在小六子的脸上。谁都没有看到,小六子的眼睛里竟然泛着不易察觉的泪珠,他的心很疼。   原来,刚刚来送药的不是别人正是月娘。周恒前脚走,月娘就在自己的衣服堆里看到了那些药。月娘慌张的赶来,周恒当然已经回了家。   天气很冷,小六子那个时候正在门房里烤着火炉。火炉里有烧的红彤彤的炭火以及炭火底下埋着的红薯。   门口忽然有人敲门,小六子不耐烦的跑出去开门。大门一打开小六子愣住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正是那个差一点没破坏掉宋可人与周恒感情的月娘吗?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小六子立即怒道。   月娘冷笑一声,傲然的将药塞到小六子的怀中,她一脸的傲然似乎是看不起小六子一样。月娘十分冷漠的对小六子说:“把药送进去,这是三少爷刚买的。你要是想让你们少奶奶气死的快一点,就说我来过这里!”   说完,月娘转身而去,小六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月娘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的药。   若不是怕耽误了宋可人治病,他一定用这些药砸在周恒与月娘的脑袋上。这都是两个什么人啊?背着少奶奶在身后偷偷摸摸?   小六子十分气不过,但又无计可施。于是,便有了小六子当着周恒的面提起了方少文英灵的事情。   周恒将宋可人抱回屋子里以后,便寻了个借口来到了门房。那时,小六子正郁郁的烤着火盆。太阳下山,屋子里光线阴暗。火盆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映衬着小六子那张委屈的脸。   此时,小六子心里问了宋可人一千遍,到底这个周三少爷有什么好?就算是守寡也会比这样窝囊的跟着他强吧?   小六子又想起了方少文,他忽然开始为自己家少爷十分不值。少爷是如何对待少奶奶的?少爷又是如何为少奶奶而牺牲的?难道,少奶奶都忘了不成?   想到这里,小六子差一点委屈的哭了。也许,在小六子的潜意识里,他已经成为方少文在世间守候宋可人的代理。也许,他是这样想的。   “吱嘎”的一声门被推开,小六子不耐烦的抬起了头。这时,站在门口的周恒冲着小六子微微一笑,实话实说,他笑的十分尴尬笑的十分勉强。   小六子像是没看到一样,继续低头弄着他的火盆。周恒又是尴尬的笑了笑,回身关上了门。小六子冷笑一声,随后躲到了一边去。   周恒尴尬的跟上前去,他对着小六子点了点头,随后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周恒见小六子不理会,便伸出手烤了烤火。   小六子越看他越气,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但碍于身份,生气的小六子只好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周恒放下了手,十分郑重的跟小六子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小六子听了这话更气,他气的肺都要炸了。小六子冷笑一声,愤怒的站起了身。周恒看到他气的脸通红,简直比火盆里的火炭还要红。   “我受不起!你要是真疼少奶奶以后就少跟那女人来往。我今天之所以骗了少奶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怕少奶奶生气!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少奶奶……少奶奶真是错看了你!”小六子愤愤的说道。   “不是,你听我解释……”周恒也跟着站起来,他急于解释,双手来回的在空中飞舞着。   小六子冷笑一声,任性的扭过头去、偏激的说道:“你用不着跟我解释,想想少奶奶吧!”说完,小六子拂袖而去。   周恒愣了,这是下人吗?有这样的下人跟主子说话的?周恒心里十分的不爽,因小六子是方少文的阴影。他这一辈子都没有比得过方少文,方少文死了却还有人帮着方少文鄙视他。周恒有点气不过,简直想要去找小六子理论。   就在这时,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砸门声。   “噹噹噹噹……”   声音急促而沉重,小六子刚好在外面,急忙走到了门口。   “谁啊?”小六子问。   “快,快开门!”一个充满着惊恐的陌生声音传了进来。   小六子一愣神的功夫,周恒也从门房走了出来。那种声音任凭谁听了都感到害怕,那是一种无助的声音。   “给他开门!”周恒命令道。   有了主人的话,小六子连忙将门打开。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人冲了进来,那男人惶恐的说:“快,快帮帮我,金人……金人追我!”   小六子慌张的关上了门,周恒连忙想要上前想要带他从后门离开。但当周恒看到他那张脸时,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寒风拂面,小六子看到周恒愣神连忙想要过去带那男子离开,当他的眼睛与那男子的目光相遇时,小六子“噗通”的一下跪了下来。   “少……少爷……少爷啊!你回来了!少爷!”小六子说着竟没出息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男子一愣,随即说道:“小兄弟你认错人了吧?在下林立。刚刚在外面得罪了金人,所以,被追杀至此。感谢两位英雄出手相救,小弟……”   林立的话没有说完,小六子失声痛哭的声音越来越高。小茹从后院不耐烦的走了出来,隔着老远就不耐烦的喊道:“小六子你鬼嚎什么?少奶奶都听到了!”   可走近时,当小茹看到林立那张像极了方少文的脸时,不禁的“哇”的一声大叫出来。   “鬼啊!”小茹惊呼着就向后院冲了过去。   林立十分尴尬,他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尖叫。他刚刚从方贵和温暖的怀抱里走出来,他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样子的任务。   周恒十分生气的抿了抿嘴,他冲着林立点了点头。   “这位兄弟我带你从后院走吧,免得一会金人追过来大家都麻烦。”方少文说道。   林立感激的看着周恒,感激的说道:“好,麻烦这位大哥。”   周恒忍不住的又看了林立一眼,他跟方少文长的像极了。越是跟方少文长得像,他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周恒连忙带着林立向后院走去,小六子一声高一声低的哭着。他哪里肯愿意让这个忽如起来的少爷走掉,林立才走两步,小六子一下子扑上前去抱住了林立的腿。   “少爷,别丢下我啊!”小六子哭着说道。   周恒急了,一把推开了小六子,怒道:“哪里有什么少爷,你长的什么眼睛?”周恒说完,牵扯着这位忽然闯入家中的陌生人急匆匆的向后门走去。   哪知道,才走两步,就看到满面泪痕吓得哆哆嗦嗦的小茹搀扶着宋可人走了出来。小茹一见到林立,又“啊”的一声尖叫出来,随后落荒而逃。   那宋可人的腰本就受伤身体的重心大部分都在小茹的身上,小茹忽然一撤手,宋可人差一点没摔倒在地上。   慌得周恒连忙上前扶住了宋可人,宋可人一见林立眼泪立即又涌了上来。他跟方少文长的太想了,就连那神韵都是近似。   林立一见宋可人立即露出了笑脸,他冲着她点了点头。   “想不到有见面了。”林立说。   宋可人苦笑了一下,相见不如不见。这样的相见除了让她更加的伤神还能怎样呢?说到底,她还是念着方少文的。   于是,宋可人微笑着说道:“是啊,又见面了。”但她的眸子还是出卖了她,她眸子里放射出的期盼的目光,仿佛在等待见面这一天等待的很久了。   周恒一见到宋可人的目光气的登时脸就红了,他的脸立即就放了下来,不悦的说道:“怎么你们认识?”   “恩,一面之缘。”   “萍水相逢。”   两人脱口而出令周恒十分的不悦,林立似乎为了解释什么,连忙说道:“那一日我去方记的当铺,没想到在路上这位姑娘却把我认错了,大概是在下长得太像你们认识的一个人了,所以才有了一点误会。只是,在下没想到还可以在这里见到这位姑娘。”   周恒听了这话不禁勃然大怒,他死死的盯着宋可人,冷冷的说道:“哦,原来你非要去当铺是为了这个人?难怪难怪,原来方记是你们定情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五章 周恒出轨   宋可人听了周恒这充满着醋意的话不禁的生气,也许,她的生气是因为周恒在林立面前丢了脸。   周恒看着宋可人,宋可人也看着周恒。忽然,宋可人狠狠的推了周恒一把,愤怒的说:“你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明白吗?需要我讲得这么清楚吗?你要不是为了到当铺跟他私会,腰会弄伤吗?”周恒怒道。   宋可人被说到了痛处,她狠狠的看着周恒,愤怒的说道:“你胡说什么!”   周恒咄咄逼人的说道:“难道不是吗?说来说去,你还是爱方少文,你心里根本放不下他!就算他死了,你还要找个跟他长得这么像的替代他!”   周恒越说越恼怒,他气的浑身发抖。进门时的那种愧疚感顿时荡然无存,他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他甚至认为自己根本没有对不起宋可人。   宋可人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问了一句:“你自卑吗?”   顿时,众人都傻了眼。   林立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他尴尬的说道:“原来小弟的出现给了大家这么多的困扰。其实……哎……我还是先走吧,免得金兵追过来。”说完,林立就要走。   宋可人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她对着林立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小六子说:“你带着他从后门离开,记得要小心一点。”   小六子听令连忙离开,正当这时,周恒反倒是怒了。   “宋可人,你什么意思?”周恒怒道。   宋可人看着周恒,十分冷静的问:“周恒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是不是到现在心里也放不下方少文?”周恒怒道。   宋可人看着周恒简直气的说不出话来,小六子在一旁跃跃欲试,只要宋可人一开口下令他会立即上前给周恒一巴掌。   周恒这叫什么人?吃方家的、住方家的到最后还要侮辱着方家的人?他都骑在了别人的脖子上,简直就是不要脸嘛。   当然,这是小六子的心里话,他不敢说出来。   宋可人气的捂着自己的腰,周恒气的放开了手。周恒冷冷的看着宋可人,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他愤愤不平的说道:“好,我算是认识你了。你们约会,你们约会,我不打扰!”   说完,周恒快步拂袖而去。宋可人气的不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一下子牵动要腰,宋可人忍不住的“哎呦”的一声喊了出来。   周恒停了一下,迅速离开。小六子实在气不过,在后面猛然喊道:“你什么意思嘛!少奶奶都这样了你还气他?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去哪儿?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婊子?”   周恒一愣,随后狠狠的看了小六子一眼。宋可人也吃了一惊,她下意识的看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报复性的看着周恒,他傲然的扬起了头。   周恒“哼”的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宋可人足足发呆了五分钟,方才换过神来。   “哎呦……”她不禁的喊了一声,扶住了自己的腰。   “少奶奶,你怎么了?”小六子惊声问道。   林立马上走过来扶住了宋可人,疼的几乎昏迷的宋可人在慌乱之中看到了林立的脸,她一下子就分辨不清楚现实了。   “少文……”宋可人低声喃喃的喊道。   周恒一怒之下离开家时,天色已经渐渐变暗,天空之上月亮俏皮的露出了她的笑容。星星布满了天空,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孩童天真的笑脸。   冷风吹过,打透了周恒身上的棉袍。周恒忽然想起自己那银鼠毛的斗篷落在了家中,他当然不会回去将衣服取出来,那样实在太丢脸。   一阵寒风吹过,周恒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大街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寒风中卷起落叶与灰尘,仿佛是黑山老妖出行一样。   要到哪里去呢?周恒心说。   他没有想到宋可人竟没派小六子出来喊他回去,他想宋可人一定是生气的。宋可人听到小六子那样一喊一定会追问事情的真相,他不回去也好,因他不知道如何向宋可人交代。   于是,我们的周三少爷便沿着大街向南方走去。   家在身后,但有家不能归。一想到林立的那一张脸,周恒的愤怒一下子温暖了他的全身。他万万不曾料想,宋可人竟然与那男子有瓜葛。周恒一面走一面想,几乎要哭了出来。   当一个男人背叛女人时,他希望女人能够相信他编造的任何借口。但当一个女人背叛一个男人时,那男人却不肯相信女人任何的理由。这就是男人,一种自私而狡诈的动物。   周恒满脑子都是林立的脸,他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大街上。他走过青石板路铺成的街道,随后又走过石子路铺成的街道,紧接着他走上了一段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这里的土地被冻得干裂,黑暗中唯有月光是唯一的照明。周恒的眼睛像是看不到一样,他执著的走在泥土上,跌跌撞撞的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路很长,亦曲折。弯弯曲曲的路让周恒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故事,那时他们在乡下,他拉着宋可人的手两人一同走在寻找宋晓晓的路上。   他不曾料想的是,在人生的路上,宋可人曾经松开过他手一次,如今,她又放开了他的手。周恒忽然感到悲伤,他的眼泪竟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他开始哭了,在月光下,在寒风中,他哭得像是个孩子一样。   他哭着哭着便蹲下来,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肩膀,哭的不能自已。   当我们再次见到周恒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月娘租来的房子的门口。那时,附近的邻居们早已经休息,周恒的到来惊扰了街坊四邻的狗。   周恒用力的敲开了老妈妈家的门,老妈妈吃惊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年轻人。他已跟下午时完全的不一样,他的衣衫上沾满了泪水,他的神色颓废,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健康的忧伤。   周恒见门开了,也不说话就走了进去。月娘已经休息,听到门口那阵剧烈的敲门声还以为老妈妈家来了亲戚。她刚刚要起身穿衣裳,就听到自己的门口传来了“噹噹噹”的敲门声。   月娘一慌,以为是完颜亦派人来接她。月娘慌张的披上了衣服,若不是时间紧迫她一定会照着镜子打扮打扮。   当然,她没有。   月娘打开了门,只见周恒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月娘一见周恒不禁失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恒没有说话,一把搂住月娘,随后他踢上了房门。   月娘躺在周恒的怀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那如同缎子一般的长发散在绣着鸳鸯的枕套上。她那藕一样的手臂贴在周恒的胸口,周恒的胸口起伏不定,月娘那一双俏皮的小手就在周恒的胸口来回的跳跃。   “噗嗤”的一声月娘笑了,周恒轻轻的推开了她的手。月娘笑了笑,温柔的用头蹭了蹭周恒的肩膀。   “若是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月娘轻叹一口气说道。   周恒的一只手搂住月娘的肩膀,满脑子却都想着的是宋可人的腰。他听闻月娘这般说,便故意装作没听到一样。   月娘知周恒是想要故意逃避,于是,她温柔的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这是个梦想。”月娘说着扬起了头。   周恒避开了月娘的目光,他盯着破旧的幔子不说话。月娘微微一笑,轻轻的在他的怀里闭起了眼睛。   “这样也好,就算是跟你过一天假夫妻的生活我也满足了。公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你不如将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说出来也舒服一点,是不是?”月娘说道。   周恒轻轻的闭起了眼睛,对月娘说道:“睡吧。”说完,他将手从月娘的脖子底下抽出了来,转过身去眼角里掉下了一颗泪珠。   宋可人的腰敷上药以后她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她那模样简直跟挺尸没有什么区别。宋可人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一个晚上下来绣着鸳鸯的枕巾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她恨,她恨周恒又跟月娘来往。她死都不敢相信,周恒又一次的跟月娘纠缠不清。当小六子在窗外隔着一道墙跟她说起月娘送药的事,宋可人的心都几乎要碎了。   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周恒是故意找茬吵架的。周恒因看上了月娘,所以才故意说她跟林立有一腿。   黑夜里,窗外传来的是阵阵的风声,宋可人躺在床上听到的却是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想起了过去的时光,温暖的阳光下院子里慵懒的猫咪,周恒拎着小书包放学归来。她也想到了方少文,方少文那张英俊的脸上时不时的会露出慵懒的微笑。   若是方少文在世,怎么会容许她流下这么多的泪水?宋可人开始后悔了,她后悔这段婚姻。她觉得自己轻而易举地许诺了婚姻,她背叛了方少文的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天亮了,宋可人听到了鸡叫。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她张开了眼睛以为是周恒回来了。   “少奶奶,林立来了。”小六子却在窗外喊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探望   清晨的空气中弥散着薄薄的烟雾,吹了一夜的寒风依旧肆虐。太阳还未从满是英魂的迷雾中露出笑脸,昨夜的孤独依旧。   作业的烛火未灭,星星却已经消失。清晨的昏沉在老爷爷手中的扫把中渐渐清醒,“吱嘎”的一声宋家的大门打开了。   开门前,小六子先伸了一个懒腰,随后打开了大门。大门一打开小六子就愣住了,只见台阶上站了一个人,一个身着士子白衣的男子。   听到开门声,那男子回了头,是林立。   林立一见小六子立即笑了笑,他十分有礼貌,就像是过去的方少文一样。小六子一见林立对自己如此尊重,眼泪又涌入了眼眶,不停在眼睛里打转。   “你们少奶奶好点没有?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林立说,随后,他嘲弄似地笑了笑,有点害羞的说:“这个时间可能太早了,我有点担心所以……”他抬起头看了看小六子。   小六子连忙点头,慌张的闪身请林立进去。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通报。”小六子说。   宋可人听说林立来了躺在床上半天没吱声,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方少文,这个林立一定是方少文的化身。因为也只有方少文才会如此的关心她,也只有方少文才会如此的在意她,也只有方少文才对她不离不弃。   那一刻,宋可人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问自己为何不给方少文守寡。她想问自己为何轻易的爱上了周恒,也想问自己为何没有继续对方少文的怀念。   “少奶奶……”小六子在外面提醒道。   宋可人张开了眼睛,现实还需要继续。   “叫小茹过来帮我梳洗,你带他到偏厅去,总不能叫我在床上看他吧?”宋可人说道。   小六子听后连忙回报。   正当小茹帮宋可人换衣裳时,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窗下冲进了屋子里。   “宋姑娘。”那声音喊道,小茹与宋可人一愣,宋可人的手一个没撑住差一点摔倒在床上,慌得小茹连忙扯过一床被子顶在她的腰间。   “宋姑娘,是我林立。打扰了,你好点没有?”林立在窗外问道。   宋可人尴尬的点了点头,瞥了小茹一眼,小茹连忙走到窗口说道:“林公子请到偏厅稍等,我们少奶奶……”   “我就是想说这件事,宋姑娘身子不好请她在床上休息吧。我特别过来就是想知道她身体好一点没有,若是在因我下床的话,万一扭到我实在是于心不安。只隔着窗子说两句话,我便要回去了。”林立说。   小茹扭头看了看宋可人,宋可人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为何林立的一举一动跟方少文如此的相近?就连这份体贴都跟方少文一模一样。   于是,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窗外说道:“林公子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还劳烦你特别跑来,请放心吧。”   听闻此讯,林立在窗外笑了笑。   “那好,那在下先行告退。姑娘好好养病,改日在下在来探望姑娘。”林立说完,便转身离去。   那一刻,小六子转过头去悄悄的擦了擦眼泪。   曾几何时有那样一个夜晚,那个夜晚下星光灿烂,那个夜晚里你侬我侬,那个夜晚方少文躺在宋可人的怀里停止了呼吸。那个夜里,方少文拉着宋可人的手说了最后的一句话。那个夜里,方少文所有的温暖都随着生命的离去而离去。   生命,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事情。他的降生于离去伴随着是最不可预测的因素,失去,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林立的一举一动,令小六子的心里又重燃少爷离去时他的悲痛与自责。方少文活着的时候是怎样珍爱宋可人啊,那种感情就算他这个小厮看起来也会感动。   若是林立也能向少爷一样该多好?他长得又那么像少爷!   结着犹豫而复杂的心情小六子将林立送出了门,林立回身笑着说道:“不必送,小兄弟辛苦你了。”   忽然,林立又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一样。   “我跟你们说的那个人真的很像吗?”林立问。   小六子连连点头,伸出了拇指说道:“像,很像。林少爷就连一举一动都很像我们少爷,真的。”   “那你们少爷现在……”林立试探的问道。   小六子咬着嘴唇垂下了头,他有点伤心的说道:“我们少爷已经不在了,再过些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林立一听便知道问题严重了,连忙说道:“这……对不起。”   小六子忽然扬起了头冲着林立笑了笑:“林少爷若是这几天有时间就经常过来玩儿吧。”   林立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自然常来看你们少奶奶的!”说罢,林立告辞。   清晨周恒从月娘的床上醒来,月娘早已经起身。月娘亲自到厨房去做了一碗珍珠汤端了进来,周恒缓缓的张开了眼睛,月娘冲着周恒微微一笑。   “早,还要在睡一会儿吗?我以为你快醒了就去准备了珍珠汤。”月娘说。   周恒看了月娘一会才发现她不是宋可人这里也不是他家,于是,周恒坐了起来摸过了衣服缓缓的穿上。   月娘十分体贴的递过一碗茶水,周恒默默接过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陈年的往事,当年楚楚为了嫁入周家也曾经用过苦肉计。可惜,她却死了,并且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了那个为自己付出真心的女人,又想起了自己付出真心的宋可人,周恒的心再一次的疼了。   心痛的感觉每一个人都会有,心痛的感觉是这世界上最不舒服的感觉。因那种感觉疼的无助,因那种感觉疼的辛苦,因那种痛苦你不知合适才能够停止。如果你想折磨一个人,就让他爱上一个人,随后与相爱的人相望天涯。那么,他这一辈子都会沉浸在无尽的心痛之中。   周恒此时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心疼的无法自已。若不是月娘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失声痛哭吧?   周恒将杯子还给了月娘。   “谢谢你,我暂时不吃东西,今儿也不去想去当值。反正,那里有我没我都一样。”周恒说。   月娘点了点头,接过了杯子。她忽然笑了笑,转身看着周恒。   “公子既然不去当值,能不能带月娘在城中转一转呢?月娘从未与人结伴在城中散步,不知公子是否能满足月娘的这个愿望?”月娘问道。   周恒沉吟了一下,他明白月娘是想让他出去散散心。光凭着这一份苦心,周恒就感到温暖,于是他点了点头。   月娘笑了,笑得像是个孩子一样。   那一日风很大,月娘披着斗篷。两人并排慢慢的行走在京兆城空旷的街道上,道路两旁,是冬天干枯的枝叶,枯草与枯树扭动着身躯,似乎在展示着他们生命中的过往。   经过成衣店时,月娘微微一笑忽然扯了扯周恒的衣袖。   “走,进去买件衣裳。”月娘说。   周恒看着月娘忽然笑了笑,忽然觉着十分温暖。   同样感到温暖的不仅仅是周恒,小宝林立身披裘皮大氅也觉得十分的温暖。他站在桃花树下,树上的枝叶早已经干枯,他挂着微笑回了头,正如几个月以前周小妹看到的那样,他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   这时,方贵和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一脸的倦意,似乎是身体不太舒服一样。   小宝立即冲上前去扶住了方贵和的手,方贵和微笑着点了点头。   “少奶奶,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硬。”小宝嗔道。   方贵和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宝立即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了方贵和的身上。   “我正在捉鸟呢,捉了让你放生。昨儿来的僧人说放生十三只就可以换来多一年的寿命,我想为你多抓一些。”小宝乖巧的说道。   方贵和感激的轻抚着小宝的脸,她柔声说道:“那样不是损你的寿命么?”   小宝连忙抓住了方贵和的手,他阴柔的笑了,他柔声说:“若是真能将我的寿命转给你,我也愿意了。来,快回屋子去,等我去捉鸟给你。”   方贵和感激的看了一眼小宝,随后将她身上的大氅拿下来还给小宝便回屋子里去了。小宝披上了衣服躲在院子里静静的等待着鸟儿钻到陷阱里去,他的脸上挂着微笑。   方贵和从窗子里看到了小宝的一举一动,她的脸上也挂着微笑。   丫鬟小曼正在帮着方贵和收拾床铺,小曼一面收拾一面跟方贵和说道:“少奶奶,先休息休息吧,我这就将药端进来。”   方贵和的眼睛笑眯眯的盯着窗外的小宝,她的嘴角也挂着微笑,但她说出的话却不让人那么高兴了。   “去戏班子把班主叫来,把小宝的底细给我打听清楚!”方贵和微笑着说道。   小曼一愣,随即连连点头。   “是少奶奶,我这就去吩咐老李去做!”小曼说。   “顺便把上次那个想养娈童的人给我查出来,也许,他还有点利用的价值。”方贵和说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温暖   小曼匆匆的走了出去,小宝忽然追着一只手上的鸟儿跑到了东边去。小曼很平常的向外走去,方贵和在屋子里伸了一个懒腰。   不知什么时候,小宝却绕到了小曼的附近。   “少奶奶跟你说什么?”小宝轻声而快速的说道。   “叫我去找班主查你的底细,你小心了,她对你起疑心了。”小曼一面快步走一面说,两人似乎是擦肩而过却说出了一件令小宝心惊胆寒的事情。   一瞬间,小宝咬住了牙齿,一瞬间,小宝忽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这时,方贵和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小宝默默的抓着小鸟,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轻松而逾越的表情。随后,他的鸟儿抓的差不多了,他便走到了屋子里。   方贵和正半躺在床上似乎早已经等候他进来一样,小宝像是个孩子一般顽皮的脱掉衣服,快步的走到方贵和的床边。随后,他调皮的将冰冷的手贴在了方贵和的脸上。   “我抓了十三只,一会你就去放生好不好?”小宝高兴的说道。   方贵和看着小宝高兴的样子,她也十分的高兴。她点了点头抱住了小宝了的手。   “如果有一天我要是离开这个世界,你该怎么办呢?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呢?”方贵和说。   小宝拼命的摇了摇头,他的眼泪几乎都要留下来了。   “你不要乱说,你怎么会走呢?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祈福的,你可曾听说过一种巫术叫借寿吗?我去找这样的师父把我的寿命借给你。”小宝说道。   方贵和的手反复的在小宝的脸上摩擦,她试探的问道:“小宝,你真的这么爱我吗?可以为我付出生命?”   小宝点了点头,他的眸子里反复出现的是期盼的眼神,仿佛在他的眼中方贵和就是圣母,他可以轻而易举的为她付出一切。   方贵和感激的点了点头,她难过的说道:“只可惜我寿命太短,竟得了这种不治之症,哎……我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生意也没有人来接手,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这些生意若是丢掉了,真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宝看着方贵和故意眨了眨眼睛,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方贵和为什么要找班主来。小宝心中的小算盘,在那一瞬间来回的打了几十次。   忽然,他明白自己该如何回答方贵和的话了。   “少奶奶,你若是相信小宝的话,不如我们把这些钱都捐赠出去吧。三世因果经上有云,唯有行善才能积德。说不准,一下子少奶奶就恢复了健康呢!”小宝说道。   方贵和苦笑了两声,她问道:“可是,那样我们就没有钱了!”   小宝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迷离的状态,他抓着方贵和的手,他轻声的说:“没有钱又能怎样?就我们两个人,我带少奶奶去我的老家好不好?那里山清水秀的,就我们两个游山玩水共度余生岂不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吗?”   “你当真这么想?”方贵和问。   “当真,我对少奶奶没有任何的私心。”小宝说道。   方贵和感激的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抱住了小宝。   “谢谢你小宝。”方贵和说。   小宝笑了笑对她说道:“你该休息了,好好保重身体才要紧。我先出去啦,我去看看药。”   方贵和点了点头,小宝便离开了卧室。   厨房里橘红色的火焰映衬着半个屋子,小曼站在药铫子前面对着“咕嘟咕嘟”的药发呆。忽然,她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气。随后,她的眼前一黑眼睛竟然被蒙上了。   “讨厌!”小曼嗔道。   “噗嗤”的一声后面传来了一声笑声,随后,一张温暖的唇贴在了小曼的脸上。   “我的宝贝儿,你生气啦?”小宝说道。   小曼扭过头来白了小宝一眼,小宝笑嘻嘻的看着小曼。小曼不是个漂亮的妞儿,她的皮肤不够白皙,她的鼻子不够坚挺,就连眼睛也算不上大。她的身上胖胖的,像是个小肉球。但她一笑起来很可爱,笑起来时她的鼻子会轻轻的皱起来,随后,她的眼睛也会变成新月一样。   小宝看着似乎痴了,他忍不住的又抱住小曼香了一下。   “讨厌!”小曼娇滴滴的嗔道。   小宝微微一笑,他贴着小曼的耳朵说:“我告诉你,她有意思把生意都交给我做呢!只要一到手,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咱们天涯海角,想去哪儿去哪儿!到时候你也再也不用受着劳什子的罪了!”   小曼兴奋的抱住了小宝的手,兴奋的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当真,我骗你做什么?你是我的宝贝!”说着,小宝就将小曼抱住了。   厨房的门口,方贵和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随后,她立即离去不在听小宝在跟小曼的对话。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果然,在她身边的男人只想要她的钱。   她真的很羡慕宋可人,她羡慕曾经有个人这样的爱她。她也羡慕方少文,宋可人将她这一生的爱都给了他。   两个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她这个没人疼爱的人却孤独的活在世上。难道,这就叫命运的捉弄吗?   方贵和还没有走到门口,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这一回真的差一点爱上了这个小东西,果然直觉没有错,他还是骗她的!   女人的直觉是个很微妙的东西,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一个事情的准确性。但是,女人通常不愿意相信直觉。因为那直觉太残忍,将她们的美梦破灭。   现在的方贵和又躺倒了床上,她已经不再流泪了。她这个年纪已经不是为男人流泪的年纪了,她压制住了内心的烦躁。   其实,她想跟宋可人说,她的今天就是宋可人的明天。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报了仇,她恨宋可人,她不是一般的恨宋可人。   班主偷偷的从后门进来了,在管家老李的带领下,班主偷偷的溜进了方贵和的房间。方贵和已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哪里有半分病人的气息?   班主一进来,方贵和便点了点头。两人寒暄了两句,方贵和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上次你说有人想要包养小宝是不是?”   班主尴尬的脸红了,他想要解释两句,方贵和立即制止了。   “你不用解释,我想要知道的不是这些。你听好了,去联系那个人。这里有这个月该给你的银子,这里还有一笔钱,是给小宝赎身的钱。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买下了这个孩子,但很快又要把这孩子卖掉。不是卖给你,而是让你牵线搭桥。其中的好处少不了你的,别这样看着我,我是个生意人知道奇货可居这四个字的意思。你也别问什么,我有我的打算。这件事儿就这样定了,你去准备。”方贵和说。   方贵和这连珠炮似地话差一点没把班主吓傻了,他本想问小宝到底哪里得罪了她,结果还没问出来自己就知道不用问了。   方贵和微微一笑,一个强势的女人是下命令的而不是跟你商量事情的。桌子上摆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就像是方贵和脸上的笑容一样的灿烂。   班主连连点头,他急忙收下了银票。   “我一会就去把小宝的卖身契送过来!”班主说。   方贵和摆了摆手,说道:“不着急,一会叫老李跟你去拿就是了。这件事儿只有你知我知,第三个人都不许知道,你明白吗?”   班主连连点头,他一笑就露出了土黄色的牙齿。   “还有,我希望买小宝的人是个好人家。毕竟嘛,他跟了我一场。但是,我不希望他在京兆城里出现,你明白吗?”方贵和说。   班主又是一阵猛然的点头,他赶紧说道:“我明白,你放心,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他出现在你的眼前。”   方贵和微微的笑了,她笑的十分的灿烂。班主也笑了,可他笑的有点含糊。为什么方贵和要卖掉小宝?他有点想不明白。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宋可人,林立今日来看她在她的心里荡起了层层涟漪。他是喜欢她吗?应该是吧,不然他什么要来看她?   不会,也许是她自作多情。   宋可人挺尸似地躺在床上想个不停,她又想,周恒现在在哪里呢?   有一句老话说,男人不是在温柔乡里,就是在去温柔乡的路上。   周恒走在月娘的旁边,月娘的笑给了他精神上的温暖。他穿着月娘给他买的这件不太合身的斗篷,他第一次发现,月娘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   月娘很会生活,她做的珍珠汤很好喝。月娘也会打扮,将自己打扮的富贵而不俗艳。月娘也很关心他,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就像是现在这样,月娘慢慢的走在他的身旁,嘴角挂着他喜欢的微笑。   只要有微笑就够了,周恒现在要的只是微笑。他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但看到微笑,他就心满意足。   忽然,前面传来了一阵骚动之声,周恒一愣,危机就出现在了眼前。   第二百三十八章 奸情曝光   一阵奇异的躁动声,周恒下意识的向前眺望。只见前面的平原忽然尘土飞扬,随后,几匹马飞奔了出来。   周恒下意识的将月娘挡在身后,随后他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好。周恒扭身拉着月娘的手猛然向几米外的大树下奔去,一面跑他一面说道:“是将军!”   月娘也是一惊,快不跟上前去。整个平原上只有这一棵树,天杀的京兆城为何天杀的弄出这样一块小平原?天杀的小平原,为什么就只有这一棵树?   周恒的手心里都渗出了冷汗,他心中只祈求道,来的人不是完颜亦。对,也许是他想太多,也许这只是当兵的路过不是完颜亦出来狩猎。对,当然不会是狩猎。虽然他曾经跟随完颜亦来到过这里,确切的说是他带着完颜亦来到这里,完颜应该不会对这种连野兔都寻不见的地方有兴趣吧?金人不是应该到城外去打野猪、打兔子吗?   可惜,事与愿违。还有一句话叫祸不单行,周恒偷偷的从树后伸出了头,登时他咬住了舌头。   一匹高大的红枣马冲了出来,马背上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正“哈哈”的大笑了出来。   来的人正是完颜亦。   周恒的心凉了半截,现在只希望完颜亦眼睛不好用看不到他们。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月娘,月娘十分镇定的看着他。   月娘表现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到了这一刻她的嘴角竟还挂着浅浅的微笑。见此景,周恒骂了自己两句,他竟不如一个女人来的镇定!   于是,周恒也微笑着伸手拉住了月娘白皙的嫩手。   也许,会过去的。完颜亦也许不会看到他们,也许他们不会这么倒霉被完颜亦看到。这时,寒风吹过,吹动了周恒身上披着的斗篷。   周恒赶忙去拉扯斗篷,但已然来不及了。   冷风吹起的斗篷轻而易举的掠过树干,这棵树本就不是参天的大树,能遮挡住侧着身子的两个人已实属不易。   完颜亦身旁的卫兵十分机警,看到树后面恍惚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们的脸都变了色。若是刺客,他们小命不保。侍卫长立即给手下使了个又眼色,登时,七八个人拎着长矛就冲了过去。   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周恒连一句“不好!”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人包围了起来。   卫兵一见是周恒,又看到旁边的月娘,大家惶恐的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士兵冲着侍卫长喊了两句,侍卫长的脸色也变了。   完颜亦打马上前,他冲到树后面看到了月娘跟周恒。完颜亦的眼睛里露出了无垠的愤怒,随后,他竟冷静的笑了出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刺杀我吗?”完颜亦冷笑说道。   周恒咬了咬牙,这时,月娘却“噗通”的一下跪了下来,一瞬间眼泪就流了出来。   “将军……自将军那日将月娘赶出府上,月娘便有了寻死的心。月娘不想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便求了周公子送月娘出城离开这里。未想与将军的缘分未尽,又遇见了将军。月娘……”月娘说着又嘤嘤的哭了。   果然还是女人反应的机灵些,周恒松了一口气。他偷偷的瞥了完颜亦一眼,只见完颜亦脸上的表情渐渐的缓和。   趁此机会,周恒立即上前说道:“将军,月姑娘流落街头,若非刚巧被属下遇到,也许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月姑娘对将军一片痴心,自离开将军府便以泪洗面。她担心自己会拖累将军,便要离开京兆。属下老家刚好在京兆附近,才想请月姑娘到属下的老家去住上几日。待到月姑娘心情好些,再与将军相会!”   完颜亦听后,神色渐渐舒缓。他看了月娘一眼,月娘哭的像是泪人一样。完颜亦不禁有些后悔,他迟疑了一下。   周恒偷偷的看了月娘一眼,心道将她送回将军府好吗?   几人正各怀心腹事之时,忽一队骏马冲了过来。骏马堆里一辆华丽的马车急匆匆的行驶过来,那车子似乎是带着香粉气一般,一股浓郁的香气迎面而来。   随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冲入了各位的耳朵。月娘不禁脸色一变,再看完颜亦的脸上尽显尴尬。   马车在完颜亦的附近停下,只听那车中笑嘻嘻的传来:“将军欺负人,人家的马儿后面拖着一个大车怎么会跑得快?我要跟将军一样骑马!”正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马车里的人正是安心,安心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如仙。她那一身的华丽气,犹如皇宫里的公主。   一见到月娘,安心的笑容顿时僵硬了。她在张妈的扶持下缓步的走下了马车,走到月娘的旁边,她笑了笑。她笑的很客气,可以令人感觉到距离与强势。她走到完颜亦的身边,她伸向完颜亦伸出了一只手。   完颜亦立即跳下马顺势将她抱到了马上,随后,完颜亦上马。   月娘抬头看着完颜亦,完颜亦一脸的严肃看不出任何的心事。倒是安心微微的一笑,随后,她带着笑脸扭头看着完颜亦。   在安心温柔的目光下,完颜亦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咱们走!”完颜亦说到。   随即,大部队开动。完颜亦载着安心,护卫兵迅速离开月娘与周恒。完颜亦等人扬长而去留下扬起的尘土漫天,冷风吹过荒草天地间一片的萧杀。   周恒长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扶起了月娘,这时他发现月娘的手像是石头一样的冰冷。   周恒皱了皱眉头,他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月娘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忽然,她一下子拥入周恒的怀中。她的眼泪蹭在周恒的脸上,冰凉凉的。   “吓死我了,我以为逃不过去了。”月娘说。   周恒微微一笑,他的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月娘的腰间。   “放心,别怕,一切都有我!”周恒说道。   生命是一种奇怪的运动方式,它会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行走。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就像宋可人这样。   她已经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眼泪。一声叹息却无法令周恒回心转意,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的脑海中大片大片的混乱,这混乱里有周恒的影子也有林立的影子。   大约是下午了,她想。   是下午了,算起来周恒已经出去一夜和大半个白天了。他还不会来?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会想起家中生病的妻吗?   宋可人难过的侧过头去,这时,小茹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   “少奶奶,将军府的张妈来了。”小茹说道。   宋可人连忙要起身,而这时,张妈却已经走了进来。   “哎呦,少奶奶可莫要起床,不要折杀了我。快躺着快躺着,我们姑娘惦记少奶奶的伤势。今儿得了一颗好人参叫我送过来,少奶奶,你可感觉好一点?”张妈一进门就连忙按下了要起身的宋可人,又一连串的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透露着一丝的凄然。   “谢谢你们姑娘了,我挺好的。对了,家里有两坛子玫瑰花酒,回去给你们姑娘尝尝。请你们姑娘别嫌我小气,这玫瑰花酒是我自己泡制的,比外面卖的要好一百倍。”宋可人笑着说。   小茹拿来一张脚踏,张妈在宋可人的床边坐下。小茹便按照宋可人的吩咐,去准备玫瑰花酒了。   见小茹出去,宋可人问道:“你们姑娘可好?”   张妈连连点头,她抬头惋惜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今儿一早,将军便带着我们姑娘去围猎了。我们姑娘很高兴,将军也高兴。只是……嗨……这人生在世啊,就得想开点!”张妈说。   张妈的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听得宋可人一头雾水。张妈是话里有话,是将到嘴边的那些话咽了回去。宋可人哪里不知道这个理?她笑了笑。   “是啊,人生在世就要想开点。你们姑娘都猎到了什么?对了,月姑娘可好?”宋可人故意问。   张妈瞥了宋可人一眼,尴尬的笑着说:“少奶奶看来还不知道啊,月姑娘被将军赶出府啦!因月姑娘派人去砸了你们的店,所以……”   “那可是我对不起月姑娘了。”宋可人故作歉意的说。   张妈连忙说道:“少奶奶可别这么想,是月姑娘自作自受。她因针对我们姑娘所以才派人去祸害少奶奶,这样的人不能留!留在将军身边也是祸害!哎,就这个祸害,今天早上竟然在狩猎的时候碰到了她。她竟然跟周公子……”   张妈忽觉失言,赶紧闭起了嘴。   宋可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的小孩子一样。   “你说她跟周公子?是我们家的周公子?他们在做什么?”宋可人追问。   张妈尴尬的笑了笑,无可奈何的说道:“哎呀……都是我失言,她啊……哎……她不知道怎么跟周公子混到一起了,说是要去周公子的老家借住一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手   张妈走后,宋可人流下了眼泪。看来,昨晚一整夜周恒都跟月娘在一起。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心道,周恒为何这样对她?   忽然,宋可人大声喊道:“小茹,小茹!”   小茹听到声音慌忙从外面走进来,赶紧问道:“少奶奶有什么需要?”   “去,告诉小六子,把在家的伙计都给我撒出去。叫他们去找周少爷,不管是墙旮旯还是池塘低下,必须把周少爷给我找出来!”宋可人高声喊道。   小茹听后连忙出去。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偷偷的擦掉了泪痕,这一回,她要用自己的手段把老公抢回来!   小六子尚未回报之前,宋可人在小茹的帮助下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她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裳,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嘴上吐了艳红色的胭脂,眼睛上用眉石画出了一条细细的眼线,显得她的眼睛又大又漂亮。   在小茹的帮助下,宋可人坐上了滑竿。这张所谓的“滑竿”是临时用一张椅子捆上两根长长的竹竿而组成,这是机灵鬼周茂的主意。   椅子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狗皮褥子,小茹将手炉塞到宋可人的手中,又将脚炉放在宋可人的脚边。又取来一条漂亮的青色缎面小杯子盖在宋可人的身上,就这样,宋可人变成了一个不能动弹的老富婆。她见自己这副样子差一点笑出来,不过她的忧郁很快冲垮了她的快乐。   小六子跟另外一个伙计一人一边,抬起了滑竿。小茹周茂像是金童玉女一样分别站在左右,他们出发啦!冲向小六子刚刚得到的准确地址的地方去!   寒风凛冽,宋可人的心里十分的没底。寒风吹过她的脸就像是刀子一样的疼,滑竿却平稳的经过每一条街道。   与第三者正面交锋,还真不是件舒服的事。确切的说,她心里也有点发憷,因不知道接下来会应对什么场面。手炉中的炭火发出“嘶嘶”的声音,她的手指却冰冷的如同冰块一样。   滑竿走过铺着青石板路的街道,走过平坦的土路,最后走进一条坑坑包包的巷子。这巷子里的路可以用“水泥路”来形容,马车的车辙还在,早已经凝固的像是墙壁一样的坚硬。   小六子跟小伙计说了两句要注意以后,便紧握竹竿稳当的抬着宋可人前进。谁能看到他早已经汗如雨下呢?   天气冰冷,宋可人的心也很冷。双重的寒冷令她的脸红的发紫,她的脸比天气还要冷。滑竿终于在一出大黑的门前停下。这时,不远处一个穿着小厮打扮的人立即冲了上来。   “少奶奶!”那小厮请安。   宋可人点了点头,放下滑竿的小六子抹掉一把汗珠,问道:“他们可在里面?”   “不在了,刚才出去了。”小厮说。   小六子开口就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是猪吗?看两个人都看不住!”那小厮顿时一脸的委屈。   宋可人立即摆了摆手,沉稳的说道:“你怪他做什么?轮理周恒是主子,他还能拦着主子不出门不成?这房子是周恒买的?”   小伙计感激的看着宋可人,口中连连称道:“不是他买的,屋主是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据说这房子才租了没几日,听说房客出手很大方!”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出手大方?当年那个一两银子为她买胭脂的小伙子,现在对别的女人出手大方?不过,令她欣慰的确是,这房子是租的不是买的。看来,他并不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思量再三,宋可人忽然一扬头,对小六子说道:“帮我敲门!”   小六子立即上前敲门,宋可人转过头对着另一个小伙计说道:“你去买些酒菜回来,小茹,给他那银子。”   说着,宋可人竟要掀开被子起身。慌得小茹连忙上前搀扶,她惊恐的说道:“少奶奶,你这是……”   “别那么没礼貌嘛!都来到了别人家门口。”宋可人忽然微笑着说道。   正当这时,“吱嘎”的一声大门打开。老太太看着门口的这一些人,当她看到身着华服的宋可人时,她的眼睛里立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你们……”老太太上下打量这宋可人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在小茹费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笑着说道:“老人家,我是租你房子的周公子的媳妇。我的腰受伤了,有些不方便行礼,还请老人家赎罪。”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说道:“他们出去了。”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我能进去等他们吗?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说着,宋可人给小六子使了个眼色,小六子连忙退下。确实,这一群粗暴的小伙子站在这里就像是要进去抢劫一样,不要说老太太害怕,就算是一个大小伙子也会忌讳三分。   “姓孙。请进吧,这破院子有点脏还希望你不要嫌弃。”孙老太太说道。   小茹扶着宋可人缓缓的走进杂乱的小院,下午的阳光抚摸着宁静的小院。一切都是陈旧的,一切都是安详的,就像是眼前的这个老人一样的恬淡。   宋可人走的很慢,老太太在前引路,将宋可人与小茹引到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的房间很干净,床上放着颜色简单的被褥。桌椅擦的干干净净,屋子里充斥着香的味道,老太太应该有些信佛。   老太太笑着解释:“他们没在,我不方便开那房子。你先在我这坐坐吧,你等着,我去烧水泡茶!”   “孙奶奶可莫要忙活了,抡起辈分我是你的孙女。哪儿有奶奶张罗的道理?小茹,把见面礼拿上来。”宋可人微笑着说道。   小茹心里一惊,心说哪儿有什么见面礼啊?他们这趟来是赶走月娘的,没听说打架还带见面礼的。难道要给月娘两匹绸缎,然后在打她俩嘴巴?这不是说笑吗?   但宋可人说了,又不得不从。那一瞬间,小茹只感到背后渗出了无数的冷汗。多亏她聪明机灵,她脱口而出:“啊,瞧瞧我这记性,见面礼在小六子那呢,我去拿!”   宋可人差一点就当着孙奶奶的面竖起了大拇指,她这话纯属是难为小茹。实话实说,她不希望一会打起来小茹站在月娘的那一边。   小茹乖巧的回答了宋可人,并且乖乖的走了出去。宋可人冲着孙奶奶微笑,她的微笑很甜,孙奶奶欢喜的也对着她微笑。   “奶奶在这住了多久了?”宋可人问。   孙奶奶笑着说道:“都一辈子啦,我从嫁到这里就一直住在这里。人老了,就靠着这老房子赚点钱。”   宋可人点了点头,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中。忽然,宋可人笑了笑,她问道:“奶奶,这里租房子的都有什么人?”   孙奶奶立即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人?要不就是外地的,要不就是走投无路暂住的。嗨,什么样的都有。早些年还住过一对偷情的,那女的被人抓回去打的半死。他们啊,平时不住这。房子就空着,每逢初一十五就过来,也不怕冲了菩萨。后来听说那女的疯了,都是作孽啊!”   宋可人连忙说道:“三世因果经上说,这一生偷人妻,下一生没有妻!”   一聊到佛经,那老太太似乎是来了兴致。她先是吃惊的打量了宋可人一番,随后笑着说道:“哎呦,想不到你也念佛。哎,看你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难道,你今天来也是……”说完,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   宋可人赶紧解释:“老人家,你放心,我不是来打人的。我只来叫我丈夫回家,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好,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指望着他呢!唉……”   宋可人用一声叹息为这句话画上了句号,那老太太却立即问道:“这么说,她是勾引你丈夫喽?”   宋可人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慌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都是女人,我不难为她。过去她也找过我丈夫两次,我给了她几次钱。但是……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太过火了。我……”宋可人说着,又故意的擦了擦眼角。   老太太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这男人啊,都靠不住,都靠不住啊!”   “我也不求别的,只求我丈夫能够回去。大概是我没本事,不然,怎么会留不住他呢?奶奶,你放心,她要是在继续住这里,房子的钱我出了!”   那老太太听了就生气了,她愤怒的说道:“你傻啊?你给她租房子,你丈夫不是明目张胆的来?”   宋可人故作可怜,她像是个怨妇一样的说道:“不然怎么办呢?她就算不住这里,也可以住别的地方嘛!到时候又躲起来,我到哪儿去找呢!”   老太太冷笑一声,十分鄙夷的说道:“我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能做这么没用的事?你听好了,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女人得逞!我老太太就算饿死,也不愿意见到别人在我这房子里偷鸡摸狗。我还不想让邻居骂我是老(鸨)子!”   第二百四十章 纳妾风声   但凡女人都必憎恨小三。   爱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引领着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走到了一起。因一份吸引,两人便携手走完漫长的人生之路。爱情就是这样的奇妙,将两个曾经完全不认识的人联系到了一起。   人生的道路上,总需要一个伴侣。每个人都讨厌背叛,特别是当别人勾引你背叛时,受害者自然将罪责压在勾引人的身上。   所谓小三,便是破坏人家感情的强盗。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各种各样的姿态冲入别人的生活,夺走你曾经心里最宝贵的东西。   第三者跟强盗是一个性质,强盗抢了生存必需品钱,第三者抢走了感情必需品爱人。所有的人都憎恨强盗,所有的女人都憎恨第三者,哪怕,是她们曾经自己也是第三者。   眼下,这位房东太太被宋可人引着上了贼船,义愤填膺的跟宋可人说了一番义愤填膺的话。   宋可人赶紧说道:“奶奶,我可真谢谢你帮我出气了。我先谢谢你了,我……多亏遇见了奶奶这样的好人,不然,我心里的气就只能憋着……”   宋可人说着又擦了擦眼泪,孙奶奶立即上前,安抚道:“你呀,就是太软弱了。你男人就是看你这样才敢出去乱来的!你放心,一会你就闹,让他们两个好看!”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苏奶奶立即打开了房门,只见周恒披着斗篷,跟月娘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周恒先是看到了周茂。周恒的脸立即变了颜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周茂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怎么回来?你怎么找到我的?”周恒讶异的问道。   周茂连忙给周恒瞥了个眼色,随即他义正言辞的说道:“三哥,你也太过分了。在外面玩儿归玩儿,怎么能彻夜不回家呢?你知道三嫂急成什么样了?”   周恒的脸色有是一变,他立即问道:“可人怎么了?”   周茂冷笑一声,连连给周恒使眼色,他故意以充斥着十二分敌意的语气说道:“你还知道三嫂啊,三嫂的腰都快断了!”   “啊?她没有吃药吗?”周恒焦急的问。   周茂心道,你这个傻哥哥你怎么傻到这种程度了?你就没看到院子里的滑竿吗?你就想不到那滑竿是做什么用的吗?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儿来找你做什么啊?若不是三嫂,我怎么可能来找到你嘛!   不过,周恒一心着急宋可人的病情,他哪里顾虑这么多?   这时,门帘掀开,只见在孙奶奶的搀扶下,宋可人缓步的走了出来。   “谢谢你还惦记着我,我现在还行。”宋可人说道。   月娘一看宋可人出现,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她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她那一双眸子就放在了周恒的身上。她故意柔情似水带着委屈的看着周恒,仿佛是要喊周恒上去将宋可人暴打一顿一样。   周恒一见宋可人先是开心,他立即走上前两步,柔声说道:“大冷的天,你还跑来……”   “我跑来不是为了找你么?你不肯回家,就只好我来了。对了,你吃过午饭没有?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宋可人说道。   夫妻俩打情骂俏,像是小情侣一样。两人互相的关心另月娘十分的尴尬,月娘咬了咬牙床看了周恒一眼。   而此时,宋可人却娇滴滴的垂下了头。   “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才还得你跑出来。咱们回去吧,我已经吩咐小茹准备了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咱们回家去吃吧!”宋可人说。   旁边的孙奶奶立即帮腔,笑着说道:“看看这么好的媳妇你还出来乱跑啊!你要是我孙子啊,我肯定给你一巴掌!”   周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伸手抓了抓头发。周茂在一旁连忙说道:“对,三哥,咱们赶紧回家吧。改天出城去看看奶奶他们,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们了!也不知道爹娘过的好吗!”   这一家三口似乎马上要离开,月娘忽然感觉自己处于一个被人割肉的弱势。她冷笑了一声,躲到了一旁。   “你要是不在外面勾引爷们儿,他也犯不着伤心流泪!”月娘冷冷的说。   孙奶奶立即诧异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却不慌不忙、不温不火的笑了笑。   “这话不知道应该说谁才是!勾引爷们儿可是项技术活,咱可学不来,不像某人。在襄阳我是怎么帮助她的,结果,她以德报怨!”宋可人说道。   月娘恶狠狠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向周恒伸出了手。周恒立即上前挽住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笑了,她笑的有点得意。   月娘忽然莞尔一笑,她走到周恒的身边,她看着周恒笑着说道:“我这样算是气妹妹吗?若真是气了她,你可不要生气。对了,你怎么不把刚才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情告诉她?这可是一件喜事,说出来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嘛!”   周恒十分尴尬,他不停的皱着眉头,不停的给月娘使着眼色。月娘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她笑盈盈的看着宋可人。   “公子说,他打算下个月选个好时候纳妾。”月娘笑嘻嘻的说。   宋可人心里不觉一沉,手脚顿时发软。若非周恒扶着她,此刻她一定摔在了地上。她的脑袋中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纳妾?纳谁?”宋可人死死的盯着周恒看。   周恒的脸红了,他垂下了头,他不敢抬眼看着宋可人。   月娘则得意的一笑,得意的仰起头一脸幸福的说道:“在下、鄙人!”   宋可人死死的盯着周恒的脸,这目光几乎可以融化冰雪。周恒尴尬的抬起了头,他尴尬的笑了笑。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随便说说!”周恒说道。   月娘立即不同意了,她立即说道:“难道,你刚才所发下的誓言都忘了吗?你刚才说,这一辈子都不要在见到她。你说你恨她,你恨她勾引爷们儿。你也恨她不关心你,你说你只爱我一个……”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三哥,咱们先回家吧。”周茂赶紧出来打圆场。   宋可人软塌塌的被周恒扶着,宋可人几乎要晕过去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她死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忽然特别的恨周恒,她觉得周恒简直不是个东西。他欺骗了她的感情,欺骗了她对他的信任。她不知道月娘口中的话是不是真的,她也不敢去问到底是不是真的。   于是,宋可人凄然的笑了笑。   “这件事情需要家里人做主,相公,你说对吧?婚姻大事岂非儿戏?还是回去跟奶奶、娘商量商量吧,你说呢?相公,”宋可人问。   宋可人的那句“相公”叫的非常甜,甜的周茂差一点没吐出来。当然,宋可人也十分有手段的将这件事儿推到周唐氏与周张氏的身上。且不说周唐氏是否会一冲动答应,但至少延长了婚期的时间。   果然,月娘听了这话十分顾及。   这时,小六子已经捧着酒菜走了进来。他的手上还有一匹不太贵重的布料,这应该就是送给孙奶奶的见面礼了。   宋可人对着小六子点了点头,她说道:“快给奶奶拿到屋子里去,叫他们准备准备,公子要跟咱们回家了!”   小六子连忙答应,周恒一见小六子心里十分不悦。他又想起昨天的事情,他又想起林立那张跟方少文长的一模一样的脸,他看了看宋可人。   “那个林立……”   “相公,你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是偶尔在街上遇到他,他说有个祖传的东西要拿到方记去当。我当然以为是大买卖啦,所以,才在那里等他啊!相公,我们才成亲这么几日,难道你宁愿相信别人的鬼话也不相信自己的妻子吗?你可别忘了,咱们曾经是怎样信任彼此。咱们在去找晓晓的路上遇到了多大的麻烦?那时候,我们不还是手牵手一起走回来的吗?”宋可人动情的说。   一番话令周恒回想起了过去,过去的那段时光确实美好。不过,随即他也想起去找周晓晓的路上遇到的方少文。   周恒的脸忽明忽暗、阴晴不定,月娘在此时掉下了泪珠。   “公子,你跟她回去便是,莫要担心月娘。月娘是个苦命人,自知这一生无法与公子相濡以沫。公子回去了就莫要再来找月娘,横竖,只当月娘死了。月娘永远记得公子对月娘的好,这一生无缘做夫妻,那么,月娘愿意等到来生!”   月娘说完这些话,她看了看宋可人又说道:“不是公子比较爱你,而是我没有你运气好,不能在你之前遇到公子。月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们回去好好好过日子吧。横竖,只当我死了。永远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公子!”   说完,月娘动情的哭了。   当然,动情哭出来的不仅仅是月娘,还有丫鬟小茹。小茹鼻子一酸、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她立即倒戈到了月娘那边,只听她说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周茂的坏主意   “少奶奶,我看你就答应公子跟月娘的婚事吧,做女人都不容易啊!少奶奶,你不是一向善良吗?怎么到这件事上就不善良了?”小茹哭着说道。   宋可人听的鼻子差一点没气歪了,胳膊肘往外拐的见过,还没见过这么同情心泛滥的。宋可人狠狠的看着小茹,心道一定把她嫁给武大郎做二房!天天让潘金莲打她十次八次她就明白什么叫二女一夫了。   小六子听了小茹的话立即反驳道:“你到底是谁的丫头?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这句话我这个目不识丁的人都动,你还不懂吗?少奶奶白养活你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没有点良心?”   小茹听了一肚子的委屈,她立即反驳道:“我是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做本来就对月娘不公平嘛!”   小六子马上骂道:“对她不公平,那对少奶奶公平吗?凭什么让少奶奶同意?少奶奶为什么要同意跟别人共享丈夫?是不是以后你嫁人可以由十个八个的女人跟你分享丈夫?”   “你!”小茹顿时脸红了。   “我说的没有道理吗?”小六子急躁的骂道。   宋可人看着小六子心中一阵的感激,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谁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于是,她扭头冲着小茹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喜欢月娘干脆留在这里伺候她好了,打今儿开始就不用去领月钱了,你在家里所有的赏银全部停了,叫你的新主子给你吧!”宋可人说着对小六子点了点头。   小六子连忙叫小伙计去抬滑竿,小茹一听宋可人不要自己了立刻着急了,她慌张的喊道:“少奶奶,你可不能……”   “我怎么不能?方家的下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既然你联合外人算计我,我为何要将你留在身边?”宋可人说道。   小茹连忙紧张的说道:“少奶奶,我没有,我没有帮着外人!”   这时,月娘在一旁故作义气的说道:“好妹子,她是故意针对你的,你留在这里也好免得受气。我就是有一两银子也会叫你吃饱!”   小茹扭头感激的看了看月娘,月娘骄傲的扬起了头像是故意针对宋可人一样。周恒在一旁长叹了一口气,挽住了宋可人的手。   “先回家吧,你的腰不适合长时间的站立!”周恒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周恒立即搀扶着她向门外走去,宋可人忽然一回头冲着孙奶奶笑了笑,她柔声说道:“奶奶,我相公这两日打扰了,你莫要挂在心里。”   孙奶奶点了点头,怜悯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与周恒出了院子,周恒小心翼翼的将宋可人抱到了自制的滑竿上。小六子与小伙计将滑竿抬了起来,周恒在一旁像个仆人一样的跟着。   “三嫂,我有两句话想跟小茹说,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过来。”周茂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跟他说道:“不必为难她,她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她既然觉着月娘好就跟着月娘去吧,若是她回来也没了她的位置。”   周茂连连点头。   周茂望着宋可人与周恒的影子走出了巷子,周茂去敲孙奶奶家的门。孙奶奶一见周茂又回来了,不禁三分好奇。   周茂赶紧解释道:“我来看看小茹,我三嫂是刀子嘴豆腐心,小茹跟着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也不愿意让小茹离开!”   孙奶奶开门让周茂走了进来,嘀嘀咕咕的说道:“那孩子就是心太好,这种叛徒还理她做什么?老太太我就不待见这样的人!”   周茂笑了笑,这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的月娘派小茹走了出来。小茹见是周茂不禁一愣,她恐慌的看着周茂。   天色已经变暗,冬天的光明似乎十分的吝啬,白日即将过去,黑夜即将到来。在夕阳落山之前的余晖之下,周茂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仿佛是狼的眼睛一般。   “小茹,月娘呢?”周茂问。   小茹指了指屋子里,周茂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闯进了小嫂嫂的房间。月娘正在整理床铺,她慢慢的从枕头边摸起一根头发,那是周恒留下的。   昨夜的温存不复存在,留下的唯有回忆。她讨厌这种回忆,她需要他在她的身旁。不得不承认,在她生命中的男人里他是她的最爱。她喜欢他的一切,喜欢身边有他的感觉。但这种温暖的感觉却被宋可人破坏,她不会饶恕宋可人!   这时,门“吱嘎”的响起,月娘以为是小茹进来便将那头发藏在了身后,脸上故意摆出了淡漠的样子。   没想到,进门的却是周茂,这让月娘始料不及。   周茂一进门儿便打量了一番这屋子,屋子里收拾的干净,但却无法掩饰这里的破旧。周茂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为月娘不值。   因那周茂是站在宋可人的那一边,月娘对他十分的冷漠。她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怎么是你?”   周茂微微一笑,十分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的一张旧椅子上。   “你希望是谁呢?难道,你希望是宋可人进来?”周茂说道。   月娘看着周茂,周茂的脸上露出了自负而轻蔑的笑容。他撇了撇嘴看着月娘,仿佛月娘是一件玩具一样。   “你就那么喜欢我哥哥?”周茂忽然说道。   月娘看了周茂一眼,垂下头去不回答。她心道这人一定是疯了,哪里有小叔子问小嫂子这种话的?   周茂笑了笑,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说道:“我就是这一点佩服我哥哥,总有女人想为他去死。先是有楚楚,现在又是有你。我这辈子就没他这么好命,别说三个女人对我好,连一个女人都没有啊!”   月娘感到这话不对劲,便立即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既然你喜欢我哥哥,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呢?”周茂说道。   月娘冷冷的看着周茂,她无法分辨周茂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套她的话。他是宋可人身边的人,要她如何相信?   周茂也看着月娘,他的眸子里写满了诚恳,他的嘴角上挂着微笑,一切都表现的那么自然。   忽然,月娘垂下了头避开了周茂的眼神。   “我只是个命苦之人,不敢奢求那么多。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你哥哥的身旁伺候你哥哥,这样一辈子也就值了。”月娘缓缓的说道。   此言一出,周茂立即“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他不屑一顾的看着月娘,眸子里写满了鄙夷。   “原来你竟这么点出息?我算是白看你了,以为你是个巾帼英雄,想不到也是草包一个。”周茂不屑的说道。   月娘立即抬起了头吃惊的看着周茂,任凭是谁只要被人批评心里总是有些不爽,于是,月娘说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周茂冷笑一声,冷冷说道:“的确用不着我来操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凭你,你有什么资本跟我哥在一起呢?”   月娘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的脸上像是挂着一层寒霜,她恶狠狠的看着周茂,口中缓缓的吐出了几个字:“你给我出去!”   周茂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你的志向也就这么一点点?难道,你就没想过把宋可人手中的权利夺过来?”周茂忽然亮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月娘一听顿时震惊,她诧异的看着周茂,周茂瞪大的眼睛以坚定的目光看着她。   “你……”月娘诧异。   这时,烧好水的小茹拎着一只茶壶进来。陷入恐慌之中的月娘顿时慌乱,她下意识的喊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四爷说!”   小茹好奇的瞥了周茂一眼,连忙退了出去。   周茂笑了笑,他慵懒的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他轻松的看着月娘。   “你自己想想看你有什么资本?论年轻,你比不过宋可人。论姿色,你或许占点便宜,但论家产呢?宋可人有方家老号所有的家产,她这些钱几乎能买下一个京兆城,你呢?你有什么?还有一点别忘了,宋可人可是我三哥明媒正娶的。你就算是进了门儿也得被她欺负,你想想看,她手下的人能饶了你吗?别天真了,你手里根本没有什么资本!”周茂说道。   月娘冷冷的看着周茂,她冷冷的说道:“所以,你今天是特别替宋可人来羞辱我的吗?”   周茂冷笑一声,不悦说道:“你觉得她有这个本事叫我来羞辱你吗?我来,是来帮你的!”   月娘看着周茂,周茂看着月娘,忽然,周茂笑了。   “要想在周家立住脚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宋可人手中夺走经济大权,她没了钱没了权谁还怕她?到时候,她不是任你宰割?我看得出来,宋可人在商场上算是佼佼者,她根本就不屑与女人的争斗。你最大的优势就是温柔如水,刚好我哥就吃这一套。所以,你要是有一天成功了,到时候我哥还会疼爱她吗?”周茂说道。   月娘看着周茂,眼睛里露出了迷惑的目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周唐氏杀来   周茂的忽然前来让月娘陷入了迷茫之中,她不明白周茂是敌是友,而周茂的一番话更令她陷入了困惑之中。   周茂却不以为然,他坐在那张旧椅子上像是个老太爷一样。他骨子里的那种慵懒应是属于富贵的公子哥,可惜他却出生在了这样一个家庭。   对于周恒的话,月娘十分不解。她看着周恒,第一次感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可怕。   周恒扬起了头,兴致勃勃的看着月娘。   “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是来支持你嫁给我哥哥的,其实说实在的谁做我的嫂子都一样,但是,我比较喜欢聪明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茂说道。   月娘咬了咬嘴唇,她点了点头。   周茂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如此爱我哥哥,也看到我哥在宋可人面前低三下四的,难道你不心疼吗?”   “自然心疼!”月娘不禁说道。   “好!”周茂拍了拍手,随后,他说道:“既然心疼你就应该知道我哥哥心里也不舒服,给你指一条明路,想办法把宋可人手中的权利送给我哥。只要我哥掌控方记,你认为宋可人还能折腾吗?”   这话说完,月娘笑了。   月娘笑的十分的娇媚,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是一个月牙,她那白皙的牙齿轻佻的露在了外面。   “你哥掌握了方家的权利,自然也少不了你四少爷一半是不是?”月娘笑着说。   此时,周茂的意图已经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周茂也笑了,他笑的十分开心,他甚至没有一点的尴尬。那方记本来是方家的祖产,他觊觎于此,当他想将这遗产夺走时却毫不羞愧,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样。   月娘感到了周茂的可怕,此人心思缜密的令她佩服。   “我只是来帮你的。”周茂说道。   月娘微微一笑,显得十分的淡定。   “那方记是宋可人的命根子,她怎么会轻而易举的交出来?”月娘说道。   周茂冷笑一声,他看着月娘,眼神中写满了鄙夷。   “你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别指望我哥后半辈子会疼你了。”周茂说道。   月娘不甘示弱立即反击:“你不是也一样?你若是有办法,还需要来找我吗?”   周茂笑了,月娘果然厉害!   于是,只听他说道:“就差你这一环,我们两个强强联手才能打破这个僵局!”   月娘冷笑了一声,心道说的容易做起来难。那是人家的财产明着抢可能吗?人家人多势众,怎么会轻而易举的给我们?   这时候,周茂似乎看出了月娘的心思,于是,他笑着说道:“打蛇打七寸,抓住宋可人的要害很容易,你只要好好配合我的计划便是了。你不是一直想要嫁给我哥哥吗?这回,看我如何满足你这个愿望!”   说完,周茂得意的笑了。   第二日一早,没了丫鬟的伺候周恒便亲自打开了房门。夫妻一夜的交流让他冰释前嫌,他的心情跟这天的天气一样的好。   自入冬以来,京兆城便很少露出阳光了。这一天难得的阳光明媚,空气里暖暖的十分舒服。周恒微笑着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   这时,小六子匆匆的跑了进来。   “周公子,亲家奶奶跟太太来啦!”小六子慌张的说道。   “啥?”周恒也愣了。   “正在大门口搬东西呢,我急着进来通报。”小六子说。周恒换过神来,立即跟着小六子就冲到门口去。   果然见到周唐氏与周张氏从马车上下来,马车的司机正忙着帮她们将马车里的几个罐子拿下来,一见周恒周唐氏露出了笑脸。   “你倒是胖了,我怎么听说可人生病了呢?快点叫老四来帮帮,把这些东西都抬进去。这一路上颠簸死我这把老骨头,最近这路都怎么了?破的比我老太太还要快!”周唐氏说道。   见奶奶与娘来了,周恒不由分说的连忙帮着搬东西。小六子不甘落后,但心气儿上始终比不上周恒。若方少文活着,他怎可能让方少文动一个手指头?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将周恒当成自己真正的主子。   周唐氏与周张氏一进门儿便直奔宋可人的房间去了,周恒偷偷的打开了一个坛子,好家伙,里面装满了糖醋蒜。周恒不禁的皱了皱眉头,心道带着到东西来做什么?   这会子,周唐氏两人已经进了房间,宋可人慌张的要起身,却被周唐氏按了下来。   “你这个腰是老毛病了,自己平日里也不注意些。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腰,要是腰坏了生孩子都麻烦。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些没有?”周唐氏问道。   宋可人连忙点头,几个月不见双方都变得陌生了。周唐氏的脸上明显的布满了皱纹,她似乎比几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更老了。   “奶奶、娘,你们身体可好?我们一回到京兆就想派人就接你们,但是城里实在是太乱,金人横行霸道又怕奶奶跟娘受了委屈。”宋可人说。   周张氏微笑了一下,不温不火的说道:“你太客气了,我们怎么能让你为难呢?”此言一出,宋可人的脸一下子就红的像是个西红柿。   当初周唐氏等人是被赵姨娘逼走,那时她因忙着方家的事业并没有站在他们这一边。她没保护周唐氏等人,所以,他们心里有怨气吧?   周唐氏见宋可人红了脸,便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她笑着说道:“你二嫂子有了!”   “真的吗?”宋可人惊喜的说道。   “可不!大概明年夏天就能生了,哎,这回我终于有重孙子抱了!”周唐氏笑着说道。   宋可人赶紧恭喜到:“恭喜奶奶、恭喜娘,这下子奶奶跟娘可真真是高兴坏了。咱们家总算是有了一桩喜事儿,等我的腰好了,我得亲自去给二嫂子道喜。对了,索性将二嫂子接到这里来吧。明儿叫三哥去雇两个下人回来,咱们家团聚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周唐氏笑了笑,周张氏却显得一脸的尴尬。宋可人见状连忙拉住了周唐氏的手,她的脸上有些歉意。   “奶奶、娘,搬过来大家一起住吧!”宋可人轻轻的晃动着周唐氏的手,她像是个小女孩一样的撒娇。   周唐氏笑了笑,说道:“也好,一会就叫老四去接方芳他们。”   宋可人邀请周唐氏等人入住,一方面是一家人团聚,而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周恒去求周唐氏让月娘过门儿。   好歹寄人篱下,想她们也不会站在月娘的那一边。就算是周张氏再糊涂,想做什么决定的时候也需要想想当前的处境不是?   这时候,周恒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在用一条帕子擦着手,他不解的问道:“奶奶,你们拿了那么多糖醋蒜做什么?大老远的!”   周张氏心直口快,来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这不是没别的带的了?来你们家也不能空手是不是?”   周唐氏不满意的白了周张氏一眼,连忙笑着解释:“我想着可人是爱吃糖醋蒜的,所以,就多带了一些。”   周恒点了点头默默的扯过椅子坐下,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手掌。这时,宋可人问道:“奶奶,金人没去咱家祸害东西吧?”   周唐氏摇了摇头,说道:“前段时间去征粮,一波一波的弄得四邻不宁的。等都没了粮食,他们也就不来了,倒是没糟蹋东西,就是不让老百姓安生啊!”   周唐氏无意的话里让宋可人更加的把握主动权,因周唐氏说金人征粮一波一波的,看来是被征走了不少的粮食。这样一来,周唐氏等人需要更加的依赖自己。宋可人有些窃喜,她掌握了更多的主动权就不怕月娘来捣乱!   这时候,宋可人又问:“二嫂子这回怀孕可是要好好补补,争取生一个大胖小子!”   周唐氏笑了,脸上的皱纹全部皱了起来。周张氏没有笑,不但没有笑反倒是表现的有点阴郁。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担忧。   “这粮食这么紧,她一个人吃的都够三个人吃的了,就怕委屈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啊!现在就担心没东西给她吃,别说补了,能吃到东西就不错了!”周张氏说。   宋可人悄悄的打量了两位老人的脸色,果然显得十分不健康。看来,是金兵征粮征的太狠了,家中剩下的粮食不多。   宋可人安抚道:“奶奶、娘,你们放心,到这里来不会饿着二嫂的。咱们家存着粮食呢!再说,京兆的黑市也有卖粮食的,放心吧!”   周唐氏与周张氏互相对望了一眼,周茂听宋可人这番话却觉得十分不爽。他是个男人,应该由他来养家才是,这么能叫一个女人养家呢?   他不高兴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岔开了话题:“奶奶,你们怎么知道可人的腰受伤了?”   周唐氏笑了笑,说道:“咱们村儿里有个人来京兆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你四弟,你弟弟说的,我们这两天就赶紧准备过来了!”   周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时,只听门外一阵声音,恍惚听见小六子喊道:“林少爷,你……”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失心疯   周恒与周唐氏等人聊起家常之时,忽听门外小六子惊呼:“林少爷,你怎么来了?”   要说这里距离大门很远,小六子那一声惊呼却不咸不淡的绕过两道墙传到了周恒的耳朵里。周恒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他立即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周唐氏与周张氏不禁的扭头看了看他,宋可人则笑嘻嘻的问道:“三哥你去哪儿?”   周恒一言不发愤怒的走出卧室,他快步冲到大门口,却见大门紧闭。周恒不禁生气,他大声喊道:“小六子!小六子!”   没有人回答,周恒再次怒喊道:“小六子!小六子你给我出来!”这一嗓子几乎接近哀嚎,喊完周恒竟浑身颤抖。   听到了声音的小六子满手泥巴的从院子里冲了出来,他茫然的寻找声源,终于看到了满脸愤怒的周恒。   “周少爷,你叫我?”小六子莫名其妙的问。   周恒听到“周少爷”这三个字不禁的生气,这个死小六子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叫他“周少爷”他是看不起他吗?是还挂念着方少文,所以才这样叫吧!   周恒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愤怒的问道:“林立呢?”   小六子一愣,不禁问道:“林少爷?”   见小六子装疯卖傻周恒更加的生气,他的眼睛里几乎都冒出了火,他愤怒的问道:“我问你,林立呢?他既然来了干嘛要躲躲藏藏?”   小六子吃惊的反问道:“林少爷来了?在哪儿?”   周恒暴怒,他一把拉住小六子的衣襟,愤怒的说道:“你少给我装傻!你刚才不是在门口大喊林少爷你来了吗?你把他藏哪儿了?”   小六子纳闷的说道:“我没喊过这样的话啊,我刚才一直跟四少爷在院子里挖土呢!你看我的手,不然你去问问四少爷我刚才有离开过吗?”   两人的声音十分大,一手泥土的周茂顺着声音走了过来。一见周恒抓着小六子胸口的衣服,周茂吓了一跳。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周茂连忙上前去劝周恒。周恒愤怒的狠狠的推了一把小六子,小六子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四少爷你评评理,刚才咱们俩是不是在院子里挖土啊?三少爷非说我在门口大喊林少爷来了,我……我都跟你在一起啊,哪儿离开过?”小六子一脸委屈的说道。   周茂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对周恒说道:“三哥,刚才小六子确实跟我在一起,我们俩在后院想挖出一个坑把家中值钱的东西藏起来。从奶奶来了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院子里啊,他没离开过,大门锁的严实也没人来!”   周恒的脸色渐渐缓和,他的脸甚至有些发红。若是没人来,他听到的声音是什么?这时候,周茂转了个眼珠,对小六子点了点头。   “你去继续做事吧,我跟三哥说两句话,委屈你了。”周茂说道。   小六子不满的看了周恒一眼,随后离去。周茂拍了拍手上的土,随后对周恒笑了笑。   “三哥,你太敏感了!哎,在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要疯了啊?说实在的,三嫂没跟那个林立有什么关系,你怎么就不相信她呢?我看,你干脆把月娘娶进门儿得了,免得以后变成疯子!”周茂说道。   周恒诧异的看着周茂,周茂则笑了笑。   “你啊,就是一直活在方少文的阴影下,你之所以这么恨林立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像方少文吗?你之所以不愿意参与三嫂的事业,不就是因为那事业是方少文留下的吗?哎,说白了这些都因为你觉着自己比不过方少文嘛!三哥,你别灰心嘛!如果方少文活着他或许考不中试的。你有你的优势嘛!”周茂说。   见周恒不语,周茂又说道:“三嫂太过于犀利,她当家当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她做主,从来不照顾你的感受不是吗?要是月娘进门儿杀一杀三嫂的锐气也好!”   周恒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你别瞎说,我跟月娘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三哥咱们都是男人,你当初都答应了月娘进门儿,你要是现在反悔还算个男人吗?”周茂说道。   周恒轻轻的推开了周茂的手,冷冷的向宋可人的房间里走去。   宋可人半躺在床上正跟周唐氏说笑,几人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禁的感慨万分。这时,周恒回来了。   宋可人便微笑着问道:“刚去哪儿了?”   周恒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听错的事儿,便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就出去看看!”正说着,周茂也走了进来。   “奶奶!娘!”周茂说道。   一见自己的小儿子周张氏立即笑着站起来快步走到他身边,她一把拉住了周茂的手,笑嘻嘻的嗔道:“你这个死小子,娘来了这么半天你都不出来看看娘!”   周茂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避开了母亲的轻拍,他笑着说道:“我不是来了吗?”随后,周茂看着周唐氏说道:“奶奶、娘,我得在这里给你们道喜了。我三哥可是有喜事啦!”   周唐氏立即高兴的问道:“真的吗?”说完,她下意识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的脸立即红了,因她与周恒成亲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周唐氏等人。   宋可人不禁的白了周茂一眼,周茂故意笑嘻嘻的做了一个鬼脸。宋可人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她不禁的扯着被角,轻轻的咬了咬嘴唇。   周恒也狠狠的白了周茂一眼,不禁的咳嗽了两声。   周张氏一听有喜事,立即高兴的回头问道:“是什么喜事?快说来让你奶奶高兴高兴!”   周恒一阵脸红,他皱着眉头垂着头,他抿了抿嘴唇,憋了半日方才说道:“其实也没啥,真的没啥!”   “三哥快说啦!奶奶可都等着呢,你要不说,我可帮你说了!”周茂说道。   周恒无奈,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又看了看周唐氏与周张氏。   “奶奶、娘,其实,有一个姑娘很可怜,我……我想纳妾!”周茂说着脸一下子就红了!   宋可人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的就去看周恒。周恒不敢与宋可人的目光相遇,立即垂下了头。   宋可人又将无助的眼神投向周茂,周茂也是一脸的差异,他仿佛听到了噩耗一样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周唐氏看了看周恒,又看了看宋可人,她立即发现了宋可人的不对劲。而周张氏却是一脸的兴奋,她高兴的喊道:“这可是好事儿啊!男人嘛就要多娶几个,生一大堆的孩子这才是正理!”   宋可人听到周张氏这话,心一下子就冷了,眼泪不自觉的顺着眼角滑落。   周茂见宋可人哭了,立即装好人似地说道:“三哥你咋……哎呀……你怎么……我的意思是,你的好事儿不是上个月跟三嫂成亲了么?你应该告诉奶奶跟娘啊!她们还不知道这消息啊!”   周恒愤怒的看着周茂,手心里一下子渗出了冷汗。   周张氏见儿子尴尬,连忙笑着说道:“哎呀,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人的腰坏了,生孩子困难,说不定会难产死了呢!难道你要要为她做一辈子的鳏夫?纳妾就纳妾,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现在已经是做官的人了,哪有做官的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这姑娘什么样?”   周唐氏见周张氏越说越乱,立即呵斥道:“你闭嘴!”说完,周唐氏走到宋可人的身边,她安慰的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宋可人的心理十分难过,婆婆永远都是站在儿子这边,婆婆恨不得全世界的姑娘都巴结她的儿子。婆婆真是个讨厌的名称,为什么就连脸面上的事儿都不撑一撑呢?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周恒。   “老三,这件事儿你已经决定了吗?”周唐氏问道。   周恒见周唐氏抛出来的橄榄枝,立即说道:“奶奶,我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周唐氏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婚姻大事应该好好考虑考虑,再说眼下兵荒马乱的似乎不太适合做这件事。咱们家沾上可人的光也算是富贵人家啦,多少人的眼睛在盯着呢!你们没见乡下那些吃大户的人呢!吃穷了多少的人!做人要低调,盛世下纳妾是正常,现在纳妾会被人以为是有钱,到时候来吃大户,咱们可受不了那个打击啊!我看,这件事等混乱过去再谈,你们看怎么样?”   宋可人感激的看了周唐氏一眼,拖延时间也许不是个好办法,但却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也许这段时间周恒与月娘的感情变淡,也许月娘会重新回到将军府,只有靠这段时间来做事了。   周恒木讷的点了点头。   周张氏却说道:“哎呀,偷偷的让她从后门进来就是了。纳妾也不需要大兴办的,这种事情不能耽误,不然会冲了喜神!”   周唐氏不满的看了周张氏一眼,不悦的说道:“你不说话是不是受不了啊?这种事情是急得来吗?”   这时,只听宋可人说道……   第二百四十四章 休妻大战(上)   只听那宋可人委屈的说道:“奶奶、娘,三哥这是鬼迷心窍啦!那姑娘本是金将领的人,后来被赶了出来,这种姑娘怎么能娶进门?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周唐氏、周张氏两人一听不觉竖起了眉头,她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周恒的方向望去,周恒的脸更红了。   周恒不禁的说道:“你说这个干嘛!”   周唐氏立即冷笑一声,冷嘲热讽的说道:“原来周三爷自从中试以后连口味都变了?这令人刮目相看啊!”   周恒的脸红得像是个关公,他不禁的解释道:“奶奶,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你咋就不想想家里的这些人呢?万一那将军真闹上门儿怎么办?你叫我们全家老小都跟你陪葬吗?你……气死我了,我怎么生了你这种东西?回头让你爹削了你的皮!”周张氏上前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周恒的鼻子骂道。   周恒无奈的低下了头,他瞥了宋可人一眼,这一眼中充满了愧疚与责备。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他背叛了与宋可人的感情,但于此同时他又不想放弃月娘,这让他进退两难。   周张氏上前一把拉住了周恒的衣袖,逼着周恒说道:“你当着你奶奶跟我说句话,就说以后再也不跟她来往了!”   这时候,宋可人立即递上期盼与鼓励的目光,周唐氏也严肃的看着他。此时的宋可人多么希望周恒能说出那样的话?她真的不希望周恒再跟月娘来往,她真的不知道那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而周张氏,又一次的摇晃着儿子的衣袖说道:“说啊,你倒是说嘛,你说一句,就这一句。你想纳妾,娘在给你找好人家的女儿,快说!”   听了这话的宋可人差一点没被气晕过去,婆婆啊,你好歹要撑撑场面不是?你儿媳妇还没断气,你怎么就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这叫她情何以堪?   宋可人只感觉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的生活为什么会变得一团糟?她现在全部的希望就剩下了周恒的那句允诺,若是周恒不说,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周恒抿了抿嘴,刚要开口。周茂一看这样不行,立即笑着上前打了圆场。   “奶奶、娘,我三哥一向腼腆啊,你们放心吧他肯定不会娶月娘的。我三哥从小最讲理,什么事情只要跟他讲明白道理,他就会立即退让嘛!现在他也领悟了将军可能会收拾他,你们放心吧,我三哥不会做糊涂事的。”笑着说完,周茂有像是占到周唐氏他们这一边,连连挤眼。   “奶奶、娘,这件事儿要慢慢来,不然把我三哥逼急了他万一犯了糊涂,我们就都跟着倒霉了!”周茂说道。   这一番吞吞吐吐的话倒是很有意思,周唐氏又缓缓的坐在宋可人的身边,她的一只手拉着宋可人的手。周张氏连连向周唐氏投去求助的眼神,周唐氏则皱着眉在思索什么。   “行了,让可人休息休息吧,咱们都出去吧。老三,话我给你放在这,你不许犯浑!”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人站在了她这边。   这一天阳光温暖,京兆的大街小巷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生气。偶尔有一只慵懒的猫咪懒洋洋的走过空旷的街道,它微弱的叫了两声便不知去向。   周茂匆匆的穿过巷子,手中提着一包熏肉向月娘家走去。他用袖子捂着那张俊美的脸,远远的看去像是一个岣嵝的农民。   敲开了门,孙奶奶一脸的不悦。原来,在周茂来之前,孙奶奶与月娘大吵了一架。因那小茹下厨房烧饭,孙奶奶不满的嘀咕了两句。小茹便跟孙奶奶吵了起来,月娘连忙劝架,并责备了小茹一番。哪里料到,孙奶奶正在火头上,顺便连月娘一起骂。   孙奶奶一骂月娘不会管教下人,二骂月娘勾引了别人的爷们儿,三骂月娘趁势逼婚,四骂月娘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好东西。   月娘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未等孙奶奶的五骂出来,月娘就吵了起来。   两人最终的吵架结果以孙奶奶要驱逐月娘结束,而月娘不甘示弱,一定要孙奶奶交出预知的房租。于是,在这个尖锐的问题上,孙奶奶回了屋,改由屋子里低声责骂月娘。   周茂听到小茹的描述不禁的皱了皱眉头,立即针对小茹骂道:“你这个丫头也是,养活你是护着你主子的,不是让你吃白饭的!你动动脑子好不好?现在是寄人篱下,你让那老太太说两句又有什么?还不快去,去把这肉放到盘子里!”   小茹愤愤不平的看着周茂,周茂算哪个主子?敢对她大呼小叫的?就算是她的正经主子宋可人也没这样对待过她!   生气归生气,做事归做事。小茹一把拿起桌子上的熏肉包,不悦的向厨房走去。还未出屋就听月娘说道:“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骂她嘛!”   周恒冷冷一笑,此时小茹已经出屋。周恒将椅子拖到火盆跟前,伸手去烤着火。   “知道吗?我将我奶奶跟我娘弄来了,就是为了你。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一定给你办的稳妥。但是你……”周茂说着抬起了头。   “我知道,我尽量想办法。但是,要叫宋可人交出权利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月娘说道。   周茂冷笑一声,提示道:“你不是还有将军么?走走上层路线,别说我没提醒你,我奶奶现在发话了,叫我哥哥暂时不能让你进门儿!”   此话一出,月娘登时惊呆,她立即说道:“那可怎么办?”   “这件事儿好办,这件事儿包在我的身上。但是宋可人的那边,你要想主意。不然,咱们一拍两散,两败俱伤!”周茂冷冷说道。   月娘不禁的望着周茂,她心道这个老四果然诡计多端。眼下跟他合作看来是唯一的出路,只有一点,这老四是否靠得住?宋可人是他的嫂子,又是他的老板,他为何要背叛呢?   见月娘不停的打量自己,周茂冷笑说道:“不要以为宋可人有恩与我,说实在的,我就是不想让她压着。你若是肯合作,我们就好好的合作,若是不肯……”   “我自然与你合作,你看这个办法行不行?”月娘忽然低声说道……   月娘与周茂商量计划的功夫,周唐氏已经与周张氏回房休息去了。周恒木讷的坐在桌子旁,他听着宋可人低声的抽泣。   眼泪像是泉水一样不停的从眼眶中涌出,宋可人感到十分的委屈。她真的不明白为何周茂会如此对待她,他们才结婚多久?   半躺在床上的她偷偷的瞥了周茂一眼,只见周茂木讷的将杯子放在了唇边。   “你倒是真有心,还能喝得下去,你难道真就这么爱月娘?”宋可人愤愤的说道。   放在唇边的被子又被周茂放了下来,他无辜的看着宋可人,抿了抿嘴。   “你真的误会了,其实……哎……其实我刚开始真的跟她没什么。但是,答应了她……我……我怎么能反悔呢?”周恒说道。   听闻这话,宋可人差一点没气晕过去,她愤怒扭身就冲着周恒喊道:“周恒,你还是不是人?你对月娘的承诺就是承诺了?对我的承诺呢?你当初承诺我的誓言呢?你当初说一生不纳妾的话让狗吃了?”   周恒立刻急了,愤愤的说道:“宋可人,你不要强词夺理,你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脏话?谁是狗?我还没说你呢,你到来劲了,你跟那个林立是怎么会事儿?不说你也就罢了,难道你不打算要脸面了?”   宋可人吃惊的看着周恒,她无法想象这种话是从周恒的口中说出来的。她下意识的问道:“周恒你说什么?”   似乎,骂人的人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重了。已经起身的周恒又坐了下去,他不悦的弹了弹衣服,仿佛衣服上有灰尘他想将它弹掉一样。   宋可人冷冷的看着周恒,眼前的这个人竟像是陌生人一样。她不敢相信那些话是出自周恒的口中,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幸福竟维持的这么短。   她还记得出逃之前与周恒一同游翠华山的事情,她也记得过去的那段时光的美好,廉价的胭脂也能讨得她的欢心,而如今呢?   “周恒,周三爷,我万万没想到你中试以后会变成这副德行。你这么就变成了这样?你还是过去的那个你吗?”宋可人以一种悲痛的语气问道。   周恒皱了皱眉头,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我没有变,变得是你。过去我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喜欢上方少文呢?现在又出现个跟方少文长的一模一样的林立,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你说,对我公平吗?”周恒愤愤说道。   宋可人立即愤怒道:“你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啊?我跟林立有什么关系?方少文都去世那么久了,为什么你还要把他拿出来说事?周恒,你不要不讲理,当年为什么我们会分手?还不是你跟楚楚有一腿?现在你又想沾花惹草,就把方少文的事情拿出来说?好,周恒,既然这样,不如你休妻!”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休妻大战(下)   周恒吃惊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愤愤的转过头去。两行不争气的热泪瞬间掉下来,她的心已冷。   吓傻的周恒下意识的喃喃的说道:“你疯了,你休息,我出去!”说着,周恒就走了出去。宋可人冷冷的,未曾回头看过他一眼。   房门敞开又关上,一股股寒风瞬间穿过房门冲了进来。宋可人不禁的打了冷战,连忙扯过了被子紧紧的将自己包裹住。   屋子里寒冷的要命,被子里有一股冰冷而潮湿的霉味儿,不知要多久才可以用体温将被子捂热。可气的是,屋子里竟连个火盆都没有,这么冷的天不是要冻死她吗?   宋可人只恨自己的腰疼,否则她一定会亲自去生个火盆。想当初,家中婆子、丫鬟的一大群,自己是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可好,孤寡家人的像是被打入了冷宫。   宋可人生气!   这是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仿佛是游走在记忆的荒原。这样的感觉十分不舒服,特别是于过去对比,越发有这样的感觉。   潜意识中,方少文的影子不停的在晃动,他已经成了记忆中一片模糊的倒影。她对于他的思念越发的浓重,是因生活的不如意,她越发的怀念过去。   她嘤嘤的哭了,可是却没有人听到。   院子外,周唐氏默默的坐在墙角,她的屁股底下坐着不知道哪个老妈子的曾经盖过的褥子。她冷冷的看着周恒,仿佛周恒不是她的孙子一样。   “我问你,你跟那个女人来往多久了?”周唐氏问道。   周恒舔了舔嘴唇,不安的垂下了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周唐氏则冷笑了一声,不悦的搓了搓手。   “你也不小了,什么事情都要有谱才行。这样的女人如果她跟那个什么将军没关系的话,进门儿就进门儿,但是,你不能拿一家老小的人头开玩笑。你说说,要是被那个什么将军知道了,人家能饶了咱们家?恩?”周唐氏不悦的说道。   一听这话,周恒连忙解释道:“奶奶,你真误会了,她已经被将军赶出来了。你知道为什么她会被将军赶出来吗?因为可人送了一个什么叫安文的姑娘给将军,月娘失宠才会被赶出来!”   这话越解释越糊涂,周唐氏听了眉毛凝成了一个疙瘩,她立即说道:“你的脑袋里到底想些个啥?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有没有脑子?她现在是被将军赶出来了,你知道哪天将军想起她不让她回府?到时候,你成了什么?”说到这里,周唐氏顿了顿,继续说道:“可人如此算计她,一定是有她的道理。要不然,可人平白无故的算计她做什么?凡是必有因果,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你怎么就知道那姑娘不是自己要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她过去在将军府里受宠,将军几乎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周恒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立即尖声说道。   周唐氏立即反驳:“你怎么就不想想,她过去享受将军的恩泽,她现在是甘心情愿的落魄吗?谁不想翻盘?谁不想回到荣华富贵的生活?傻孩子,她是在利用你呢!”   说罢,周唐氏看着周恒的脸。那周恒的脸果然一愣,脸上登时就僵住了,仿佛是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一样。   阳光轻抚着他的脸,周恒的心却在滴血。   周唐氏乘胜追击,立即继续说道:“她得宠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跟你私奔?怎么到了落魄就来找你?这很简单嘛,她是拿你当后路。傻孩子,你是让人刷了!”   再看,不知道是阳光的温暖所导致,还是由于他的心虚,周恒的脸红的像是一颗西红柿。   周唐氏叹了一口气,将手塞入了手桶之中。   “你这个孩子啊,就是太善良。你怎么就不想想可人的感受呢?你们才成亲多久?连一年都不到就要纳妾,你让可人怎么想?我看,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就休了她吧,省的看着她心疼!”周唐氏说道。   一天之中,两个人都提到了休妻,周恒的脸上渐渐的挂不住了。   “奶,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对可人,我对可人可是真心的。我就是想月娘一个人在外实在是可怜,所以……”   “可怜的多了,你没看见街上有多少乞讨的?要是按照你这样的说法,是不是你都要娶回家?你到底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过去就不灵光?你啊,真没法说了!”周唐氏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周恒舔了舔嘴唇,摇了摇头。   “行了,快去给可人道歉吧。小六子已经去接你爹跟你二哥他们了,回头咱们家就能团聚了。”周唐氏说道。   周恒点了点头。   正当周恒下定了呵护宋可人的决心时,忽听外面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周唐氏不觉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喊道:“不好。”   周恒亦是惊慌,他立即冲向了大门口。一面跑他一面回头喊道:“奶奶,快去看着可人!”   黑色的大门被人敲的作响,周恒跑进,只听外面的人喊道:“三哥快开门,是我,是我!”   那声音不是周茂的声音吗?   周恒立即开门,只见周茂浑身是血,他一手拎着包袱,一手拎着奄奄一息的月娘,再看那月娘的身上亦是沾满了血,小茹恐慌的站在后头。   “你们……”周恒一愣。   周茂一把推开周恒,拎着月娘就走钻进了门,小茹紧随其后,立即冲了进来。   “快关门!”周茂怒道。   周恒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即将大门关上,他吃惊的向小茹问道:“这是怎么了?”   见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小茹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哭,周恒越发的着急,他立即喊道:“你倒是说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茂将月娘塞到周恒的怀中,周恒下意识的一接,正好挽住了月娘的腰。周恒长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知道么?那个孙奶奶啊,竟然……哎……竟然是他妈的纵火犯!前儿西南大营的粮草就是她烧的!”   “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个老太太!”周恒诧异的说道。   “什么叫怎么可能,什么都有可能!人家金人查到她们家去了!把老太太抓走了不说,还烧了他们的家的房子,要不是我说你在将军府共事,我们仨都得让人家抓去!三哥,这下怎么办?我们三是偷偷逃出来的,怕一会金人找上门!”周茂焦急的说道。   月娘躺在周恒的怀里显得十分的幸福,她虽然害怕的流泪,但是却显得十分幸福。周茂看了月娘这副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时候,周恒对小茹点了点头。   “你扶着月姑娘。”周恒说道。   月娘一愣,立即抬头看着周恒,那周恒却显得十分的冷漠。他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不理人了?   周恒一脸的担忧,对周茂说道:“我看不行就出去躲躲,我在将军面前也说不上话的。不要连我也被绕进去,不行就先在附近住两日。”   听闻此言,月娘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幽怨的看着周恒,似乎在埋怨周恒将她向外推。周茂则是皱着眉头,也是一脸的难色。   几人正各怀心腹事的站着,这时候,周唐氏却从内间走了出来。一见大家都聚集在门口,周唐氏一面走一面说道:   “这是干嘛呢?有话到进屋去说啊!刚谁敲门?”   月娘轻轻的推开小茹,并露出了自己那张吓得惨白的脸。虽她浑身都沾满了血,但那脸上却干净的异常。   周唐氏一见月娘,不由得打量一番,随即她转过头去,装的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老三,发生了什么事?老四的身上为什么这么多的血?”周唐氏问。   周恒赶忙将刚刚周茂的那一番话道出,周唐氏立即说道:“这种话进屋再说,别在这里瞎嚷嚷。”   众人连连点头,在周恒的带领下众人连忙向花厅走去。月娘一面走一面打量着这间院落,她第一次来时就喜欢了它。   她应该属于这里,她应该拥有一切高贵的东西。这里就应该是她的东西,而并不是属于宋可人的。   当她再一次走进这院子时,这种感觉越发的加深,她越发的喜欢这个院落。尽管这院子里的树叶早已掉落,尽管这里所有的花朵已经告别的冬天。她就是喜欢,她觉得自己正是属于这里。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暗中下定了决心,即,她早晚有一天要霸占这院子!   周唐氏带着众人来到花厅,周唐氏坐于中堂,周恒、周茂两兄弟不敢坐,月娘自也不敢坐,浑身哆嗦的她由小茹扶着站在椅子的后面。   “老三,你先去将军府里探听探听,不行就叫老四他们去乡下躲一躲。”周唐氏说道。   一听说要回乡下去,周茂立即不悦,他赶忙解释道:“奶,乡下更不安全啊。留在城里万一有个好歹三哥还能关照我,万一回去被抓,到时候岂不是连死了你们都不知道么!”   正说着,又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入侵者   周唐氏等人不觉脸色一变,特别是周恒,他下意识的就去看周茂。周茂打了个冷战,十分孬种的想要往外跑。   “老三,你去开门。”周唐氏命令道。   周恒立即向门口走去,他听到周唐氏又下令:“老四,你先去你娘的房里躲一躲,不要被发现了!”   周茂立即出门。   这时,屋子里只剩下了月娘、小茹与周唐氏。   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照射在周唐氏的绣花鞋上。周唐氏从容的拿起茶杯抿了抿,她似乎是在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与慵懒。   周唐氏的眼睛环视了一周,最后,停留在月娘的脸上。月娘正以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忽然见到周唐氏的目光,月娘却自卑的垂下了头。   小茹扶着月娘,偷偷的在一旁抿了抿嘴。她不安的看了周唐氏一眼,若是平时,自己应该出去了,但月娘现在浑身无力又逞能站着,自己怎能丢下她不管呢?   周唐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清理嗓子一样,接着,她又瞥了月娘一眼。   周唐氏早已猜到了月娘的关系,因她看到了周恒投过去的关切的眼神。所以,周唐氏故意装糊涂,她想着干脆就和泥,弄个混不论就算了解。   于是,只见周唐氏微微一笑,对月娘说道:“这位姑娘,我们家老四做事鲁莽,让你受委屈了。这样,一会我叫老四送你回家。”   说完,周唐氏微笑着看着月娘,仿佛月娘是空气一样,这样的距离感实在让人不舒服。月娘连忙对周唐氏说道:“奶奶,其实我……”   “姑娘,这兵荒马乱的,叫老四送你回去却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是,这金人残暴成性,若留在这家里万一有金兵查找,连累了你怎么办?再说,我孙媳妇还在生病,家中凌乱,无法照顾你,就只有委屈你了。”周唐氏说道。   月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误以为周唐氏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说道:“其实,三哥……”   “老三在将军面前也不讨巧,这两日我们正打算举家南迁。原以为会早些收复失地,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保命要紧。这城周围都是金人哪里有半个汉人军官?早就躲在潼关以内了,可怜我们这些百姓啊!姑娘,奉劝你一句,若是有机会还是早些逃生去吧,你还年轻,莫要在这里等死。”周唐氏絮絮叨叨的说道。   周唐氏一面絮叨一面垂下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仿佛她这些话是说给空气听一样。   月娘连忙说道:“奶奶,其实我……”   “哎,这世道啊,我孙媳妇那么好的人结果被金人打断了腰。我这个孙媳妇,打我见到她第一面就喜欢她。她特别孝顺,又能张罗,家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她打点。过去,我们住在乡下的时候,也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只等着金兵走了,希望她能够好好的享福,我也就放心了。其实啊,我心里早就不把她当成是周恒的媳妇,而是当成是我的亲孙女。要是谁敢欺负她,我可跟他没完。我们家老三倒也听话,对他媳妇都快疼到心里去了,我这个做奶奶的还求什么呢?就求他们平平安安吧。”周唐氏继续絮叨。   月娘闭起了嘴,这些话不正是说给她听的吗?周唐氏这不明摆着说给她听吗?这些话不是明摆着告诉了她宋可人的地位吗?这些话不是明摆着告诉她要想进门儿比登天还困难吗?   月娘退却了,她没想到宋可人在周家的地位如此的牢固。此刻,她不免有些自卑。   小茹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月娘却用手轻轻的碰了小茹一下。   “既是这样,那就不在打扰了。能否借用后门,让我离开?”月娘说道。   周唐氏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还不算笨么!于是,周唐氏大方的说道:“我带你去。”说着,便上前引路。   小茹瞪大了眼睛看这月娘,似乎在责怪月娘的决定,但是月娘却显得十分的从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暗示小茹不要说话。   周唐氏快步引着月娘到了后门,她打开了后门,月娘感激的对着周唐氏笑了笑。随后,她回头环视了一下这个院落。   这房子实在是中意,有一个词叫做缘分,不知为何,她对这里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相信,她是属于这里,而这里也属于她。   可面对竞争,她却退却了。月娘十分不甘,可又无济于事,她不能现在就与周唐氏翻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她冲着周唐氏点了点头,故意表现的十分轻松的说道:“奶奶,麻烦你跟三哥说一声,让他不要担心。”   周唐氏立即说道:“姑娘一个人在外也要小心。”说完,周唐氏十分不禁情面的将大门关上。   面对冰冷的空气,月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茹皱起了眉,不解的说道:“姑娘,要是这样咱们之前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可别忘了,咱们之前做的准备工作啊!”   月娘摇了摇头,示意小茹不要说话。宋可人家的房子的后面是一条小小的巷子,月娘悄悄的走到巷子的一端,她找到一块石头,接过小茹手中的包袱铺好,并缓缓的坐在了上面。   当小茹看到月娘坐下,她立即就着急了,几乎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月娘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等!”   “等?”小茹不解。   月娘微笑,她笑的从容而自信,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结局,任凭面前的对手是谁她都不会认输。只听她说道:“我们等,等三少爷来找我们!”   小茹吃了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月娘的想法太大胆,她怎么就知道周恒一定会来找她?小茹撇了撇嘴,似乎不认同月娘的说法,但月娘却显得格外的从容。   “你放心,周三少爷离不开我!”月娘说道。   小茹不敢忤逆,只好说道:“姑娘,可别忘了孙奶奶……”   “孙奶奶的事情必须烂在肚子里,你要是敢对别人说出去,就是一个死!”月娘忽然发狠的说道。   原来,这一日月娘与周茂商量对付宋可人的事情。两人思来想去,还是要月娘回到周家去住才好。这样才能够方便逼迫周恒交权,这本来是一件极为容易的事儿,但是月娘却动了歪心思。   当时,月娘跟周茂说道:“这位孙奶奶明明就是宋可人的人,她留着虽然不会阻挡我们什么,但就怕坏事儿!而且,我要入住周家,总要有一个好的理由吧?”   周茂一想,月娘说的到有几分道理。于是,两人相出了一个下三滥的招数。   前几日,西南粮草大营被人烧,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凶手,完颜亦心急如焚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严惩凶手。   于是,周茂故意弄来硝石、硫磺等物,偷偷的藏在孙奶奶的厨房。那东西很少,但足以让金人怀疑孙奶奶。   紧接着,周恒偷偷报官说那孙奶奶是纵火的犯人,他看到了她家中藏匿的证据。金兵正愁找不到替罪的羔羊,立即派人查抄了孙家。   那月娘以周恒的名义谎称是借宿,于是幸免于难,但那孙奶奶却惨遭毒手。金人来到孙奶奶家的院子里,首先就是将孙奶奶痛打了一番。只见那孙奶奶宁死不屈,满口的牙齿都已被金人打掉。孙奶奶浑身是血,口中一骂金人二骂害她的人。   孙奶奶似乎察觉是月娘所为,临被金人带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月娘一眼。   月娘紧忙收拾了行礼跑了出来,金人放火烧掉孙奶奶的屋子。就这样,月娘一箭双雕,一是成功的让自己无家可归,二是出了胸口的恶气。   小茹默默的将包袱放在一旁,也学着月娘的样子坐下,她心道,三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来啊!这冰天雪地的岂不是要冻死人?   宋可人的屋子里此刻挤满了人,这群人里有个大肚子的孕妇,也有木着脸坐在一旁的小萝莉。当然还有满脸堆笑的老奶奶,以及一脸不悦的婆婆。   方芳、周多多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此刻一群娘们儿正坐在宋可人的面前。   见到她们,宋可人的心理格外的高兴。自那一日的分别,到今日的相聚,之间经过了多少事情?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方芳用冰冷的手拉着宋可人的手,她微笑着说道:“三弟妹啊,你好好养病,我得了一个求子的方子,回头你试试。”   宋可人感激的看着方芳那充满菜色的脸,可怜她怀着孕却吃不到什么营养品。这样下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健康?   于是,那宋可人便说道:“二嫂子,一会我叫小六子去买两只鸡回来。你放开了吃,每天一碗鸡汤喝着,一个月下来就能让你补回来!”   方芳感激的一笑,赶忙说道:“看看你说的,我跟黄皮子似地。倒是你,瞧瞧你这腰,往后要多注意!”   娘们儿们聊家常聊的热闹,旁边的周恒却有点坐不住了。他频频给周唐氏使眼色,周唐氏却像是看不到一样。   逼急了,周恒走到周唐氏的旁边,轻声的说道:“奶,月娘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到底爱谁   正当危难之际,月娘似看出了周恒的为难,连忙对小茹说道:“你不要插嘴,咱们想办法找黑店住下就是了。金人怎么知道咱们是从纵火犯的屋子里逃出来的?也许,孙奶奶是被误会的,那样咱们不就没事了?”   小茹冷笑一声,立即反驳:“姑娘,孙奶奶要不是金人会那么大她吗?咱们好不容易从金人的手上逃了出来,可别犯浑在被他们抓到啊!到时候,可就不是下大狱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周恒一听,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月娘,跟我回家,哪怕先住一个晚上,明儿白天在去找房子。”周恒说道。   月娘立即拒绝,装的像是个小媳妇一样的跟周恒说道:“只怕这样不好吧?这样奶奶会怎么想你?可人会怎么想你?不要让你为难!”   这时候,周恒的大男子气概又回来了,他忽然一把拉住了月娘的手,目光中流露出十二分的坚毅。   “你放心,我不会让可人欺负你!”周恒说着拉扯着月娘往家的方向走去,月娘的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   一阵充满着愤怒的敲门声后,小六子打开了门。一打开门的小六子就愣住了,眼前站着的不是周恒跟月娘吗?   小六子立即愤怒的挡在了门前,他愤怒的看着周恒。   周恒见小六子竟敢拦住自己的去路也不禁的生气,加之小六子是方少文的人,周恒的气一下子就窜入了脑海。   他上前一把推开小六子,小六子哪里肯让周恒进门?他又一次的用身体堵住了大门,周恒愤愤的看着小六子。   “你干嘛?”周恒愤怒的问道。   小六子冷笑一声,不悦的问道:“你干嘛?带着个婊子回家?”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周恒忽然一把抓住了小六子的胸口喊道。小六子也跟他不客气,狠狠的掰掉周恒的手。   “你告诉我怎么干净?你对得起少奶奶吗?周少爷,小六子今天说句犯上的话,你就是给我们家少爷提鞋都不配!”小六子怒道。   “你!”周恒扬起拳头。“噹”的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只见小六子捂着脸愤怒的看着周恒。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可见周恒这一拳头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举着拳头的周恒似乎也愣住了,要知道他还从未体验过打人的快乐。特别是将人的嘴角打出血的快乐。   周恒立即赶到愧疚,他下意识的问道:“没事儿吧?”   小六子此时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他捂着脸冷静的跟周恒说道:“周少爷,你打死小六子也没关系,但,就是不能带这个女人进门儿。周少爷,你就没考虑过少奶奶的感受吗?这样一个女人进门对于少奶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周恒似乎有些急了,他立即说道:“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周少爷!”小六子义正言辞的挡在大门口,他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与周恒抗争一样,他的眸子里露出坚毅的目光,似乎周恒如果想要进门唯一的办法就是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周少爷!不要忘了当年你对少奶奶的承诺,如果你不能保护少奶奶,就请你不要伤害她!”小六子说道。   小六子的话一针见血的刺进的周恒的心中,周恒的脸上下意识的展现出了内心的痛苦。他看着小六子,说不出话来,因小六子说的句句在理。   这时候,月娘则在一旁轻轻的抱住了周恒的手臂,她的脸上露出了凄然的神情,她看了看小六子,又看了看周恒,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凄然的笑容。   “公子,莫要在为我争论了。月娘是个苦命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公子,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月娘不想让公子为难!”月娘痛苦的说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进门儿,这个时候你去哪儿住?万一被金人发现,你还有命吗?”周恒愤愤的说道。   小六子却并没有因为周恒的话而退却,此刻在他的眼中月娘就是那夜叉、妖怪,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进门儿!   他不让进,周恒却偏要进。周恒拉着月娘的手再一次的向前冲,小六子将心一横,心道想过去除非我死!   正当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你们在做什么?”   小六子跟周恒不觉一愣,这时候,再看方芳正扶着宋可人缓慢的走到了门口。众人一惊,宋方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心里不觉一沉,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而身旁那周小妹则迅速用目光在月娘的脸上扫过,随后露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见到月娘,宋可人的心不觉一沉,手脚顿时就气的发冷。宋可人努力压制着怒火,愤愤的看着周恒,周恒愧疚的低下了头。   “小六子,你这是做什么?”宋可人盯着周恒却冲小六子问道。   小六子赶忙说道:“少奶奶,周少爷想带着这野女人进来!”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盯着周恒说道:“周少爷想进来就叫他进来,这里本来也是他的家!”此言一出,周恒一愣,小六子赶紧喊道:“少奶奶!”   宋可人下巴一扬,继续说道:“但是闲杂人等就不行了,咱们这里是方家老宅,不是大杂院,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   小六子顿时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佩服宋可人。   月娘立即垂下了头,脸上露出了自卑的神情,她偷偷的扯了扯周恒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周恒不管月娘,反倒是跟宋可人解释道:“可人,你听我说,其实,月娘,月娘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她如果出去住很有可能被金人抓住,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不希望这样一个姑娘就死在金人的手里吧?”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瞥了月娘一眼,嘲讽的说道:“三哥,你想的太多了,月娘被金人捉住的最终结果就是被送回到将军面前。难道,三哥还想跟将军争女人吗?你就不怕我们全家老小被拉出去砍头?”   “可人!”周恒痛苦的喊了出来。   月娘的眼里偷偷的流了下来,她看了宋可人一眼,故作可怜的说道:“宋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刻薄,过去你对我的帮助,我感谢你。今天,是的,我不能拖累大家。”说着,月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恒,对周恒说道:“公子,我还是走吧,你莫要管我就是了!”   “月娘!”周恒急着喊道。   月娘摆了摆手,脸上挂着泪痕与淡淡的微笑。她看着周恒,忽然开心的笑了。   “能见到公子如此关心月娘,月娘就算是现在去了也值了。”月娘说道。   周恒痛苦的看着月娘,忽然,他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宋可人、方芳与周小妹都吓了一跳。   周小妹下意识的喊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方芳也喊道:“老三,你这是做啥?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吗?”   周恒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二嫂,其实我不是喜欢月娘,而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娘掉到火坑里。二嫂,这件事儿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做吧?”   “你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火坑,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全家拉出去被砍头吗?”周唐氏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着,周唐氏走到了众人面前。   周恒连忙跪着爬到周唐氏的面前,看到周唐氏,月娘也立即跪了下来。她的眼角泛着泪光,她祈求的看着周唐氏。   周唐氏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老三,不是奶奶狠心,将军府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起的。这样吧,叫老四去找间客栈先让这位姑娘住下。叫小妹去陪她,老四住他隔壁房间。你看这样行不行?”周唐氏说道。   按道理,这是一个折中的最好办法。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时候,周茂却窜出来在周唐氏的耳边嘀咕道:   “奶奶,这事儿恐怕不行啊,你看她浑身是血的,还没走到客栈就被抓起来啦!不然,就先让她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儿在出去可好?”   周唐氏皱了皱眉,不悦的白了周茂一眼。   周恒忽然连连磕头,哭着求道:“奶奶,可人求求你们了,别让月娘出去送死啊!我保证,我保证不让她过门,但是求求你们让她避避风头。就这两天,这两天以后,我就让她到外面去住。”   这话一说出来,宋可人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那是她的心,碎了。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坏的消息。眼前的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是她过去深爱的那个男人吗?是口口声声跟她说爱她一辈子的男人吗?   这一切,为何变化的这么快?为何这一切都渐渐的脱离她的掌控?过去的日子呢?她自己的那些生活呢?   一切,都随着周恒这一番痛彻心扉的话远去。   宋可人苦笑了一声,冷冷的冲着周恒说道:“三哥,你欠我的!”说完,她对小六子说道:“小六子,收拾门房给她住,只需今晚一晚。明儿早上我醒来时要是发现她还在我家,小六子你立即把房子烧掉,我们回乡下大宅,从此跟周家一刀两断!”   第二百四十八章 让步   正当危难之际,月娘似看出了周恒的为难,连忙对小茹说道:“你不要插嘴,咱们想办法找黑店住下就是了。金人怎么知道咱们是从纵火犯的屋子里逃出来的?也许,孙奶奶是被误会的,那样咱们不就没事了?”   小茹冷笑一声,立即反驳:“姑娘,孙奶奶要不是金人会那么大她吗?咱们好不容易从金人的手上逃了出来,可别犯浑在被他们抓到啊!到时候,可就不是下大狱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周恒一听,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月娘,跟我回家,哪怕先住一个晚上,明儿白天在去找房子。”周恒说道。   月娘立即拒绝,装的像是个小媳妇一样的跟周恒说道:“只怕这样不好吧?这样奶奶会怎么想你?可人会怎么想你?不要让你为难!”   这时候,周恒的大男子气概又回来了,他忽然一把拉住了月娘的手,目光中流露出十二分的坚毅。   “你放心,我不会让可人欺负你!”周恒说着拉扯着月娘往家的方向走去,月娘的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   一阵充满着愤怒的敲门声后,小六子打开了门。一打开门的小六子就愣住了,眼前站着的不是周恒跟月娘吗?   小六子立即愤怒的挡在了门前,他愤怒的看着周恒。   周恒见小六子竟敢拦住自己的去路也不禁的生气,加之小六子是方少文的人,周恒的气一下子就窜入了脑海。   他上前一把推开小六子,小六子哪里肯让周恒进门?他又一次的用身体堵住了大门,周恒愤愤的看着小六子。   “你干嘛?”周恒愤怒的问道。   小六子冷笑一声,不悦的问道:“你干嘛?带着个婊子回家?”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周恒忽然一把抓住了小六子的胸口喊道。小六子也跟他不客气,狠狠的掰掉周恒的手。   “你告诉我怎么干净?你对得起少奶奶吗?周少爷,小六子今天说句犯上的话,你就是给我们家少爷提鞋都不配!”小六子怒道。   “你!”周恒扬起拳头。“噹”的一声沉闷的声音过后,只见小六子捂着脸愤怒的看着周恒。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可见周恒这一拳头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举着拳头的周恒似乎也愣住了,要知道他还从未体验过打人的快乐。特别是将人的嘴角打出血的快乐。   周恒立即赶到愧疚,他下意识的问道:“没事儿吧?”   小六子此时似乎是冷静了下来,他捂着脸冷静的跟周恒说道:“周少爷,你打死小六子也没关系,但,就是不能带这个女人进门儿。周少爷,你就没考虑过少奶奶的感受吗?这样一个女人进门对于少奶奶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周恒似乎有些急了,他立即说道:“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周少爷!”小六子义正言辞的挡在大门口,他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与周恒抗争一样,他的眸子里露出坚毅的目光,似乎周恒如果想要进门唯一的办法就是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周少爷!不要忘了当年你对少奶奶的承诺,如果你不能保护少奶奶,就请你不要伤害她!”小六子说道。   小六子的话一针见血的刺进的周恒的心中,周恒的脸上下意识的展现出了内心的痛苦。他看着小六子,说不出话来,因小六子说的句句在理。   这时候,月娘则在一旁轻轻的抱住了周恒的手臂,她的脸上露出了凄然的神情,她看了看小六子,又看了看周恒,努力的挤出了一丝凄然的笑容。   “公子,莫要在为我争论了。月娘是个苦命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公子,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呆下去了,月娘不想让公子为难!”月娘痛苦的说道。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进门儿,这个时候你去哪儿住?万一被金人发现,你还有命吗?”周恒愤愤的说道。   小六子却并没有因为周恒的话而退却,此刻在他的眼中月娘就是那夜叉、妖怪,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进门儿!   他不让进,周恒却偏要进。周恒拉着月娘的手再一次的向前冲,小六子将心一横,心道想过去除非我死!   正当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了大家的耳朵里。   “你们在做什么?”   小六子跟周恒不觉一愣,这时候,再看方芳正扶着宋可人缓慢的走到了门口。众人一惊,宋方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心里不觉一沉,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肚子。而身旁那周小妹则迅速用目光在月娘的脸上扫过,随后露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见到月娘,宋可人的心不觉一沉,手脚顿时就气的发冷。宋可人努力压制着怒火,愤愤的看着周恒,周恒愧疚的低下了头。   “小六子,你这是做什么?”宋可人盯着周恒却冲小六子问道。   小六子赶忙说道:“少奶奶,周少爷想带着这野女人进来!”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盯着周恒说道:“周少爷想进来就叫他进来,这里本来也是他的家!”此言一出,周恒一愣,小六子赶紧喊道:“少奶奶!”   宋可人下巴一扬,继续说道:“但是闲杂人等就不行了,咱们这里是方家老宅,不是大杂院,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的!”   小六子顿时舒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佩服宋可人。   月娘立即垂下了头,脸上露出了自卑的神情,她偷偷的扯了扯周恒的衣袖,低声说道:“公子,我们……我们还是走吧!”   周恒不管月娘,反倒是跟宋可人解释道:“可人,你听我说,其实,月娘,月娘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她如果出去住很有可能被金人抓住,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不希望这样一个姑娘就死在金人的手里吧?”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瞥了月娘一眼,嘲讽的说道:“三哥,你想的太多了,月娘被金人捉住的最终结果就是被送回到将军面前。难道,三哥还想跟将军争女人吗?你就不怕我们全家老小被拉出去砍头?”   “可人!”周恒痛苦的喊了出来。   月娘的眼里偷偷的流了下来,她看了宋可人一眼,故作可怜的说道:“宋姑娘,说话不要这么刻薄,过去你对我的帮助,我感谢你。今天,是的,我不能拖累大家。”说着,月娘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周恒,对周恒说道:“公子,我还是走吧,你莫要管我就是了!”   “月娘!”周恒急着喊道。   月娘摆了摆手,脸上挂着泪痕与淡淡的微笑。她看着周恒,忽然开心的笑了。   “能见到公子如此关心月娘,月娘就算是现在去了也值了。”月娘说道。   周恒痛苦的看着月娘,忽然,他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噗通”的一声跪了下来。宋可人、方芳与周小妹都吓了一跳。   周小妹下意识的喊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方芳也喊道:“老三,你这是做啥?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吗?”   周恒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二嫂,其实我不是喜欢月娘,而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娘掉到火坑里。二嫂,这件事儿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做吧?”   “你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掉进火坑,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们全家拉出去被砍头吗?”周唐氏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着,周唐氏走到了众人面前。   周恒连忙跪着爬到周唐氏的面前,看到周唐氏,月娘也立即跪了下来。她的眼角泛着泪光,她祈求的看着周唐氏。   周唐氏看着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   “老三,不是奶奶狠心,将军府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起的。这样吧,叫老四去找间客栈先让这位姑娘住下。叫小妹去陪她,老四住他隔壁房间。你看这样行不行?”周唐氏说道。   按道理,这是一个折中的最好办法。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时候,周茂却窜出来在周唐氏的耳边嘀咕道:   “奶奶,这事儿恐怕不行啊,你看她浑身是血的,还没走到客栈就被抓起来啦!不然,就先让她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儿在出去可好?”   周唐氏皱了皱眉,不悦的白了周茂一眼。   周恒忽然连连磕头,哭着求道:“奶奶,可人求求你们了,别让月娘出去送死啊!我保证,我保证不让她过门,但是求求你们让她避避风头。就这两天,这两天以后,我就让她到外面去住。”   这话一说出来,宋可人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那是她的心,碎了。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坏的消息。眼前的这个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是她过去深爱的那个男人吗?是口口声声跟她说爱她一辈子的男人吗?   这一切,为何变化的这么快?为何这一切都渐渐的脱离她的掌控?过去的日子呢?她自己的那些生活呢?   一切,都随着周恒这一番痛彻心扉的话远去。   宋可人苦笑了一声,冷冷的冲着周恒说道:“三哥,你欠我的!”说完,她对小六子说道:“小六子,收拾门房给她住,只需今晚一晚。明儿早上我醒来时要是发现她还在我家,小六子你立即把房子烧掉,我们回乡下大宅,从此跟周家一刀两断!”   第二百四十九章 矛盾   面对宋可人的让步,周恒感激的鞠了一躬。   宋可人欲离开这个混乱不堪的场面,方芳与周小妹连忙将她扶了回去。回到卧室中,小六子端上来一个烧的火热的火盆。   到底,还是自己的人。   小六子十分用心的将两块素香扔进了火盆之中,期间,他始终垂着头,眼睛都不抬一下,他似乎在气,在气宋可人同意月娘留下。   宋可人没有说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气。找到了一个这么混球的丈夫,她怎能不气?这时,只听方芳在一旁叹了一口气。   “其实啊,你就算是不答应他,他也没办法。”方芳说。   小六子不满意的看了方芳一眼,随后悄悄退下,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宋可人扯了扯被子,周小妹挂着一脸的讽刺坐在火盆儿旁慢慢的烤着火。   方芳又是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有了小孩以后的她内心越发的柔弱,过去的那份犀利劲儿到少了三分。   “何苦。”方芳说。   宋可人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委屈的背过脸去,偷偷的用帕子擦掉泪珠。这一切,都被方芳看到了眼里。   方芳不禁说道:“你傻啊,当时你干嘛同意呢?那个什么月娘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哭就哭、闹就闹,你还是心疼他,可人家心疼你吗?你啊,真是想不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宋可人垂头不语,因方芳说的句句在理。倒是周小妹有点看不下去了,瞥了方芳一眼说道:“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   方芳立即反驳:“你还没嫁呢,等你嫁了就知道了!”   周小妹不语,却听宋可人说道:“我今儿要是不答应他,他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这还不够丢脸的啊?反正,我已经给了他面子,他要是明天在给我来这套,我一定跟他翻脸!”   方芳冷笑一声,嘲讽的说道:“要想翻脸今天就翻了,还用得着等明天?”   正说着,周恒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挂着十二分的歉意,他一进来就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周小妹面带微笑的站了起来,她特别亲切的说道:“都安排好了?”仿佛,她是在问一个管家有没有安排好客人的住宿一样。   周恒瞥了宋可人一眼,随后,点了点头。他有点尴尬的是,宋可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方芳给周小妹使了个眼色,周小妹赶忙上前扶起了她。   方芳抱着个大肚子,笑着对周恒跟宋可人说道:“行了,你们两口子好好聊聊吧,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周恒连忙让路,周小妹走到门口还不忘随手将门关上。   见嫂子与妹妹走了,周恒尴尬的舔了舔嘴唇,他不安的向宋可人走去。忽然,只见宋可人手中多了瓷枕。周恒一愣,那瓷枕忽然迎面而来,周恒下意识的一躲,只听见“哗啦”的一声,瓷枕摔在地上一下子碎成了千片万片。   “你……你这是做什么?”周恒一愣。   “你给我滚!”宋可人低声从喉咙中怒吼了出来。   “你!”周恒怒道。   “滚!”宋可人嚷道。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周唐氏急忙推门冲了进来,正好听到宋可人那挑着高音的“滚”字。周唐氏不觉皱了皱眉头,伸手推了周恒一把。   “你这是做什么?”周唐氏问道。   周恒愤愤的瞥了宋可人一眼,不悦的说道:“谁知道她想做什么!”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嘲热讽的说道:“我想做什么?我想把婊子带到家里来住!我想娶个婊子进门儿!”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周恒忽然怒道。   周唐氏皱了皱眉,不悦冲着周恒扬了扬头。她压着愤怒说道:“老三,你给我出去。你到底有心没心?带个娘们儿回家,你还好意思往媳妇的面前站?”   “我……我这不是来给她道歉吗?”周恒委屈的说道。   “道歉?你跟我道歉完了在叫我同意月娘住这是吧?好,周恒我跟你说清楚,这世界有月娘没我,你要是明天早上敢让她继续留在这,我就敢把房子烧了。我告诉你,宁可鱼死网破,我也不叫你痛快!”宋可人怒道。   “你!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周恒怒道。   “老三,你住嘴,出去!”周唐氏怒道。   周恒愤愤不平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顺从的听了周唐氏的话走了出去。周唐氏走到床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的眼泪不停的向下涌,她一面用帕子擦着眼角,一面嘟囔着说道:“奶奶,多亏你们来了。好歹还有你给我做主,如果,如果你们不来,他岂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将月娘带进门儿?奶,他怎么就成了这样?”   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宋可人的手。   第二日清晨,公鸡刚刚叫过,小六子打开了大门,一股冷风顿时透了进来。他得意的搬过一张小板凳坐于门口,将双手塞进袖筒之中,颇有兴致的仿佛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果然,过了没一会子就听门房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怎么这么冷?”另一个女人说:“是啊,姑娘,你怎么起来了?”   小六子暗笑,他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等着。   过了一会子,“吱嘎”的一声,门开了,小茹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六子冷笑了一声,故意将头转了过去,像是没看到小茹一样。   小茹见小六子坐在门口,立即上前不满的问道:“小六子,这么早开门干嘛?不知道冷吗?大冬天的,屋子里连个火盆儿都没有!”   “这是我们家,我乐意!”小六子立即挑起了高音,高声喊道。   小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咬着牙,强词夺理的说道:“小六子,你别犯浑!”   “犯浑又怎么着,这是我们家,我爱怎么犯浑就怎么犯浑!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滚蛋!谁拦着你了?”小六子冲着小茹高声喊道。   那一声声叫骂像是一个个耳光一样,打在了月娘的脸上。月娘猛然的打开了门,红着脸冲着小茹喊道:“小茹,快去给我打水洗脸!”   小六子得意的瞥了月娘一眼,月娘回身甩下帘子。小茹愤愤的看了小六子一眼,立即向厨房走去。   “你干嘛去?你们不是客人,是借宿的,又不给我们家钱,不提供伙食!”小六子冲着小茹喊道。   小茹立即扭头骂道:“小六子你别不知好歹,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在一起呆过!”   “各为其主,谁让你是个叛徒!”小六子骂道。   小茹气的哆嗦,她冲着小六子就喊:“我是叛徒,好我是叛徒,你们家少奶奶不是叛徒!她怎么就背叛了大少爷嫁给了周少爷?”   话音未落,只听到“啪”的一声,小六子一巴掌狠狠的摔在了小茹的脸上。   “你少他奶奶的强词夺理,少奶奶那是瞎了眼看上了周少爷!大少爷要是活着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吗?你赶紧给老子滚出这个家,不然,小心我用砒霜毒死你!”小六子愤愤说道。   小茹捂着自己的脸,眼睛里充满了愤怒的泪水。   这时候,月娘挑开了门帘,对小茹说道:“小茹,回来吧。”   “姑娘!”小茹喊道。   “回来吧。”月娘无奈的说。   小六子傲然的扬起了头,像是挑衅的在看到月娘。月娘悄悄的退回了屋子,小茹狠狠的白了小六子一眼,随后也跟了进去。   过了一会,小茹拎着个包袱,月娘换了件衣裳,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小茹一脸的愤愤不平,而月娘却表现的十分平静。   两人走到门口,月娘对小六子点了点头,客气的说道:“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们走了。”   小六子翻了个白眼,月娘长叹了一口气,带着小茹走出大门。她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吱嘎”的一声,小六子将大门关闭。月娘的脸上却挂起了冷冷的笑意,似乎,她已经预示到了什么。   爱一个男人,一定要让他在乎你。你要做出的,就是让他看到另一个女人是多么的无理取闹。谁能淡定的忍到最后,谁才是最终的赢家。   月娘对于男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把握,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果然,一个时辰后,从客房中醒来的周恒直奔门房。见门房里空无一人,周恒不觉心里发慌。他立即,冲出房门,找到了正在花园里的小六子。   “小六子,我问你,月娘呢?”周恒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小六子一面拎着水壶,一面冷冷的说道:“走了。”   “什么?走了?”周恒惊呼。   “恩,走了。今儿早上一起来就走了,说是不想让少爷你为难,她们回将军府去了!”小六子说道。   周恒登时就懵了,他喃喃的重复到:“将军府?将军府?回那里做什么?”   小六子立即趁机说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享福喽。这年头,只有将军府才是荣华富贵的宝地!”   第二百五十章 拒绝周恒进门儿   周恒看着小六子,他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星子。小六子拎着水壶看着周恒,眼睛里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忽然,周恒转身离去,他直奔宋可人的房间冲了过去。   宋可人刚刚睡醒,还未来得及穿衣裳,正躺在床上琢磨周恒的事儿。忽然,“噹”的一声门被踹开,宋可人吓得惊呼了出来。   只见,那周恒怒气冲天,径直走到宋可人的床边。宋可人吃惊的看着他,他也愤怒的看着宋可人。四目相对,足足过了半日,周恒才气呼呼的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赶走月娘?你就算在怎么讨厌她,也用不着马上就将她赶走吧?”   “你在说什么啊?”宋可人不耐烦的问道。   “我说了今天会带她走,但你也不至于一早上就赶走她吧!”周恒反击。   宋可人冷笑一声,不悦的翻了个白眼,她十分冷静的说道:“你听谁说是我把她赶走了?你那只眼睛见到我把她赶走了?既然你怎么爱她,以后,你也用不着出现在我的面前。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周恒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他愤愤的看了宋可人一眼,愤怒的扭身而出。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经过一个晚上冷静的思考,她已经想的明白了。   该放手时就放手,她想通了。   也许,这几天流下的眼泪太多、太多了。她的眼泪为他掉,但他却不肯珍惜她的眼泪。当一个男人不在乎一个女人的眼泪时,那么就请收起这些眼泪吧,这个男人不值得你为他流泪。   宋可人总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她不在流泪了。她的嘴角挂着苦涩的微笑,到底,该放下的、该遗忘的,就让它过去吧。   长叹了一口气,宋可人轻轻的依在床边,她默默的看着白色的窗纸。窗外,太阳还没有划破天空的阴霾。空气里弥散着薄薄的烟雾,天空中最后的那一颗星还未离开。一切,都处于混沌之中。   混沌吧,就像是她脑子里的现在浑浑噩噩的感觉一样。过去的一切都变成脑袋里混沌不堪的噩梦,她想,她应该坚强点。   要找到月娘一点都不难,因她就在京兆城唯一开放的一家客栈等着周恒。阳光渐渐的拨开了轻雾,在新鲜的阳光中,古老的京兆城忍受着慢慢侵蚀的孤独。   “吱嘎”小茹推开了房门,月娘不等小茹开口便问道:“他来了吗?”   小茹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一天里,小六子为宋可人新招了个丫头。据说是个要饭的姑娘,被人牙子抓住了要卖到勾栏里去。多亏小六子见着了,要不然,好好的一个姑娘又要被糟蹋了。   小六子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个丫头,这年头五两银子能买个大活人,这叫什么世道?小丫头的脸上脏兮兮的,四肢十分的粗壮,用宋可人的话来说,干农活正合适。   丫头到挺机灵,一进门儿便张罗着忙活这忙活那的,宋可人到挺满意。她对这个起名为小童的丫头说,必须要有一样:那就是忠诚。   小童答应的很痛快,她到十分吃苦。不光将宋可人的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方芳的屋子都打扫了。还要背着宋可人到处转转,她那粗壮有力的手一扯宋可人的胳膊,差一点没把宋可人扯脱了臼。   院子里空气倒是很好,宋可人坐在铺着褥子的石墩子上,小童在一旁剥着栗子。厨房里传来了鸡汤的香气,方芳的心情也很好,因连续喝了两顿的人参鸡汤,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总算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方芳心中还是感激宋可人的。   几人坐在一起闲聊,说起周小妹的婚事,又说起大宋的战场,从天涯聊到了海角,似乎也不觉得累。   忽然,小六子匆匆的走进来。他不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看到这人,方芳手中的栗子差一点没掉在了地上。   只见林立拎着一盒子点心匆匆的跟着小六子走了进来,林立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而周小妹此时却惊呼道:“方……方少文……”   林立已经习惯被人误会成另外一个人,他笑着对周小妹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方少文,在下林立,特来看望宋姑娘。”   说着,他走到了宋可人的面前,将点心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并对着大家点了点头,故作熟悉的跟宋可人亲昵的说道:“你好点了没有?”   宋可人微笑的点头说道:“谢谢你来看我,已经好多了。这位是我的二嫂,这位是我的小姑。她们是才过来的。”   林立转过头对着她们礼貌的点了点头,他扭头的那一瞬间,周小妹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于一个午后她在方贵和家的玉兰花树下曾经看到过一张类似于这样的脸。   她还记得那人披散着头发,那一张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意。她还记得,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身上充满了名士的潇洒气。   “我……我见过你!”周小妹脱口而出。   小宝的心里“咯噔”的一下,人的潜意识总是很奇怪的提醒你就有什么意外发生。小宝的心里有点发慌,但是,还是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   “若是见过那实在是缘分。”小宝说。   “你过去在方贵和家对不对?”周小妹焦急的喊道。   小宝一愣,立即反问道:“方贵和是?再下的亲戚里没有姓方的,不过,如果是在同窗家或者同窗带着在下去谁家拜访过也说不定。人跟人的相遇总是缘分,而缘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能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联系在一起,不是吗?”   周小妹的脸红了,也许是看错了吧。这时候,方芳急忙为她解围,笑着说道:“也许是偶尔见到了,来来来快请林公子坐下吧,都别站着。”   林立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小妹看着林立的侧脸,却是跟那天见到的人有所区别,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林立推了推点心盒子,笑着跟宋可人说道:“这是新作的点心,你尝尝。”宋可人感激的点了点头,方芳则偷偷的给周小妹使了个眼色,无奈周小妹的眼睛里都是林立的影子,竟没有理会方芳。   林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方子,据说是治腰疼的绝好的方子。这回他来就是来送这方子,令宋可人十分感动。   聊了一会子闲话,林立便起身告辞。周小妹见状亲自送他出去,小童也背起了宋可人回了房。   要说小童这孩子还真值五两银子,背起宋可人是一点都不含糊。   才回屋,小童给宋可人盖好被子,周小妹就走了进来。   周小妹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她的脸像是朵鲜花一样绽放着美丽的笑容。宋可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单相思的微笑。因为多少年以前,她也曾经这样笑过。   一进屋,周小妹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小童立即给周小妹倒上一碗热茶,周小妹捧着杯子喝茶,偷偷的看着宋可人。   “小童,你出去吧。”宋可人吩咐道。   小童连忙急匆匆的退下,屋子里就剩下了姑嫂两人。宋可人微笑着看着小姑子,周小妹那张不漂亮的脸绯红的悄悄的垂下了。   “说说,你有什么心事儿?”宋可人问。   周小妹“嗯”的一声脸更红了,她的头垂的更低了。宋可人想起周恒曾欲将同窗介绍给周小妹,结果却让周小妹伤心欲绝。过去自己也因为介绍对象的事儿得罪过周小妹,她现在越发对这件事儿感到恐慌。   于是,宋可人打开了话匣子。   “要说这婚姻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儿,你看我嫁给你三哥受了多少的委屈?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祖宗的话没错,女人要嫁人啊,必须要找个踏踏实实的男人。一定要知根知底的,在结婚前打听好了,免得结婚以后出了错,到时候后悔都晚了!”宋可人说。   周小妹一听到提起自己的婚姻,她的脸红的像是个番茄,她不停的点头,不停的低头。宋可人却一直在皱着眉头,该怎么让周小妹死心呢?这还真是个难题。   而在另一间屋子里,方芳抱着个大肚子跟周唐氏说道:“奶,这事儿也怪不得老三,你没见者那个林公子长的多像方少文,他们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别说是老三,就算是换个人也受不了啊。所以,你也别怪老三了,倒是劝劝可人,让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那林公子就算是长的再像方少文,他也不是方少文对不对?就算是方少文死而复生了,她宋可人也嫁到了周家,就得遵守妇道嘛!”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原来,竟然是门口小六子冲着周恒喊道:“周少爷,不是我不让你进来,是少奶奶吩咐了,往后,不让周少爷进这个门儿!”   只听周恒说道:“这是我家,凭什么不让我进门儿?宋可人呢?叫她出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因果   周恒在大门口大呼小叫,周唐氏与方芳急忙赶了出来。   周恒一见自己的亲人,心中的委屈差一点没变成眼泪全流出来。小六子一见周唐氏等人来了,立即让出了半个身子。   “怎么回事儿?”周唐氏冲着周恒问。   周恒愤愤的说道:“他说宋可人不让我进门儿!”   小六子赶紧解释道:“少奶奶说了,你什么时候忘记了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在回来!周少爷,我只是个传话的。”   方芳一见连忙一手挽着周唐氏的手,一手扶着肚子,笑着圆场:“嗨,小夫妻之间嘛就爱打打闹闹的。小六子你啊也太不知趣了,你们少奶奶只是随便说说你就当真了。行了行了,都别较真了,老三,不是我说,你这回也是伤到了可人的心!她是怎么样对你的,你跑出去喜欢了别人,让她怎么面对?行了行了,快进来吧。”   小六子不好辩驳,他一个下人不给少爷面子也就罢了,得罪全体周家人他可没这个胆量。小六子退到了一边,周恒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随后走了进来。   周唐氏在一旁冷着脸,周恒大摇大摆的走向宋可人的房间。周唐氏则带着方芳紧随其后,方芳趁机说道:“奶奶你别生气,老三媳妇也只是一时气糊涂了,都是小夫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周唐氏说道。   方芳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心里挤满了难过的宋可人不知道如何跟周小妹开口,绕了一个大圈子,说来说去还是说不到点子上。   说白了,她也不敢一口咬定自己一点私心都没有。但是,她只是不想帮周小妹管这件事。姑嫂两人正聊起这件事时,周恒默默的走进来,宋可人吓了一跳。   “你……”宋可人吃惊的喊道。   周恒冷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吧,没想到小六子为什么会让我进来吧!”   “你给我出去!”宋可人立即变了脸。   那周恒,哪里听得进去宋可人的话?只见他那微微发胖的“目”字型脸冲着周小妹一扬下巴,示意周小妹出去。   这周小妹,正巴结三艘介绍对象,于是,十分势力的说道:“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看三嫂的腰还没好呢,你怎么还气她?她让你出去你就先出去嘛!”   “你先给我出去!”周恒眼睛往上一竖,立即嗔道。   看周恒那一副土匪的模样,周小妹也不禁的有些生气。她狠狠的白了周恒一眼,愤愤的走了出去。   天色很好,周小妹踹开了门,正好看到向这边走来的周唐氏跟方芳。周小妹冷笑一声,烦躁的向一旁的房间走去。   而周恒,像是没看到嫂子跟奶奶一样,狠狠的将门关上。   “我们来谈谈。”周恒拖过一张椅子坐在宋可人的面前说道。   宋可人对此不屑一顾,她猛然将头转向了一边,十分不悦的说道:“找你的月娘去谈,不要来找我谈!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想跟我长谈可以,永远都不许带月娘进门儿!”   忽然,周恒拉住了宋可人的手,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他似乎是在听宋可人讲笑话一样,他笑的很暧昧,笑的很开心。   他将她气的冰冷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他对她笑了。   “傻瓜,生我的气了?”周恒说道。   宋可人一愣,这是换战术了?从攻击战转为哄骗了?看来周恒还真是用心,那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他这样费心费神?   宋可人轻轻的推开了周恒的手,冷冷的笑了一声。   “周三爷,甭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了。你出去吧,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宋可人说。   周恒微微一笑,笑的很温暖。那一瞬间,宋可人想起了很久之前,周恒也喜欢对着自己这样的微笑。   “看来是真的生我的气了,你真的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傻丫头!”周恒说着,就去捏宋可人的鼻子。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很久以前。记忆中,天空是蓝色的,山泉是清澈的。记忆中的有他温暖的笑,记忆中,有她最明艳的快乐。   仿佛,这一切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宋可人的心似乎是从冰块中直接钻进了沸水之中,一时间的水深火热让她不知所措。   “你……”宋可人犹豫。   “傻丫头!”周恒伸手捏了捏宋可人的鼻子,他笑嘻嘻的说道:“还记着吗,几个月前咱们去爬翠华山,那美丽的景色真想让人永远都留在那里。以后,等我们老了就到那里去隐居好不好?在山上建个小屋子,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周恒说着,不禁的沉浸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   宋可人则是冷冷的笑了一声,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   “你还是跟你的月娘去吧,我没那个福气!”宋可人说道。   “说什么混话呢?”周恒微微的嗔道,说着,他又笑了。   他这一笑,让宋可人彻底搞不清楚状况。这是怎么会事儿?今儿早上还要打要杀的弄得跟非月娘不娶似地,怎么到了晚上就变了一个人?到底是她跟不上变化,还是他变化的太快?   宋可人不禁的疑惑的看着周恒,只见周恒微微的一笑。   “傻丫头,我跟你认识多久,我跟她才认识几天?”周恒说道。   “认识几天你就要死要活的想娶她了!”宋可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你啊!就这么不相信我吗?咱们当时立下的誓言,我可没有忘记!”周恒说道。   宋可人吃惊的看着周恒,周恒则笑了笑,忽然,他变得十分的严肃,他认真的跟宋可人说道:“丫头,听好了,我,周恒,是不会纳月娘为妾的。至于为什么我总是想要将月娘带回家,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听清楚,你要支持我做的所有决定,因为我所作出的所有决定都是有关于咱们家未来的生存的!听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装不下那劳什子月娘!”周恒说道。   此话一出,宋可人惊了。她那不争气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几乎一头扎在周恒的怀中了。   “那你……”宋可人哭着问。   周恒的脸色十分的温柔,他轻声的说道:“我这样做自然有我这样做的目的,你要相信我,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说着,他那温暖的唇轻轻的贴在了宋可人的脸上。他顺着她的额头轻轻的吻下去,吻过她的眼睛,吻过她的鼻梁,最后,深深的压在她的唇上。   那如同燃烧的火一样的滚烫的唇,那柔软而可爱的唇轻轻的触碰,所有的怨恨与不解都化作了一个深深的吻。   那一刻,宋可人信了他,她决定,再信他这一回。   “噹噹噹噹”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小六子正躲在门房里烤火,听到敲门声不耐烦的起了身,不耐烦的喊道:“谁啊!”   “快开门!”一阵愤怒声冲过了大门冲入耳膜。   小六子赶忙慌里慌张的开了门,一队彪悍的金人正威武的站在门口。领头的是个目光尖锐的金兵,一见小六子他毫不客气的扬起了下巴。   “我问你,见过这个女人没有?”那金兵忽然一扬手,一张雪浪纸的字画出现在小六子的面前。   画上的女人是鹅蛋脸,若是本人样子一定十分的俊俏。可小李子一看,差一点没晕过去。那那那,那不是月娘吗?   小六子赶忙摇头,口中称道:“不认识,没见过!”   金兵狐疑的看了小六子一眼,不耐烦的说道:“听好了,要是见到这个女人一定要将她送到衙门里去。她杀了我们的人,我们饶不了她!”   小六子连连点头,像是个狗腿子似地说道:“好好好,只要见到我绝对不会轻饶她!”   金兵似乎对小六子的回答很满意,他故意吓唬小六子说道:“你们要是敢窝藏这个女人,我们烧掉你们的房子,将你们大卸八块!”   小六子赶忙点头,卑微的说道:“不敢不敢!”   那金人,有意无意的往屋子里瞥了一眼,随后,扬长而去。   小六子吓得心惊肉跳,他心道,月娘难道真杀了人?不会吧,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杀掉一个彪悍的金兵?这不是胡扯吗?   可他并不知道,此刻的后院传来了一阵慌乱的敲门声。   去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新买的丫头小童,小童还是第一次面对后门剧烈的敲门声,她下意识的上前开了门,只见两个姑娘披头散发的站在了门口。   “你们,你们是谁?”小童慌张的问道。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月娘跟小茹,她们俩浑身泥污像是掉在了水坑里一样。小童哪里见过她们俩?只当是跟她一样的乞丐,心里不免同情。   “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我们,求求你让我们进去!”月娘几乎是哭着在说。   小童一愣,下意识的说道:“你们是饿了吧?几天没吃饭了?我……我也是新来的,我去问问主子,看看能不能赏你们一口饭吃!”   这时候,只听一个声音说道:“不用问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狠毒的要求   小童一愣,回头一看只见四少爷周茂走了过来。   “快,快进来!”周茂喊道。   月娘与小茹一见到周茂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恨不得立即扑上来求救。而那周茂见月娘与小茹两个人狼狈不堪,赶忙说道:“快进来,发生了什么事?”   月娘与小茹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小童一见周茂与月娘相识便连忙关上了大门。这时候,月娘却哭了出来。   “姑娘……姑娘她……她杀了人!”小茹忽然说道。   周茂大吃一惊,他不禁的问道:“你杀了什么人?”   “今儿我们俩一出门儿就被几个金兵盯上了,我们俩走到一条巷子里有个金兵……姑娘宁死不从,就……就用石头砸死了……”小茹越说声音压得越低,到最后,她的眼角渗出两滴晶莹的泪珠,似乎是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惊悚的一幕。   午间的阳光温暖的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月娘偷偷的转过头去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我,我去找我三哥!你们赶紧到花厅去躲一躲。”周恒说道。   东间的卧室中,一炉子素香正悠然的飘起淡淡的白烟。宋可人幽幽的依靠在周恒的怀中,享受着周恒身上传来的阵阵的温暖气。   周恒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他的脸颊轻轻的抵着宋可人的额头,两人仿佛是回到了许久之前那相恋的美好日子。   谁都不说话,空气中静悄悄的却充斥着暧昧。原来两颗心的交流,是如此的简单。原来,信任是一个简单而复杂的词。   那一刻,依偎在周恒的怀中,宋可人的身体软塌塌的,心中暖洋洋的。周恒轻轻拉着宋可人的手,他时不时的轻轻的揉捏一下,两人便沉浸在这样的午间光阴中。   时间的纷乱早已经被抛于脑后,昨日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记忆中的一抹阴沉。那些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也许明天的日子会更好。   宋可人似乎原谅了周恒,因她信了周恒那句:“不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不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抛弃你。”   也许,周恒是有什么隐情吧?或许,周恒的短处在月娘的手上?面对不解,宋可人选择了不问。也许这是一个聪明女人的聪明办法,不理会并不代表逃避。   周恒轻轻的动了动身子,宋可人张开了眼。   这时候,只听窗外一个人声传来:“三哥,不好了,月娘杀人了。”   一听“月娘”这两个字,宋可人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阴霾。周恒看了宋可人一眼,他轻轻的在宋可人的额头上吻了吻。   “相信我,好吗?”周恒说道。   宋可人咬了咬嘴唇,脸上郁郁寡欢。她不好意思立即反驳周恒,但心里却十分的没底。他到底干嘛要理月娘?真是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还得听人家把话说完。   “你放心,我绝不负了你!”周恒说道。   宋可人的心中那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来来回回的转悠了好几次。到最后在嘴边转了一圈也没说出来,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周恒的。   “我这就来!”周恒说道。   院子里,月娘跟小茹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走了过来。趁着周茂在喊周恒时,月娘带着小茹“噗通”的一下跪在门口。   周茂看了月娘一眼,也不讲话,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吱嘎”的一声门开了,周恒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出屋,周恒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焦急的表情。一见到月娘,这样的表情更加的夸张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是血啊?你受伤了没有?等等,老四,你说什么?你说她杀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周恒紧张的问道。   周恒一面问一面冲到了月娘的面前,他紧张的伸手扶起月娘,月娘却不肯起身,反倒是一把推开了周恒的手。   “公子,月娘实在走投无路,求公子收留,月娘保证不给公子惹事儿。只求公子容下月娘,否则,我们二人出去就是个死!”月娘哭着说道。   周恒一愣,不觉松了手,他连忙哄着月娘说道:“你放心,我不让你们受苦,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几人正说着,宋可人扶着桌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周茂一见三嫂子出来连忙冲进屋子里抗出了一张椅子,宋可人慢慢的坐下对周茂点了点头。周恒看着宋可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老四,去,叫衙门里的人来。咱们家可不能容下杀人犯,咱们家可是正正经经的过日子人家,要是被金人发现咱们窝藏,咱们还活不活了?有几个脑袋让他们砍?我还想过两天踏实日子呢!”宋可人冷冷说道。   周茂尴尬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瞥了月娘一眼。   “三嫂,就怕这会子去已经来不及了。万一衙门说咱们包庇罪犯,那岂不是……”   “怎么来不及啊,你现在去还来得及,你要是过会儿去才真的来不及呢!”宋可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月娘看了周恒一眼,周恒皱了皱眉头,忽然,周恒“噗通”的一下跪在了宋可人的面前。   “可人,求你,就容他们住下。待到这件事儿冷静几日,我想办法送她出城!”周恒说道。   宋可人冷冷的白了周恒一眼,她扭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一脸的傲然。   “老四,你还不快去吗?难道要奶奶亲自来求你不成?”宋可人冷言说道。   周茂看了周恒一眼,又看了月娘一眼,他尴尬的笑了笑。当他的目光再次与宋可人的目光相遇时,他看到了宋可人眼睛中的愤怒。   “可人,算我求你好不好?”周恒苦苦的哀求说道。   这时候,月娘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哭着说道:“宋姑娘,我求你这一回。你就当给自己买了个丫头,我,我一定好好伺候你。求求你,就收留我这几日,我愿意做牛做马。求求你,我不用你的银子,不吃你家的饭,我还伺候你,你就当买了个仆人,求求你了!”   宋可人拔下镯子狠狠的向月娘砸去,只听见“噹”的一声,镯子从月娘的身上反弹到地面上登时就粉身碎骨。   “你这个婊子,你好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充其量就是个婊子,还当自己是个美人呢?好,要我答应你是吧!”宋可人愤怒的喊道,一面说,她一面将头上的发钗拔了下来摔倒了月娘的面前。   “你如果肯把自己的脸划破,我就答应你!”宋可人说道。   月娘一愣,她吃惊的看着宋可人。周恒也吃惊的看着宋可人,他想不到宋可人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自己也不想想,我凭什么要收留一个敌人。三少爷,你不是有本事吗?那就带她出去住嘛,在给她租房子,你们两个再同居就是了。没事儿跑到我们家来做什么?”   周恒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宋可人不通情达理。   “她现在出去就是个死啊,她杀了金人。怎么也要等消息过去,再放她出来啊!”周恒慌不择言的说道。   宋可人冷笑一声,冷冰冰的说道:“她杀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什么要收留她?她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家人?三哥,醒醒吧,她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不是只要我肯把脸划破你就肯收留我?”月娘忽然说道。   此话一出,不要说是周恒,就连宋可人都愣住了。她不过是随便说说故意吓唬月娘,叫她知难而退的,试问哪个女孩儿肯把自己的脸刮花?她不曾料想,月娘就是个特例。   “是不是?”月娘忽然举起了簪子。   宋可人冷冷一笑,说道:“好,只要你把脸刮花,我就让你留下来伺候我。一直到风声过去,在将你送出城。”   话音未落,只见月娘狠命的将簪子那锋利的一端刺向自己那娇嫩的脸。她猛然一用力,一条长长的口子瞬间被划了出来,只见鲜血顺着簪子、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   周恒惊呼了出来,他赶忙起身冲向月娘,他惊呼道:“宋可人,你疯了吗?”说完,他心疼的掏出宋可人给他缝制的手帕,说着就要为月娘擦去脸上的血迹。   月娘轻轻的推开了周恒的手,她冷静的看着宋可人,寒风吹过,她脸上的伤口钻心的疼,但她却置之不理。   “这样够吗?”月娘问。   宋可人的脸色也变了,她没想到月娘真的会这样做,但是,她却故作镇定的说:“不够,你的那边脸还完好无损呢!”   周恒立即回了头,冲着宋可人就想开骂,而这时,月娘举着簪子已经下了手。只见唰的两下,另外一张脸颊上顿时又出现两条长短不一的伤口。   “这样呢?够了吗?”月娘说着,眼泪也不禁的从脸上滚落了下来。   周茂早已经转过头去不忍在看,周恒则抱着月娘的手,冲着宋可人喊道:“你是铁石心肠吗?”   宋可人冷冷的看着月娘,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留下是为了折磨   那月娘为留在周家躲避灾难,用宋可人的银簪子刮花了自己的脸。那月娘如此心狠,惊得周恒、周茂一干人等不忍再看。   宋可人的脸也变了颜色,她冷冷的看着月娘,心道这真是个厉害的对手。若是她自己落得月娘这步田地,定然没有这样的毅力划破自己的脸。   于是,那宋可人冷冰冰的说了一句:“好,我同意你留下来。不过,你的身份就是个丫鬟,要伺候我们全家!”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不禁的软塌塌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的眼泪从眼角中流下,混杂着鲜红的血,落在地上像是一滴滴的血泪。   这时候,小童掩着脸走了过来,她试图将宋可人扶到屋子里去。宋可人则轻轻的推开了小童的手,她笑着说道:“月娘,打今儿开始你就是小童的手下,还不过来伺候吗?”   众人一愣,就连小童都不禁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周恒更是惊呼道:“宋可人你疯了吗?你没看到她满脸是血吗?”   “她断手断脚了吗?”宋可人反问道,周恒一下子被噎了回去。   小茹立即起身,试图走到宋可人的身边替代月娘,不料,那宋可人却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收留你?既你不是我们家的丫头,为什么要呆在我们家?月娘现在是我们家的下人,她一个下人还要有下人伺候不成?”   小茹一愣下意识的看着月娘,月娘也愣住了。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冲着周恒说道:“三哥,你不会叫我连小茹一起收留吧?你真当咱们家是收留乞丐的地方吗?”   那月娘眼珠子一转,因小茹知道她太多的秘密,早晚有一天她必须要除掉小茹。倒是宋可人这样一说,不如来个顺水推舟。   于是,只听月娘说道:“小茹,我的好妹妹,我从来没把你当下人看。眼下……眼下我真的保不住你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猕猴散,月娘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小茹一下子就慌了,她吃惊的看着月娘,她死都不相信月娘会背叛她。   而那月娘,则哭着说道:“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是,我做不了主啊!”说着,她冲着小茹眨了眨眼睛。   那小茹一下子就狐疑了,月娘冲着自己眨眼睛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分辨不清。这时候,小童倒是来了劲,几步走下了台阶。   “我们少奶奶叫你走你还不走?难道还想在这里吃晚饭吗?”小童嗔道。   若是按照身份,小茹在小童之前进门儿,她才是真正的老资历。但眼下,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小茹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小童顺势继续骂道:“不要叫我说出难听的话,你是自己请还是叫六子哥来请你出去?”   这下子,小茹算是听清楚了小童的话,她狠狠的白了小童一眼,冷冷的说道:“不劳大驾!”   说着,她又怜悯的看了月娘一眼。   小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哭着按在了月娘的脸颊上,她哭着跟月娘说道:“姑娘,那我走了,你一个人要保重。”   月娘亦是哭,她的眼泪滑过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人无法忍受。原来,她竟是因伤口疼痛而流泪,哪里是因为小茹离开呢?   小茹只当月娘已经给自己有所安排,却不料那月娘其实是暗中将她提出局。   小茹给月娘磕了个头,随后,转身而出。   周恒伸手欲将月娘拉起,宋可人却在台阶上说道:“月娘,我渴了,去,给我倒杯茶!”   周恒愤怒的看着宋可人,周茂却因担心两人吵起来而说道:“三哥,去看看奶奶吧,这事儿还得跟奶奶说一声呢!”   说着,周茂冲上前去努力的拉扯周恒。周恒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星子,他愤愤的看着宋可人,不甘心的被周茂拉扯走。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又说道:“还需要我请你去倒茶吗?”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站起身来。她默默的走到房间里,默默的倒上了一杯茶。   “我累了,把我背会到房间里去!”宋可人说道。   月娘一愣,宋可人白了月娘一眼狠狠的说道:“听不见吗?好,人家是大爷,小童来把我背回到房间里去!”   小童一脸傲然的鄙夷的看了一眼月娘,随后,将宋可人背到了屋子里。   月娘连忙端上了刚刚道上的茶,宋可人刚刚端起来立即“唰”的一下泼了月娘一脸!那滚烫的热水顺着月娘的脸流下,划过月娘的伤口,月娘疼的惊呼了出来。   “你看看你倒的这叫什么茶?你想烫死我吗?”宋可人怒道。   顺着满脸流下来的茶水中混杂着泪水与血水,月娘心中委屈万分,她本想将宋可人所作所为让周恒看到,不料周恒却被周茂拉走,眼下,就只有忍让了。   “还不快去在给我倒一杯?”宋可人怒道。   月娘连忙拿过茶壶,她心道这一回要温度适中才是。于是,月娘取来两只杯子,将一只杯子倒入茶水之后又将这杯子里的茶水倒入另一个杯子,来回几次,似乎茶水冷了一些。   月娘双手捧着茶杯低到宋可人的面前,宋可人默默的结果茶杯,她的脸上显得淡然而从容,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忽然,宋可人的手一抬,那一杯茶水又泼在了月娘的脸上。   “你是死人吗?没看到你脸上的血水掉进茶水里了?”宋可人骂道。   月娘更加的委屈,却也不敢辩驳。她默默的从袖筒里掏出帕子,她默默的擦掉脸上的水珠,她默默的收起了帕子,又默默的接过了茶杯。   “再倒一杯!”这一回小童抢着跟月娘说道。   月娘摸过茶壶,茶壶里的水却空了。她愣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去烧水。”说着,她就要走出去。   地板上已经流了不少的水滴,月娘的身上也都是水滴。她脸上的血珠一滴滴的掉落在满是水的衣服上,晕开了像是一朵血花一样。   宋可人丝毫不同情月娘,在她的眼中小三儿就是要死。   “吱嘎……”的一声门响了,周恒走了进来。正逢月娘往外走,一见周恒,两人都愣了一下。周恒下意识的大量了月娘一番,他登时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儿?”周恒焦急的问道。   “哦……”宋可人忽然淡淡的一笑,紧接着说道:“她初来乍到的,我叫她倒杯茶她没站稳摔了一下,撒了一身,我叫她去换衣裳。对吧,小童。”   小童连忙说道:“少奶奶见月娘的衣裳湿了还特别吩咐她别着凉呢!”   宋可人瞥了小童一眼,心道这孩子还真上道,这样的孩子培养出来是个好苗子,往后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周恒狐疑的看了月娘一眼,月娘虽心中委屈,却不敢当面反对宋可人,于是,月娘说道:“是,是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你没事吧?”周恒关切的问。   “没有,没事儿。”月娘说道。   宋可人见周恒的眼神,心中就大为不悦,她赶忙微微一笑,说道:“大冷天的,快去换衣裳吧,莫要着凉。”   月娘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她的包袱放在院子里,出去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房间。她刚要回头,只听宋可人说道:“后院的柴房你住吧,若是金兵来了逃的也快一些。”   小童出来帮着月娘带路,月娘拎着包袱默默的跟着小童离开。   周恒狐疑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笑了笑。   “你……”周恒迟疑了一下,没有将口中的话说出来。   “我收留她全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你自己说的,只要等风声一过去就立即送走她的!”宋可人说。   周恒点了点头。   这时候,宋可人又微微一笑,说道:“三哥去将军府那里打探打探消息吧,将军府那边不知道怎么看这件事儿呢?长时间的住在咱们家也不是办法,早点送出去才行。”   周恒点了点头,看了宋可人一眼,便乖乖的走了。   周恒一走,天下便在顷刻间又回到了宋可人的手中。   周恒前脚一走,小童后脚回来就看到了宋可人那一张阴沉的脸。   “去,把她叫来。”宋可人说道。   刚刚换了干净衣裳的月娘又一次的被待到了宋可人的面前,她的脸已经包扎上了白布。隐约的,还能看到白布中透着隐隐的血丝。   月娘默默的看着宋可人,她心道这回给她做主的人走了。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亦是默默的看着月娘,她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月娘,似乎想要从月娘的身上找出什么弱点一眼。   “去,给我煮一碗面。”宋可人忽然说道。   月娘一愣,而宋可人则继续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勾引爷们儿吗?我到想见识见识你勾引爷们儿的手段。”   而小童则在一旁帮腔说道:“快去啊,还用少奶奶请不成?”   月娘赶忙离开了房间。   宋可人微微一笑,她转过头去看着小童,小童立即低下了头,红着脸以为自己说错了。   “你倒是很懂行嘛!既然这么懂行,应该知道接下来做什么吧?”宋可人说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酷刑   小童背着宋可人走到后院,宋可人在石墩上坐下。宋可人现在坐下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厨房里发生的一切,月娘正在紧张的忙碌着烧水。   宋可人一扬下巴,小童立即乖乖的走了进去。月娘听到有人走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一看是小童,她赶紧笑了笑。   小童也是乖巧,她冲着月娘点了点头。   月娘有些尴尬,她不停的玩弄着手里的汤盆。小茹看到,月娘已经在锅上烧了水,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你这步骤不对啊,你应该先去热面!来,我帮你!”小童故意说道。   月娘也不是吃素的人,她也是勾心斗角中的佼佼者,她故意感激的说道:“太谢谢你了,我初来乍到的还需要妹妹你多多指教!”   小童笑了笑,表现得十分从容的说道:“见外啦,说道哪儿去了,来,我帮你。”说完,她躲过了月娘手中的盆。   月娘一松手,小童故意没拿稳,“咔嚓”的一声巨大的汤盆登时粉身碎骨。   锋利的碎片飞溅,一下子划过月娘的大腿,只听见月娘“啊……”的一声,随后鲜血直流。而这时,正逢周小妹走到后院。   阳光温暖,周小妹本欲到厨房找些零食。却见宋可人正在后院晒太阳,周小妹又想起自己的婚事,于是刚要过去与宋可人探讨,忽然“噹”的一声巨响传来,将周小妹与宋可人都吓了一跳。   “这……怎么了啊?”宋可人不禁的喊道。   周小妹连忙献媚走到宋可人的身边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小童听到宋可人的声音,连忙从厨房里慌张的走了出来。   “少……少奶奶……”小童垂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刚刚怎么了?”宋可人问。   小童赶紧说道:“回少奶奶的话,刚刚我帮月娘做面,结果她不小心把汤碗打碎了。少奶奶,她真是不小心的!”   宋可人冷笑一声,冷冷说道:“谁知道她是真不小心还是假不小心?我们家有多少碗可以给她打破?今天中午她不用吃饭了,剩饭就算是让我喂狗也不会给她吃!”   周小妹连忙在一旁安慰:“三嫂,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气大伤身,来来来,咱们回去吧。小童,快,来背着你主子!”   而在厨房中,月娘却气的差一点背过气去。   她故意联合金兵唱了这么一出戏,结果,却是被宋可人如此的欺负。平日里都是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有被人欺负的经历?月娘可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恶狠狠的卷起了帕子,心道,咱们走着瞧!   宋家的花厅中,周唐氏、周张氏、方芳、周小妹与宋可人正坐在火盆前面,一面烤火一面做着女红。   方芳正在为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孩子做着衣裳,那做衣服的布料是周勇旧日的中衣。孩子穿的衣裳就是要柔软,旧的中衣是最好的选择。   方芳偶尔撇了宋可人一眼,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宋可人出手相助,让大家住到了这里,她此刻还得漫山遍野的找树皮充饥呢!   几个人做着女红闲聊着,方芳忽然微微一笑,问道:“奶,咱们家的那个宝藏到底是啥?你啥时候才打算告诉我们啊!”   方芳这么一说,宋可人倒也想起来了,据说周唐氏的手中是有宝物的,方芳惦记了许多年,想不到她到现在还想着,真是个财迷。   只见那周唐氏微微的一笑,她的笑有些奸诈、有些尴尬,她瞥了方芳一眼,方芳“嘿嘿”一笑,笑的有点傻气,但傻气中却透露着十二分的狡猾。   “等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以后,这个秘密在告诉你们吧!”周唐氏笑着说道。   方芳偷偷的抿了抿嘴,满眼笑意的看着周唐氏。宋可人对宝藏的事情完全不敢兴趣,她悠然的放下手中的活儿,这时候,小童递过来一杯茶。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看了小童一眼。   “怎么是你?月娘呢?”宋可人问道。   小童连忙说道:“月娘她的脚受伤了,先回去包扎了,一会就过来!少奶奶,这是茶还热着先喝吧。”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好!”   忽然,她转了个眼珠,笑着说道:“我一个人也用不了两个丫头,这样吧,白天你就伺候奶奶跟娘,晚上在回来伺候我。白天,就让月娘来伺候,中午、晚上让她做饭。”   小童一愣,以为宋可人不喜欢自己了,脸色一下就变了。   宋可人则解释道:“奶奶身边做事不累,你安心伺候奶奶,我不会亏待你的。另外,一会叫小六子多少点炭,昨儿晚上差一点没把我冻死。”   小童连连点头,宋可人接过小童手中的茶,目光中不禁的露出了几分杀气。月娘跟周恒,这两个伤害了她的人,她要一个个的咬死他们!   小童出去叫月娘过来,月娘的脸上、腿上都包上了白布,活脱脱的像是个木乃伊一样。宋可人微微一笑,心中不禁的发狠。   “月娘,去给奶奶跟娘打个手巾擦擦手。奶奶喜欢烫一点的,不用兑凉水!”宋可人故意说道。   月娘赶忙去厨房里端来了一个水壶回到花厅,她将那水壶中的滚烫的热水倒入铜制的脸盆之中,月娘试了试水,一股剧烈的疼痛感顺着她那纤纤洗手的指尖一瞬间冲入了脑海之中。   月娘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停的吹着手指,她的手指已经被滚水烫红,而这一切都被宋可人看在了眼中。   “月娘,还不快给奶奶递手巾?一会水冷了!”宋可人说道。   月娘不满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小声的抱怨道:“水还烫呢!”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冷说道:“还真是娇贵,既然这么娇贵就别来跟人做下人嘛,反正,我们家也不缺下人。”   见宋可人不高兴,方芳赶忙笑着对周张氏说:“娘,这里这么绣?我怎么不会?”周张氏看了方芳一眼,开口就是抱怨。   月娘尴尬的站在水盆旁边,宋可人冷冷的看着她。   “小童,去叫小六子,我们家不缺闲人!”宋可人说道。   小童抬腿就要走,月娘见宋可人动了真格的,狠命的一咬牙将手放进了热水之中。一股强烈的疼痛感瞬间掩着手臂向上窜,月娘不禁的打了个冷战,咬着牙将眼泪流到了心里。   月娘将那手巾拎出来,毕恭毕敬的送到周唐氏的面前。周唐氏早就将宋可人刁难月娘的那一幕看在眼中,她默默的接过帕子,默默的擦了擦手。   方芳赶紧又笑着跟周小妹说道:“眼见着就要过年啦,小妹又该剪福字儿了。咱们家里的福字儿剪的最好的就是小妹!”   月娘默默的拎着手巾退下,她的眼泪差一点就冲出了眼眶。   端着水盆出门,月娘默默的走到厨房。为什么她要受这种罪?为什么她要被人家如此的欺负?她不甘心。   她长叹了一口气,眼泪流了下来。   此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别觉着委屈,咬牙撑过去。”   月娘猛然一回头,只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周茂。四少爷周茂照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眉宇间充满了纨绔子弟的傲慢。   月娘用略带责备的眼神白了周茂一眼,周茂则笑嘻嘻的像是个小流氓一样的轻佻的看着月娘。   “这会子后悔可来不及啦!”周茂说。   月娘冷笑一声,冷冷的说道:“你真是小看了我,只要让我缓过这口气,看我这么咬死她们!”说完,月娘冷冷的瞥了周茂一眼。   “那个小茹,你要帮我处理,她知道我太多的秘密。”月娘说。   周茂皱了皱眉头,有点为难的说道:“你不会是想……”说完,他做出了一个“杀”的手势。月娘挑衅的看着周茂,语气中充满挑衅的问道:“怎么,你不敢吗?”   周茂笑了笑,伸出了大拇指。   “你比我要敢想!”   月娘微微一笑,冷傲的神情中露出了一丝的不屑,她看着周茂说道:“借刀杀人这句话你总听过吧?”   周茂再一次伸出了拇指,连声说道:“高,高明!”   “还不快去做?她知道我们太多的内幕!”月娘说道。   周茂微微一笑,十分冷静的说道:“月娘,我越来越佩服你了,如果咱俩同时被关进一个房间里,只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你想的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害你?别忘了咱们可是同党,为了你的计划,我可是连脸都划破了!”月娘说道。   这时候,周茂才显得真正的关心。   “你的脸……”周茂说道。   月娘冷冷一笑,从容的说道:“这种小伤不必担心,宋可人以为这样就能将我置于死地。她真是单纯,就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专门恢复伤口的药吗?早年,我的腿摔过一个碗口大小的口子,要不是这种药只怕要留下一个很大的伤疤。她宋可人真是低估了我的本事,还真将自己当个宝!”   正说着,忽见小六子远远走来,周茂赶紧咳嗽了两声,说道……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宋可人遭难   小六子远远的走过来,周茂连忙咳嗽了两声,他给月娘使了个眼色,连忙高声说道:“今儿中午给我二嫂子炖锅鸡汤,你不要忘了!”   月娘赶忙装的像是个真正的下人一样,连忙卑微的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   周茂像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这时小六子走了过来,微笑着对周茂点了点头,两人擦肩而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吃过了午饭,众人皆回到自己的房间或是休息或是做起了女红。家中的生意无法开张,从宋可人一直到周茂都闲的无聊。   趁着天气好,小童将宋可人的被子拿出来晒一晒。冬天的京兆是阴冷的,被子永远都是凉丝丝的潮湿。   宋可人默默的在房间中喝着那杯淡而无味的茶,她时不时的看一眼正在拨弄着火盆的月娘。似乎,她想要收拾收拾她。   月娘从来到宋家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入口,勉强喝了两口水,还都是冷的。此时,体力不支的她身上有些微微的颤抖。   而这却是宋可人最希望看到的事儿。   宋可人微微一笑,翘起了脚尖,她看着月娘的侧脸,柔声的问道:“月娘,你做下人不觉得自己委屈吗?几天之前你还是有人伺候的,现在成为别人的下人,你不觉得难过吗?”   月娘并不做声,她垂着头,默默的玩弄着自己的双手。   宋可人冷笑一声,说道:“去,给我倒杯茶。”   月娘立即上前接过宋可人手中的茶杯,随后立即倒了一杯茶递到宋可人的手上。宋可人微笑着看着手中的茶,忽然,她的手一扬,一杯滚烫的茶水又一次的泼到了月娘的脸上。   “你以为给我敬茶我会吃?你以为我同意你进门?呸,你想的到美!给我跪下!”宋可人骂道。   月娘像是个木偶一样“噗通”的一下就跪下了,宋可人冷笑一声,说道:“这真是有意思了,你心里藏着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要勾引我男人?你还差着远呢!小童呢?”   宋可人一喊,小童连忙走了进来。   “怎么能叫人家跪在这上?去,弄个针毯让她跪着!”宋可人冷笑着说。   月娘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她慌张的跪着向前走了两步,一下子抱住了宋可人的腿。她哭着说道:“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求求你宋姑娘。”   她口中虽一句一句喊着“宋姑娘”,但手却没有停下来。宋可人刚要开口骂忽然感觉腿上一麻,随后,宋可人身子软塌塌的一歪,竟直挺挺的摔倒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宋可人看到了月娘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狡诈。   听到声音的小童赶忙冲了进来,一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可人小童当时就慌了。她立即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宋可人,口中带着哭声喊道:“少奶奶……少奶奶!”   月娘故意装作受了惊吓似地,她慌张的说道:“这,这是怎么了?”   而宋可人,此刻只感觉全身发麻,就连舌头也像是冻僵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宋可人可以清楚的听到小童与月娘的对话,她却无法作答。   宋可人心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吗?月娘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难道,她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小童三下五除二的扛起了宋可人,她将宋可人扛到了床上。她哭的像是个泪人,冲着外屋喊道:“快来人呐……”   随后,她又痛哭了出来。   夜深,深冬的夜格外的寂寞。   天空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是遥远的再向人招手,寒风吹过,树枝轻轻摇晃,越发的显得寂寥。   家家户户,一盏盏的油灯点燃了夜的寂寞。宋家的院子里显得十分的安静,仿佛大家都已经进入了梦想。   周勇翻了个身,方芳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她抱着自己的大肚子跟周勇说道:“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可人无缘无故的就说不出话了!身上都僵的跟快木头似地,三个大夫来了都瞧不出毛病,别不是冲了什么吧?”   周勇皱了皱眉头,不满意的“啧”的一声,他不耐烦的说道:“你别瞎说,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让孩子听见了怎么办?”   方芳娇嗔的拍了周勇一眼,带着娇滴滴的笑意责备道:“他才听不到呢,我就是觉着奇怪嘛!要是真冲了什么,明儿我就呆在屋子里哪儿都不去,免得让孩子受罪!”   周勇听了这话,翻身抱住了自己的媳妇,他耐下性子跟方芳说道:“你别瞎想,她这有可能是中了风。早年,咱爷爷活着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这样的事儿。村子西头老刘家的老爷子正跟大家说话呢,一下子就过去了。大夫来了烧着了白酒给他灌了下去,结果你猜怎么这?那老爷子一下子就缓过来了!”   方芳一听,立即说道:“那叫大夫也给可人这么治呗!”   周勇不耐烦的搂住了方芳不安分的手,依旧闭着眼睛说道:“你听我说完啊,那老刘家的老爷子缓是缓过来了,结果没到傍晚就死了。这个病,不好治着呢!”   方芳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可人可别背过气去,咱儿子还没出生,没了她,我上哪儿吃鸡汤去!”   想对于方芳的吃鸡汤,周恒似乎更加的着急。他已经在外书房踱了三十多个来回,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一脸的忧心忡忡。   月娘跟小童就站在他的对面,月娘哭的跟个泪人似地。   “我真没想到少奶奶会背过气去,她用茶水泼我也是应该的。我……我就抱住了她的腿,求她别让我跪针毡,结果,谁知道……”月娘哽咽的又说不出话来。   小童冷冷的瞥了月娘一眼,心道你还敢告状?   周恒看了小童一眼,问道:“会有这样的事情?”   小童却坚持一口咬定:“三少爷你别听她胡说,根本没有的事儿!当时是这样,少奶奶喝了月娘递给的茶,月娘惹恼了少奶奶生气,少奶奶让她跪下。而后,少奶奶又担心少爷回来看到会骂,就叫我去拿个垫子给她跪。月娘一冲动就抱住了少奶奶的腿,不曾想少奶奶一下子就这样了。三少爷您想想,要是茶里没东西,少奶奶为什么会一下子摔倒?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一下子成了这样?”   月娘愤愤的看了小童一眼,怒道:“你血口喷人!”   周恒也打量了这个才进家门一天的小丫头,他真佩服这丫头的勇气。小童则是理直气壮的挺起了胸膛,仿佛是她说的才是正确答案一样。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如何治可人的病!”周恒说道。   这时候,在一旁的小六子却开了口。   “周少爷,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你一定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看是有些人不吉利,只怕她身上带着金兵的冤魂,少奶奶是受了冲,所以才得了怪病。”   月娘立即瞪了小六子一眼,周恒立即呵斥道:“不许胡说!”   “周少爷,眼下大夫都说治不了这个病,我看不如请个‘小神仙’来看看吧。在这么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少奶奶很痛苦的样子。”小六子说道。   周恒皱着眉头,他摇了摇头推开了众人走出了门。   充斥着素香气息的卧室里,宋可人刚在绣着鸳鸯的杯子里。她直挺挺的躺着,直勾勾的看着架子床顶上的幔子。   浑身像是蚂蚁咬过一样酸麻,又像是有无数个针不停的刺着浑身的肉,这种感觉实在难受,最难受的还是她一动都无法动。   就连哭似乎都没了力气哭,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月娘到底用的什么手段?到底她什么时候才能好?她真想痛哭一场,这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这时候,门“吱嘎”的一声打开。宋可人轻轻的转动着眼睛,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这个时间进屋的应该只有周恒了,宋可人心道。   却不料那个黑影跟周恒的身材一点都不像,等等,看那黑影的头发,进来的怎么是个女人?宋可人倒吸了一口气凉气,是谁?   “吱嘎”的一声房门关上,那黑影宛如鬼魅一样慢慢的飘到宋可人的面前。宋可人心道难道真是遇到了鬼?这下子可完了。   果然是个鬼,那黑影在房间中飘来飘去,宋可人想要努力辨认无奈脖子不能转动,她只能用余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时候,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冲入了宋可人嗅觉的领地,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俗气味,宋可人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   紧接着,一张帕子轻轻的遮住了宋可人的眼睛。随后,宋可人只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传来。   “疼吗?”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道。   宋可人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似乎像是翻江倒海被转了几个弯一样。紧接着一股浓郁的睡意袭来,宋可人几乎无法控制的想要睡觉。   而这时,她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做了什么?   “疼吗?”那声音问道。   宋可人不得立即睁开眼睛将那人撕碎,但无奈眼皮却越来越沉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随着,“噹”的一声门响,一个声音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宋可人心道,这下好了总算有人来救她了!   此时站在她床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月娘,月娘似乎在她的脖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她无法考证因为她的眼睛沉的几乎张不开。   而冲入卧室的是新来的丫鬟小童,小童举着油灯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做什么?你对少奶奶做了什么?”   月娘微微一笑,故意娇嗔的问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时,小六子则在一旁说道:“你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对我们少奶奶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面对质问月娘没显得一丝的慌张,她微微一笑反倒是从容不迫。只见她的眉头轻轻的蹙起,责备的看了小童与小六子一眼。   “你们两个不要随便冤枉人哦,我是过来看看少奶奶需要不需要喝水的,让你们这一说我倒成了大逆不道的贼人!”月娘说道。   小六子冷笑一声,他双手抱于胸前望着月娘冷冷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你就是个贼!你要不是贼为什么进来偷偷摸摸的?你真是看少奶奶的为什么不点灯?谁知道你进来做什么的?莫不是来偷东西的?”说着,他冲小童一样下巴,说道:“你去看看,看看少奶奶身上少了什么没有!”   小童依言上前,那月娘忽然袖子一甩,宋可人只感到后脖子一疼,随后,竟睁开了眼睛。月娘嘲讽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只感到脖子轻松了许多,而她却未瞧见,月娘的手心里竟然多了一根长的吓人的针!   小童提着油灯走到宋可人的面前,宋可人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月娘古怪。小童看着宋可人,仿佛没看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她只是依照小六子的话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宋可人的耳钉、项链跟戒指。   这孩子却是实在,大抵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以为这些东西才是贵重的,殊不知最贵重的确是人的命啊!   见宋可人身上的首饰并未丢失,小童舒了一口气,她转头对小六子摇了摇头。小六子似乎有点失望,于是,他说道:“你留下照顾少奶奶,少奶奶康复之前不许别人伺候!”   小童点了点头,月娘冷冷一笑。   也难怪,伺候一个病人谁愿意?就算给她一万两银子她也不愿意伺候!   月娘微微一笑,淡然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她轻轻的瞥了小六子一眼,肚子里似乎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夜已阑珊,一站一站的灯在熄灭,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从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醒来。她的脚像是踩进了针毡里一样,一股一股的疼痛随即而来。   这种疼是这样的无助,因宋可人喊不出来身上又动弹不得,她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受了委屈也只好往肚子里咽。   珍珠粒大小的眼泪从宋可人的眼睛里流出来,眼泪不能解决疼痛,她几乎快要疼晕了。   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喊声,“吱嘎”的一声门推开,已经洗漱好的周恒从外面走了进来。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童一下子就醒了,她赶忙站了起来,揉着眼睛看着周恒。   周恒冲着小童笑了笑,随后,他走到宋可人的身边。见宋可人哭了,周恒不禁大吃一惊。   “可人,你怎么了?”周恒紧张的声音都变了。   宋可人心道你这个傻小子,我要是能说出话来早就喊出来了,还需要忍着疼吗?   见宋可人一脸的痛苦,周恒也急了,他慌张的喊道:“快,快去叫小六子找大夫!”   灿烂的阳光终于冒出了头,跳出了京兆多日以来的阴霾。老大夫坐在宋可人的身边皱着眉头捋着胡子,幔子里,宋可人的疼痛终于好了一些,她还是哭着,哭的无声像是个哑巴。   老大夫拿起了手,小茹连忙递上茶,大夫摆了摆手无声的将脉诊从宋可人的手底下扯了出来。周恒立即迎了上来,他带着一脸微笑的看着老大夫。   大夫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恕老朽医道太浅,尊夫人的病实在是头一回见,不敢下药,请另请高明!”   周恒一听这话就有些急了,他慌不择言的说道:“先生,这可不行啊,求你帮她看看,她都快忍受不住了。”   老大夫十分负责的摆了摆手,幽幽的说道:“她的病实在古怪,老朽第一次见不敢下药,不如另请高明,莫要耽误了病!”   说完,大夫拎着药箱拂袖而去。   床上,宋可人一听自己没了救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心道死就死,可别这样被折磨死啊,要死就来痛痛快快的,这算是什么?   周恒看了宋可人一眼忧郁的走出了屋子。   房檐下小六子一脸焦急的正等着周恒,见周恒一出来小六子赶忙迎了上去。   “周少爷,事已至此不如找个大仙看看吧!”小六子说道。   周恒哪里气的过?他只命令道:“你在去找大夫,把全京兆城里所有的名医都请来,不管花多少钱,我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小六子脸上登时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为难的说道:“周少爷,不是我不找大夫,而是兵荒马乱那些名医都逃了,咱们上哪儿去找啊!”   周恒怒道:“那你说怎么办?所有的大夫来了都说治不了!难道就眼睁睁的看她痛苦吗?”   “周少爷,事已至此不如找大仙试试吧!”小六子恳请。   周恒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   上古时巫医本是一家,大部分的巫师多多少少懂得一些医术、草药。由于他们并不能接受太系统的教育,只能通过前人的传授、自己的经验来断病与预知未来,所以,巫师看病的准确性很值得人怀疑。   说白了就是艺高人胆大,是用别人的命在做实验罢了。   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宋可人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只有找巫医来治了。   小六子刚备上马车,月娘忽然慌张的冲了过来。   “小六子,我知道水月庵有一个马仙特别神,你去找她试试!”月娘紧张的说道。   小六子冷笑一声一屁股坐上了车,他冷冷的白了月娘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等全天下的大仙都死绝了,我再去找她!”   说罢,小六子扬长而去,月娘狠狠的啐了一口。   两个时辰后,小六子的车又回到了方家大宅的门口。小六子赶忙打帘一个瘦巴巴的老太太从车上走了下来。   这老太太说的夸张点比枣核大不了多少,拄着一根黑色的长拐杖,颤巍巍的像是大风一吹就会摔倒的样子。   老太太白发苍苍,脸上的褶子可以夹死苍蝇,她身上穿着新娘子才会穿的大红袄,远远的望去像是一团在行走的红色的云。   老太太一脚踏进大宅,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你们这冲了东西了!”老太太说道。   小六子赶忙客气的说:“您老真神了,确实,却是是冲了东西。这东西能赶走吗?”   老太太微微一笑,显得十分自信的说道:“别东西我可不敢说,这东西嘛!全京兆只有我们家的娘娘才能治!”   说完,老太太打量了院子一眼,又说道:“你们这院子里阴气太重,招了这种东西就不奇怪了。对了,你们这院子里死过几个人啊?”   一提到死人,小六子就想到了方少文,他鼻子一酸说道:“过去的主子没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嘲弄的说道:“我知道就是!这院子当年盖的时候没盖好冲了东西,谁给这院子当主人谁得死!除非遇到个天煞孤星,八字硬的将全家都克死的人才能压得住这院子!”   说完,老太太径直向花厅走去。   小六子赶忙上前提醒,他耐心的说道:“大仙,我们家生病的主子不住这,在那边!”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这是来拜会拜会那位!”说着老太太的手一指,对着墙角说道:“你看到没有?他就躲在那儿!”   大白天的小六子不禁的打了个冷战,他仿佛真的看到墙角的阴影中躲着什么人一样。小六赶紧走了两步,跟上了老太太的步伐。   老太太走进花厅,从中堂绕了一圈,十分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主座上,她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粉末放在鼻子旁闻了闻。   小六子赶紧客气的说道:“我去请我们少爷!”   “不必,该见到的时候自然会见到,一切都是缘分,随缘!”老太太说着就将手中的粉末一扬,登时,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小六子赶忙捂住鼻子,老太太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她到底在念什么,只见那些粉末慢慢落下,竟全部落在了地上,那地上竟显出了一个人躺着的形状!   小六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听那老太太说道……   259 救人   这见那老太太指着地上出现的人形的地方大喊一声:“狗东西,还敢作祟?”而此刻,小六子早已经吓得软塌塌的。   小六子慌张的跑到老太太的身旁,紧张的问道:“这样就把他们都收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瞥了小六子一眼骂道:“一个大男人这么没出息!我没这个本事收了它,只能先把它托在这里,这要请我们家的马仙才行!”   小六子紧张的问道:“那,那请大仙出来将它收了嘛!”   老太太不满意的白了小六子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们家少奶奶还病着呢,到时候要一起去请!”   说完,老太太就要站起来。   这时候,听闻小六子回来的周恒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等小六子喊周恒一脚踩在了那些白色的粉末上,小六子当即吓得喊了出来。   “哎呦!这下子麻烦了!”老太太喃喃的说。   “周少爷,周少爷快拿了脚!”小六子惊呼道。   周恒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他纳闷的看着小六子跟老太太。小六子看着那白色粉末里多出来的周恒的脚印差一点没哭出来,而老太太则是一脸惋惜。   “这位少爷忽然跑过来踢断了压他的线,只怕他又要跑了。哎,这回在想抓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老太太说道。   周恒见自己闯了祸便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问小六子:“那东西是什么?”   老太太瞥了周恒一眼冷笑着说道:“那东西也是你配问的?”说完,她冲着小六子一扬下巴问道:“病人呢?病人在哪儿?去瞧瞧!”   小六子赶忙扶着老太太,两人倒像是亲祖孙一样。   周恒苦苦的笑了出来,这种事情他还是少掺和吧。于是,他走到后院找到了周唐氏将今天请大仙的事情告诉周唐氏。   周唐氏一听立即冲着周张氏喊道:“你去厨房炖汤把老二家的换回来,她一个孕妇最容易冲东西。”   说完,周唐氏又对周恒说道:“你们都在这吧,让我老太太去看看!”   周唐氏迈着大步走到宋可人的房间时,大仙老太太已经站在了宋可人的窗前。   躺在床上宛如木头一样的宋可人瞧见老太太就发晕,她心道这是个什么主儿?怎么会像是妖精一样画着个大红嘴唇?   老太太则默默的看着宋可人若有所思似地皱着眉头,小童早就被小六子赶了出去,因老太太说做法时候不希望第四个人在场。   宋可人看着老太太,老太太看着宋可人,四目相对老太太镇定自若的看着,宋可人的眼睛里则是充满了狐疑。   这时候,周唐氏一脚走进来打破了宁静。   老太太一听有人进来立即咳嗽了一声,小六子立即赔笑着走了过来,陪笑着说道:“奶奶,这会儿做法,屋子里不能人多。”   周唐氏点了点头,十分冷静的说道:“哦,那你就出去吧!”   小六子一愣,没反应过来,周唐氏立即解释道:“这屋子里都是娘们儿,若是需要洗澡什么的我伺候她,你在屋里不合适!”   小六子一听脸顿时就红了,他赶紧解释:“奶奶我……”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心为她想,快出去吧,守在门口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好通知你。”周唐氏说道。   小六子乖乖出去,临走还不忘关上了门。周唐氏微笑着走到了床前,客气的笑着问道:“请问大仙我孙媳妇这是怎么了?”   那大仙冷笑一声,幽幽说道:“怎么了?你们还好意思问吗?你们家有个人带了东西回来,她八字弱一下子就冲了。这东西可不是个一般的东西,多亏找到了我们,否则三日之内她必定全身腐烂而死!”   周唐氏一听就有些慌了,说到底周唐氏对此深信不疑,她赶紧就问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微微一笑,说道:“这倒不碍事,只是,这准备的东西有些麻烦就是了。”   “准备什么?我这就叫人去准备!”周唐氏说道。   老太太立即说道:“倒也不用远走,我这里做法的东西都是极为古怪的,就算是马上去买凑个三年五年也不一定能够凑上。就比如这珠子……”说着老太太从袖筒中掏出了一个圆圆的透明的珠子。   “这珠子一颗就要二十两银子,用过一次就不能再用了。她中的这个邪只能封在这珠子里,还有你看看这黄纸……”老太太说着又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叠黄纸她笑着在空中扬了扬,递到周唐氏的面前。   “这些就得五两银子。”老太太说。   周唐氏当然听得明白这是明摆着要钱呢!于是,周唐氏笑了笑,说道:“没事儿,用吧,我叫我孙子去拿钱!”   “别别别!“我们是修行的人不能拿你们的钱,拿了马仙要怪罪的。你只能用供奉的,要供奉我们马仙才行!”老太太说。   躺在床上的宋可人心道这要钱还有这样的水平她第一次看到,做生意她也做了一段时间,还头一回遇到这样跟客人要钱的。此刻要不是她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早就起来嘲笑这个古怪的老婆子了。   但周唐氏似乎信奉了心诚则灵这句话,她赶忙笑着说道:“这供奉马仙……”   “五十两的灯油钱。”老太太立刻接话。   如果说江湖中有两种人不能讲道理,第一种是和尚,第二种是女人,那么,大仙也要算一种,特别是一个女大仙。   五十两银子不能还价,谁知道她会不会使坏心眼儿?   于是,周唐氏只好忍气吞声的说道:“好,五十两就五十两吧。回头我叫孙子给你送过去,只是这能不能将她身上的东西封起来呢?”   “这个你放心,我们马仙不骗人!”老太太说着毫不客气的一盘腿坐在了地上,随后,她从袖筒中掏出一张黄纸。   老太太将黄纸用火折子点燃,口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不一会,只看到老太太竟一点一点的生了起来。   周唐氏等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此刻不能讲话,她一定会尖叫出来。   宋可人也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切,她十分吃惊,她心道这老太太是如何做到的?这年头也没什么威亚、钢丝,老太太忽然飞在半空中莫不是真有什么请功?”老太太忽然打断。   第二百六十章 倒霉的病   再看,那老太太忽然拼命的抖动,身体像是筛子一样剧烈的颤抖。随着身体的颤抖老太太不停的翻着白眼,宋可人心道这是犯了羊癫疯不成?是不是该看大夫的是老太太而不是自己?   正想着,那老太太忽然喊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见了本大仙还不跪下?”   这一嗓子差一点没把宋可人吓晕过去,这哪里是老太太的声音。那声音尖细仿佛是捏着嗓子的狐狸才能喊出来的一样,那声音里充满了妩媚,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绝对做不出来那样的效果!   老太太忽然大笑了起来,随着她大笑她的身后飘散开白色的烟雾,宛如西游记里神仙出场一样。   老太太笑着扬起了头,冲着脸对面的墙壁喊道:“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你还想反抗本大仙不成?今天就让你尝尝厉害!”   说着,老太太举起了一只手猛然向空气里抽去,随着她的手落下,一股白色的烟雾立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宋可人不禁闭上眼睛,她忽然想起这老太太自从神仙上身以后就一直翻着白眼,好像是从来没有瞳孔一样。   白烟落下,那老太太轻轻的侧着头好像是在倾听什么人说话一样,只见她冷笑着说道:“你跪下求我也没用,三百年前你我算是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叫你安心修行你不肯,非要贪恋人间美色,如今你一事无成变想害人走邪路?本大仙绝对不许你如此!狗东西,还不快快投降?”   说着,老太太掏出了珠子猛然的对着一个角落。周唐氏只感觉眼角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子飞了过去,她吓得差一点瘫软在地上。   只见那珠子由白变黑,竟然变成了一个全黑的珠子,宋可人与周唐氏不禁感慨。而这时,老太太一点点的下降,最终落在了地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足足有一分钟,垂着头的老太太忽然张开了眼。她一脸的疲惫,仿佛是跑了很远的路一样。   老太太摸着地板从地上爬了起来,周唐氏赶忙上前搀扶。这时,宋可人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刺痛的要命。登时,宋可人就认定这老太太是来骗钱的。只恨她不能站起,只恨她还说不出话,否则,她一定指着老太太的鼻子破口大骂,让她知道知道她宋可人的厉害!   周唐氏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太太疲惫的摇了摇头,疲惫的说道:“累死我了。”   老太太笑盈盈的走到宋可人的面前,笑着说道:“只怕身子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动的,那东西在你身上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总要有个满满缓和的过程。这会子身上感觉好点吧?”   老太太问宋可人这会子感觉是否好一点,宋可人恨不得立即跳起来抢过老太太袖筒里的珠子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骗人的老太太真是害人不浅,气的宋可人想跟周唐氏说:你们要相信科学!   这下子倒好,不但亏了五十两银子,要是耽误了病情她三天后真挂了可怎么办?她可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去,她还有美好的青春啊!   周唐氏也在一旁笑着问道:“可人,你感觉好点没有?”   宋可人眨了两下眼睛,意思是“不好”。不料,那老太太立即笑着说道:“你看看,她说好点了,这要慢慢养着啦!过个三五日方才能缓过来。家里要是有人参就熬点汤给她喝,补补元气。多亏你们找到了我,要不然晚两日后这孩子就算救回来也得是个疯子,那就丢了魂啦!”   宋可人差一点又被气晕过去,人参汤是随便能喝的吗?那可是吊命的东西!喝了会不会流鼻血?   而周唐氏却对此深信不疑,她赶紧陪笑着说道:“多亏老神仙了,多亏老神仙了。我去叫我孙子准备灯油钱,您在坐坐?”   “不必,我还要赶回去。我们家大仙快到了休息的时候,不敢耽误!”老太太说道。   于是,周唐氏赶紧喊来周恒。周恒又从床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二十两银子,家中只有这么多的钱。无奈之下小六子又去了一趟当铺,凑来了三十两银子方才给足了灯油钱。   看着老太太接过了那沉甸甸的五十两银子,宋可人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她辛辛苦苦赚的。   也许这老太太却是缺钱,若是这样她宁可给她。但是,老太太缺钱就说缺钱的,干嘛要骗的?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她心里真难受。   老太太取了银子就走了,宋可人的脸却红了。   原来,是她想小解了。昨儿晚上多亏了小童,否则她就解在了中衣上。眼下却没人来管她,她憋得还真难受。   说真的,这样半死不活的躺着还不如直接死去,好歹有个痛快,这样半死不活的忍受着针刺的疼痛实在折磨人。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宋可人却想要解手,想到自己像是个废物一样,宋可人又掉了眼泪。   “吱嘎”的一声门开了,周恒紧张的走了进来。他看宋可人哭,又是吓了一跳。   “可人,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又哭了?”   宋可人无奈,明知道她说不出来他还要问她?她真想自己此刻要是能动,她会写字告诉他,她想要小解啊!   无奈那周恒想不到这一处,见宋可人一哭他又心疼,只好不停的用手捋着宋可人的头发。他一只手拉着宋可人的手,一只手捋着宋可人的头发,他将嘴唇贴在宋可人的耳边,他轻声跟她说:   “可人,坚强点,一切都会过去的。你放心,那些妖魔鬼怪的已经被捉走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宋可人这个急啊,因那周恒俯身跟她讲话时大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肚子上。真是屋漏又逢连阴雨,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宋可人一着急哭的越来越厉害,而周恒一见她哭又是紧张,他紧张的问道:“可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我说,你是不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可人,你别吓唬我,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可别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起慢慢变老的。你不能提前丢下我走,可人,坚强点!”   现在,宋可人理解了一句话的意思那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刻她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这句话,她是真是有话说不出啊。   见宋可人越哭越厉害,周恒立即起身,冲出院子冲着小六子喊道:“小六子,你快,快去找那大仙,可人好像很难受!”   周恒的声音很大惊扰了住在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小童听到了少奶奶难受立即冲进了屋子里,紧随其后的是周小妹。   见宋可人哭的一塌糊涂小童也着急了,忽然,小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少奶奶,你想喝水是不是?你要是想喝水就眨下眼睛!”小童问道。   宋可人心道这回就算是眼睛裂开也不能眨,小童见宋可人不眨眼睛又问道:“少奶奶,那你是不是想吃东西?”   宋可人依旧不眨眼睛,这时候,周小妹问道:“三嫂,你是不是想上茅房?”   宋可人赶忙连连眨眼生怕她们看不到一样,周小妹见了“噗嗤”的一声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她笑着说道:“看我三哥,真是不理解人家的意思。小童,快点帮我三嫂弄吧,我去守在门口免得别人闯进来。”说着,周小妹就走出去了。   小童找来几块破的布垫在宋可人的身下,她轻轻一动宋可人的身体,宋可人就感到蚂蚁爬过一样的酸麻。   小童麻利的将破布放在宋可人的屁股下,又帮宋可人退去衣裳。她冲着宋可人笑了笑,说道:“少奶奶都准备好了。”   说完,小童离开床边走到水盆旁倒上热水将一块手巾浸泡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姘头   宋可人红着脸在床上方便了一下,实话实说,这感觉真的不咋地。她终于明白婴儿为什么一尿裤子就哭了,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不太舒服。   待到她方便完,小童上前将湿漉漉的破布拿走,又用温热的毛巾帮宋可人擦了身体。宋可人感激的看着小童,心道这个丫头没白买。   小童帮宋可人穿上衣裳有帮她盖好被子,随后捅了捅火盆里的火,这才安心的拿着尿湿的破布走了出去。   而院子里,月娘则挂着一脸甜甜的微笑站在周恒的面前。   “公子,我说句真心话刚才那个大仙不像是个真的。也许我这样说会得罪人,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说出来,早些给妹妹治好免得她再受罪!”月娘说道。   周恒背着手一脸的沉着,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公子,我到认识一位大仙,小时候我去乡下玩耍跑到人家的坟地里去。结果回家以后就发了热,昏死的差一点没背过去。多少大夫都瞧过说我不中用了,多亏娘找来这位马仙才治好了我的病。我想,她也一定能够治好妹妹的病。这位神仙是出家的姑子,出家人不说谎话,事已至此,是否应该找她来试试?”月娘说道。   面对月娘那一张坦率的脸,周恒有些不忍拒绝,他只好说道:“这件事儿放放再说吧,你看看折腾了一回,丝毫没有好的迹象嘛!我看她得找个好大夫才行!”   月娘却执著的肯定着自己的建议,只听她又说道:“公子莫要这样想,早些治好妹妹的病才是正经。求公子让月娘去请这位姑子,治疗妹妹的费用我来出!”   话到此处,周恒实在无法拒绝,只好说道:“看你说的,好好好,让小六子去请吧。”   月娘赶紧说道:“还是我亲自去吧,她是个几位孤傲的人,不认识的人去总是会拒绝的!”   周恒皱了皱眉说道:“你出门万一遇到金人怎么办?这样吧,去写个名帖叫小六子送过去。出家人都以慈悲为怀,应该会来的!”   月娘点了点头,赶紧去书房里写名帖去了。   刚刚宋可人闹那么一出到让周唐氏找到了生活的灵感,她将家中的娘们儿都召集在了一起,好像要有什么重要的话说。   果然,待到人凑齐后,周唐氏开了口。   “大家刚刚也都看见了,可人现在身子不方便。这样,咱们把所有的破衣服都收集起来,做些尿布。这一来可人现在病着用,二来老二媳妇往后生孩子也要用到。做的大一点,老二媳妇以后也用,坐月子不能下床,正好都能用上。”周唐氏说道。   周张氏不悦的皱了皱眉,心道自己伺候了一辈子周唐氏现在还要此后儿媳妇真是没天理。但周唐氏的话就像是圣旨,只有听从的份儿,于是,大家依照周唐氏的话开始动了工。   不一会,小六子就依照月娘给的地址从水月庵将那姑子接来。那姑子三十四五上下,皮肤白皙面如馒头,那一对玉手立于胸前,身上充斥着香火味,怎么也不像是个超凡脱俗的尼姑,倒有几分像是浑身铜臭的商人。   一进院子月娘先迎了上来,那姑子原本扳着脸一见月娘方才露出了微笑的模样。周恒赶忙要上前拜见,却被那姑子挡了回去。   只听那姑子跟月娘说道:“我不跟陌生人说太多的话。”   见此,月娘赶紧向周恒使眼色,周恒心中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孤傲的人。却也不敢得罪,只好悄悄退下。   月娘挽住那姑子的手笑着说道:“这家主人出了点事,所以才特别请你来的。”   那姑子冷笑一声说道:“他家主人出事与我何干?我只是来看看你!”   见状,月娘只好笑着将姑子迎到花厅,月娘借口出去倒茶急忙拉住了周恒。   “公子,可是要委屈你们一下。她性格比较傲,容我慢慢跟她说说,你们先回避些,我去求她救救那可怜的妹子!”月娘道。   面对这种话,周恒也无法拒绝,只好喊小六子倒了茶又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花厅,便躲进了宋可人的房间。   花厅里,姑子拿起茶抿了一口,随后冷冷的放在了一旁。月娘偷偷的瞥了姑子一眼,她用雪白的牙齿咬着嘴角,越发的显得俏皮。   那姑子忽然笑了,笑的很好看。   月娘忽然冲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那姑子的腿上,伸手拦住了那姑子的脖子。月娘毫不害羞的“啵”的一声在那姑子的脸上亲了一口,那姑子一下子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姑子伸手捏住了月娘的鼻子轻轻的晃了两下,随后她低声说道:“你这个小调皮鬼!”说着又笑了。   奇怪的是,那姑子的声音竟变得浑厚有力像是个男人一样。月娘面带微笑,又在那姑子脸上亲了一口。   那姑子笑的越发开心,脖子上的喉结一上一下的不停的动着。   姑子抱着月娘就像是抱着自己的爱人一样,那眼神中的目光也变得极尽温柔。   “说吧,找我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姑子用男人的声音轻声问道。   月娘则娇嗔的白了姑子一眼,低声娇媚的说道:“死鬼,人家想你就不能请你来吗?”   姑子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都是自己人用不着拐弯抹角,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没事儿会来找我么?不要让我有非分之想,我现在可是出家人!”   月娘“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笑着说道:“那水月庵是做什么的我又不是不知道,用个男人去做姑子里的头头谁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亏你这么多年来装的这么像,若我是个男人早就……”月娘红着脸看了姑子一眼说道:“若我是个男人早就把你抢走啦!”   姑子微笑着亲了月娘一口,笑着说道:“快说,是什么事儿?”   月娘微微一笑,轻轻附在姑子的耳边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苦肉计   过了一杯茶的时间,月娘走过去将门打开。院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这时候,屋子里的姑子一脸的木然与冷傲,俨然是超脱了这繁杂的世间一样。   听到开门声,小六子走了过来。   “麻烦去请少爷。”月娘说道。   小六子点了点头赶忙向宋可人的房间冲去,喊来了那个木讷的周恒。   月娘在门口低声对周恒说道:“她已经答应救妹子啦,人家可不要银子,连顿斋饭都不吃。只是,都要依照她的说法来做才行。”   周恒赶忙说道:“这没问题。”   月娘连忙走回屋子里,对那姑子说道:“师傅,请移步。”那姑子依言起身,周恒赶紧笑着说道:“谢谢师太出手相助。”   那姑子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我都是看在月娘的面子上。”那姑子声音清脆、甜美,谁能想到她竟是个男人?   月娘再前面领路,姑子走到宋可人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宋可人一瞧见又来个尼姑几乎差一点没晕过去,她心道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快点请个针灸大夫给她医病就好了,还弄这些做什么?   宋可人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月娘的阴谋手段,她知道自己的全身发麻是月娘封住了自己腿上的什么穴道。不管请多少神婆来都没用,能救她的只有针灸大夫!   宋可人也奇怪,来的这些大夫为什么不给她治病?难道,月娘还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不成?只恨她低估了月娘,否则她要她好看!   那姑子走到宋可人的床前打量了一番,随后,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盘腿打坐对着宋可人念起了《三世因果经》。   “……三世因果说不尽,佛言真语实非轻……”   周恒默默的坐在一旁听着姑子年经,而月娘则是主动为周恒倒了一杯茶,像是贤妻良母一样。忽然,那姑子的脚尖轻轻一碰。宋可人不禁的“嗯”的一声叫喊了出来,浑身那一种刺痛感越发的严重,几乎令她昏死过去。   宋可人这一喊,周恒立即站了起来。   姑子停下了念经,转过头来对周恒说道:“这位奶奶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东西,那东西上了这少奶奶的身。”   周恒不禁的“啊”的一声喊了出来,他随即失声喊道:“那要怎么办?”   姑子微微一笑,说道:“这倒不难,只怕毁了我修来的二十多年的道行!”   周恒立即说道:“出多少钱我都愿意,只要你能将她医好!”   姑子冷冷一笑立即起身,她不屑一顾的瞥了周恒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你的钱是万能的?收起你的钱吧,别玷污了这屋子。”   说着那姑子就要往外走,月娘立即上前拉住了那姑子。月娘焦急的说道:“师傅莫要走,你走了她可怎么办?”   “她怎么办与我和干?她怎么办又与你何干?”姑子冷冷说道。   月娘不禁的红着脸垂下了头,她拉着姑子的手说道:“你莫要这样,我知道师傅你一向慈悲为怀,求求你救救她吧,佛祖不是说要普度众生?”   姑子冷笑一声说道:“这时想起了佛祖,我被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之时为什么没人救我?我佛教我们普度众生没叫我们自毁道行,这些年的修行难道要我白白浪费吗?”   周恒一跺脚,咬牙说道:“只要你肯救她,开出什么条件都可以,我都愿意答应!”   姑子立即反驳:“她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我为什么要救她?我今儿来这也全都看在了月娘的面子上,我说只来看看,可没说给她医病!”   此时躺在床上的宋可人痛不欲生,她心道你这个死尼姑你是故意揣我一脚吧?此时的宋可人浑身发麻,疼痛加倍真是生不如死。   不过,这姑子到有两下子,她之前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刚才那猛烈的疼痛时她竟然“恩”的一声喊了出来。说实在的,宋可人从心底有点信了这姑子几分。   而此时,月娘则说道:“求求你师傅,你只要愿意救她我愿意跟你出家!”   姑子大吃一惊,她不禁上下打量了月娘一番,随后说道:“她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何要如此帮她?”   月娘幽怨的瞥了周恒一眼,红着脸低声对姑子说道:“不是没有关系,我们……我们都中意了同一个男人!”   此言一出,就连周恒的脸都红了。宋可人心道,月娘好一出苦肉计,想让周恒怜香惜玉是吧?   而此时,那姑子则诧异的打量了月娘一番。   “好好,果然是个好姑娘。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救她。若是她死了,你岂不是可以跟他在一起?”姑子说道。   月娘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她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若是她死了,只怕他……师傅,还是求求你救救她吧,我愿意跟你出家。”   说着,月娘的眼泪流了下来。   也许世间会有一个人为了你爱的人而牺牲自己,也许世间会有这样的故事。但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月娘,而这样的故事也绝对不会发生在这间屋子里。   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此时充斥着悲凉的气氛,亦如生离死别,周恒垂着头红着脸,口中喃喃说道:“周恒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月娘看了周恒一眼,目光中充满着情真意切。   这时候,姑子转过头对周恒说道:“你娶她,我就给你夫人治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病床上的宋可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姑子真实的身份,宋可人虽身体不能动但她绝对不是个笨蛋。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姑子跟月娘是一伙的。这下子可真是引火上身,她心道只要她好了立即将请姑子来的人打出去。   而此刻,她满脑子反复的播放着一句话:“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关于纳妾的各种意见   那姑子的一句话令宋可人一下子掉入了漩涡之中,她看着周恒心里想着:他若是答应了她怎么办?   宋可人急的眼泪差一点掉下来,她心道这姑子为何是月娘的人?   再看,那月娘泪眼盈盈的看着周恒,那一对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仿佛恳求周恒娶她似地。宋可人悔的肠子都青了,这种狗血的事情竟然在她的身上发生了。   那周恒眨了眨眼睛,却说不出话来,越发让人着急。宋可人心道,死不怕就怕是窝囊死的。周恒若是答应了她,宋可人只想做一件事儿那就是咬舌自尽。   她不是烈女,但是这种窝囊气她受不了!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恒的身上。   周恒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姑子悠然的眨了眨眼睛。宋可人心道这姑子一定是个假尼姑,念两遍《三世因果经》就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怕佛祖听了都会气笑。不怕没人信佛,就怕信佛的人乱来啊!   宋可人瞪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别别”的声音,但由于她的舌头不能动,“别别”的这两声听上去到有点像走了音的“恩”。   周恒看宋可人一眼,扭头对姑子说道:“我家里的东西,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拿。如果你愿意,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帮你修一座庙,为你铸金身。”   月娘的眼泪终于从眼睛里滚落,周恒看了宋可人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宋可人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心道他这一回终于没辜负了她。   为保住自己的颜面,月娘赶忙对姑子说道:“师太,只要你开出条件我们都能答应,就算是让我出家修行我都绝不拒绝。”   姑子冷笑一声,瞥了周恒一眼说道:“我先走了,你们自己想吧。”   “你为何要逼迫我与月娘成亲?”周恒忽然问道。   姑子一愣,似乎被周恒的话问住了。躺在床上的宋可人几乎想要冲上去狠狠的亲周恒一口,这句话问的太是时候了。月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不安的攥起了拳头。   那姑子冷笑一声说道:“我是看到你们前世修到了缘分所以才促成此事,她本跟我有一段缘分,若非如此,你以为光凭你们能请到我吗?这小妮子我喜欢,见你们两个前世又修到了缘分,所以我从背后推一把又有什么呢?至于娶不娶是你的事,而救不救人则是我的事!”   说完,尼姑拂袖而去。   惊得周恒赶忙上前,那姑子却说道:“待到想明白在来找我。”说罢,拂袖而去。   当天晚饭的时候,周恒愁眉苦脸。   方芳将饭菜摆好,众人落座后谁都没有率先拿起筷子。周唐氏忽然长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对着大家说:“吃吧,吃吧。”随后。她又放下了筷子。   倒是周小妹这时亲自夹起了一块肉放在了方芳的碗里,随后周小妹白了周恒一眼。   “二嫂,你快吃吧,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得吃呢。至于什么娶亲不娶亲的,跟咱们也没有关系,那是人家的事儿。再说了,娶就娶吧,干啥影响我们吃饭?”周小妹揾怒道。   这句话立即引起了老爷子周光义的支持,周光义马上拿起筷子捧起了碗。   “就是就是,娶嘛,反正又不是养活不起。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儿,干啥要影响吃饭?反正你们不吃,我可吃了!”说完,周光义大口大口的将白饭塞入口中。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长气,周唐氏赶忙出来圆场道:“老三你还是先吃饭吧,吃晚饭我有话对你说。”   饭后,月娘跟小童洗碗。小童对于这个女人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不待见,小童故意将所有的剩饭都拿到门房去,月娘无奈的笑了笑。   待到小童一走,月娘便立即翻了个白眼。   “还真当剩饭好吃啊!”月娘低声骂道,她冷笑一声从橱柜里掏出一碗面兑上水开始和面,“自己下面吃总比别人的剩饭好吃!”月娘低声说道。   饭后,周恒走进了周唐氏的房间。房间里已经多了几个人,方芳、周勇、周茂跟周小妹,周恒一进去就遇到了周小妹不满意的目光。   “三哥,你怎么老跟这些女的纠缠不清啊?过去有个楚楚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月娘。我看,你是撞了桃花劫,应该去找人看看才对!”周小妹说道。   周恒本就心里不舒服,一听周小妹说连忙反驳:“去去去,少插嘴。我的事儿你甭操心!”   周小妹冷笑一声立即反驳:“我到也不想(操)心,可惜你那些破事儿耽误了我的婚姻大事儿,你说家里天天只关心你这些事儿,什么时候关心我?”   “敢情你是来找补的?”周恒怒道。   周唐氏皱了皱眉头,这还没开始说什么到有吵起来的迹象。   “你们说还是我说啊?”周唐氏不满的说道。   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一嗓子到让屋子里的人安静了下来。周小妹不满意的冲着周恒翻了个白眼,周茂心道,我还没喊呢!   于是,周唐氏说道:“大家说说吧,都什么意见。”   这下子众人像是闷嘴的葫芦,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周唐氏冷笑一声,冷冷说道:“让你们说的时候你们不说,不让你们说的时候你们瞎说。来,老四,你先说。”   周茂咳嗽了两声不安的动了动身子,他看了周恒一眼,随后笑了笑。   “奶,其实这事儿吧咱们没啥可说的。三嫂毕竟跟三哥是夫妻,咱们有啥权利在旁边指手画脚的?奶,您想啊,这同意纳妾吧,三嫂好了以后依照她的性格能不闹吗?这不同意吧,你说人命关天的。我看,这件事儿还是让三哥自己决定吧!”周茂说道。   周唐氏白了周茂一眼,随后看着周恒。   “老三,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可要想清楚。可人的脾气你最知道,她眼睛里容不下沙子。这件事儿你自己想清楚,不管你做出什么意见我们都支持你!”周唐氏说道。   而这时,却有一个人喊了一嗓子。   “老三,你不能纳妾!”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决定   正当大家为周恒是否纳妾这件事儿讨论不休时,一个人猛然喊了一嗓子:“老三,你不能纳妾!”   众人一愣不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方芳的脸涨红了。   说这话时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方芳此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的心理突突的发颤,只好冲着众人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可人是个急性子,你这样做怎么能对得起当初的誓言?再说……”方芳尴尬的笑了两声,其实,她心里想的则是若是宋可人知道周恒纳妾,一怒之下与周恒分手将他们一家人赶出去,她去哪儿天天喝鸡汤?   此时,被方芳这么一提醒倒是有个人反映了过来。   “对,三哥,你不能纳妾!”周小妹忽然说道。   周恒皱了皱眉头,周小妹立即说道:“哥,你没想过吗?如果三嫂死了怎么办?”她这一说,众人一愣。   周唐氏也是一愣立即骂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周小妹一扬脖子骄傲的说道:“我是认真说的,你们就没想想我三嫂死了会怎么办?”这么一说大家又是愣住竟一时没人搭话。   周小妹冷笑一声说道:“当年三嫂是怎么继承这么大的家业你们忘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特别是周唐氏,她一下子就噎住了。只听那周小妹继续说道:“如今三嫂子可是把家中的财产全都捐赠了出去,她方家的人没能力继承!倒是我三哥,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周小妹得意的说。   见众人不语,周小妹继续说道:“如果三嫂死了,财产就全都是我们家的了。到时候,我们哪里还需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   “住嘴!”周唐氏忽然怒道。   那周唐氏脸色登时大变,气的浑身发抖。   “奶!”周小妹娇嗔的喊道。   “住嘴!咱们周家的人怎么能想这些歪门邪道?你真是穷疯了吗?怎么能想这种事情?老三,你听好了,答应月娘,说什么也要给可人治病,我不能叫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们周家败坏门风!”周唐氏怒道。   这一下子由于周小妹的话到让月娘捡了个大便宜,刚才还摇摆不定的周唐氏一下子如此的态度坚硬。   周恒皱了皱眉头,立即起了身,对大家说道:“这件事儿还是我自己决定吧。”说罢,周恒走出了屋子。   周恒回到宋可人的房间,宋可人正忍受着越来越疼的身体。他轻轻走到宋可人的身边,他坐下温柔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难受到了周恒眼中透露的难得的温柔,那一种温柔几乎将她融化。   “可人,不管我做的选择是对是错你都不要怪我。我知道你很疼,我知道,但是,希望你明白,如果有一天你走了,我会随你而去。彩蝶双飞,周恒不敢一个人苟活。”周恒说道。   听了这一番话,宋可人流下了感激的泪水。   =====================   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新的相对少一些。因为家中琐事影响了更新速度,希望大家能够谅解。抱歉,抱歉。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童的手段(上)   清晨,空气里弥散着薄薄的雾气,新的一天开始了。   小童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她忍不住的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夜没好好的休息,她虽睡在宋可人的身边,却由于担心宋可人而时不时的醒来,整个一夜几乎没怎么睡。   一个人如果休息不好就难免有些烦躁,心中总会有些无名火,此时,月娘不恰当的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小童眉头一皱,心生一计。   “月娘,你过来!”小童说道。   月娘看了小童一眼,碍于身份乖乖的走了过去。   “去,给我打盆水。”小童说。   月娘默默接过小童递过来的水盆,小童冷冷看她一眼,眼睛里几乎要冒出了火焰。“还想当姨奶奶?也不看看你什么模样!”小童低声说。   冷风吹过,小童又抻了个懒腰。看着月娘的背影,小童偷偷的从袖筒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她冷笑一声,暗道:少奶奶的病十有八九都是你耍的花招,今天要全部讨回来!   大清早,周张氏就开始在院子里溜达了。周光义不知道从哪儿抓来了两只鸟,成日放在笼子里由着它们蹦跶。   这俩鸟儿不爱叫,周光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半根稻草,颇有兴致的斗着笼子里的鸟儿。鸟儿慌乱的躲避着周光义的稻草,却就是不肯叫一声。   月娘默默的端着脸盆从周光义的身旁路过,周光义看了月娘一眼,兴趣又全都放在了自己的鸟笼子里。   倒了热水,月娘拎着盆子向卧室的方向走。她瞥见周恒临时休息的外书房大门紧锁,应该是还没有醒来吧。   月娘端着盆子走到卧室门口,小童正懒洋洋的等着她。   “端进去!”小童命令道。   月娘不敢怠慢,只好向屋子里走进去。哪儿想到脚下忽然一绊,只感觉身体往前一倾。只听见“噹”的一声巨响,铜盆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月娘,由于摔下时铜盆一下子磕到了下巴,一股剧烈的疼痛随即而来。   小童冷笑一声,上前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端盆水都端不好?我们家养你做什么?你是猪吗?只知道吃?还不快去端一盆?等等,你这是什么?”   小童随后立即蹲了下来,随后从月娘的身边摸出了什么东西。小童拿在阳光底下一照,不禁的大吃一惊。   “好啊,你竟然敢偷少奶奶的东西!你……你你你,你太过分了!”小童骂道。   小童大声的谩骂自然引来了注意,这不,周张氏立即赶了过来。   “一大早晨的骂什么呢?还要不要活了?”周张氏郁闷的喊道。   小童连忙喊道:“奶奶,快来看不好了,咱们家招小偷了。”随后她低下头冲着月娘说道:“我真是没有想到啊,你竟然是这种人!我们家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偷东西,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是不是想把少奶奶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跑路啊!你这个坏东西,坏心眼儿的女人!”小童怒斥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童的手段(下)   月娘趴在地上半晌没有起来,小童骂的这个热闹。小童可不比宋可人那么的文雅,她顺便问候了月娘的祖宗十八代。月娘听的眼泪几乎都快流出来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像月娘这样的人你越是跟她讲道理她越是来劲,用小童的思路来讲,这样的娘们儿就该遇到个悍妇,抓到后院去暴打一顿,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该动武时就动武,绝对不用跟她客气。   你瞧这小童问候月娘的祖宗,气的月娘有话说不出。她趴在地上就知道哭,嘴巴努力的动了动还是没想出骂人的话。   一般动脑的人你只要跟她动武,基本她就没脾气。小童越骂越痛快,骂得连围观的周张氏都不忍听下去了。   “你这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哈?再敢动歪脑筋,老娘把你剥了皮!”小童骂道。说完,她冷冷的迈进卧室。   忽然她回了头,冲着月娘说道:“还不快去给少奶奶打洗脸水?还愣着干嘛?等着十个八个丫鬟伺候你呢?小心老娘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说完小童扭身而走。   周张氏哆哆嗦嗦的回了屋子,周唐氏正坐在床上,忙着给未来出生的小曾孙子或者曾孙女做鞋子。   周张氏一进去就惊恐的跟周唐氏说道:“小童那丫头还真是厉害,把那个月娘骂得都哭了!”   周唐氏用厌烦的声音说道:“那些都是孩子们的事儿了,以后咱们少管。管多了说咱们有企图,管少了说咱们不尽职。还是少管吧,免得惹一身的腥!你倒是有时间给方芳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吧,反正现在有衣料给咱们用。”   周唐氏说完又垂下了头去。   月娘端着盆子走进卧室,此时的小童在架子床的床榻上铺上了一块垫子。她自己则坐在宋可人的身边,小童瞥了宋可人一眼,似乎在跟宋可人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得逞。”   月娘刚要将水盆子放在桌子上小童就喊道:“放哪儿干嘛?没看见我要给少奶奶擦身吗?还不快将水端过来?”   那月娘恨不得将小童撕碎,只要一看到她这一副嚣张的嘴脸就恨不得给小童两巴掌。她只好不停的跟自己说,忍得一时痛苦换来一世逍遥这样的话。她狠狠的看着小童,默默的端着水盆走到了床边。   “跪下!”小童忽然喊道。   “什么?”月娘诧异的说。   小童立即翻了个白眼,冲着月娘骂道:“怎么,叫你给少奶奶跪下很委屈你吗?你见过哪个奴才早上不给少奶奶请安的?”   “你!你不要太过分!”月娘低声怒道。   “啪”的一巴掌,小童狠狠抽在月娘脸上。“哗”的一下,月娘一不小心将盆子里的水洒在了床上。   “好啊,你个不要脸的!你是想害死少奶奶是不是?”小童高声嚷道,“啪啪”两巴掌下去,月娘那如雪的香腮上立即多了两条红指印。   月娘上前就要还手,“啪”的一声一巴掌又摔在了月娘的脸上。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小浪蹄子,老娘打不死你!少爷把你看在眼里,老娘只当你是个牲口。想要来害少奶奶?你他娘的也不照照镜子!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动少奶奶一根汗毛!”小童说着纂起了拳头。   那月娘早已经流下了眼泪,但那月娘哪里是个肯吃亏的人?她恶狠狠的看着小童,手里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我……我知道错了,童姑娘你的脖子上有个虫子!”月娘说着就假装为小童去摘虫子,忽然手中寒光一闪,小童猛然抓住了月娘的手,只见一条长长的针赫然在她的手心里。   两人都是一愣,月娘迅速抽手!   此时,躺在床上的宋可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道这月娘难不成真是个武林高手?这宋可人跟小童哪里知道,月娘也是身经百战的情场老手,哪里不会两招防身之计?   “你……少奶奶的病果然是你搞的鬼!”小童忽然提声喊道。   月娘连忙抓起床上的盆子,柔声说道:“我去打水。”说完赶忙离开,丢下了诧异的小童与宋可人。   小童看了宋可人一眼,发现宋可人也正在看着她。   “少奶奶,你的病都是她从中搞的鬼吧?如果是,你就眨眨眼睛!”小童说道。   宋可人赶忙眨了两下,小童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童咬住了牙齿,对宋可人说道:“少奶奶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少奶奶将小童从火坑里救了出来,小童绝对不会辜负少奶奶对小童的期望!少奶奶,我先帮你换被子好不好?”   说着,小童将宋可人的被子轻轻的掀起。刚才的水洒在被子上,她自然不能叫宋可人睡湿漉漉的被子。   躺在床上的宋可人耐心的回想着月娘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忽然,她想,周恒是怎么遇见月娘的?这到成了一个谜!   这月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千方百计的想进入自己的家又有什么目的?这一切,简直如同一场荒唐的梦,而这样的梦何时才能够醒来?   她不知道,但她明白,她一定要阻止那个嚣张的月娘!   月娘又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小童这一回似乎很礼貌的接过了水盆。月娘心道,给这个丫头点颜色看看也好,免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童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她默默的走到宋可人的床边为宋可人擦身。这时候,月娘便悄悄的退出去了。   而此刻,想了一夜的周恒终于下定了决心。周恒换上了一套青色的衣衫打开了房门,月娘老远就见到周恒出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公子,早。”月娘柔声说道。   周恒瞥了月娘一眼,月娘故意仰起头让周恒看到自己脸上那两条留下的红色掌印。而周恒却像是也没看到一样,不安的点了点头。   “早。”周恒说。   “公子早上想吃点什么?我熬了南瓜粥,味道不错端来给公子尝尝?”月娘说道。   周恒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我要出去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周恒的决定   周恒拒绝了南瓜粥早餐,直奔前院的门房去了。小六子正躲在门房里烤着红薯,香喷喷的烤红薯味很快传遍了整个院子。   “吱嘎”的一声门被推开,正在挖红薯的小六子一下子烫到了手,他赶忙吹了吹手指。   “周少爷!”小六子说道。   “小六子去备车。”周恒说道。   “去哪儿?”小六子问。   “去昨天你请那尼姑的庙里!”周恒说道。   小六子听了连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面走他还一面琢磨,去庙里找尼姑,这好像有点侮辱人吧?   马儿撒欢儿的跑,水月庵的地理位置实在不佳,基本在城墙底下。若是哪一日战火挑起,最先倒霉的就是这尼姑庵。   马车停下,周恒从车上走了下来,一间破旧的庵堂呈现在他的眼前。薄薄的轻雾笼罩在庵堂之上,时而有麻雀飞过。清风吹起,庵堂屋顶上的稻草随风而动,越发的显得萧杀与寂寥。庵堂门口的台阶已经破裂,青砖肆意的倒在杂草之中。   周恒看了庵堂一眼,抬起腿来。   “周少爷等等。”小六子忽然喊道。   周恒回了头,小六子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诧异,他用充满痛苦的声音问道:“周少爷,你打算去请她?”   清风吹过,带来的是无奈。这是最恼人的事情,在抉择间那个决策者违反了大家的意图,一意孤行的选择了令人发指的那条路。   “我……”周恒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他有多少的无奈?   “周少爷,容我说一句话。少奶奶对你什么样你的心理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明白少奶奶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但是周少爷,你想过少奶奶的感受吗?周少爷,这个病也许还有大夫能治,如果你愿意等,我去给少奶奶找大夫,我打听到过去京兆城第一名医住在哪儿,来回半个月总能回来的。周少爷,你不要去求她好不好?”小六子痛苦的哀求道。   周恒咬住了嘴唇,他也不愿,但宋可人的病实在不能耽误了,与其让他看到一天天忍受痛苦的宋可人,不如让他去死。   “我的事情你不要来管,等你半个月后找到大夫,可人的命是不是还在都是个问题!”周恒说着,毫不犹豫地向水月庵走去。   身后,只听到了“噗通”的一声,小六子冲着他跪了下来。   “周公子……”小六子哭了出来。   周恒停顿了一下,依旧义无反顾的向庵堂里走去。   庵堂破旧而杂乱,破旧的大黑门令人厌恶。想来也知道这破败的地方平日里没人来,荒凉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大雄宝殿佛祖一脸慈祥的望着芸芸众生,香火是一股子温暖而透着安详的气息一阵一阵的飘来却令人感到无助。   “有人吗?”周恒又喊了一遍,依旧没有声音。   无奈之下,周恒默默的向院子里走去。庵堂的后院不大,院子里是小型的菜地,已经是入冬季节菜地里什么都没有了。   菜地的对面就是一排小房子,那应该就是姑子们平日里休息打坐的地方了。周恒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咳嗽了两声冲着屋子里喊:“有人吗?”   这一嗓子可吓坏了屋子里的人。   那假姑子正跟个真姑子在床上躺着撒欢儿呢猛然听到人声差一点没惊得摔下床去,那姑子连忙披上衣服,将被子猛然盖在那真姑子的身上。   “谁?”姑子声音有点颤抖。   周恒光顾着自己的那点小心事儿根本没听出姑子声音里的不对劲,他傻乎乎的说道:“是我,昨日你到过我们家去的。”   姑子眉头一皱不悦的喊道:“等着。”说罢,胡乱的往身上穿着衣服。   过了一会门“吱嘎”的一下打开了,姑子一脸不悦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想明白了?”姑子问。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他说道:“想明白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答应了这桩亲事,你先为我夫人治病。”   姑子眼眉往上一挑说道:“不行!光答应管什么用啊?你三年以后娶她缘分尽了呢!”   “这样吧,年后,年后如何?想必你也知道她跟将军有过一段情,我贸然收留将军的女人往后这事情也说不过去。年后我挑选个好日子定纳她为妾,你说如何?”周恒说道。   姑子冷笑一声,说道:“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你请便吧!”   周恒无奈,只好扭身就走。那姑子也慌了,原本只想让周恒就范没想到他竟然来了真的。于是,那姑子连忙喊道:“等等,我答应你便是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治疗   因宋可人的病,周恒有增添了一个纳妾的机会。坐享齐人之福只怕是每个男人心里最高兴的事儿,哪个男人不想着一妻一妾呢?   姑子答应了周恒过年后在订婚的事儿,这原由是这姑子想要赶紧撇清。毕竟,她这个清冷的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希望每天有人来打扰。再说,万一周恒真走了,月娘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而对于周恒来说,这也许是唯一的缓兵之计。   在周恒的带领下姑子上了车,小六子无比愤恨的白了姑子一眼,不耐烦的驾驶着马车回了家。一路上,小六子甚至想找个悬崖峭壁翻车下去,最好连人带车一起毁,他宁可豁出了命也不愿意看到家破人亡的惨景。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死了到无所谓,这可是要牵连少奶奶的。于是,小六子心道只等她治好了少奶奶的病,待他带她回来的时候一起翻车人亡,大家一拍两散谁都别痛快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小六子便安心的将车驾驶回了周家。   一进门儿,院子里空无一人。原来娘们儿们都去周唐氏的房间里给方芳即将出生的孩子做衣裳去了,周光义在玩儿他的鸟儿,而周勇则是一心一意的搓着麻绳。周勇一面搓一面骂,这好端端的爷们儿都变成了娘们儿!   小童一直在宋可人的房间里,她太累了就趴在了床边睡着了。月娘自从被小童发现了自己的小伎俩就只好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所以周恒带着姑子一进来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周恒默默的带领着姑子向卧室走去,这时候,听到声音的月娘最先走了出来。一见姑子,那月娘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到底周恒还是妥协了,没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公子……”月娘低声说道。   周恒带领姑子直奔宋可人的房间,正躺在床上的宋可人猛然听到了开门声还吓了一跳。没想到,周恒竟带着姑子走了进来,那一瞬间宋可人惊得手脚发凉。   没什么比爱人背叛更可怕的,宋可人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周恒晚上才跟她说过他一定不会背叛她,为何到了早晨就变了卦?   到底是她太傻,还是男人变的太快?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宋可人恶狠狠的看着周恒。周恒避开了宋可人的眼睛。   “咱们事先说好,年后就让月娘过门儿!”姑子说。   周恒点了点头,对姑子说:“帮她治吧!”   姑子冷笑一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以后里面是晶亮的银针。宋可人心道这股子一定会耍花样,她恨不得骂死周恒,这个周恒真够傻的,人家明明是设下了陷阱你还要往里跳!   一根雪亮的银针拿在了姑子的手上,姑子顺着宋可人的脖子向下摸,摸到胸口处他将银针慢慢的刺进穴位。宋可人只感到一股热气顺着胸口涌了上来,她心道这姑子的手好生奇怪,为何摸她时会感觉异样?难不成自己有成为同性恋的潜质?   正想着,那姑子的手继续沿着宋可人的身体向下摸,几根银针分别刺入不同的穴道。但那姑子的手在宋可人的腿处就停下了,她似乎在默默的等着什么。   一股股麻(酥)(酥)的难受一阵阵的袭来,仿佛千万只蚂蚁顺着银针来回的走动一样。这样的感觉实在令人讨厌,宋可人咬紧了牙,发现牙也麻(酥)(酥)的。   过了好一会,姑子方才将银针慢慢拔出。宋可人松了一口气,身上轻松了度许多,那纠缠多日的酸麻感也渐渐的消失。   “你现在应该能说话了。”姑子说道。   宋可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倒是两行眼泪又流了下来,一股像是棉花一样的痛楚感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   “可人,你感觉怎么样?”周恒紧张的问道。   “还……”宋可人吐出了一个字,她却发现舌头有些不利索。   周恒一听宋可人说话十分的开心,他高兴的喊道:“这太好了,太好了!”在一旁的小童听见宋可人能说话了,一激动竟然哭了出来。   那姑子冷笑一声默默的收起了银针,冷冷的说道:“我只帮她只好了上半身,下半身嘛等月娘进了门儿你在来请我便是了!”   周恒不禁眉头紧蹙了起来,这姑子可比他想的要聪明。   宋可人动了动手发现手臂的酸麻感几乎消失,于是,她立即拉住了周恒的手。   “三哥,你这是何苦?”宋可人喊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有关于卖掉月娘的计划(上)   “你们聊,我走了。”姑子说着拿腿就走了出去。   只待姑子一走,宋可人就开始了埋怨:“三哥,你是想气死我对不对?你明明知道我根本容不下月娘,你还……”   “你叫我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折磨死?”周恒立即反驳道。   宋可人冷笑一声,怒道:“我看你是故意的,你分明是想要享受齐人之福。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可人!”周恒怒喊道。   宋可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怒道:“你用不着冲我发火,你是不是觉着特委屈啊?恩?委屈吧,你委屈什么委屈?好人坏人都让你占了,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领情!我还恨你!恨你是个伪君子!”   “你!”周恒愤怒。   小童见状不好,连忙上前笑着说道:“少奶奶既然好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儿,少奶奶最近只能喝些米汤,我现在就去给少奶奶煮饭,少奶奶有没有啥想吃的跟我说,我马上去做!”   宋可人摆了摆手,说道:“我已经要被他气死了,我看我直接死了算了,免得以后还让人家算计!他还真当她是好人,殊不知一切都是她搞的鬼!若非那日她抱住了我的腿按了我什么穴道,我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她预谋好的,某些人还当她是个好人!”   此言一出,周恒诧异。   “无凭无据你不要胡说!”周恒说道。   “少爷,少奶奶没有胡说,就今儿早上我跟月娘争辩的时候她竟然拿出了一根针想要刺我,多亏我躲开了,不然……”   “你们不许胡说!可人,我再说一遍我没对不起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周恒说道。   “明白明白,我明白你想一妻一妾!”宋可人怒道。   “不可理喻!”周恒愤愤的转身而出。   周恒妥协请了姑子来救宋可人的事儿转眼间大家都知道了,宋可人的上半身能动了大家便陆续的过来看看她。   其实这一切都是周唐氏安排的,之所以让大家陆续去,为的就是怕宋可人忽然想不开自杀。她这种脾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周张氏破天荒的跟宋可人聊起老家的事儿,说实在的她对这几个儿媳妇都不太满意,说起老家的事儿也纯属是没话找话。唠唠叨叨了半日,听的宋可人心里如同爬满了蚂蚁一样的难受,但那周张氏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唠叨的说着。   宋可人还得故意装作有兴趣似地听着,时不时的还要装傻发表一下感慨。就这样耗了大半个上午下去,周张氏前脚一走,宋可人就跟小童说道:“去,把月娘叫过来。”   小童连忙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宋可人默默的抚摸着自己的无力的腿。她的两条腿虽然已经不再发麻,但是,软塌塌的像是没有骨头的面条一样。   这一切都是月娘害的,月娘害她的双腿失去知觉,月娘又要来抢夺她的老公。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她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吱嘎……”门被推开,小童带着怯生生的月娘站在了门口。   “少奶奶,月娘来了。”小童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对小童说:“去,去跟少爷说我想吃肉粽了,让他帮我去五芳斋要一份。另外,顺便让少爷帮我去店里看看,好几天没去看了,也不知道店里怎么样了。月娘,你站在门口就好了,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月娘跟小童异口同声的回答。   待到小童去找周恒,宋可人冷冷的瞥了月娘一眼,随后,两人就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时光,一点点的从指间划过,刚刚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宋可人没叫月娘过来,月娘也没有傻傻的站在宋可人的面前。   宋可人,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月娘局促的站在门口,她在默默的等候着宋可人出招,而宋可人却仿佛是忘记了她站在门口一样。   过了一会,小童回报:“少奶奶,少爷已经去五芳斋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月娘,你下去吧。”   月娘不觉一愣,难道宋可人叫她过来就是傻站在这里的?这个宋可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莫不是鬼上身了不成?   这样最好,少来找她的麻烦。   “小童你进来,我有事儿想跟你说。”宋可人说道。   月娘连忙退下,小童赶忙进来关上了门。小童走到宋可人的跟前,宋可人招了招手让她俯下身来。   “听好,趁着现在马上去找个人牙子,这事儿你出面,把月娘卖了!”宋可人说道。   小童一愣,不觉诧异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冷笑了一声。   “没听明白吗?”宋可人说道。   “少奶奶……”小童还要问。   “按照我的话去做,记住,这事儿一定要办的机密。你只对外人说你出去帮我买针线,一会你将人牙子待到后门去,我来稳住月娘。”宋可人说道。   说完,宋可人看了小童一眼。   “敢做吗?”宋可人问。   小童咬了咬牙,狠命的说了一句:“敢,为了少奶奶,赴汤蹈火我都敢!”   宋可人满意的看着小童,她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感激。   “去吧,我不会亏待你。”宋可人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是否太缺德了?狠心将月娘卖给人贩子,往后她是生是死与她无关。也许,是有点不近人情吧。宋可人心想,但是她不是圣母,她可没办法容忍在家中作恶的小三儿。   除了卖掉月娘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保护自己的家,她宁可自己的双腿这一辈子都无法走路,也不愿意被一个小三儿成日欺负。   想到这里,宋可人对小童说道:“你把我背到花园里去。”小童立即遵命,将宋可人背在肩膀上,手中还拎着一床小小的被子。   小童背着宋可人出来,正逢遇到了周小妹。周小妹连忙接过小童手中的被子,并赶忙将被子平铺在石墩上。   “三嫂,你怎么不在屋子里躺着呢?外面冷!”周小妹献媚的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她笑的有点勉强,笑的十分难看,她故作轻松的说:“屋子里太冷清,我出来晒晒太阳,这不刚好也能动了,出来感受感受新鲜的阳光。总窝在屋子里也不是回事儿,小童,你去跟小六子帮我买点丝线回来,闲来的时候我得做点女红。”   小童连忙答应,她自然知道这是故意叫她去找人牙子?宋可人用心良苦,生怕小童一个人去不敌那人牙子反倒被人牙子抓去卖了,所以才故意找上小六子。   院子里只剩下了宋可人跟周小妹,宋可人敢要开口召唤月娘过来,周小妹却开口拦住了宋可人的话。   “三嫂,最近,最近那个谁怎么没来?就是,就是那位公子。”周小妹说着就红了脸。   那位公子?宋可人不解的看了周小妹一眼,随后恍然大悟,哦!她说的是林立啊!宋可人又打量了周小妹一番,周小妹的脸更红了。   原来,周小妹是看上了林立。宋可人心想。   “大概忙吧,谁知道呢。”宋可人故意说道。   周小妹的脸更红了,这娇羞的红晕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失落。她的眼睛里露出失望的神色,仿佛对宋可人给出的答案十分不满意。   宋可人倒是笑了笑。   “有时候缘分这个东西是很微妙的,当你在一个对的时间遇见了一个对的人就叫完美,当你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就叫遗憾,当你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就是孽缘。你说,是不是?”宋可人问道。   她哪里不知道周小妹这意思是想让自己去说媒,但她对这段感情实在没有把握。若是被林立拒绝,岂不是很没面子?而周小妹又怎能原谅自己呢?   可在这个家里终究是要拉拢人心的,就算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这位林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只不知道人品究竟如何。倒是改日让你三哥去打探打探,若是他是个难得的人才不如我们就在家中设宴招待他,这样岂不是很好?”宋可人笑着说道。   周小妹的眼睛里立即放了光,她笑了笑,立即又垂下了头,这一会脸上的红晕里尽是透露着欢笑。   “三嫂,你觉得林公子如何?”周小妹问道。   宋可人赶忙说道:“我跟他私交不深,也不敢妄下断言。回头叫你三哥去打探打探,眼下兵荒马乱的,我们家要是能有一桩喜事那就太好了!”   周小妹的脸更红了,她恨不得像是个鸵鸟一样将自己的脑袋塞到地下。   只是,宋可人没时间敷衍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月娘,月娘!”宋可人喊道。   “三嫂,你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水。”周小妹赶忙说道。   宋可人心道这人还真是势利眼,才答应给她找对象她立即上赶着伺候自己。   于是,宋可人笑着说道:“你坐,你是咱们家的小姐,是小姐就得娇生惯养让她尊贵。往后这种活儿你让下人做就是,这都是下人的本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有关于卖掉月娘的计划(下)   被宋可人此番一忽悠,周小妹登时就心花怒放。活了十八年,还没人把她当做真正的小姐养。小户人家的姑娘,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被宋可人这样一说,周小妹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享受享受了。   随着宋可人不断的叫喊声,月娘匆匆的跑了过来。此时,宋可人放下了脸,她的脸色阴沉的像是阴天。   “干什么去了?”宋可人问道。   “我去收拾外书房了。”月娘说道。   宋可人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恶狠狠的说道:“谁让你去收拾的?”   月娘说道:“公子已经跟我订了亲事。”   “他就算是让你过门儿你也是个妾!妾大不如妻,这句话没听过吗?这家里谁是主子你不知道吗?再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只是个丫头,是丫头都得听主子的话。往后,你若是敢去外书房,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宋可人怒道。   月娘恶狠狠的看着宋可人眼睛里几乎喷出了火苗,那周小妹见状连忙冲着月娘喊道:“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去,给小姐熬银耳羹。”宋可人说道。   月娘忍气吞声的看了她们一眼,不悦的向厨房走去。宋可人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厨房里面的月娘在做些什么,她心急如焚,只希望那小六子跟小童赶紧找到人贩子。   这厢宋可人急的半死,而那边,小六子跟小童却不紧不慢的琢磨着到哪里才能找到人牙子。这种事情真可谓是可与而不可求。   小童有过被人牙子贩卖的经验,但是要说道找有人牙子她还真没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满大街的问你要不要女人是不是?   再说谁也没把人牙子三个大字贴在脑门上,又没有专门贩卖人口的组织长期潜伏在京兆城,要想找到人贩子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少奶奶交给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但这个任务太艰巨,要找个人贩子还真的凭运气。小六子烦躁的挠了挠头,忽然,一个想法冲入了脑海。   小六子急忙驾车向西南方向驶去,在一旁的小童诧异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咱们不是去……”   “你跟着去就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记住了,在这个家里最忌讳的就是问太多。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惨,这是在咱们家的规矩!”小六子训斥道。   小童无声的翻了个白眼,也仅仅只有翻白眼儿而已,实在是没有别的抗议的法子,再说了,抗议也是无效的,马车冲着西南的方向就驾驶了过去。   风和日丽,小六子的马车急速的在不太干净的石板路上走过。经过一家家关门闭户的商店,经过一处处打出了歇业牌子的商号,小童的心中有点担心,难道,小六子不打算遵从宋可人的意思了?   忽然,马车猛然停住,小童顺着惯性下意识的向前一窜,多亏小六子一把拉着了她。   “小心点,”小六子不悦的提醒道。   这个倒霉蛋小童就只好点了点头,谁让人家是小领导呢?惊魂未定的小童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是一条满是木头搭建的房子的小街。这街很偏僻,若不是小六子带着她来,她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这街里。   “还不快下车?”小六子不悦的说道。   小童连忙跳下了车,跟着小六子的身后。小六子沉着脸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噹噹噹”的拍了两下门,这时小童看到门口贴着“歇业”两个大字。   小童心道原来这是一户商号啊,怎么商号在这种偏僻的位置?这样的商号如何做生意?就算是勾栏都不会开在这么差的位置。   “噹噹噹”小六子不觉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歇业!”屋子里一个声音高喊了起来。   小六子皱了皱眉头,冲着里面喊道:“是我,方家的。”   这一句话似乎确实起到了作用,没一会子只听到门“吱嘎”的一声开了,随后,一个彪形大汉站在了门口。   那大汉一脸络腮胡须,一对眼睛如同铜铃大小,那巨大的鼻子令人想起了鹰的鼻子,那大汉的脸简直是让人看了第一眼就绝对不想看第二眼。   哪想到,就是这样一位看上去吓死人的大汉一见小六子竟然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六爷。”大汉微笑着说道。   小六子点了点头,显得十分的冷淡。小童心说小六子真有派头,若是她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她就知足了。   “六爷快请。”大汉赶忙让开他那铁塔一样的身子,露出了一条缝隙让小六子跟小童进去,随后“吱嘎”的一声门有关上了。   小童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原来竟是个杂货铺,里面什么都有,各式各样的货物摆满了柜子。但是,可有一样,小童总是感觉这里又什么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   “六爷里面请。”大汉一面微笑着一面打开了一扇小门,在大汉的带领下,小六子跟着小童穿过小门。   门里豁然开朗,俨然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院子。院子的尽头是一间花厅,大汉赶忙引着小六子跟小童进了花厅。   “六爷请坐,请稍等,我马上叫东家下来。”一迈进花厅大汉就笑着说道。   小六子点了点头,一脸的半死不活。   那大汉前脚一走,小童紧跟着就羡慕的说道:“小六子你好牛啊!”   小六子叹了一口气,眸子里却露出了十二分的兴奋,他故作镇定的说道:“你可太小看方家了,咱们老爷活着的时候,黑道白道哪个不给面子?咱们家少爷死的时候,你没看多少英雄豪杰追杀那凶手。虽然仇是报了,但是,少爷还是没了。哎,不提也罢。记住了,方家这两个字就是微风。过去,咱们老爷在家里打个喷嚏,京兆城的生意就得震一震。”   小童的眼睛里马上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她高兴的说道:“那现在呢?”   小六子苦苦一笑,眸子里的目光顿时黯淡了许多。   “现在?现在过去那些讲义气的还是会给面子的,但是……少奶奶毕竟是个女人,做生意也许有一套,但是……这话回去别跟少奶奶说啊!”小六子提醒道。   小童连连点头,高兴的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说。”   小六子不禁回想起方家过去的风光,早年在方家当差,同样是小厮但在小厮圈子里的身份却高了一倍。方贵和为什么死乞白赖的耗着方家,为的还不就是方家这两个字?   只可惜眼下一天不如一天,方家的地位每况愈下。宋可人是个生意人,可惜太本分了,自古以来的生意越是本分做的越差。他不能将这些话说给宋可人听,但是憋在肚子里也实在是难受。   正想着,忽然见院子里急匆匆的走来一个人。小六子赶忙站了起来,小童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挂着一脸谦卑的笑意走了进来。   “六爷!”那男子作揖说道。   小六子赶忙回礼,笑着说道:“万老板好久没见,你这生意是越做越大啊!”   “六爷笑话,我这生意没有方家照顾都快黄了。过去十三个堂口的生意眼下就剩下了一个,往后,还得请六爷多多照顾,要不然兄弟我可是要去喝西北风了。”万老板笑着说道。   小六子赶忙说道:“万老板客气客气,这兵荒马乱的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   两人寒暄了一番,万老板赶忙让座。小童因是婢子哪儿敢跟主子平起平坐?她乖巧的站在椅子后面,倒是小六子大言不惭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六子也不过是个小厮罢了,一个小厮竟然敢跟主子平起平坐,难怪有人说宁可做方家的小厮也不做卖菜的商贩。   “斗胆问六爷这回来……”万老板微微一笑。   小六子连忙笑着回答道:“万老板客气了,我这回来是有事儿想要求你。”   “不敢不敢,方家的事儿就是我自己的事儿,有什么你就吩咐,我保证完成。我万某人也没什么本事,过去只是给方老板打杂的下人,要不是方老板的恩典,我现在还在山里做土匪呢!”万老板说道。   小童这下子听明白了,敢情小六子来找他是为了少奶奶的事儿?可这也怪了,人家做杂货生意的怎么跟少奶奶的事儿有关系呢?   正琢磨着只听小六子开口了。   “万老板,这件事儿还非你莫属。方家跟万家的渊源颇深,这件事儿也就只有你才能帮我们。”小六子说道。   万老板赶忙客气的说:“有什么事儿你就吩咐,能做到的我一定完成。”   小六子微微一笑,便说道:“其实,是我们少奶奶买了个下人,但是这下人实在不听话。我们少奶奶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少奶奶仁慈想拖万老板将她送到外面去,以后都不许回来!”   万老板一听,赶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完,用手刀做了个“杀”的姿势。小六子赶忙摇头,说道:“暂时还是留着活口的好,兵荒马乱的将她送到乱的地方生死由她。”   这话说的很直白,他们自己不用动手,送到正在打仗的地方是不是能活下去就全靠月娘的造化了。   番外:其实你不懂我的温柔   俺的那个爹艾,你咋就还不来呐?你让俺这个吃了苦、受了罪、没有了娘的孩子可咋活呐。   俺的那个爹艾,都是你贪图银子卖了俺,都是你那脏了的手,一把一把的将那白花花的银子赌出去。你把女儿卖到了这家,你可叫女儿怎么活啊!   俺的那个爹,俺的那个娘。俺的那个死去的没见过面的姐姐,你们把俺推到了一个火坑里呦。   俺的那个儿呀,你咋就不哭了?你得哭,你得告诉他们,你是俺的儿子,你得给俺哭。你现在哭俺是帮俺,你那狠心的爹,瞧见你哭了,就该下来救俺嘞。   俺的那个闺女啊,你可别说井口的破绳子。你那奶是成心的不给俺脸面,搭个绳子叫俺上去?俺才没那么不要脸。   儿呀,你到是哭呀。儿呀,你到是哭呀。   哎呀呀,那是啥?俺拼命的揉了揉眼睛,哎呀呀,不得了!   这咋多出个蝎子?哎呀呀,眼见着就要到了俺的脚上。这混蛋的破井,只有这一处落脚的地儿。   哎呀呀,那,那吐着信子的小青蛇,还有那,还有那发了疯的蜘蛛。   哎呦!俺的脚!   俺低头一看,那蝎子的钩子刺进了俺的脚里。   啊,俺那割肉刮骨的三寸金莲呐……   王氏见了蝎子紧忙往后退,却想不到那蛇也跟了上来。按道理,这些个东西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会对她突然袭击?大概,是王氏跳井惊动了冬眠未醒的活物?   王氏的脚丫一阵的麻木,一面躲避着蝎子,一面放着蛇。忽然,那老枯树枝子大头沉的翻了起来。王氏尖叫了一声,脚下那一滑仰角栽了下去,一脑袋就磕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   王氏那花瓣的脸、乌黑的鬓、雪花的肠子、水晶的心,一下子就埋进了淤泥中。   没了动静。   那一年月娘正好五岁半,蹲在井边眼瞅着自己的娘被蝎子咬了脚。王氏扭动了几下身子,旁边的那条小青蛇就窜了上来。   因为跟婆婆吵架,王氏一怒之下跳了井,这一下子害死了自己不说,还害了自己的闺女。这王氏的婆家张家原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儿媳妇一死当婆婆的给王氏的娘家一笔银子就算了了事。   永远记得,婆婆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母亲的尸体被抬出的那一刻,小月娘看到了奶奶眼中的不屑。她想,往后她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果然,母亲死了没仨月父亲几由娶了一房。善良的后妈有不少,更有甚者疼前头那一房孩子的比自己的更甚,可惜了月娘没这个命。   月娘的后妈可以用悍妇两个字来形容,进门儿的第三天就把月娘的奶奶打了个半死。也只有这样的恶媳妇才能治了那恶毒的婆婆。   当然月娘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挨打被骂是家常便饭。不过她后娘似乎有个旺夫的命,进门没多久,月娘的爹就发了财。   作为一名暴发户家的子女,月娘表示压力很大。因为暴发户通常有个习惯那就是不知道钱咋花,有的暴发户还有个习惯那就是抠门儿。   月娘的爹属于两者的结合体,再外结交狐朋狗友,到家却舍不得给月娘做身衣服。到了十八岁那年月娘还没说婆家,她自己倒是心急的。   出嫁是唯一摆脱这家庭的办法,是她唯一的希望。当然出嫁是一桩刺激的事儿,跟抓宝一样谁都不知道会抓个什么样的宝。   也就是在那一年,月娘的爹一把骨牌输掉了半个家。打听到了落魄的一户人家愿意出大价钱给聘礼,月娘就这样匆匆的嫁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月娘的爹收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月娘却进了火坑。   嫁的丈夫长得英俊又爱说笑话,微微一笑简直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可爱。只可惜,他却是个软骨病常年瘫痪在床。   到底还是重蹈了母亲的覆辙,这命运也许是个玩笑,绕了一大圈又成了母亲的轮回。月娘不服气,因她看到了铜镜里自己那张美丽的脸。   花容月貌,鬓云香腮,俨然一副国色天香的样子,为何却落得了如此的命运?她恨,一恨命运不公,二恨爹爹狠心,三恨母亲早逝,若母亲活在这世上断然也不会让自己嫁到这种人家来。   恨来恨去,她恨起了自己。   躺在床上的相公到像是了解她一样,琴棋书画样样交她。月娘聪慧伶俐没多久便学的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多,到底她还是向往大户人家的生活的。   十九岁那一年的中秋节,家里异常的热闹。   那一年的月亮很圆,柔美的月光注定了月娘的爱情。那一年远房的亲戚来了,这亲戚的辈分太远了似乎早已经出了五福。来了四五个,其中的一个男子对着月娘眨了眨眼睛。   他的眼睛很明亮,像是天上的星。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星,却第一次陷入了一双眼睛给她带来的恐慌。她回到了房里,对着镜子梳妆时看到了那双眼睛,她离开了镜子为相公盖被时又看到了那双眼睛,当她接过下人端来的那碗药时,黑色的药汤中再一次的显示了那双眼睛。   月娘怒了,怎么到处都是那双眼睛?   她哭了,因为她希望看到那双眼睛。   老天还算是公平,那双眼睛住进了他们家。眼睛的主人叫孙世伟,油嘴滑舌的好不讨人喜欢。孙家是世家,孙世伟是出了名的公子哥,各方面都出名包括女人。   月娘的老公依旧幽默,他幽默的给她讲自己从书中看到的各种笑话。当然,自日子久了没什么可说的就把过去说过的笑话拿出来在说一遍。   月娘听了,烦了。   她发现她想听到的不是相公的笑话而是孙世伟的笑声,她的世界里似乎有他的笑声就够了。她喜欢他的笑声,那笑声可以让她面对一切的困难。   于是,她开始主动寻找那笑声,那笑声似乎也在等着她。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偷偷的溜进了他的房间。半晌,她出来了,头发乱了,脸上却带着笑意。   这笑容里有幸福也有报复,她把自己给了孙世伟,那是她这辈子的第一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偷吃是一种上瘾的习惯。但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那么一两个起夜的下人听到孙少爷屋子里奇怪的动静。   日子久了,也有发现少奶奶半夜从前院的客房溜出来的,这些谣言自然开始在家中流传。月娘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这让她坐立不安。   怎么办?被抓住可是要浸猪笼。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花容月貌,她还不想死。   还是孙世伟有办法,他偷偷的塞给了月娘一包药。月娘给相公熬了一碗银耳羹,相公高兴的喝了下。没到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去见了佛祖。   家里闹成了一团,月娘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好在之前有了准备,那些个证据早就不在。没了证据抓不到月娘的把柄,月娘到成了继承人。   公婆不是吃素的,那一天公婆带着下人们故意离开。家中只留下了两三个老妈子,月娘便组织老妈子们赌起了钱。   赌到了一半月娘便走了,来到了客房跟孙世伟鬼混,正玩儿的热闹,公婆忽然从后门闯了进来。登时,月娘吓得花容失色。   浸猪笼,最担心的事儿终于要发生了。   孙世伟是个孬种,见事态不好赶忙跪下求饶,不但如此还请求他们把月娘抓起来。到底还是亲戚护着,公婆见状便赚了个大便宜。   要么走要么浸猪笼。   生命诚可贵,月娘只有选择了后者。好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公婆写了文书,月娘按了手印,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衣裳跟相公的几本书。   爱情是一件荒谬的事,陷入爱情的男女很容易搞不清楚方向,那个真正爱你的人总是被你忽视,你却义无反顾的像是飞蛾扑火一样爱上不该爱的人。   只有等到失去的那一天,你才会真正明白你到底爱谁。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相公是爱她的,她懂。那个整日瘫在床上的男人,每天想着却是如何哄她开心。   他给她生活的专机,她上她过上了刚好富足的生活,可惜,她不懂得珍惜。   离开了婆家,一切都没了。没了钱,没了地位,没了下人没了爱情。一切都留在了那个家里,她成了世界上孤独的流浪者。   月娘哭了,她蹲在老宅的门口哭成了泪人。来往的行人看着她,冷漠的令她心寒。生存,成了头等的大事。可她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要如何活下去呢?   她想到了死。   月娘来到河边,她看到一个白衣如雪的姑娘立于河边,她看到那姑娘徘徊不断,是否有跟她一样的苦恼。   她想这样也好,她想,这样在阴曹地府也有个伴。   哪知道那姑娘正要跳河时却跑来了一个年轻人将那姑娘拦下,她看着那年轻的男人又一次掉了眼泪,世界上到底还是有重情义的男子。   一年后,她用出卖身体买来的院子里看到了这个男子。她心里跟他说,这辈子跟定了你。   可惜,傻乎乎的周恒根本不懂这一切。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计划实施(上)   小六子跟万老板说的很明白,他们只缺德不害命。万老板想了想,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这个……好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派兄弟送她离开京兆城。往后的事儿你们别在打听,她是生是死都跟你们无关。”万老板说。   小六子想了想,这样也成,反正只要月娘离开了京兆比什么都强。于是,他点了点头。万老板微微一笑,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交。   小六子忽然将手伸进了袖筒,万老板赶忙摆了摆手。   “跟方家不谈价,全凭交情!”万老板说。   小六子微微一笑,只好说道:“那太谢谢万老板了,咱们走?”   这厢生意谈成,那厢家中的银耳羹也出了锅。   这年头能吃上饭已经算是奇迹,还有吃银耳羹的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宋可人刚好创造了一个这样的奇迹。她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喜好囤货,不管什么都屯上一大堆,所以在这个时候才显出了这个毛病的弥足珍贵。   月娘端着银耳羹慢慢的走了出来,宋可人心急,这小六子跟小童为何还不回来?如此拖下去,一会周恒回来可如何是好?   越是心急,宋可人表现得却越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依旧轻描淡写的跟周小妹聊着林立,依旧胡说起最近的天气,反正,说什么都行,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看出她是如此的紧张。   正聊着天,方芳挺着个大肚子忽然缓缓的走了过来。   “哎呦,聊什么呢?都忘了我吧!”方芳笑着说道。   “看看二嫂说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不是?这不正聊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呢,我刚还跟三妹说我那小侄子出生不知道像谁比较多呢!”宋可人说道。   方芳微微一笑,按着肚子。   “应该像我比较多吧,若是像他爸爸那可就糟了,他爸爸长得多丑啊!”方芳无意识的笑着说道,殊不知这句话却得罪了周小妹。   周小妹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最怕别人说这个丑字。再说这方芳又提到了周家人丑,她哪里会不生气?   周小妹瞥了方芳一眼,呛到:“这就怪了,你自己长得也没多好看嘛!我看这肚子里的孩子八成像你,典型的丑八怪!”   方芳一个孕妇被人忍让着习惯了,忽然被周小妹这样一呛,方芳气的鼻子没歪了。   “你胡说什么呢!”方芳说道。   “我得罪你了吗?”方芳又道。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宋可人冲着厨房喊道:“月娘,银耳羹炖好了没有?你是死人吗?炖个银耳羹要三天三夜吗?你是故意的吧,今天中午没你的饭!”   宋可人这样一喊,月娘赶忙将银耳羹出锅。要说这银耳羹自然是炖的越烂越好,这一锅银耳根本没有炖烂,宋可人这一嗓子下来月娘赶忙用这东西来敷衍。   一大盆的银耳羹端了上来,月娘亲自盛了三碗。周小妹跟方芳见有了吃的东西,便也懒得纠结刚刚的问题。谁都想多吃一点银耳,这银耳虽比不得燕窝,但也是女人进补的佳品。这年兵荒马乱的年月想要买银耳简直是天方夜谭,吃掉一碗就等于少一碗,两人怎么会不想着拼命吃呢?   倒是宋可人连碰都没有碰这一碗银耳羹,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个月娘说不定又会捣乱。且不说月娘是否会投毒,万一她往银耳羹里面吐几口口水也够恶心人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当你有了害人之心时。   宋可人冲着月娘翻了个白眼,接着骂道:“你是死人是不是,叫你炖锅银耳羹炖了这么长的时间。你没看三小姐的腿有点发肿吗?还不快去给三小姐按摩。”   月娘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无所畏惧的回看了她。冷淡的月娘不悦的扭过头去,蹲下身子给周小妹捏着腿。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小六子跟小童为什么还不回来?若是周恒回来了岂不是麻烦的很?她只请周恒帮她去买肉粽,这并不能拖延太多的时间。   宋可人心急如焚,她愣愣的看着月娘那乌黑的发。她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拐卖妇女儿童这种罪名放在几百年以后是要枪毙的。   她是不是有点缺德?她觉得心里有点愧疚,但是,她依旧相信自己做的没有错。到了这一步赶不走月娘,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将她卖了。   正想着,忽一个人影闪入了宋可人的眼帘。   宋可人抬头一看竟是周恒,登时,她那一颗心就沉入了心底。只见那周恒手中拿着一捆肉粽,兴致冲冲的走了后院。   一进后院周恒就兴致勃勃的冲着宋可人喊道:“哎呦,兴致不错嘛,我刚回房发现你没在。奶奶跟我说你在后院呢,还挺悠闲自在嘛!”   失望的宋可人敷衍的点了点头,她有气无力的看了周恒一眼,故意装出了兴奋说道:“嗨,这不想出来晒晒太阳么,在躺下去人都要发霉了。对了,你吃银耳羹么?刚刚熬好的!”   “不吃,那东西都是你们女人吃的。二嫂小妹,你们吃肉粽吗?”周恒笑着问道。   方芳与周小妹不约而同的摆了摆手,她们目前感兴趣的只有手上的银耳羹。   “这肉粽还真不好买,我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知道么,五芳斋也歇业了。这肉粽不是五芳斋的你先忍耐一下,等过两天它开业我再去买!”周恒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心道她哪里是想吃肉粽?   “辛苦你了,眼下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五芳斋什么时候能开呢。哎,连五芳斋都关了,这生意没办法做了。”宋可人说道。   周恒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他跟宋可人聊天:“可不,这世道不太平了,五芳斋承受不了那么多的赋税,所以歇业了。我听说它一天的流水都抵不上税钱,这些金人为了避它啊,每天歇业都要交税,太不合理了!”   两人一问一答中刚才的那些不愉快似乎烟消云散,但也宋可人的心情却差到了极致。没有什么被计划打断而讨厌人的。   正想着,后门忽然打开,小童拿着门锁跟在小六子的身后走了进来。   这后门一开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小六子与小童一见院子里忽然坐了这么多的人也不禁的吓了一跳。   下意识中,小童将那五彩线塞进了袖筒中。   “你们干嘛去了?”周恒笑盈盈的问道。   宋可人赶忙笑着解释说道:“想做点女红没了线,叫他们俩去买。小童买到没有啊?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小童一愣,小六子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回……回少奶奶的话,没买到。”小童结巴的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没买到就没买到吧,这兵荒马乱的有几家开业的。行了,你下去吧,我也不怪你。”   “对了少奶奶,我忽然想起一家有卖。”小六子忽然插嘴。   宋可人与小童不禁的向小六子看去,小童偷偷的用手扯着小六子的衣角,生怕小六子说出什么事端。   “我忽然想起一家有买的,可我是个大男人记不住那些线的名称。少奶奶,不然,让小童留下来伺候你,我跟月娘去一趟?”小六子说道。   宋可人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反倒是小童激灵,她赶忙笑了笑。   “让月娘去也好,少奶奶在这里坐了半日了,我得去伺候少奶奶。”小童说道。   宋可人微微的有些回过神来,赶忙接着说道:“那好,就让月娘去吧。月娘,我要金色与金红色特别的两种线,其他的都要正常的,你去吧,记得回来的时候帮家里带些蔬菜回来。”   周恒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他们,他忽然说道:“她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免得你们天天说我针对她,也免得有些人总是心疼她,就当给她放个假。”宋可人说道。   月娘赶忙起身,小六子凝重的看了小童一眼,小童亦是忧心忡忡的看了小六子一眼。   “马车正好停在外面,走吧。”小六子说道。   月娘赶忙跟着小六子出去了。   肉粽被拿到了厨房里,方芳跟周小妹依旧在分食那一锅炖的不到火候的银耳羹。小童将宋可人背到了屋子里,周恒则端来了一个火盆儿。   一切,仿佛都在往日的宁静中,仿佛这一切都是平淡似水。但宋可人看出了小童眼中不平淡的事实,直觉告诉她有事情发生。   “三哥,你去看书吧,有小童照顾我就好了。”宋可人说道。   “我还是陪陪你吧。”周恒说道。   “你还要陪伴我一辈子呢,这会子看看书写写字的,莫要荒废了学业。金人早晚有一天会撤退,到那时你还得接着考试不是?”宋可人说道。   周恒一想宋可人言之有理便笑着说道:“那你先休息,我去看书了。”说完,便走出了卧室。周恒这一走,宋可人与小童都松了一口气。   “小六子为什么忽然叫月娘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情?人牙子找到没有?”宋可人急促而低声的问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计划实施(下)   “少奶奶你听我慢慢解释!”小童说道。   “快说!”宋可人有点着急的说道。   小童果然慢慢解释,她解释的果然很慢:“我跟小六子哥去了一个地方,小六子哥找了一个叫万老板的爷,万老板答应帮咱们,小六子哥跟我都特别高兴。万老板人好,请我们吃茶后叫一个兄弟跟我们回来。小六子哥跟我商量,咱们俩先进来,再叫月娘出来,这样,好将她带走!”   小童的解释引起了宋可人的注意,她下意识的看了小童一眼,赶忙说道:“你的意思是,万老板的人能将月娘带走?”   “可不,刚刚就在外面等着呢!”小童赶忙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月娘这一回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走出她的生活了,她的日子又变成了过去那样舒适而温暖。   “少奶奶,可是,月娘一走,那个老尼姑还肯跟你治病吗?”小童问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是啊,她的病是月娘搞的鬼,大概也只有月娘的人才能治吧?算了,只要这个死女人离开她的生活,她的病可以慢慢治嘛!   小六子带着月娘离开了后门,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巷子口走去。那月娘还感激的看了小六子一眼,心说好歹他把我带出来,免得我留在那里伺候这些人。   月娘有暗道,这小六子也只是个男人而已。是男人就都喜欢美貌的女人,又听闻小六子还没有结婚,没结婚的男人又怎能逃脱了她的魔掌?这小六子是宋可人身边的第一人,若是将他勾引到自己的身边,往后就不怕那宋可人再嚣张。   这样想着,月娘不禁的喜上眉梢。   月娘偷偷的看了小六子一眼,随后微微一笑。   “哎呦……”月娘忽然喊道,小六子立即紧张的回了头看了月娘一眼。那月娘,忽然蹲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脚。   “哎呦……”月娘又一次的喊道。   小六子看了看她,冷漠的说道:“快走。”   “我……我的脚扭了!”月娘说道。   “车子在巷子口。”小六子说道。   “那……那你扶着我过去好不好?”月娘撒娇的说道。   小六子冷眼看了月娘一眼,默默的走过去伸手了手。月娘对着小六子眨了眨眼睛,随后将自己那如同春葱一般的手搭在了小六子的手臂上。   “哎呦,我的脚好疼。”月娘说道。   小六子冷冷的撇了月娘一眼,十分冷漠的说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回去伺候少奶奶,二,去买线。”   月娘的眼睛一亮,下意识的喊道:“你很舍不得我回去是不是?”   “你走不走?不走就回去!”小六子冷冷的说道。   小六子扶着月娘向巷子口走去,这里有他最好的回忆。那些年,他时常跟着方少文从后门跑出去。那些年里,他们家的少爷对他格外的好。   少爷没了,他就失去了半边天。   小六子越想越难受,他觉着自己是个蠢蛋,他应该告诉少爷距离女人远一点,女人都是祸水,一沾染上就注定倒霉。   远远地,小六子能看到巷子口停着的马车。那是万老板的马车,他的马车早就藏在了一旁。小六子知道,只要将身边这个祸害扔进马车里,一切就什么都结束了。   他想,周恒是不会原谅自己。随便吧,周恒原谅不原谅都无所谓。他想,他大概会被周恒训斥,也许少奶奶会为了做样子将他暂时赶出方宅。应该会是这样,总要找个替罪羊,他是心甘情愿当这个替罪羊的。他知道少奶奶不会亏待了他,早晚有一天还会让他回来的。   此时此刻,他即将帮宋可人完成一生之中做的最缺德的事情,他十分的激动。   耳边,月娘在絮絮叨叨的说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昨儿有个喜鹊冲着外书房吱吱喳喳的叫,我寻思该有好事发生。但昨儿什么也没发生,我想,这喜鹊也不完全是好的。”月娘说道。   “刚刚炖的银耳羹把我的手刺破了,好疼。”月娘又道。   小六子冷冷的走着,慢慢将月娘带到了马车的旁边。   “上去。”小六子说道。   月娘看了小六子一眼默默的爬上了马车,还不忘回头问一句:“这马车怎么跟我昨天看到的不一样?”   “进去吧你,少废话!”说着小六子推了月娘一把。   月娘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一下子没稳住重心就跌进了马车里。此时,马车里忽然伸出了一双手死死的捂住了月娘的口鼻。   惊慌中,月娘下意识的想喊,可不知在何处又伸出了一只手掐住了月娘的脖子,并顺带按住了月娘的身子。   车厢外,小六子对着一个彪形大汉深深的鞠了一躬。   “劳驾回去跟万老板说,大恩大德不敢言谢。”小六子说。   那大喊一抱拳,赶忙笑着说道:“六爷真是客气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往后的事情请六爷放心。”   “劳驾。”小六子说道。   大汉跳上车,挥舞着马鞭向马儿打去,马车立即开动,小六子退后默默的看着马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随后,小六子则向前院走去。   周恒正在屋子里读书时,小六子则从前院回来了。正逢周茂帮周小妹在院子里晒被子,一看小六子周茂笑了出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茂问道。   小六子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回四少爷的话,刚刚碰到了西街的万老板,万老板让我跟少奶奶带句话,月娘先去买线了。”   “哦,那快去吧。”周茂说道。   月娘这一走即将遥遥无期,千难万险都是她的命。   那一日傍晚,小童将饭菜摆上了桌。周小妹扶着大肚子的方芳走进了厨房,家中诸位早就在厨房等候,只差宋可人一个。   小童将的单独的饭菜放在托盘内,打算拿到卧室里去给宋可人吃。   “奇怪了,月娘怎么还没回来?”周恒自言自语的说道。   周茂赶忙在一旁搭讪:“可不是,这月娘从上午出去到现在可都快一天了。到哪儿去买线用一天的时间?别不是遇到金兵了吧!”   “别浑说,哪儿那么容易遇到金兵的?再说她过去在将军府呆过,就算是遇见了也能化险为夷!”周唐氏忽然打断了周茂的话。   周茂赶紧反驳:“不是啊,她前几天……”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周唐氏训斥道。   周恒听了周茂的话也不禁有点担心,他问道:“小童,京兆城里都有哪家卖那样的线?别不是跑到城外去买了了吧?”   小童赶忙放下了托盘冲着周茂笑了笑。   “回少爷的话,京兆城卖这种线的一共有三家,我们今儿早上去的是其中两家。也兴许那家也关张了,月娘到小门店里去淘换也有可能。”小童说道。   周恒皱了皱眉头放下了碗筷,不悦的说道:“那也不能买一天啊。”   小童赶忙说道:“兴许是走远了吧,一会还不回来?”说完,她拿着晚餐就走了出去。   入夜,周张氏跟周光义的房间里点燃了油灯。周唐氏的房间还黑着,而方芳跟周茂也早早的躺在了床上。   “你说怪不怪那月娘今天咋就一去不复返了?”方芳故意回味道。   周勇微笑着抱住了媳妇,微笑着说道:“管她那么许多?老三也够没良心的,三弟妹对他也不错,他还要纳妾。这么一比较,还是你相公好吧!”   “是是是,你最好!”方芳笑着就钻进了周勇的怀里。   沉寂了一会,方芳又说道:“你说,该不会是她跟什么人跑了吧?”   “那谁知道,也许是吧,不然谁买线买了一天?”周勇说道。   “恩,一定是这样。说实在的,可人欺负她我都看到了。大概是她也受不了这份罪跟人跑了,跑就跑吧,剩下一口饭咱们吃。这兵荒马乱的,也就只有这里能吃饱饭啊!”方芳感慨道。   这厢方芳感慨,那厢周恒却在门房来回的踱步。   小六子睡眼惺忪的坐在炕上,不满意的看着周恒来回的走。   “周少爷,回去休息吧。”小六子提醒道。   周恒皱了皱眉头,回头又问道:“你跟她分别的时候可听清楚她去哪儿买线了?”   “周少爷,我都解释第三遍了。我跟她说你早去早回,如果买不到就算了。她也没说去哪儿买啊,我琢磨她一个女人一定知道哪里有那种线吧。”小六子说道。   周恒烦躁的又踱了两圈,回头不耐烦的说道:“没事要那种线做什么,眼下兵荒马乱的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好?”   “周少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六子软塌塌的顶了一句。   周恒白了小六子一眼,他知道小六子又是在为宋可人打抱不平。周恒也不便多说什么,又转悠了两圈方才说道:“这样,你去叫四爷,咱们几个分头去找一找!”   “周少爷,你忘了吧,现在出去一准儿让金人抓去坐牢。前段时间金人不是颁布,天黑以后不许出门的法规吗!”小六子提醒道。   “那月娘可怎么办!”周恒愤愤的问道。   番外:你所不知道的小六子   我生于京兆附近的乡下,要是真算起来,我跟周恒周少爷没准还能潘上亲戚。   我十三岁那年在同村的小伙伴带领下来到了方家老号,当时想的特别简单,只想跟做个小伙计。人嘛,都是命。有的人命中注定做官爷,有的人命中注定做乡绅,我的命不好,就当个小伙计混吃等死一辈子也够了。总比到外省去熬活轻快的多,你说是不是?   那一年春天刚来,一天早上我吃过了娘亲做的手擀面,带上了两管子娘亲自制的油泼辣子,跟着小伙伴上了京兆城。   不怕您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京兆城。那年的京兆城桃花绚烂,大姑娘的脸比桃花还要艳。一路上小伙伴瞧着姑娘的脸不禁的脸红了,我骂他不要脸,又骂了一句没出息。   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因为一个娘们儿毁了自己不是?   方家老号位于京兆城里最繁华的街道,那是一间不小的门脸房,走进去以后三间堂屋里挤满了来往的客商。   那一天我一脚迈进方家老号就发了懵,心道这户人家的买卖做的真多,在堂屋里等待的商人比俺们村儿里的人还要多。   小伙伴找了他二叔,他二叔三年前来这里当伙计,现在俨然已经是个小头头。我跟着他上前也喊了一声“二叔”,二叔十分傲慢的看了我一眼。   “你能做啥?”二叔问。   “啥都能做。”我说。   二叔看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笑容里满是轻蔑。   “先住下吧。”二叔说。   我一个人找了一家小客栈,这客栈里住的都是马车夫。这些臭男人,一个晚上睡下来脚臭没把我熏死,呼噜没把我烦死。我想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的臭男人?就没有一个香喷喷的让人心里舒服的男人?   咱虽然出身贫寒,但个人卫生绝对过关,活了十三年就没听谁说过我臭的!再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跟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样。真令我不满意。   不过好歹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那二叔便将我们两个叫了去,说是主子同意给我们俩安排个工作。六爷我高兴的不得了,兴高采烈的给二叔鞠了躬。   二叔说你别忙,你这礼还是留着给老爷去敬。紧接着二叔便带着我们俩来到了老爷的面前。   那一日老爷正好来查店,我跟着小伙伴就走进了堂屋。   一进堂屋,一个俊俏的少年最先映入了我的眼帘。好俊俏,我心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俊俏的少年不成?   这少年一见我们两人进屋,首先友好的笑了笑。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道这少年是不是再看我?哪知道,那少年笑过后便躲到了椅子后。这时我才发现一个胖的像是猪一样的中年男子正在打量着我们。   “咳咳咳……”那中年男子先是咳嗽了两声。   我不自觉的垂下了头,二叔在一旁笑了笑,低三下四的说道:“老爷,这就是奴才的侄儿跟外甥。”   好家伙,我成了他的外甥了,外甥就外甥吧,谁让咱想要找份工作呢?我看了看二叔,心道既然是个外甥就不能叫二叔了不是?要叫二舅。   管他呢,我依旧低着头。这时候,只听老爷说道:“想留下就留下吧,提前说好了,三年学徒没月钱。”   二叔赶忙点头说道:“谢老爷,谢老爷恩典。”说完,他冲着我们俩说:“你们俩这小兔崽子还不快谢谢老爷?”   我跟小伙伴赶忙跪下磕头,这时,只听那长的漂亮的小少爷说:“爹,我缺个书童。”   “哦,回头我给你买一个。”方老爷说道。   “爹,我看那个黑脸的就挺好。”方少文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集中在了我的脸上,我心说,我脸黑吗?俺娘从来没说过俺脸黑,只说俺长的跟朵花似地。   “他?”方老爷说。   二叔赶忙过来踢了我一脚,高声喊道:“还不快给少爷磕头?”   我刚要磕头就听方老爷问道:“等等,你识字吗?”   我一愣,立即脱口而出:“不识。”   “不识字哪儿能当书童!”方老爷不悦的说道。   “爹,我就看他顺眼。”方少文道。   我心里一阵一阵的温暖,离家在外的娃子是跟草,但这小少爷却当咱是个宝。我心说小少爷只要让我跟着你,赴汤蹈火我都愿意。   “你看着顺眼就好,那让他给你当小厮!”方老爷说道。   “谢谢爹!”方少文说。   方少文的一句话,让我伙计变成了方家的小厮。同样是奴才,只但是地位绝对不一样。在外面的伙计熬个三四年跑到方家的老宅去,见到小厮也要点头哈腰。在领导面前的甭管红不红,好歹是领导的面前不是?   我心里美滋滋的像是开了花,赶忙给老爷跟少爷磕头。   “谢少爷恩典!”我说。   老爷冷笑一声,冲着我说道:“小子,往后少爷的安危就由你来保护了!”我赶忙答应,心说这有啥?保护少爷才多大点子事儿?早年我在家里还种过地哩!   哪儿知道,要保护个少爷比种地还要累。   俺家少爷方少文是个聪明大方善良可爱的小少爷,他勤劳勇敢体恤下人,身上一点小少爷的架子都没有。   小少爷的好数都数不清,但这么好个少爷就有一点让人担心,他是在是淘气淘出了边。小少爷跟我年龄相仿,据说还比我大一岁,但淘气的程度比十个我加起来都要害怕。   比如,正逢春暖花开之时,有燕子在屋檐下做巢。谁都知道这燕子是种古怪的动物,大多数的燕子都选在富贵人家做巢。   这本是好事,换做是谁都只有欢迎的份儿。但小少爷是在淘的出了边,那一天趁着老太爷不在家,他竟然搬了梯子上了房。   我一看就急了,赶忙上前拦住了他。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害怕的问。   “我去给燕子搭雨棚,这几天大概要下雨,不能让他们淋湿。”方少文说。   我想,小少爷也太有爱心了吧。于是,我赶紧喊道:“少爷,那让我来吧!”   “去去去,你懂什么,这叫行善积德。我是在给自己急的呢,难道你想要来跟我抢福分不成?”方少文说道。   我想少爷既然把话都说道了这个份儿上,自然不敢忤逆,只好在一旁护着梯子,免得少爷掉下来。   小少爷一上去,那些燕子就疯了。大燕子急忙飞了出去,谁知道那燕窝里还有小燕子。小燕子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少爷见了十分欢喜,伸手要去那那毛茸茸的小鸟。那大燕子急了,猛然用嘴向小少爷的手上啄了去。   小少爷大惊下意识的松开了手,他的身子猛然向后一倒。坏了,只见少爷直挺挺的摔了下来。大惊之下,我急忙用手去接少爷。   只听到“噹”的一声,我只感到眼前一黑差一点没晕死了过去。   一口气缓了过来,我发现少爷已经在我的怀里,我的手跟胸口疼的要命,而少爷也吓傻了一样的看着我。   “小六子,你没事儿吧?”少爷问道。   我痛苦的伸手指了指一旁,少爷紧张的问道:“小六子,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别吓唬我,你不能死啊!”   少爷说着,竟然掉下了伤心的眼泪。   我心道,这一辈子能让少爷给我掉眼泪真是我小六子的扶起,我指了指一旁,发出了痛苦而虚弱的声音:“少爷,请你先做到一旁去好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少爷一听赶忙躲到了一旁,他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瞧见他的脸惨白的如同他书房里的宣纸。   “小六子,你别死,往后我的带着你过好日子呢!从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往后能跟着我一起走南闯北,你可不能死,你死谁跟我一起闯荡江湖?”少爷哭着说道。   我心说,有了少爷这句话,小六子立即去死都可以。我握住少爷的手,艰难的说道:“少爷,小六子一辈子都跟着你!”   “那,那你不许死啊!”少爷说道。   那一回因为少爷的淘气,我折了三条肋骨跟一根手臂。我被老爷骂了一顿,因为没保护好少爷。小少爷也受了伤,摔伤了腿,可他那时候以为我死了,慌张的不得了,竟忘了自己身上已经负伤。   我想,有这样的少爷就算是让我立即为他去死都值得了。   那一回我伤好以后,我每天送少爷去私塾上课。有一天下学,少爷忽然不上车了。   “小六子,跟我走走好不好?”他说。   我哪里有说不好的道理?那时候我的手上还扎着药布,我默默的赶着马车跟在少爷的旁边。   “小六子,你还疼不疼?”少爷问。   我笑了笑,大概笑的有点傻。   “不疼了。”我说。   少爷点了点头。   “小六子,你恨我吗?”少爷问。   “少爷,我怎么会恨你!”我赶忙说道。   少爷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他郑重的很跟我说:“小六子,听好,我要你跟我一辈子!”   我看着少爷那双明亮而干净的眼睛,我严肃的向他点了点头,我心里跟他说:“莫要说一辈子,就算是两辈子、三辈子都可以!”   少爷死的那一天,我就在他的身边。   我想起了那时他跟我说的话,少爷,小六子答应你跟你一辈子。你离开,小六子为你守候你爱的人。请你在九泉之下等着我,总有一天小六子会跟你一起走。下辈子,我不要做的你兄弟,我要做你的妻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月娘离开的日子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月亮慢慢的退去了皎洁的光。太阳还未升起,夜浓郁的颜色暂未退去。空气中弥散着薄薄的轻雾,鸡叫了,叫的声音很大。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谁知道在这个夜里经过了多少生老病死、死别生离?   世间的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控着,没人能够逃脱命运的诅咒。   昏睡了一晚上后,周恒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大门。门房小六子还没起床,他就做了这件抢行的事儿。   大门外空荡荡的,着实令周恒失望。在他的想象中,月娘应该守在大门口,只等着自己一开门她就扑上来才对。   周恒不禁的叹了一口气。   为何宋可人对他这么好他却偏偏爱月娘呢?还不是宋可人太过强势,并且不会表达爱呢?月娘温柔的像是个狐狸精,周恒自然为此着迷。   只可怜那宋可人对周恒也算是一片深情,竟落得如此的下场。亏得她将月娘卖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门房里的小六子起了床,打着冷战出了门。   “周少爷!”小六子喊道。   周恒点了点头,回头问道:“昨晚上半夜有没有人敲门?”   “没有。”小六子如实回答。   周恒又叹了一口气,心里像是被无数只刀子搅合的不是滋味。他点了点头,失魂落魄的向外面看了一眼。   大路上依旧没有人,天空的颜色浓郁的像是一团棉花,周恒失神的望着街上。“能去哪儿了呢!”他有点担忧的说道。   小六子心里暗笑,他心道只怕你这辈子见着都难了。若不是少奶奶想出这么个法子,能青衣将那死女人赶走吗?还说什么你是为了救少奶奶,明摆着就是你喜欢月娘嘛!小六子鄙夷的瞥了周恒一眼,随后慢慢的走回到门房里。   周恒是再也坐不住了,匆匆的走到了周茂的房间。   “噹噹噹”他不耐烦的敲了周茂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这个时间周茂还在睡觉。周恒有点恼怒,愤愤的喊道:“老四,快起床!”   周茂不耐烦的伸了个懒腰,冲着屋外喊道:“我睡觉呢!”   “别睡了,出事儿了!”周恒喊道。   周茂一听说出事儿立即坐了起来,胡乱的披上了外套,赶忙开了门。一股寒风顺着大门冲了进来,周茂不禁的打了个冷战。   “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奶奶……”   “月娘昨晚整夜未归,不知道是不是被金人抓去了。你赶紧穿衣服跟我去一趟大牢,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月娘!”周恒说道。   周茂猛然的闭上了眼睛,起床起的太猛了,头疼的要死。   “快,赶紧穿衣服,我们走。”周恒说道。   说完,周恒直奔父母的房间去了。   周光义还在睡觉,周张氏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了。周恒来到厨房,周张氏正对着灶膛里的火苗发呆。一见周恒进来,周张氏笑了笑。   “饿了吧?娘正做饭呢!”周张氏说。   周恒的心一下子就酸了,多少年以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经常在早上念完书以后偷偷的钻进厨房,那时,周张氏总会柔声跟自己说:“饿了吧,等着娘给你做饭吃。”   世上只有娘亲好。   “娘,我不饿。”周恒小声的说。   周张氏笑了笑,用抹布擦了擦手。   “那就再等等,这里烟大。”周张氏说。   “娘,以后这种粗活让下人走就是了,你自己别这么辛苦了,你也该到了享受的年纪。不行的话,我就在叫可人买个丫头给你用。”周恒说道。   周张氏赶忙摆手,笑着说道:“不用不用,买那么多丫头做啥?买个丫头的钱可以在乡下买几亩地了,这做人啊要踏踏实实的,还是田地多了好。就算你哪天不想做官了,回到乡下去不是还有口饭吃?再说了,你娘现在有手有脚的能动呢,暂时不需要别人伺候。”   周恒心里一酸,差一点没哭出来,他点了点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来找周张氏是想问周张氏借些银两,到大牢里去救人,没点银子是不行的。但是他口袋里的银子有限,这一年的俸禄早就全部上交给了宋可人。他上哪儿去弄多余的钱?   可面对母亲温暖的问候,周恒退缩了。   他想,不应该用母亲养老的钱。周恒咬了咬牙,目光向宋可人的房间望去。他走到宋可人的房门口,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小童,今儿想着给二嫂子炖只鸡。”宋可人对小童说道。   “是,少奶奶。少奶奶也喝些鸡汤吧,对身子好。”小童说道。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刚要敲门忽然听里面说道:“不知道三哥起来没有,一会去把我的簪子拿到当铺去换点现钱出来,给三哥买点补品吧。最近我瞧着他气色不太好,一个大男人整日郁郁寡欢的我怕他憋出病来。”   “少奶奶咱没现银了?”小童问。   “现银还有,但是我琢磨着奶奶跟娘也应该补补身子,打算这两日拿这些银子去给他们抓些药补一补。再说,这银子不能全部用光,万一有点事情还能拿出来应急。西街的当铺有我的股份,拿去当也不会问我要利钱。”宋可人道。   周恒在门外一听,顿时放下了手。   果然宋可人是个好媳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混蛋?家里有一个这样好的媳妇还要喜欢别的女人,是不是太作孽?   想到这里,周恒走下了台阶,他凄然的叹了一口气。   而此时,屋子里的小童正将眼睛放在了门缝里。   “他走了吗?”宋可人小声的问。   “走了。”小童回答。   说着,小童转过身来向宋可人伸出了大拇指。   “少奶奶,你真厉害!”小童毫不掩饰的夸赞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从容说道:“男人最怕的是贤惠的媳妇,你若是跟他撒泼他反倒是抓住你的不是,你若是贤惠的让他碰个软钉子,他自己都会愧疚死。不过,咱也得说到做到。一会别忘了给二嫂子炖鸡汤,再去请个大夫给奶奶跟娘抓几幅补药。我瞧着奶奶的脸色不好,大概是前段时间闹饥荒身体出了点问题。”   “好,我一会去就做。”小童说道。   失魂落魄的周恒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换好了衣裳的周茂匆匆的从后院走了过来。   “三哥,咱们走吧。”周茂说。   周恒摆了摆手,说道:“不去了,去不了了。”   周茂不禁来了火气,有点愤怒的说:“三哥,你这不是耍人呢吗?大早上的,再说了,这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你怎么就不着急?”   “我怎么不着急啊!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啊!快走吧!”周茂说道。   周恒长叹了一口气,无钱寸步难行啊!   于是,他说道:“老四,咱们要去大牢里救人手头没有点银子怎么能行?可是,可是你三哥我却偏偏手中没银子!”   “你没有,我有!快走吧,别在浪费时间了!”周茂说道。   周恒心中大喜,便赶忙跟着周茂出去了。此时,小童已经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宋可人。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冷说道:“想不到他还真动了情,好,就让他动情。你叫小六子去找万老板,告诉万老板把那个贱货弄得越远越好!”   “是!”小童连忙回答道。   宋可人躺在床上十分的郁闷,她心说自己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周恒为何会爱上月娘?她想,周恒注定这辈子是个花心大萝卜了,旧有楚楚,现有月娘,往后没了这两个人,他是不是还要有别的女人?   宋可人心想,一步错步步错,自己当初竟没把持住跟周恒成了亲。她想,自己就算是孤独终老一辈子也好,至少没人气死她。   想归想,面对归面对。   周恒是个花心的主儿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不花心?这简直是个难题,宋可人想,干脆告诉全天下的女人周恒是个太监得了,可转念一想,这似乎不太靠谱,若是让周恒知道岂不是要将自己碎尸万段?   走一步看一步吧,总能有主意对付周恒的。   午后,光阴似箭。   宋可人等聚集在后院的小石桌旁,阳光温暖,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小六子带回来一个好消息,月娘等人已经连夜出城,大抵是往燕京的方向去了。这燕京城早就让金人占领了,通往燕京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战争,月娘这一去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生死有命!”   宋可人显得高兴而内疚,高兴的是这个祸害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家,内疚的是,这样一条命毁在自己的手里,自己是不是太缺德?   正想着,只听周唐氏说道:“这回还真要谢谢可人了,刚才那大夫说我得好好调养,体虚的厉害!”   “奶奶瞧你说的,我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宋可人说道。   一干人等正在寒暄,却见周茂兴奋的跑了进来。   “奶奶,月娘找到了!”周茂兴奋的喊道。   宋可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模样,她下意识的看了小童一眼,只见小童的脸色惨白。怎么会找到了?难道,万老板做了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吗?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光是宋可人跟小童的脸色变了,就连周恒的脸色都变了。   “真的吗?”周恒兴奋的说。   “可不,我带回来了,赶紧出去看看吧,被打的不成样子了,多亏我去的及时,要不然这会子就没命了。”周茂说道。   “走!”周恒赶忙说道。   周恒、周小妹等人一股脑的涌入的前院,宋可人跟周唐氏、方芳依旧在后院。宋可人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心道这月娘若是将自己卖掉她的事情说出来该如何是好?自己还如何应对?这一下子周恒一定会翻脸,此时已经不是抱怨小童跟小六子的时候了,而是应该想办法如何应付周恒。   “对了,应该叫你娘给孩子多做几双鞋,这孩子啊,一出生就开始忙活到时候就没时间做这些东西了。”周唐氏说。   方芳点头笑着说:“我现在两三天就喝一顿鸡汤,这孩子将来肯定胖!”   “也不能太胖,不好生。早些年咱们村难产死了七八个,女人怀孩子的时候就得多运动,要不然啊,生的时候就不好生。你又是头一胎,更要注意。”周唐氏说。   方芳赶忙打趣笑着说:“奶奶你可别吓唬我了,吓得我都不敢生了!”   宋可人在一旁微笑,心里却乱成了一团。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周恒?千万个回应的方式在她的脑袋里打转,却抓不到一条能够真正帮助她的。   这时候,小六子忽然跑了进来。   “少奶奶,你去看看吧,前面出了事儿!”小六子喊道。   宋可人冲小童点了点头,小童赶忙过来背起了宋可人。前院出了事儿,能出什么事儿?十之八九都是月娘的事儿吧?   深吸一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小童是个做力气活的好姑娘,宋可人的体重算不上轻也算不上重,小童背起她面不变色心不乱跳的就来到了前院。   果然,前院乱成了一团。只见院子当中摆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身着黑色衣衫,头发胡乱的披在脸上。周恒周茂两兄弟正忙碌着给拉这人来的马车付款,这下子周茂又破费不少。   宋可人给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便走到这人的前面俯下身将那人的头发拨开。只见那人的脸上一团血,几乎都看不到五官。   小童对着宋可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也看不出谁是谁啊!”   这时候,周茂走了过来,得意的说道:“还不是我聪明,打听了清楚这金人昨天确实抓了一个女人,我赶紧利用关系将她赎了出来,可把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都花进去了,三哥,你可得给我!”   “小童,去给她洗脸。”宋可人愤愤的说。   这个周茂简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去救月娘做什么?宋可人气的要死,但转念一想月娘不是被送出京兆了?怎么又到了金人的集中营?难道,是万老板骗了她?   “老四,我怎么……我怎么感觉这人跟月娘有点差别呢?”周恒说道。   周茂连忙说:“这就是月娘,我都问清楚了,他们说这女人跟将军府有些关系。好像是被将军赶了出来,结果又得罪了将军现在身边的红人安姑娘。昨天在街上安姑娘碰到了这人,便命人抓起来了。原本是不打算将她放出来的,怕安姑娘过问。但今儿早上将军派人送来消息,命不要为难她让她自生自灭,我这才花了大价钱将她弄出来。三哥。出了月娘还有谁得罪过安姑娘?除了月娘还有谁曾经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周茂说。   仔细一想也只有月娘才有这样的待遇,宋可人心里一沉,心道这回惨了,月娘醒过来不得将之前的事情全部说出来?看来,到时候只能用一招死不认账来掩盖了。   小童端着一盘子凉水走了过来,她拎起凉水中的毛巾不悦的向“月娘”的脸上用力的擦去,简直像是擦锅底一样的用力。忽听到下面的人“嗯”的一声喊了出来,小童赶忙停止了动作。   血水顺着她的脸滑落,冰凉凉的落在了杂草一样的头发里。这时候,躺着的人张开了眼睛,吓了众人一跳。   这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眸子里写满了恐慌与不安。很明显,这双眼睛不是属于月娘,而她脸上的血迹几乎擦干,那是一张跟月娘十分相似的脸。甚至可以说,相似程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但是,她绝对不是月娘!   这女人有着月娘一样尖尖的下巴,也有着月娘一样可爱的脸蛋,还有一对明亮的眸子,这些凑起来她也是个美女,但是,天生不足的是,她的嘴巴太大了,若非是这张大嘴巴,她一定是个绝色美女。   小童帮着那姑娘擦干了脸上的血迹,周茂傻了眼,这这这,这还真不是月娘啊!这时候,他遇到了周恒质疑的目光。   “姑娘,你不是月娘吗?”周茂问。   “我……这是哪儿?”那姑娘开口问道。   这姑娘的声音一发出来众人立即露出了各异的表情,宋可人是松了一口气,周恒却显出了十二分的失望。   “姑娘,你可知道京兆城的方记老号?这里是老板娘的家!”小六子提醒道。   小六子这一番话顿时就引来了周恒的不满意,敢情,闹了半天还是方家的天下,他周恒又不是吃软饭的脸要放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姑娘说。   周恒瞥了周茂一眼默默的离开,而此时,宋可人却微微一笑,送佛送到西借力打力卖人情一向是她的作风。   “这位姑娘受伤了先给她治伤吧,小六子先给她找个大夫瞧瞧病,包扎好了以后在说别的。小童,你去给她一身换洗的衣服。”宋可人说。   那姑娘听了这些话却像是听到了鬼话一样,忽然费力的撑着坐了起来,大声嚷道:“我死都不要在这里。”   宋可人一听,好嘛正中下怀。   “姑娘,我没强留你,你包扎好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没人拦着你。”宋可人说。   那姑娘听了这话忽然像是回过神来,她惊愕的问:“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与你素不相识难为你做什么。”宋可人说道。   原本因一个月娘差一点翻了天的家里刚刚平静下来,周茂猛然间带回来令一个女人。周恒心里不禁的生气,他是叫周茂找月娘去,又不是叫周茂当善人去。   两人一来到后院,周恒就怒斥:“你弄回个什么玩意?”   周茂一听十分的委屈,赶忙说道:“三哥,我哪儿知道啊,你自己也看了,她被打得浑身都是血,脸都肿了我哪儿分辨的出来啊!再说了,这女的眉眼跟月娘那么像,谁能立即分辨的出来啊!”   周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悦的说道:“把她弄走吧,别在惹是生非了!”   “三哥,不能放她走。”周茂说。   “留着她做什么啊?给你当媳妇?”周恒说道,他不曾料到这句话竟然成了真,许久之后当这位姑娘以四弟妹的身份搅合的鸡犬不宁时,周恒一定会为今天所说的话后悔。   “三哥你说什么呢,我是说你看她长得这么像月娘,三嫂的病不是还没完全治好嘛!难道你希望三嫂一辈子都下半身不能动?我看,不如让这姑娘打扮成月娘的模样去找那姑子给三嫂看病!”周茂说。   这样一说,周恒到有些动心,他看了周茂一眼,周茂点了点头。   “三哥,你听我的就是了,我绝对不会害你!”周茂说道。   “这件事儿,再说吧,到也是个主意。”周恒回答。   这事情还得从周茂去监狱找月娘说起,周茂来到监狱,自然少不得跟牢头打听犯人的事儿。刚巧听到这一位跟月娘的经历几乎吻合,周茂塞给牢头二两银子,牢头带着他去见了这姑娘。   初见,周茂自然以为这就是月娘了,但自己辨认之下便发现这姑娘根本不是月娘。失望的周茂本想就此离去,忽然转念一想灵光乍现一个狡诈的想法钻入了脑海。   再说这牢头,将军府发了话让随便处置这姑娘。原本牢头想过几日将这姑娘卖到勾栏去,而周茂却肯出五两银子将其买下,这牢头一想这笔买卖还算赚,便毫不犹豫的将这姑娘卖给了周茂。   其实,周茂早已经打算好,周恒对月娘是有感情的,而这姑娘长得跟月娘如此相近,若在添上三分媚态,周恒哪里还不会上钩?   月娘本就不是自己人,虽然跟自己合伙但终归不如自己亲手培养的好。如今他将这姑娘从牢房中救出,这姑娘岂不是要感激他一辈子?随便听他差遣?   想到此处,周茂不免得意,心道自己果然是聪明无比。于是,周茂故意装成自己毫不知情,在加上自己巧言几句,到让周恒上了钩。   眼下,他只要等待时机栽培这姑娘,往后的事情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却说小童帮那姑娘换下衣衫擦了身,小六子带来的大夫为那姑娘看了病,小童便带着那姑娘来到宋可人的房间拜谢。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张木耳小姐   宋可人正默默的喝着小童熬煮的冰糖银耳羹,传闻多喝银耳羹可以有助于皮肤胶原蛋白补充。但是,实话实说,这东西的味道实在一般。   宋可人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月娘没回来,也就是万老板没骗她。现在距离月娘失踪已经一晚上加上半个白天,算起来也有接近20个小时了。20个小时不算多,但也早已经将月娘带出了京兆城,甚至可以说,他们应该都过了咸阳,周恒就算是此刻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宋可人不禁得意,自己这个办法虽然缺德但十分有效的将侵略者赶出了自己身边。生活是美好的,她几乎看到美好的未来再想她招手。   正想着,小童带着那姑娘走了进来。   “少奶奶,她是来拜谢的。”小童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放下了碗,那姑娘便走了进来。   “少奶奶。”那姑娘怯生生的说。   宋可人打量了那姑娘一番,一双美丽的杏核眼,唇红齿白只可惜嘴巴太大,微微一笑嘴巴简直裂到了耳朵后。   “客气了,姑娘贵姓?”宋可人问。   “免贵姓张,闺名木儿。木儿谢谢少奶奶相助,若非少奶奶,此时的木儿只怕已经……”那姑娘说着流了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小童赶忙递过帕子。   “我听说你得罪了将军身边的安姑娘?可有此事?”宋可人问。   “木儿本是京兆城人士,我爹爹原本是做小本生意的,南边张记卤肉就是我们家的生意,生意虽然不大,但足够我们一家生活的。今年金兵入侵,我家原本要到南边去避难,结果祖母生病导致全家人出不去,没想到……”木儿说着又哭了起来。   张记卤肉可是京兆城出了名的一道美味,这姑娘还敢说自己的生意小真是谦虚。张记卤肉虽不及方家的生意大,但也绝对是大户人家。这么说来这位张木儿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宋可人又一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那你怎么会跟将军府的人牵扯的?”宋可人问。   “说来话长,这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木儿说道。   “大概在三个月前,我奶奶死了,而金兵在京兆城里实在不像样,我爹想不如将我嫁到外省的孙家去,于是就跟孙家人联系。很快,孙家的轿子就来接了我。没想到这是一场骗局,多亏我爹的朋友苏和将我救了回来。不料,那天金人忽然闯入我们家中说要吃卤肉。你也知道,我们家这种生意怎么可能亲自去做卤肉呢?再说,店都关了,去哪儿给他们做呢?”木儿为难的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张木儿的这种情况她最了解,这金人是怕面子上不好看总叫京兆城的商家开业。但谁敢在这个时候开业呢?金人明显是欺负人嘛!   “他们把我爹娘抓去了,说要做出卤肉在放他们出来。我带着丫鬟去将军府请命,不料……”张木儿说不下去了,两行热泪滚过脸颊。   不用她说也明白,完颜亦本来就是个老色狼,再加上张木儿长的如此像月娘,他不动了凡心才怪!   “后来呢?”作为一名八卦党宋可人急着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木儿脸红了,她忐忑的看了宋可人一眼,喃喃的说:“后来,将军跟我说,他让我……让我跟安姑娘一样,我拒绝了。将军就让我给安姑娘做丫鬟,我哪里会做丫鬟的事儿?惹了安姑娘不高兴,安姑娘骂了我一顿,随后跟将军说我笨手笨脚把我赶了出去。”   宋可人赶忙插嘴:这不是挺好的,免得在将军府受气。”   “可安姑娘不这样想啊,我被从将军府赶出来以后,原是想回家的,谁知道家里已经被金人给封了,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我在街上发呆却撞见了出行的安姑娘,安姑娘叫人把我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毒打了一顿……”木儿说着就哭的十分伤心。   也难怪,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平日里还不是她打别人的份儿?在看她身上的伤,安姑娘最近越来越狠了,难不成她打算将木儿打死?   “你现在无家可归,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等你爹娘放出来在回去也不迟。”宋可人说。   木儿连连摇头,回答道:“少奶奶肯将我救出,这份恩情就无法言谢了。我怎么敢麻烦少奶奶?”   “不要这样说,救你出来的其实是我小叔子周茂,你现在无家可归,一个姑娘家能去哪儿呢?”宋可人说道。   木儿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说道:“我有个奶娘老家在华县,金人进城前奶娘回老家去了,我想去投奔她。”   宋可人皱了皱眉,心道那奶娘打仗前就回去了说明跟你们家的关系也很一般呢,人家会不会收留你都不一定。   宋可人动了恻隐之心,一是觉着这姑娘很可怜,二是忽然想起小叔子周茂还没成亲,这张家姑娘也算是跟他门当户对,若是能撮合在一起岂不是一桩美事?当然,她也是见这姑娘跟月娘长得又几分相似生怕周恒猪油蒙了心跟这姑娘在牵扯出乱七八糟的关系,若是这姑娘成了他弟弟的媳妇料想他也不会乱来。   男人一出轨女人就紧张,宋可人这是患上了典型的焦虑症,看到了一步就想将后几步安排好。也不怪她,谁让周恒天生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料?   于是,只听那宋可人说道:“既然如此,我命人去华县寻你那奶妈。你一个姑娘去乱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们岂不是会愧疚一辈子?你先在我这里住几日,我现在就命小六子去华县。”   “噗通”的一声张木儿跪了下来,深深的给宋可人磕了头。   “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我……”她哽咽的说。   宋可人赶忙示意小童将她扶起来,并微笑着说道:“莫要这样,这说明我们前世修来了缘分,小童先带张姑娘休息吧。”   午后,阳光温暖而明媚。说的矫情点,阳光带着明媚的忧伤。   周恒早就出去了,连午饭都没有吃,宋可人很清楚这周恒一定是去找月娘了。说实在的,她心里气,她想不明白周恒为什么会喜欢月娘而不喜欢自己,自己哪里比月娘差?月娘到底有说明魅力让周恒这样着迷?   她想,她不得不向月娘学习了,不能让自己的爱就这样失去。   周唐氏、周张氏、方芳正聚集在一起做着小孩儿要穿的衣裳。宋可人也正认真的将两片衣服堆在一起缝着,她忽然抬头看了看众人。   “奶奶,我有个事儿想跟你们商量。”宋可人笑着说。   她环视了众人一眼,见方芳放下了手头的活计笑盈盈的看着宋可人,以为宋可人又要宣布什么好消息。   “奶奶,你们瞧着那张姑娘怎么样?”宋可人问。   周唐氏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又有什么主意?”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周张氏只看了宋可人一眼就猜到了宋可人的想法,宋可人赶忙笑着说道:“还是奶奶最厉害,我是寻思这姑娘清清白白的到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眼下兵荒马乱的要想给四弟寻个好姑娘到也不容易,你看那些大户人家十有八九都跑了。若是这桩婚事能成,到也不是个坏事。奶奶,我就是这么想,你觉得呢?”宋可人说。   周唐氏自然不好立即辩驳宋可人,她看了周张氏一眼,说道:“我老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他们的娘决定把!”   周张氏一听自己能够做主立即笑了起来,这几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拿到了主动权,只听她赶忙笑着说道:“这到也好,我看那姑娘倒也不错。”   “就怕老四不愿意,这进了将军府的姑娘囫囵出来的有几个?”周唐氏马上提醒道。   登时,宋可人便明白周唐氏的意思,周唐氏是怕张木儿跟将军完颜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宋可人只考虑了自己的利益,到忘了这一层。   为了挽回面子,她赶紧笑着说道:“可不,我就随便一说,这喜欢不喜欢还得看老四的。老四的眼光一向独到,让他自己去选吧。”   原本是想促成一件好事儿,结果却弄得自己没了面子,宋可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深恨自己不想清楚就随便说。   这时候,方芳倒是说:“这姑娘看着到也老实,一切随缘吧,我看要是老四不愿意就及早将她送走吧。”   “恩,我已经派小六子去联系她的奶妈了。”宋可人说。   “我们家这是做了一桩善事。”周唐氏中肯的总结。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周唐氏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方芳害怕这姑娘会勾引周勇自己弄成宋可人这个下场,而宋可人却担心这姑娘会勾引周恒所以才想为周茂牵线搭桥。人心难测,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猛兽而是人心。   而此时,周茂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应该想办法让张木儿听信于自己,月娘走了他身边少了最得力的助手,这个该死的月娘她到底去了哪儿?   番外:张木儿的真相   外面一片荒凉,大约还是初春的关系吧,大地在不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贫瘠与荒凉。我轻轻的挑开轿帘,帘子外面却没有人。   “怎么了?人呢?”我问。我以为,一定是在途中我睡熟了,“已经到了。”王妈低着头,小声的说。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像是坟地,反而像是荒野。“怎么回事?”我下了轿子,诧异的看着这一切。   王妈忽然跪了下来,她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小姐,我对不起你,其实,是老爷吩咐不叫我说的,我们家的公子……我们家的公子早就没了!”   什么?我登时就懵了。那个跟我指腹为婚定亲十几年的男子竟然死了?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小姐,我们家老爷其实……”王妈欲言又止。   “等等,我想弄明白一件事儿,我……我不明白,既然你们家公子都死了,你们还娶我回去做什么?”我问。   王妈擦了擦眼泪,说:“其实不是我们要娶你的,是你们家老爷给我们家老爷写了一封信,信中说请快些请你过门儿,兵荒马乱的实在一个姑娘实在是不方便。”   “你们少爷都死了,你们还接我过门做什么?”我问。   “守寡!”她回答。   简洁而直白,这个回答令我浑身无力。守寡?这可笑,我连他们儿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却要给他守寡一辈子?这也太荒唐了吧?   “那你们现在想要我做什么?”我扶着轿子问,我已经感觉到天旋地转,要不是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的我一定晕了过去。   “是老爷说的,老爷说,您就到这。”她说。   “为什么?为什么只让我停在这?”我问,她摇了摇头。我也后悔了,她一个下人,哪能知道那么多呢。“京兆距这里有多远?”我问她。她没有回答。这时,一个轿夫说“早着呢,这都出来两天了!”王妈瞪了他一眼。   我笑了,我被他们算计了。“哈哈,”我大声的笑着,像是疯了,此刻的我,到是宁愿疯了或是死了,只有在不清醒的时候,才能抑制住心中的那份伤痛与深深的不安。   我捋了捋头发,“行了,”我一面努力的控制笑声一面对她说“行了。你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出来。”   “我出来前老爷就是这样吩咐的,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看着我说。“带我到这以后呢?把我杀了?”我问她。她摇了摇头。   “难为她也没有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我回过了头。一个骑着驴子的糟老头缓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说是糟老头大概也只有四十岁上下,脸上那两撇胡子看着就想让人冲上去扯掉。   “你是谁?”我问。   “我是你公公的朋友苏和,来带你回京兆。”他说。   见王妈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来他真的是经常出入孙家。见如此,我才放了心,不悦的说:“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再送我回去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们都是骗子!”   “是你公公骗了你,不是我!”他说“再说了,骗了你又怎么样!现在,他只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行了,可以走了。”他说。我愤怒的系好了包袱。他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两头毛驴。“我不会骑!”我说。他又皱了皱眉头,从大襟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塞给了前头的一个轿夫。“不远,我多付钱。”他对轿夫说。那四个轿夫凑在了一起商议了一下,最后,同意了,王妈扶着我上了轿。“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回头对苏和说。“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他对我说。   “张家小姐”王妈在我迈进轿子前的一刻突然说:“张家小姐。”她哭了。“好好照顾自己,别忘了我!”她一面哭,一面回了头。   这一瞬间我愣住了,原来两天时间就可以建立感情,我看着她的背影,也掉了眼泪。“你也是。”我轻声的说,不知道她能否听见。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不然天黑到不了了。”苏和不耐烦的说,轿子抬起,我想我是疯了,我该怎么办?   连续的坐了大概一天的轿子,我们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   后来,他带着我来到一处厚重的大黑门前,那破落墙角预示着这里年久失修,大概是主人手头很拮据吧?   “到家了,”苏和说。   “你住在后院的东厢房,”苏和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兆呢?”我问他。他笑了:“刚来就想着走呀!”   “这是你家吗?”他点了点头。“这是老刘,家中的管家,你叫他刘叔就行。家中目前只有老刘一家子,他媳妇周妈做点粗活,还有个厨子老孙,没别人了,不过,过几天可以给你买个小丫鬟。”   我停下了脚步,他还在一路絮叨,我冷冷的看着他的脚步,管家老刘见我停下了,连忙的走过来,“您请。”他说。   “说清楚!”我说。“说清楚什么呀!小祖宗!”他无奈的说的。我扭身看了看刘叔,一副木然的表情。“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去京兆!”我说。   苏和摇了摇头,“走吧!屋子里里说!”他无奈的说。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开门见山的问:“我什么时候能回京兆?”   他笑了,说道:“你准备去京兆做什么?”我愤怒的看着他,这个糟老头怎么这么讨厌?我愤怒的说:“我要回家!”   “你不知道吗?你公公收了我一百两银子,把你卖给我啦!”他说。   登时,我只感觉身上像是被泼了一盆子冷水一样。我成了别人手中的物品,随便给人买卖?这事太离谱了吧?   “你……”我说着就哭了出来。   他却笑了,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对待你,你放心,你是我的续弦!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死也不要!”我冷冷的并且狠狠的说,换来他大声的笑。“你看看,一副驴脾气!回去休息吧,我今天累了不想跟你多解释!”   于是,我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客厅,这时,老刘走了过来:“您这边请。”不由分说的将我让到了东厢房。   我一个人坐在厢房的花厅里,没有关门,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天井,阳光散在地面上,金黄的,却是不耀眼的,不温暖,却令人舒服,慢慢的,我开始陷入了另一种沉思中。   我怎么就被人卖了?我爹爹明明是让我嫁到孙家去的,他怎么可能害我?一切都是孙家的老爷子搞的鬼,他既然叫我帮他儿子守寡,为什么又派这个男人来送我回京兆?不对,这里面有人说谎!   我打了个冷战,没准就是苏和在撒谎。我赶忙收拾了行李,趁着没人留意,迅速的溜出了院门。   趁着没人,我溜到了大街上,很快的,我就为自己的这次莽撞的举动后悔了。茫茫人海,何处才能容下我呢?我不清楚,漫无目的的走着,该去哪?去做什么?该怎么做?不知道,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阳光很好,天空很蓝,那么,就像前走吧。   突然的,后面猛的冲上一个人,狠狠的撞上了我,我向前冲了几步,“要死呀!”我骂,可是,没容得我最后一个字出口,我就拎起裙子迅速的向前冲去,那个人,抢了我的包袱!那里面可是我要活命的钱!   突然的,一只手拎住了我,“别追了,追不上的。”一个声音从容的说。我回了头,竟然是苏和!“你怎么会在这!”我说。“废话!”他皱了皱眉,说道:“我一直跟着你呢!”“我的钱!”我说。“追不上的!反正也没几个钱!”他说。   这时,他放开了手,狠狠的皱了皱眉,“走吧!”他说。   这次,他大概是有些生气了,瞪了我一眼说:“你现在除了信我,没别的选择。回家!”容不得我分说,他抓起了我的手,付在我的耳边,轻声的说:“别在大街上闹,回家在说!”我顺从的跟着他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马车载着我并没有回到苏和的家中去,他反而带着我回了京兆。连续走了两天两夜,我总算是到了家。   母亲一见我便扑了上来,她抱着我失声痛哭:“木儿啊,娘对不起你!”我心里一惊,难道是娘知道孙家公子死了的事情故意将我送到孙家去?   这时,苏和冲着我爹深深的鞠躬。   “老师,幸不辱命!”他说。   我娘抱住了我,哭着跟我说:“木儿,这位苏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他及时来跟你爹说孙家的公子死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来,你快给他磕头。”我娘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微微对我一笑。殊不知这微微的一笑,从此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这男人还不错。他见我的目光动了,扭过头了头去。可他并不知道,从此,我在心里就有了这人的位置。   这个高大、强势而粗鲁的男人,不正是我梦中的男人吗?我想,此刻,我对他多了一份感情。也许,那就是传说中的“爱”。   第二百七十四章 月娘的下落   寒风吹过,茅屋房顶上的稻草发出“嘶嘶”的声音,屋子里寒冷的如同外面一般,这该死的冬天。   这屋子实在太破,风吹过破烂的窗纸满屋子里都是尘土的呛人味儿。一铺土炕上连褥子都没有,只铺了破旧的炕席,脏烂的炕席上月娘蜷缩着身子不停的发抖。   一旁,彪形大汉阿三看着瘦巴巴的车夫老四长叹了一口气。阿三将手塞进袖筒中,而老四不停的将手放在炕前的火堆旁。   “天真冷。”老四说。   “这娘们儿到底要怎么办?如果把她丢在这里实在没办法回去交差啊,我们俩还需要在这里为她挨冻?”老四冲着阿三说。   论理阿三算是老四的半个上级,出了这种事情自然是阿三来做主,不管他是做的对还是错都跟老四没有关系,老四始终是个拉车的而已。   老四所问的事情正是阿三所想的事,眼下天寒地冻的这倒霉的女人又病了,越往北上越是冷,这种苦他们到底要几时才能摆脱?   当时他们设计了北上的路线,将这个女人扔到战乱的燕京,到时候是生是死全看这个女人的造化。说白了,这是送月娘去死。北边乱的已经不成样子,传闻金人逢是汉族女人就杀或者直接抢过去糟蹋,月娘到那种地方去无疑是九死一生。   当然,他们俩去了能不能回来也是个未知数。万老爷想的倒是周全,可他们俩是无辜的啊,谁知道金人会做出什么事儿,万一也把他们俩当成是细作杀掉那可怎么办?谁没一家老小?谁没妻儿?   阿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发烧的月娘,咬了咬牙。   “先给她找个大夫瞧瞧,要是不行就让她自生自灭吧!”阿三说。   听了阿三的话,老四不禁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嘲讽的看了阿三一眼:“三哥,你这不是开玩笑么。咱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能找到个茅屋避风就不错了,上哪儿给她找大夫去?来的时候我都问清楚了,距离这最近的村子也要半天的路程,就算我现在去请,人家大夫肯不肯来还不一定。”   阿三又看了月娘一眼,显得十分无奈的说:“那也没办法啊,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继续赶路。要是这人死在你的车上,那才叫晦气。”   老四的脸变了色,当车夫的最怕车上出两样事儿:一是生二是死。生孩子的会带来晦气,死人的就更别提了。   “别懒了,你跑一趟,回去叫老板给你加钱。”阿三说。   老四也只有无奈的点了点头,烦躁的站起了身,嘟囔的抱怨道:“没事接这种活做什么,这娘们儿真是个扫把星,他妈的,老子还得去给她找大夫,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奶奶的,真是个扫把星。”   老四说着就出了门,而阿三却满脑子想的是要不要把这女人送到北方去。这女人生死跟他无关,可他不想被金人弄死啊!   外面传来马车声,老四是走了。阿三长叹了一口气,伸出脚在火堆旁烤着。他并未感觉,此时一双大眼睛正看着他。   月娘早就醒了,发烧令她头晕脑胀,浑身冷的像是被扔进了冰窖中一样的难过。风寒是个讨厌的病,它令人浑身无力。   阿三跟老四的话自然被月娘记在了心理,到了此事她已然明白了事情的整个经过。首先,小六子骗她上车是预谋好的,第二,一个叫万大爷的人想把她送到北方去。记忆中,她不认识一个姓万的人,更别提得罪。她想,这件事儿一定是宋可人做的,就算不是宋可人,也会是小六子做的。   他们想要弄死她!   月娘心中愤恨,这些人嫉妒她的容貌又嫉妒她得宠,他们嫉妒她的一切,他们想要除掉她!她才不能让他们得意!   深吸一口气,世界还算公平,至少给了她一颗聪明的头脑。月娘仔细打量了这个阿三的背影,又想到老四去给自己请大夫还需要半日的路程,月娘忽然心生一计。   “嗯……”月娘紧闭双眼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阿三被这奇怪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觉回头去看,月娘缓缓的张开双眼用迷离的眼神看着阿三。月娘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向阿三,并轻轻的拉住了阿三的衣角。   “好冷。”她说。   月娘的声音十分的轻柔十分的温暖,宛如塞在嘴巴里的一块糖,甜而美好。这声音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声音,特别像是阿三这种家中有个悍妇的男人。   “你忍一忍吧,老四已经去给你请大夫了,忍过这一会儿就没事了。”阿三说。   “我冷。”月娘柔声说,她像是一只猫一样用可爱的眼神看着阿三,阿三怦然心动,立即扭过脸去。   “你帮我捂手好不好?我好冷。”月娘恳求道。   阿三盯着火堆,脸却红了。别看他膘肥体壮但内心却是个小男人,轻微的温柔就可以融化他的整颗心。   “我好冷。”月娘说着,就将手试探着伸到了阿三的手旁,并一把拉住了阿三的手。   阿三不禁的惊叫了出来:“哎呦,这么烫?”随后,顺手抓起了月娘的手。月娘故意期盼的看着阿三,她委屈的说道:“恩,很冷,你都不理人家。”说着,她主动向阿三凑过了身子。   “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这一路上你从没有为难过我。我知道,我不能叫你难做,我也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人,不敢求大哥告诉我到底得罪了谁,只想求大哥一件事,能不能帮我盖被子呢?我好冷。”月娘说。   阿三不是吃素的人,孤男寡女月娘又是个极为美艳的女子,他怎会不心动?阿三故意装作疑问的,只听他道:“哎呦,这可怎么办呢?咱们现在是在荒山野岭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那铺盖,不如,我把衣裳脱了给你盖?”   “不好吧?你脱了衣服会冻着。”月娘故意说道。   “那……那我躺在你身边,让你暖和暖和。”说完,阿三不由分说的跳到了炕上,一把将月娘搂在了怀里。   他那毛茸茸的胡子发散着一股难闻的气息,月娘下意识的避开了。阿三微微一笑,伸嘴就要去亲月娘,月娘却故意笑着向后退。   “讨厌,你欺负人家!”月娘笑着道。   阿三见月娘不讨厌,赶忙笑着说道:“我这可不是欺负你,我是在疼你!”   “我可不要你疼!人家现在可是在生病,万一你也染上我可不负责。”月娘撒娇的说道。   老三听了月娘的话心里顿时麻(酥)(酥)的,仿佛是一只小手伸进了他的心中捏了他一下一般,他情不自禁的将手向月娘的脸上伸去,月娘却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   “我可不愿意给你做露水夫妻,我知道大哥你是个好人。哎,妹子我命苦,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好日子。妹子我命苦,这一辈子只想跟个踏实的人过一辈子。妹子我也不敢求名分,只求他对我好。哎,可妹子我命苦怎么就碰不到这样一个男人?”月娘忧伤的说道。   阿三还是将手放在了月娘的小脸上,他冲着月娘微微的一笑,顺势捏了月娘的脸一把。   “你若是跟着我,我一定好好疼你!”阿三说。   “可你肯违背主子的意思?”月娘问。   阿三犹豫了一下,万大爷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但眼前的美(娇)娘温柔如水,他怎么舍得轻易放下?   “大哥,你带我回京兆好不好?对主子只说我被狼吃了,我绝对不给你惹事,难道,你忍心看到我活活死在这荒山野岭吗?”月娘说道。   说着,月娘又一次主动的拉起了阿三的手。   “我若死了,你不愧疚么?《三世因果经》上可说,若是杀生害命下辈子没有好报!”月娘说道。   紧接着月娘不等老三反映过来又赶忙说:“大哥,求求你带我回京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而且,绝对不会为你惹事!”   “这……”阿三一听银子却心动了。   “你觉得我不会有一百两银子吗?”月娘说着摘下了头上的银钗。   “这就有十几两,只要你将我送到京兆城的水月庵,剩下的银子我如数给你。若你不放心,我可以给你写个文书。”月娘又道。   阿三心动了,他心道,这一百两银子自己要赚两三年才能赚回来,这丫头出手到大方,说不定她真是个有钱的主儿。   想到这里,阿三微微一笑……   十日之后,京兆城里流传着这个一个谣言:一个美丽的女子死了,她将瘟疫带到了人间,京兆城即将流行一场大瘟疫。   而此时的周恒,却在大街上被人拦了下来。   “公子,请问你姓周么?”一个彪形大汉拦下周恒问道。   周恒一愣,连忙说道:“请问有什么事情?”   那大汉猛然掏出了一根女人的发钗,他说道:“公子可识得此物?”   周恒接了过来,却见那发钗不正是月娘的吗?   “你怎么会有……”   那大汉当即打断了周恒的话:“公子,这位姑娘已经离世,她走之前拖我将这东西送给你,请公子收好。”   说罢,那大汉转身离去,周恒就是追也追不上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宋可人的新主张   日子绝不是每天都在风和日丽的过,这一天天气阴冷的如同冰窖一样。大中午的还丝毫不见温暖,听到敲门声的小六子不情愿的打开了大门。   没想到,大门口却坐着一个老太太。   “请问,这里是不是方家?”寒风中,老奶奶的声音明显在颤抖。   小六子赶忙过去扶住了老奶奶,他惶恐的说道:“老人家,这里确实是方家,你先请进,有什么事情进去说。”   小六子将老奶奶待到了门房之中,老太太浑身冻得发抖,她看着小六子竟然有些眼睛湿润。   “老人家,你有什么事情?”小六子问道。   “我听说方记是京兆城做生意做的最大的人家是不是?我是来把房子卖给你们的!”老人家说道。   小六子不觉一惊,赶忙带着老太太去见宋可人。   宋可人听了老太太的话也是一阵的惶恐,上赶着的买卖她还是第一次做。   “老奶奶,这是为何?”宋可人问道。   老人家十分的无奈,她摇了摇头,难过的说道:“若不是被逼无奈,我也不能卖掉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不是么?哎,我是个败家子。”   “老人家,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宋可人问道。   “我儿子在前线死啦,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只有卖掉房子回乡下去了。我听说你们方家一向做生意最公道,所以,才想将房子卖给你们!”老奶奶说道。   小六子一阵的纳闷儿,不禁的说道:“我们买了那房子做什么用?”   宋可人赶忙摇头制止了小六子的话,房子是好东西,她心里清楚的很。   “算是你们帮帮忙吧,求求你们了,房契、地契我都带来了!”老奶奶说道。   宋可人心道不妨买下来,反正家中的钱也是够用的,房子未来说不定还能升值,退一万步说好歹还能预防通货膨胀不是?   再说这老奶奶也是在可怜,索性,就买下了。   一百两银子五间房子一片地,这生意做的可不亏本。   小六子送老太太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宋可人跟张木儿两人。   “少奶奶,你买下这些房子打算做什么?”张木儿问。   宋可人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盖房子,开酒肆,来,你跟我一起研究一下!”   宋可人仔细的研究盖房子的计划,盖房子当然要明年春天才能开始,但眼下却也需要做准备工作。   首先,酒肆必须要有特色。比如张木儿家的张记卤肉作为大众菜的代表,这一回开的酒楼,当然要有别于老号。   宋可人这酒肆只做私房菜,所谓私房菜。只对高级VIP用户开放,这样一来,就能拉拢住高端消费人群。   宋可人毫不犹豫地开始设计未来酒肆的图纸,她的设计理念,是打造一个花园式的酒肆。为此,在明年才要建造的酒肆地下,宋可人还设计出了地龙火道。   所谓地龙火道,这本是古代宫殿的独特设计。在古代皇宫的地下,通常都有这种取暖设施。冬天来临的时候,只要将热碳放进地下的深坑之中。热气就会顺着火道蔓延,其原理,和北方的土炕是一样。   有了这样的设计,宋可人认为,冬天的客人一定会住的非常舒服。冬天的京兆城冷而潮湿有了地龙与火道,就可以解决一楼客人们的取暖问题。   酒肆要有酒肆的特色,京兆临近西北,其中不乏伊斯兰教的信奉者,宋可人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将酒肆装修成西域波斯式。   首先,大门扣出了一个弧形。这是典型的波斯风格。   所有的柱子被油漆成了蓝色,外面的墙则被白石灰糊成了白色。大门口围了一圈的天蓝色,窗子也被涂成了蓝色。   饭店的屋子里,所有的门口都设计成了波斯风的圆弧状态。这年头也没地方去弄波斯地摊,所以,宋可人用青石板代替。既环保,又容易打理。   一进门口正对着的地方就是款台,宋可人特别将款台设计的大而别致。弧线形状的款台,让做工的师父没少费心。款台上,铺了一层细碎而多彩的石头。看上去朴实而夹杂着异域风情。   款台的左右两边,是设计出来的大堂区域。虽然是大堂,依旧保持了良好的私密性。宋可人并不是用隔断一个个的区域隔开。而是采用了另外的一种办法。   宋可人设计出一种椅子,每条椅子大约一米五宽左右,一条椅子上可以做两到三个人。椅子背高一米八左右,椅子背一米五以上的地方还做了雕花的处理。   这椅子连成了一个小包厢的形状,两把椅子末端还连接着一圈同样高度、同样形状的椅子。三张椅子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厢。而这椅子的最外端,挂上的一层深红色的轻纱,基本将包厢里与包厢外隔绝。   当然,这时靠最里面的椅子设计。外面靠窗边的小包厢,只做了两张椅子。这样,透光性比较好。   考虑到椅子的舒适程度,宋可人认为到时可以制作一批棉花的坐垫,可以满足客人们的舒适度。   想到这里,宋可人不禁的笑了出来,原来意(淫)也可以如此的爽快,乐的她一个下午如此的开心。   张木儿见宋可人笑得如此开心,不禁的笑着说道:“少奶奶,只怕这还不算是太特色吧?”   这一句话提醒了宋可人,宋可人猛然想起早年在古龙的书中看到过的大三元酒楼,那才是真正的特色酒楼。   于是,她另一动心道不妨也仿照大三元酒楼来做。   因为这家店距离河边不远,所以,可以引活水过来,这样可以打造一个小小的池塘。不仅可以增添园林气息,更能为家中创收。在宋可人看来,后院的池塘,将是他们家酒肆的另一大卖点。   池塘可以做什么?池塘可以养鱼养浮萍。养了鱼可以吃,甭管是大鱼还是小鱼都可以吃,是不是?那要怎么从池塘里将鱼捉到岸上?   当然是钓!   所以,这一池塘,就可以作为一个钓鱼池!没错儿,有时间的顾客可以坐在池塘边静等鱼儿上钩,没时间的顾客,酒楼可以负责捞鱼!   宋可人心道,自己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正想着,忽然周恒愤愤的走了进来。   “可人,你知道吗?月娘死了!”周恒说道。   “什么?”宋可人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死了?   “是不是你派人去做的?”周恒愤怒的喊道。   “你胡说什么!”宋可人惊呼道。   “一定是你!”周恒喊道!   “你给我出去!”宋可人不由分说的命小童将宋可人赶了出去。   郁郁寡欢到半夜,小童看着窗外喃喃的对宋可人说:“少奶奶,少爷在门口站了半宿了。”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小童打开门只见周恒在门口站着,小童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宋可人。   “快进来吧,站在外面做什么!”宋可人道。   小童听了宋可人的话,赶紧让出一条路,周恒进去后,小童赶忙站在一旁为周恒端上了一碗水。   宋可人瞧见周恒那一张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捂着嘴笑了出来。周恒也笑,宋可人瞧着他那善良的牙齿,一时间,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忽然觉得,他与她在千百年之前,一定有过这样一次的微笑。这样的场面和笑容,在她那些残破的记忆中一闪而过。她记得他,这画面,一定留在她几次轮回中的某次记忆中。   她记得。   她记得。   她记得这样的笑,和这样一张不算帅气的目字的脸。她说不上来,为何对这样的画面记忆的却如此清晰。难道,她与他千百年前便是夫妻?因为爱,所以,她的记忆里,一直留着这样的笑?   周恒瞧着宋可人痴痴的看着自己,不禁的笑着说道:“别看了,不怕做恶梦呀。我这不是刚刚从工地回来,自然是灰头土脸的!”   宋可人回过神来,因在那一刻她知道了原来一切都是宿命。   “你来做什么?不是在心疼你的月娘?”宋可人故意说道。   周恒笑了笑,知宋可人此时还是气的要死,于是,他微笑着说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好了,你不要生气了,明儿我寻个大夫好好给你看病。”   “算了吧,只怕你找个大夫给我投毒。”说着,宋可人竟微笑了出来。   见宋可人不生气了,周恒的心便也放了下来。宋可人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也是到了休息的时间。   “小童,你先去睡吧,这段时间你忙里忙外的也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我这不用你伺候。”宋可人说。   小童赶忙说道:“少奶奶,我不辛苦的。”   “你去休息吧,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宋可人道。   宋可人说完看了周恒一眼,心说小童不陪着我你总该陪着我吧?   见宋可人执意如此,小童也只好点头说道:“那好,少奶奶我先出去了。”   谁知周恒也立即站了起来,他笑着对宋可人说:“那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出去了。”   这一句话,又把宋可人气了个半死。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闹鬼   夜,好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心跳声和翻身时中衣与被子的摩擦声。窗纱将洒进屋子里的月光切割的斑斑驳驳,像是麻面的梨子皮。   “唉……”   突然,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宋可人“嗡”的一下,头就大了。这个安静的夜里,怎么会有人在她才窗下叹气?   “唉……”窗下的人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宋可人“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大声的喊道:“谁呀!谁在窗口?”   “吱嘎”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宋可人身上的汗毛“蹭”的一下就竖起来了,她那双眼睛瞪的滚圆!   “唰”的一下,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飞了进来。跟随着那飞进来的黑影,“吱嘎”的一声,门又关上了。   “恩!”宋可人死死的用棉被堵住了嘴!身上不停的哆嗦着。这时,只听那黑影“喵”的一声。宋可人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只野猫。   宋可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上软的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的猫,不过奇怪的是,他们家从来没来过野猫,现在难道家里失势连野猫也来欺负她吗?   正想着,忽然那一团黑影一下子窜到了桌子上,野猫那一双眼睛在这黑夜里竟然发出了鬼火一般幽绿的光。宋可人看了那猫,不禁的打了个冷战。   突然,“噹”的一声,门似乎被人踢开。宋可人听到一个声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嗡”的一下,宋可人就感到耳边有无数的风吹过,伴着那风声,是无数声的“唉……”的叹息声。宋可人死死的抓着桌布,屏住了呼吸。   “喵!”那猫突然死命的喊了出来,那只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没命的叫着,死命的往墙上靠,仿佛是要见自己躲起来。   宋可人咬着嘴唇,一点一点的回了头。   月光的倒影下,一个人站在门口。不,那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因为,她没有了脑袋!   “啊……”宋可人惨叫了出来。   “噹”的一声,桌子上的油灯被野猫碰到了地上。宋可人竟一下子从床上摔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想找什么东西保护自己,却发现自己的手边什么都没有。   那东西,却往屋子迈了一步。让出了大半个门,月光,借着空隙透了进来。宋可人又接着是一声惨叫。   因为,她看到了!   那个人,穿着死人的寿衣!   宋可人摔在了地上,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呼着。那东西继续前进,每走一步,似乎都沉重的要将地上的青砖踏碎。宋可人拼命的后退,拼命想要闭上眼睛不要看那东西。可是,她的眼睛像是被牙签撑住一样,无论如何也闭不上!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出来脚步声,那东西“嗖”的一声,活生生的消失在了宋可人的眼前。   宋可人看着无垠的黑暗,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晕了过去。   院子里一阵的脚步声,小童和周小妹听到叫声一前一后的跑进了院子里。见房门开着,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紧忙跑进了屋子里。   “呲……”的一声,小童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落在地上的油灯,才看到周小妹手中抱着的竟然是少奶奶宋可人。在见宋可人那张脸,小童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脸色白的没有了血色,几乎都不是活人的脸色。   “少奶奶,少奶奶!”小童晃荡着宋可人的身体。见没有反应,小童去按宋可人的人中,这一按不要紧,小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呀,少奶奶没气了!”小童喊道。   这一声尖叫,划破了夜里的宁静。周小妹打了个哆嗦,夜,真静,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宋可人断气的消息,几乎一刻也没耽误就传到了周恒的耳朵里。周恒刚刚睡下不久,听到有尖叫声,便连忙起身。正一面穿衣服一面冲向房间的时候,就碰到了跑着来送信儿的周小妹。   周恒也顾不得系扣子,一面吩咐周小妹让小六子去找大夫,一面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宋可人的房间。周恒被这消息惊得心里发慌,身上和手上都跟着颤抖。等他一脚迈进房间时,就听到了周小妹那哭死人一样哀号声。   “我的少奶奶呦,你才嫁过来多久,怎么就……我的少奶奶呦……”小童哭道。   周恒心里顿时燃起一团怒火,立刻怒骂道:“哭什么哭!滚一边去!”   宋可人还在地上躺着,周恒上前一把将宋可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周恒赶忙伸手放到了宋可人的鼻子下面,果真,一点呼吸都没有了!   周恒死死的咬着牙,心中一万分的焦急。小童在一旁抽抽搭搭,周恒心说,等到大夫来,可人也要死的干净了。   突然,周恒想起周唐氏说过的一句话。他立刻奔向梳妆台从针线的盒子里,找来一根粗针。也来不及消毒,抓起宋可人的手,咬着牙从宋可人的指甲旁边狠狠的刺了下去。   “嗯”宋可人喊了一声。   周恒松了一口气,小童将针接了过来。宋可人一阵剧烈的咳嗽,周小妹赶忙将痰盒子递了过去,一口浓痰吐了出来。宋可人这才缓缓的张开了眼睛。   见宋可人缓过了气,周恒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早已经是大汗淋漓。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汗珠。   宋可人一张开眼睛,就恍惚的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身边,先是一惊,在定睛一看,原来,是周恒。宋可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蹭”的一下就扑进了周恒的怀里。   宋可人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周恒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周恒紧紧的抱着宋可人,刚刚,他差一点失去了她!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心里还是爱着她,原来他是这样的爱她。   小童背过脸去,主子这般的亲密,她自然不方便围观。正要离开,突然“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周恒抬起头,只见周小妹一脸的惊恐。   “少、少爷,你、你看那……”周小妹惊慌失措的指着地上。   顺着周小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周恒突然打了个激灵,他一下子推开宋可人,几步就跑到了桌子边。   桌子附近的地面上,赫然摆着一只鞋!   那是一只女人的鞋!   那一只鞋很特别,上面绣着一个残破的连理枝。   小童突然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不停的打着冷战。周恒刚要回头问宋可人看到了什么,他却发现宋可人像是筛子一样浑身颤抖。   周恒攥着鞋子,跑到床前一把搂住宋可人。   “告诉我,你刚才遇到了什么!”周恒低声问道,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紧张,就像是一个紧绷的泡泡,只要轻轻一戳立刻就崩溃。   周恒这一问,宋可人会想到之前看到的东西,猛然的打了个冷战。   “我,我看到……”宋可人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了无限的恐惧,冷战一个跟着一个的,肩膀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周恒扯过被子,裹紧了宋可人。   “告诉我,看到了什么!”周恒再一次问道时,眼睛里露出了坚毅的目光。   “我……我看到一个人,一个身穿丧服的人!她,她没有脑袋。”宋可人惶恐的说道,这句话一说出来,她又是一个激灵,随即,就闭上了嘴。她生怕,怕那个没有脑袋的东西再回来找她!   周恒顿时软了,一只手软塌塌的垂了下去。他斜斜的靠在床上,一时间,没了主心骨。   他们两个几乎已经想到一块去,他们几乎知道那人是谁了。今天一早上就传来了月娘死亡的消息,月娘,也是被金人砍了脑袋!   宋可人心里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佛,心道这个月娘可千万别回魂啊!她却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只要她不来害自己她就一定会为她烧纸。   正当这时,“啪”的一声巨响,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一哆嗦,小童差一点叫出来。其实,这只是烛花爆了。   宋可人听到烛花爆掉的声音,身上颤抖的更厉害了。她一把拉住了周恒,双手冰冷的透骨。   “三哥,该,该不是真的吧?”宋可人试探的问道。   周恒咬了咬牙齿,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放心吧,不会有什么鬼的。你可能是做梦魇着了,不会的,色么都不会发生。”周恒安慰道。   小童一听赶忙上前说道:“少爷,少奶奶惊着了。今天晚上,我看,不如我陪着少奶奶。”   周恒在暗中扬了扬眉毛,还有人和他抢功?于是,他说道:“不必,这两日你伺候他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原本今晚可人就说让你去休息的,这里有我来就好了。”   小童一听连忙行礼退出去,宋可人躺在周恒的怀里像是筛子一样。此刻,阴霾再一次笼罩在周家人的头上,这个死了的月娘该不会真的回魂来找他们吧?   周恒温柔的吻了吻宋可人的额头,宋可人感到心安的是,自己的老公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   第二百七十七章 小人与鬼   一宿无话,周恒第二日一早便早起去将军府了。阴霾悬挂在宋可人家的房顶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沉的。   小童一早就将小六子从被窝里抓了起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讲。   “吓死我了,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月娘回魂?”小童问道。   听到这里,小六子自然也是心中有些发毛,他不禁的白了小童一眼,十分不悦的说道:“天天自己吓唬自己,那月娘活着的时候你都敢对付她,她死了你反倒是害怕她吗?这人的鬼魂就是一团气,你连一团气都害怕吗?”小六子说。   小童咬着嘴唇想了想,小六子说的还真有道理。那月娘活着的时候她成日里欺负她,她死了她还怕她作甚?若是她敢再来,只消打死她。   倒是小六子心里暗暗嘀咕,需要不需要找个法师来家里做法?将那鬼怪的都除掉?   一大早上,宋可人便郁郁寡欢的。昨夜的事情真真将她吓了个半死,她也在怀疑,是不是月娘回魂了?   看着墙角那双鞋子,宋可人不禁的打了个冷战。难道,月娘真的回魂来怪她?越想越怕,她不禁的高喊:“小童,小童。”   小童此时还在小六子的屋子里,根本没听到宋可人的召唤。宋可人有些急了,刚要站起来,张木儿却推门走了进来。   一见宋可人几乎跌倒,张木儿赶紧上前扶住了这位少奶奶。   “少奶奶,你怎么……少奶奶身体还没恢复不要乱动。”张木儿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此刻只要有人进来她的心中便踏实了许多。木儿见宋可人的脸色十分不好,便连忙为宋可人倒了一杯茶。   “少奶奶,你要多注意身体。”木儿温柔的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忽然对木儿说道:“我都忘了跟你说了,小六子昨天半夜从华县回来了。你那个奶妈的家搬了,村子里的人说今年她一回来就搬走啦!”   “啊……”张木儿吃惊的喊了出来。   “据说当时她走的很急,连以后的住址都没留。现在也联系不到她,你还有没有别的亲人?”宋可人问。   张木儿摇了摇头,强忍住了眼睛里的泪珠。   “你不要着急,我们在想办法救你父母。”宋可人说道。   木儿连连点头,感激的看着宋可人,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那是心酸而无助的泪水。宋可人联想起自己当初被嫂子卖了的事儿,她心道:只怕她父母一时三刻都无法救出来,金人一向残暴,就算是她父母侥幸逃脱只怕也是个半残废的人了。想到这里,宋可人越发觉得张木儿可怜,若这姑娘与她的小叔子结成连理,岂不是更好?   而那张木儿看着宋可人却想,这少奶奶如此善良,以后一定会有好报。只恨自己此时无依无靠,下半生要如何是好竟成了一个迷。难不成,真要她去求那苏合?求他收养自己?那岂不是太可怕了?   这两人各怀心腹事,只默默的呆在屋子里。   忽然,宋可人的眼睛不禁的瞄到了墙角里月娘的鞋子,心中不禁一气,不禁脱口而出:“你可认识有本事的道士?”   木儿好奇的看着宋可人,好奇的问道:“少奶奶怎无缘无故的问起了此事?”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罢了罢了。”当下,便将昨夜闹鬼之事一一与木儿到来。原本,宋可人还以为张木儿会害怕,没想到张木儿听了反而笑了出来。   “少奶奶莫要担心,早年我一个亲戚家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他们请了安南观的法师做了法,从此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妨试试,驱驱邪气。”张木儿说道。   宋可人正有此意,家里的最近太邪行,问张木儿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在京兆城生活了十几年总会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至少不会被骗。   有了张木儿的指点,宋可人赶忙命小六子去请法师。而自己,则在家中坐立不安的等待。   好容易,两个时辰过后安南观的一位道士被小六子请了来,那道士一进门儿宋可人好不失望。   只见那倒是两撇胡子,一脸的傲慢。宋可人心道,这样的倒是能驱邪吗?看着不像啊!   那道士见宋可人一脸的不屑,冷笑了一声,说道:“在下精通天罡三十六法,所谓天罡三十六法乃为‘乾旋造化颠倒阴阳移星换斗迥天返日唤雨呼风振山撼地驾雾腾云划江成陆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道六甲奇门逆知未来鞭山移石起死回生飞身托迹九息服气导出元阳降龙伏虎补天浴日推山填海指石成金正立无影胎化易形大小如意花开顷刻游神御气隔垣洞见迥风返火掌握五雷潜渊缩地飞砂走石挟山超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不知少奶奶想不想见识一下?”   宋可人一听,赶忙笑了笑,连连摆手说道:“大师自是本事,贱妾不敢不敢。只是,我家的情况有些特殊。”   当下,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与那道士说了一番。道士微微一笑,说道:“这点小事算什么?你只等着便是。”   话音未落,众人中一个人露出了大喜的神色。不是别人正是周小妹,她原是在内堂听道士讲话,忽然推开了方芳冲了出来。   那道士猛然见一未婚女子冲了出来,反倒是吓了一跳。   “敢问道长,是否能帮我求一份好姻缘?”周小妹急切的问道。   宋可人脸上大有不悦之色,心道你这人也太急了些,还没做法呢你便问这个,万一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岂不是白露了脸?再说了,一个大姑娘家着急嫁人,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当下,赶忙对周小妹说道:“好妹子,你先稍等,让道长喘口气。大冷的天,道长进来连一口热水都没喝呢!”   不料,那道长也是个榆木脑袋,听闻周小妹这般一说,赶忙卖弄起了自己的学识,只听那道长说道:“婚姻乃前世修积,贫道知佛家有一部殊胜的大乘经典叫做《僧伽吒经》。据经文记载.若不曾见九十亿恒河沙诸如来者,不能闻此法门。僧伽吒经是那烂陀寺镇寺之宝,那烂陀寺曾经是全世界佛法传播的中心,也是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学习的地方,僧伽吒经乃是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求而不得之法。传闻,此经连抄七遍可保诸事顺利。”   周小妹一听不禁的嘟起了嘴巴,她连忙撒娇似的说道:“我问的是婚姻,道长可有什么办法?”   那老道想了想,伸手捏住了唇边的两撇胡子,迟疑了一下方才收到:“我下面说的话你记好,每日抄送七遍,方可换来锦绣良缘。”   老道一顿,认真是说道:“回向建立佛化家庭的佛子夫妻皆能以圆满的婚姻和家庭示现大乘佛法的入世精神,影响一切因缘众生学习大乘佛法,皆发大菩提心,习修甚深般若,外显家庭圆融,内守清净戒行,今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早日入无余涅槃。回向法界一切幻众皆修习甚深般若,将无量劫来所有的六道情执皆速转为如来无我的慈悲,早证慈悲遍一切法界三昧,早证法身圆觉。回向法界,愿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常说甚深般若波罗蜜,愿一切受持者,皆能幻法影响幻众,所求如意,常行甚深般若波罗蜜。回向西方极乐世界。回向一切如来法身圆觉大寂灭海。”   周小妹一愣,这是什么?于是她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道长刚要解释,宋可人便打断了周小妹的提问:“五妹,先让道长喝口水吧!”   老道听出了宋可人的画外音,不禁笑着说道:“好好,先办正经事,回头我细细解释给你听!”   “那可说好了!”周小妹说道。   小六子按照道长的吩咐将神坛搭了起来,说白了就是搬了一张桌子到院子里,桌子上放了一块黄色的布。两只白蜡烛立于桌上,道长从腰间抽出了一只剑。   那老道兰花指放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众人听不清他到底说些什么。忽然,道长捡起一只符对着天空画了画,猛然的,那道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众人正吃惊之时,那道长却一脸的愤怒。   “好啊,你们竟然戏弄老道!”道长怒道。众人不解,心道这都等着你做法驱鬼呢,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好啊,你们竟有心调理老道,你们当老道是这么好惹的吗?”道长愤怒的说道。   宋可人赶忙不解的说道:“道长何出此言?我们,我们是诚心诚意想请道长驱除那妖魔鬼怪啊!”   老道冷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剑。   “不敢不敢,老道何德何能?你们家根本没鬼,老道这么驱?”道士说道。   众人一惊,家中无鬼?那昨夜来他们家的东西是什么?宋可人下意识的说道:“我们家明明……”   “请各位认清楚到底是鬼还是小人在来找贫道吧!”老道说完,收拾了东西径直往院外走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鬼流血   那日晚上,宋可人躺在床上心里琢磨着月娘的事儿。小童在旁边发出轻微的鼾声,宋可人来来回回的翻身,就是睡不着。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宋可人昏昏沉沉的在半梦半醒见游走着,忽然,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这深夜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宋可人猛然的一张眼,黑夜中,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宋可人差一点晕了上来,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脸颊!   “啊……”宋可人叫了出来。   那双眸子从她的脸上移开,飘去了远处。宋可人这才发现,原来,不是鬼,是人。刚刚碰到她脸颊的那个,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人的鼻子。   而那一双眼睛,不是别人的,正是小童的!   “你干嘛!”宋可人怒道。   小童笑了笑,尴尬的说:“没干嘛,我就想看看少奶奶睡着没有。”   宋可人被这句话差一点气的背过气去,这叫什么话!明明就是她故意吓唬她!   小童怕宋可人误会,赶紧解释道:“今儿那道士好生生猛,我怕少奶奶晚上会害怕。   “行了,没死而的,我们睡吧。”宋可人说道。   “知道了。”小童见宋可人没事儿,才而慢吞吞的滑到底下的被褥上。   夜,好宁静,宁静的令人有些担忧。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睡睡不着了。脑袋里故意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等着睡意袭来。   所有恐怖的是事儿,都会发生在夜里。大概,是因为人们对也的恐惧与无知。所以,鬼才不会在白天出现吧?所有的鬼,都是人们杜撰出来的。宋可人心说,她一死就上了奈何桥,被黑白无常一脚踢进了六道轮回里。也没见着多少鬼魂在世间游荡,想到这里,宋可人心安了许多。很快的,她就忘记了小童刚刚吓唬她的事儿,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看到一片一片的花海,粉色、绿色真是漂亮。可是,宋可人在这一片花海中,却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她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恐惧。她只想快一点离开这里,找到出路!   这时,她看到了远处似乎有个人影。有人就好,宋可人松了一口气,匆匆的向那人影的方向奔去。   突然,那人影一下子就窜到了她的眼前。他,没有头!   “啊……”宋可人喊了出来……   “少奶奶,少奶奶你没事儿吧?”   宋可人的身上猛然一阵摇晃,张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小童在一旁摇晃她。   宋可人醒了,吓了一脑袋的汗。幸亏,是个梦。宋可人安慰自己,或许,是被昨晚发生的事儿吓坏了。   “少奶奶,你怎么了?”小童问。   “没事儿,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宋可人回答。   “梦见了什么啊?”小童问道。   听了小童的话,宋可人不禁想起刚刚的梦,下意识的抬头向门口的方向望去,月光,透过门上的雕花映射进来。夜,很安静,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   正当这时,宋可人忽然发现了有些异常。她看到那门,似乎一点一点一点的在动。那缓慢的幅度,就像是,一个小偷悄悄的要走进来一样。   那门慢慢的动着,发出了“吱嘎、吱嘎……”细而拉长的声音。就像是,死了的名伶夜半回魂吊嗓子的声音!   忽然,那门被狠狠的一推。“吱嘎……”那门开了!   月光中,一个人影被月亮拉长,黑乎乎的压倒了墙上。宋可人瞪大眼睛,门口站着的人,没有脑袋!   宋可人的脑袋“嗡”的一下就炸开了,她吓得僵硬的挺直了身子。   而她身旁,小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抓起了枕头就砸了过去。瓷质的枕头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衣服上。   “噹”的沉闷的一声,似乎砸到了什么。   “跨啦”那枕头摔在地上碎成了千片万片的瓷片。可是,那衣服却文思未动。宋可人大惊失色,难道,要冲了鬼?   小童立即翻身下地,口中直骂道:“你别以为做了鬼就能来吓唬我们!告诉你,你死前我欺负过你,死后依然不放过你!”   虽是如此说,但她还是浑身颤抖着,声音中的颤抖令宋可人感到心慌,小童哆哆嗦嗦的摸起身上的火折子。   “哧……”的一声,火折子点燃了。   小童和贞杏不禁一愣。没有头的人就赫然出现在他们的门口!   小童哆嗦的摸过油灯,幸亏这她睡觉前留了个心眼儿,在身边放了两盏油灯。这油灯一点燃,屋子里立刻亮了。   宋可人和小童盯着那鬼,那鬼没有动。斜斜的依靠在门口,小童吓得闭起了眼睛。可是,宋可人虽然心里忐忑,可还看出了一点猫腻。   刚刚,那鬼魂明明是站着的。现在,却斜斜的靠着门口。顺着他的身上看去,只见那人穿着寿衣,可是脚上的鞋子少了一只。而恰恰是少的这只鞋子,露出了它黄色的编制的腿!   “是稻草人!”宋可人一个精灵忽然想到了端倪,赶忙喊了出来。   小童听到宋可人这一喊,也赶忙挣开眼睛。小童举了一盏油灯就走了过去。哆哆嗦嗦的伸手挑开那人的衣裳,果然,露出来的是稻草人的胸口!他娘的,装设弄鬼的,原来是稻草人!   小童狠狠的锤了这稻草人两下,此时,她的脚碰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她刚刚扔过来的枕头。   月光和灯光中,小童清楚的看到,一片枕头的碎片附近,有几滴血!   “少奶奶,有血!”小童兴奋的喊。   “小童,快去叫人!我们来抓这个吓唬人的东西!”宋可人兴奋的喊道。   小童一愣,随即摸索着穿上鞋,狐疑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见小童半晌也没有反应,立刻回头说道:“你琢磨什么呢?快去叫人,晚了,就抓不到了!”   小童点了点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她是人,你就不用害怕她!”宋可人说道。   小童点了点头,慢吞吞的离开。   冬天的凉风吹来,宋可人打了个冷战。就算是,那是稻草人不是鬼,可是,大半夜的和一件寿衣站在一起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儿。   冷风轻轻吹来,吹的桌上的油灯呼啦呼啦的闪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宋可人咬着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忽然,她听到一个女人吊着嗓子喊道:“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宋可人一个激灵,她缓缓的扭过头去,似乎,那稻草人会讲话一样。   “……还我命来……”   “你是谁?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宋可人喊道,她自己也听出了自己的心虚,声音里都是颤抖。   “……宋可人,还我的命……”那声音又喊道。   宋可人害怕死了,她下意识的摸到自己的枕头。她豁出去了,只要谁敢过来,她就……她就拼了!   忽然,那声音消失了,仿佛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这时候,宋可人看到远远的走过一个人来。   “谁……”宋可人喊道。   “是我呀,少奶奶,我是小童……”小童说道。   宋可人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那人可能不是鬼。可是,心里还是有十二分的害怕。宋可人这一刻才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儿。需要,一个男人宽阔的肩膀和保护。   这时候,周张氏跟周小妹也一同走了过来。   见人多了,宋可人就更不害怕了。   “小童,你来背我,咱们点上灯笼,今天晚上要把这个鬼揪出来!”宋可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大小家伙,周小妹的手里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发钗,尖尖的发钗对着外面。宋可人手里抱着一个烛台,周张氏的手里是半块子的砖头——她们来之前,小童已经危言耸听的告诉她们少奶奶要寻的是个装神弄鬼的人。   宋可人一行几人,急冲冲的就冲进了后院。宋可人负责带队,顺着刚刚那声音出现的方向就冲了过去。身后周张氏与周小妹跟着宋可人,走三步、退两步,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往前凑合。   宋可人在小童的背上细细的检查着地上的血迹,这血迹断断续续的,到了屋后的房檐下,就彻底的消失了。   又向前寻了一小段路,那血迹,就像是神秘失踪了一样,竟一丝一毫都没有了踪迹。   冬夜的寒风吹来,宋可人打了个冷战,她后面的女人们也跟着打了个冷战。   “该不会……该不会真是……真是那啥吧……”周张氏一面哆哆嗦嗦的说,一面扭过头,看着周小妹。   周小妹又看了看小童,小童看着周张氏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冷战。   “不要浑说,你们见过鬼还流血的吗?”宋可人怒道,这个时候,要说害怕,谁还能比她害怕?那个穿着寿衣的玩意,可还在她的房间里呢。   此时此刻,宋可人终于明白,当领导是个多么高危的职业。就像是遇到了鬼,却还必须硬是咬着后槽牙挺着。宋可人知道此刻不能乱,她乱了,这下面的人就全乱了。好歹,她也算是他们的主心骨。怎么也要做出主心骨的大将风范,就是鬼到了后脑勺也要使劲儿挺着。   第二百七十九章 周唐氏的问题   宋可人环视了那几个人的脸,一个个诚惶诚恐的瞪大了眼睛,神经绷得像是琴弦一样的紧。看到这些不停的往后退缩的下人,宋可人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敢向各位保证,今天晚上看到的绝对不是鬼。你们想想鬼能流血吗?你们看看,那血迹到了屋檐下就没了,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家有内鬼!今晚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否则明天她还会作威作福!”   宋可人说完,带头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思想政治工作,要从基础做起,首先就要同仇敌忾。宋可人的思想工作做的很失败,因为第一大家都怕鬼。甭管是人是鬼,稍微有一点异常大家就害怕。第二,夜深了,大家想回去睡觉。   虽然有些失望,但宋可人还是带头冲向了后院。当然喽,作为一个领导,这是必须的。宋可人去的第一站,就是张木儿的屋子。   张木儿现在俨然是宋可人的得力助手,她自然要帮忙张罗。   张木儿从美梦中惊醒后,迅速加入清查大军。宋可人本想一间间,但是,张木儿提出了一个特合理的建议——人多力量大,应该将家中所有的下人都叫起来。   宋可人一想,事到如今也应该让周唐氏知道此事,她毕竟是家里的长辈。   小童敲开了周唐氏的房间,宋可人一见周唐氏就笑了出来。   “大晚上的,打扰奶奶了,实际上……”   话还没说完,大家便借着微微烛光把目光聚集在了周唐氏的脚丫子上。   周唐氏光着脚,由于着急开门,所以没穿鞋。她的脚背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血痕。似乎,还渗出了血。   顺着大家的目光,周唐氏也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周唐氏立刻抬起头,尴尬的笑着说道:“今儿在厨房打碎了一个碗,你们甭担心。”   众人面面相觑,心道难不成是周唐氏搞的鬼?”   不会吧?她有什么目的?   那张木儿上下打量了周唐氏一番,心道难不成她是想要吓死宋可人谋财吗?想到这里,张木儿的目光中夹杂了几分鄙视。   “你们这是怎么了?”周唐氏问道。   周小妹笑了笑,笑的挺尴尬。   “奶奶,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就是,哎,就是刚才有人装神弄鬼的吓唬我三嫂。小童这孩子手欠,把枕头扔过去砸伤了那个人……”   话没说完,大家的目光又一次的聚集在周唐氏的脚上。   周唐氏不禁皱起了眉头,揾怒道:“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   “没有没有,我们是想请你老人家跟我们一起查查。我们毕竟都没见过大世面,还得请你老人家做主。”宋可人赶忙解释道。   周唐氏的脸色渐渐的缓和,但是众人的目光依旧落在了周唐氏的脚丫子上。   这件事儿,在场的所有的人都觉得古怪。事情没有这么凑巧的,小童用的枕头砸到了那人的脚,周唐氏的脚上又刚刚有一个还在流血的伤口,这不奇怪吗?   还有一样,宋可人看过那稻草人。那稻草人做的和月娘的身高、体型类似。   既然能将稻草人这种细节都做的十分仔细的人,首先,就应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若是,这人真是周唐氏,周唐氏早就应该将脚上的伤口隐藏了起来。为什么,还要故意暴露在大家的面前?   虽然说灯下黑,这做法也太冒险了。   不光是宋可人对此事狐疑,宋可人周围的这一圈的人们也是摸不着头脑。周小妹心里到有点明白了,她虽然没看到周唐氏是不是真的脚被划伤。但是,凭周唐氏的这种胆量,应该不会去装神弄鬼。   “别看了,我这脚是下午在厨房划伤的!”周唐氏高声辩解到。   “是是,大家都散了吧,回去睡觉吧。”宋可人连忙陪笑说道。   “你们别用这眼光看我,可人是我孙媳妇,我可能害她吗?”周唐氏道。   众人赶忙露出虚伪的笑容,宋可人赶忙说道:“奶奶疼我还来不及呢!我估摸这人还在呢!咱们在去别处查查。奶奶,你休息吧,累一天了。”   周唐氏不悦的看了众人一眼,刚要关门。   “奶奶,我一个人睡害怕,能不能今晚跟你一起睡?”张木儿忽然说道。   周唐氏冷笑了一声,这分明是想要看着她嘛,出于无奈,周唐氏点了点头。   宋可人挥了挥手,决定在去寻一寻这闹鬼的人。于是,便带着周小妹和小童直奔柴房。周唐氏见他们离去,将门关上了。   宋可人带着他们两个直奔后院的柴房和厨房,夜里静悄悄的,柴房的老鼠一听到门声都慌张的躲了起来。宋可人一行三人检查了一番,什么也没发现,便回屋睡觉了。   小童本想叫周恒过来陪着宋可人,但是,被宋可人拒绝了。外面这么吵,周恒连个人影都没有,大概是睡着了。   周恒现在比较大牌,大概还是有些对月娘放不下吧?索性,就让这个笨笨的小童跟着她睡吧。   两人躺下,宋可人等着眼睛望着黑夜。   “小童,你说,奶奶有可能是那个装鬼的人吗?”宋可人问道。   小童听到这话,打了个冷战。那个稻草人刚刚被仍到午后去,该不会,月娘的鬼魂……不会不会……阿弥陀佛。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宋可人问道。   “什么奇怪?少奶奶,你可别吓唬我!”小童紧张的说道。   宋可人在黑暗之中白了她一眼,忽然她转了个眼珠,故意紧张的说道:“小童,你不觉得,床底下,有个人吗?   “啊……”   小童捂着眼睛就惨叫了出来,宋可人见状“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小童听着宋可人的笑,差一点哭了。   宋可人拍着小童的手,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笑到自己都觉得没意思的时候,宋可人才停了下来。   宋可人转过身,笑着对小童说道:“傻丫头,这人世间哪儿来那么多鬼?鬼要是都来到了人间,那还要阴曹地府做什么?我刚刚说奇怪,是说,你没看到门口的血迹吗?”   小童在黑夜中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宋可人就知道,她是一定没看出来,便轻声说道:“你没看见,那几滴血是西边。如果那人是站在稻草人的后面,枕头砸到的应该是他的左脚。可是,奶奶伤的确是右脚……”   “少奶奶的意思,奶奶不是装神弄鬼的人?”小童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宋可人皱着眉深沉的说道:“我说不好,不过,我看奶奶今天晚上的反映……哎……我也有点猜不透……”   宋可人突然欲言又止的原因,是小童突然瞪大了眼睛,宋可人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两个字“恐惧”。那眼神,似乎是看到了宋可人的背后,宋可人的背后躺着一个人!   “你……你干嘛……”宋可人忐忑的说道。   “少……少奶奶……你,你不觉得……觉得我们的床底下,真的,真的有个人在偷听……偷听我们说,说话吗?”小童哆哆嗦嗦的轻声的说道。生怕,生怕微微的一大声就惊醒了低下的人一样。   宋可人的汗毛“唰”的一下子就竖起来了,小童说的这般的紧张这般的恐惧。宋可人的手心渗出了冷汗,神经也蹦到了一起。   “唉……”   突然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童“啊……”的一声就喊了出来,紧接着就失声痛哭。   “是谁?”宋可人猛然支撑着坐了起来。   “三嫂,是我,小妹。”窗外的人说道。   “哦,是小妹啊!”宋可人还是忍不住的下意识的摸到了枕头。   “三嫂,我一个人睡害怕,能不能到你这里来睡?”周小妹在窗外说道。   “当然当然!”宋可人说道。   “吱嘎”的一声门被推开,月光下周小妹披头散发的像是个女鬼。   小童忽然瞪大了眼睛,冲着周小妹喊道:“五小姐,你的身后……”   周小妹“啊……”的一声就喊了出来,换来了宋可人跟小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原来什么都没有,是小童在故意吓唬人。   折腾了这一晚上,宋可人第二天早晨的黑眼圈更大了。人们害怕夜晚,是因为对夜晚的无知。夜,既安静又漆黑,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会拥有无数的秘密。因为有了秘密,所以,才害怕。   宋可人没办法跟大姐解释清楚这些科学理论,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都经历了六道轮回,她咋叫别人不相信鬼?   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鬼捉出来。宋可人有沉下心来,细细的想一想如何是好。   首先他们在明,鬼在暗。第二,不知为什么,宋可人隐隐感觉,这件事儿与周唐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她吃不准,但值得肯定的是,周唐氏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内幕!   到底是什么呢?   正想着,屋子的大门“吱嘎”的一声被推开了,小童端着一盆子洗脸水走了进来。   “少奶奶,少奶奶我跟你说我发现一件事儿!”小童说道。   “什么?”宋可人问道。   第二百八十章 真正的主谋   “少奶奶,我刚瞧见四少爷,你猜猜他在做什么?”小童故弄玄虚的问。   宋可人不解诧异的看着小童,纳闷的说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换药!”小童忽然说道。   宋可人一惊,心道这老四周茂哪里受过伤?为什么要换药?转念一想,该不会是给脚伤换药吧?   小童见宋可人脸色忽明忽暗,知她基本已经猜到,便盈盈一笑,说道:“少奶奶你肯定猜到了,四爷在换脚伤的药!”   “啊……哪只脚?”宋可人吃惊的问。   小童歪着嘴角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自然是左脚!”   当下,宋可人的脸色大变,她死都想不到装神弄鬼的竟是周茂。小童的眸子里也是写满了黯然,她对周茂的那份心思,除了自己并无他人知道。   谁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个光明正大的英雄呢?宋可人对小童有救命之恩,她不敢对不起宋可人。所以,她的心中有些微微的不舒服,可这种感觉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屋子里的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周茂为何要装神弄鬼呢?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问题,扪心自问,她对周茂一向客气,从未有过得罪之处,为何周茂却来吓唬她?   小童默默的为宋可人倒上了一杯茶,时光便在宋可人满脑子的疑虑中过去了。   人心难料,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应该是人心。周唐氏正用一块白布裹住了周茂的脚,周茂左脚上的伤口长的吓人,金疮药涂在上面疼的周茂龇牙咧嘴。   “叫你乱闹!”周唐氏一面帮孙子包裹伤口一面愤愤的说道。   “奶,我……哎呦……”周茂叫喊了出来。   “行,还知道喊疼,我以为你已经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了。我问你,你昨晚干嘛去装神弄鬼的吓唬你三嫂?”周唐氏问道。   周茂笑了笑,心说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最好将她吓死,这方家偌大的家产就落在了我们的手里。我三哥是个糊涂人,二哥也不是精明人,最终的家产还不都是到了我的手里?奶奶,这种话我可不敢跟你说,说了你一定会生气。   仔细想想也是,方家偌大的家产只有宋可人一个人撑着,谁不惦记呢?远有赵姨娘,近有周茂,一个个的都想吃了他们家的家产。   宋可人不禁的深吸了一口气,家大业大事情多,她只是个小女人,只想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为什么连这一点要求都无法实现呢?这世界未免太残酷了。   整日闷在家中实在无聊,周小妹主动约了张木儿去逛街。张木儿有点胆怯,生怕遇见金人。周小妹才一点都不害怕呢,想想也是,她长的跟猪拱了一样,不必担心有人垂涎她的美色。早年,有人讲个笑话,一个丑女跟一个美女被强盗掠去,美女被当了压寨夫人,丑女被释放了,试问最伤心的是谁?   答:丑女。   周小妹就是那种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垂涎于她美色的人,可惜全世界的人都不给她面子,每当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呕吐。想那周小妹,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只此一人,才高八斗貌若天仙,怎能不到处张扬显摆一下自己的姿色以打击那些资质平平整日羡慕嫉妒恨的怨妇们?   但人家张木儿可不这么想,张木儿是真正的天生丽质,生怕在遇见那倒霉的安姑娘。不过在人家屋檐下哪里能够不低头的?经不住周小妹的纠缠,张木儿便跟着周小妹上了街。   正逢战乱之时,在加上金兵巧取豪夺哪里有商铺开门的?只见一间间店铺关门闭户,宛如从未开张过一样。   那张木儿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的是足不出户的日子,来了街上未免有些胆怯,怯生生的跟在周小妹的身后像个丫鬟。周小妹则是一脸的满不在乎,左顾右盼的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一样。   “姐姐,你瞧,这宋记原来是最大的胭脂铺没想到也关张了!”周小妹说。   张木儿笑了笑搭讪,心道你真没见过世面,我们家的胭脂都是自己做的,根本用不着上街买这种劣质货。   那周小妹又故意炫耀,伸手拉着张木儿的手冲着街道旁边林立的店铺指着说:“姐姐,这家店铺的衣料最是便宜,那家贵又不好,啊,对了那家好像是我三嫂开的,罪过罪过!”   张木儿瞥了周小妹说的那家衣料不咋地的店,果然是宋可人开的集锦堂,张木儿不禁的冷笑一声,忍不住的想为宋可人出气。   “妹妹你不知道,这贵又贵的道理。你就说这孙家的衣料店吧,别看是衣料便宜,但是听说他们家的衣料都是有跳蚤的。我可是听说他们家做衣料都是乡下的妇女做的,染上色以后挖个坑将衣料埋在土里闷,听说这样格外上色。这样的衣料上可沾染不少的脏东西,所以,他们家卖的格外便宜!”张木儿吓唬道。   周小妹果然上道,吃惊的看着张木儿。张木儿心中暗笑,心道你个土包子,横竖也就只有屁大点的能耐。眼下京兆城最流行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也就天天穿着这大蓝布的衣裳吧,还自诩为上流社会呢?呸,井底之蛙。   暗骂归暗骂,张木儿的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容。   “再说你身段这么好,叫少奶奶送你几匹衣料穿,不正是给她打招牌么?”张木儿一面笑着说一面向前走去。   周小妹寻思了一下,也是哈,这也算是帮了三嫂的忙。但是,三嫂家的衣料实在难看,根本就不符合她的审美。   这样想着走在前面的张木儿忽然回了头。   “咱们回家去吧,出来太长时间了。”张木儿说。   周小妹摆出了一脸无所谓,从容说道:“才出来这么一会儿怎么就要回去?在逛逛,对了,我知道一家店一定开着,我带你去。”   说完,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张木儿的手。   那张木儿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可被周小妹这样牵扯又不好拒绝。只好慢吞吞的不情愿的跟着周小妹走,她心道兵荒马乱的遇到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而周小妹此刻心中却想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他?”   他,在周小妹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是周小妹心中最真挚的感情,这几日以来,周小妹整夜整夜的无法安心入睡,不是家中闹鬼,而是对他越发的思念。她越发的想要见到他,哪怕只跟他说上一句话也好。   今天,她是在无法忍受对他的思念了,背着周唐氏与众人便拖着张木儿偷偷出来。她哪里不知道街上早就没有商铺营业?只是想单纯的见到他罢了。   他会出现在哪儿呢?会出现在小小的书斋旁呢?还是会出现在最大的酒楼里?或者是就这样在街上偶然相遇?   周小妹一面想一面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方贵和的家附近。她的直觉将她带到了这里,因她在这里与赵姨娘见过面,大概潜意识中她将这里当做了福地吧?   正琢磨着,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方贵和的家中走了出来。那身影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个长而宽松的褂子,俨然是魏晋时的竹林七贤一样的慵懒。   “公……公子……”周小妹忽然用充满了炽热感情的声音喊道。   小宝听到寂寞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不自觉的回了头,只见周小妹一双真挚的眼神正期盼的看着自己。   小宝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今天没有装成方少文的样子,他下意识的举起了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林公子。”周小妹高兴的迎了上去。   林立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只露出了眼睛,他的眼睛里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是送给周小妹而是送给周小妹身后的张木儿。   “林公子你怎么了?怎么捂着脸呢?”周小妹不解的问道。   林立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在下偶感风寒,不敢传染给二位小姐。”   “公子你太客气了,对了,公子最近为什么没来我们家呢?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周小妹说道。   林立不答反倒笑着问道:“你嫂子可好?我也许久没见到她了,她跟你三哥是不是和好如初了?”   “好好,我们家都很好,只是公子总不见,嫂子心里不免有些牵挂。”周小妹说道。   张木儿听了这话不禁微微的蹙起了眉头,这不是在侮辱宋可人的名节吗?这个周小妹,太不是个东西!   林立自然注意到周小妹身后的这位眉清目秀的姑娘,他微笑着说道:“这位姑娘是?”   “哦,她是我们家救的张姑娘。对了,公子你最近可好?”周小妹说道。   林立点了点头,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的惝恍。   “姑娘,过两天我就走了,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怕,以后不太可能跟姑娘见面了。”林立回答道。   周小妹吃了一惊,惊呼道:“那我怎么办?”随后,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赶忙回转问道:“你要去哪儿?为什么要去?什么时候回来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阴谋与计划(一)   小宝举着的胳膊有点泛酸,他实在不愿意跟这位姑娘有太多纠缠。方贵和这两日病的厉害,他需要赶紧准备接手方贵和的生意才行。   于是,他冲着周小妹说:“姑娘,在下本就是个漂泊四海的人,有劳姑娘操心了。”   “别这样说,啊,对了,我三嫂最近想开一家书斋,你帮她参谋参谋好不好?”周小妹忽然说道。   一旁的黄木耳听得愣住了,宋可人什么时候要开书斋?买下的那片地不是要开酒肆吗?这么会想起开书斋?   周小妹私下捏住了张木儿的手,还不是想叫她别乱说话?她笑着说道:“不知道林公子有没有时间?我请我四哥去跟林公子详细商谈。”   “这……”林立的脑袋里一瞬间百转千回的转了好多弯。   “公子别推脱,我家家大业大需要有自己人帮扶。公子何不留下来帮忙,也算是不枉跟我三嫂相交一场。”周小妹说道。   林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倒像是笑了,他柔声跟周小妹说道:“帮忙不敢说,到可以说说我对书斋的一些看法。”   “太好了,那么今儿下午就见个面吧。”周小妹说道。   林立点了点头又看了张木儿一眼。   “姑娘,你的发钗有些松了。”林立提醒道。   张木儿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赶忙伸手推了推发钗,心道这男人还真讨厌,怎么好端端的说起了自己的发钗,真是个轻薄的书生。   而周小妹却回头狠狠的白了张木儿一眼,眼睛中喷射出愤怒的目光。林立又对周小妹说:“姑娘,在下先走了,下午王记茶楼间吧。”说着林立笑了笑仿佛是解释一样的补充道:“眼下敢开业的也就只有王记了。”说完,他伸手抱拳离开。   温暖的阳光轻抚在脸上,周小妹痴痴的看着阳光下林立那远去的马车,亦如心爱的恋人远赴战场一般的忧伤。   张木儿看出了端倪,她不禁的扭过头去不看周小妹。在她大小姐的观念里,一个女人婚前喜欢一个男人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张木儿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跟自己说,远离周小妹这个女人,别把自己的名声也连累了。   林立的车子终于像是一个黑点一样消失在远方,周小妹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她歪着头一看却见张木儿失神的看着别处,周小妹心里不禁的一惊。   难不成,这个张木儿也想跟自己抢男人吗?见那张木耳双颊绯红,一脸的桃花色,周小妹心中不禁的勃然大怒,心道好啊你这个小浪蹄子竟惦记上了我的男人,也不看看老娘是谁,给你点颜色看看,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心虽如此想着,但周小妹的脸上却露出了十二分的微笑。她小的像是鲜花一样的娇艳,这笑容若放在美女的脸上定能倾国倾城。   “好姐姐,咱们回家吧,我瞧见你有些累了。”周小妹柔声说道。   张木儿听说回家,脸上的表情方才缓和了一些。她转过头来冲着周小妹笑了笑,终归是没什么心机的大家小姐,只见她伸手挽住了周小妹的手。   “走,回家。”周小妹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家,周小妹表现出一脸的轻松,她时而跟张木儿谈起儿时在乡下的所见所闻,又唠叨起家中大大小小的是非。那张木儿哪里经得住周小妹的引诱?早就听得入了迷。   忽然,周小妹话题一转,笑着说道:“姐姐,你看刚刚那公子如何?”   张木儿刚刚还听周小妹在说乡下十月的风景,忽然被这样一问不禁的一愣。   “啊?那公子啊,挺好的啊。”张木儿窘迫的说道。   周小妹暗中生气,她眼珠子一转,柔声说道:“是啊,林公子人很好的,长的又英俊。你说,这样的公子应该是所有闺中女子的梦想吧?”   张木儿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有老妈子下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张木儿不觉放下了脸,快走了两步,心道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今天跟周小妹一起出来逛街。   可那周小妹并不能理解张木儿的心情,她只当那张木儿跟她一样暗恋着林立,所以,自己刚刚那番话说中了张木儿的心事。   周小妹不觉勃然大怒,心道你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竟然敢想跟我争抢同一个男人吗?天底下没了男人,才见了一面你便对他动了心?   不知不觉间,一个阴毒的想法从周小妹的脑子里划过,周小妹脸上挂着冷笑,她冲着张木儿喊道:“姐姐你先走两步,我忘了给三嫂抓药了!”说完,不由分说的向药铺走去。   方记老号的二掌柜的来了宋家,眼下他正站在宋可人的面前。已经连续十几日没有开张,二掌柜的正在考虑要不要先给伙计们放假回家。   “恩,看看伙计们都有什么想法,想回去的就多拿一个月的月钱,不想回去的就留下来吧。前儿我买地的时候你也见了,咱们家的生意还得扩扩。金人早晚都得走,趁着现在不如多买几块地,不要到时候地升了价,我们可就有些亏本了。”宋可人说道。   二掌柜的皱了皱眉头,尴尬的笑了笑。   “少奶奶,眼下这些做生意的没人敢向少奶奶这么大的胆子。谁知道这金人什么时候走,在地上压钱,恐怕……”   “没什么恐怕的,现在买总比以后涨价好。银子放在那里总有人惦记,悄悄的买了地产那东西也不会被偷走。上回我跟你说了,要弄个西域风情的馆子,你留神帮我寻个会做西域菜的厨子。这样的人京兆不多见,先留着方便以后使用。”宋可人说道。   二掌柜的连连点头,也不好在说什么了。   “那少奶奶,我先走了。对了,这药早晚各敷一次,听说是接骨最好的药。”二掌柜的指着桌子上放着的药说道,那是他刚刚拿过来的。宋可人感激的点了点头,她又能说什么呢?她的腿能不能好都是个未知数,都麻了这么多天,就算是好了只怕也是残废。只求遇到个武林高手,帮她推宫过血吧。   “对了,快过年了,给伙计们准备准备过年的东西吧,大过年的都不容易。明年开了春咱们就在河边盖房子,到时候要用不少人呢。”宋可人说道。   “是是,当家的放心。”二掌柜的说道。   这二掌柜的一走,小童便走了进来。   “少奶奶,你今儿也累了,歇歇吧。”小童说。   宋可人点了点头,轻抚着自己的双腿,眼泪不禁的掉了下来。小童一见宋可人哭不禁的吃惊的上前,宋可人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痛苦。   “少奶奶,你……”小童欲言又止。   “只怕我这腿是治不好了。”宋可人说道。   小童立即拉住了宋可人的手,沉稳的说道:“少奶奶,如果连你自己都没信心,那么别人在们帮你呢?少奶奶,相信我,一定能治好的。”   宋可人哭着摇了摇头,她还是第一次在小童面前表现的如此懦弱。   “我好着的时三哥况且如此,更何况现在……”   原来宋可人的心中还是周恒的比重高,说来说去都是为周恒想。小童有些可怜宋可人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想了好半日才开口冒出了一句。   “少奶奶,眼下还是找出每夜装神弄鬼的人吧。”小童提醒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掏出帕子擦掉了眼角的泪珠。是啊,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那个装神弄鬼吓唬她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告人的秘密?   宋可人瞥了小童一眼,心道如何才能让周茂开口呢?   谁也不知道周小妹的口袋里藏着什么,看上去鼓鼓的。一回家,周小妹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一头钻进了周茂的房间。   此时的周茂正在偷偷的研究方家的账本,周小妹猛然闯进来到吓了他一跳。   “你怎么来了?”周茂不耐烦的问道,他下意识的将账本塞进了袖筒中。   “我怎么就不能来?四哥,求你办点事儿呗?”周小妹露出了娇媚的女儿之态,周恒皱了皱眉头,脑袋里只冲出了两个字:“想吐”。   但作为哥哥,他依旧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有什么事儿说便是了,干嘛要这么客气?”周茂说道。   于是,周小妹便红着脸一五一十将林立之事说了出来。周茂见周小妹的脸越来越红,到也猜到了三分,忽然,他转念一想,这个林立为什么会从方贵和的家中走出来呢?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周茂不禁的微笑了出来。   “好,妹妹你的事儿我一定办到。你放心,今儿下午是吧,我一定去。”周茂说道。   周小妹满意的走出了房间,转而钻进了厨房。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对着刚刚熬出的白粥里撒去。   为了遮掩这股子味道,周小妹顺势将半碟子咸菜放进了白粥之中。这时,小童走了进来,她好奇的看着周小妹。   “五小姐,你在干嘛?”小童问道。   周小妹被这忽如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登时脸色大变。当她看清楚是小童时,心中只骂了千万句:“死丫头!”   “没什么,我来帮木儿拿粥,你无缘无故的来厨房做什么?”周小妹问道。   小童赶紧笑了笑,说道:“是少奶奶让我来熬莲子羹。”   “哦,那你乖乖在这熬别出去,回头也给我熬一碗。”周小妹说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阴谋与计划(二)   小童才回到前院,突然看到张木儿在院子里一会哭一会笑的,周张氏吃惊的看着她,周小妹在一旁吓得脸色都变的惨白惨白的。   小童心里一惊,知道坏事儿了。随手就将宋可人吩咐熬煮的冰糖水放到了一边儿,赶紧奔到了张木儿的身边。   “张小姐。”小童喊道。   张木儿不肯理会她,这是哈哈大笑着,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啊?”小童说道。   小童死命的拉着张木儿向屋子里走去,哪知道张木儿的双脚像是定在了地上,怎么也不肯动一动。   小童狠狠的推着张木儿,这时,周茂听到声音赶来前院,赶紧急匆匆的跟着小童一起推着张木儿。   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张木儿推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小童赶紧将门反锁上。张木儿依旧哈哈大笑着,竟像是疯了一般,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童赶紧将她塞到了床上,狠下心,让周茂压着张木儿,找来绣花针。只见,小童抓起张木儿的一只手,将手中的线慌忙的缠到张木儿的手指上,又狠心将针一下子就扎了进去。待到针在拔出来的时候,血,跟着涌了出来。   “你疯了吗?这得多疼!”周茂吃惊的说道。   小童冷静的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顾及什么疼不疼?在这样下去。她会笑死。”   果然,两针下去,张木儿不再笑了。   小童松了一口气,只等着大夫来了。   又过了一会,张木儿闭起了眼睛。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小童走过去打开了门,进来的,是小六子与老大夫。   老大夫身后的小书童赶紧将脉枕递了过去,老大夫坐在一张椅子上,一面皱着眉头,一面轻轻的将手搭在了张木儿的手上。   过了一会,老大夫站起了身来,小书童赶忙过去,将脉枕收拾好。   “大夫,我家小姐……”小童说道。   大夫扬了扬眉毛,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急火攻心。吃两副药就好了。”   “急火攻心不是吐血吗?”小童问道。   大夫白了她一眼,说道:“只是表现形式的不同,来个人跟我去抓药。”   “是。”小童说道。   可是,她看大夫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到了晚上,张木儿总算是缓缓的醒了过来。小童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小姐。”小童轻声说道。   张木儿的眼睛办张着,看到小童便吩咐到:“小童,给我拿点水,头很痛。”   张木儿的声音中充满了沙哑,大概是笑了大半个上午的关系。小童一面倒茶一面犹豫着,要不要将今日发生之事告诉她。   “小童,我的手怎么了?”张木儿突然问道。   小童回了头,只见张木儿举着她纤细的手指不住的打量着。在她手指的指甲下面的两侧,有两个血点,轻轻一碰十分的疼痛。   “小姐,今儿上午发生的事儿,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小童试探的问道。   张木儿动了动身子,突然发现身体没有丝毫的力气。小童将杯子放在一面,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拿过茶杯一点一点的伪她喝水。   张木儿喝完水后问道:“发生了啥事儿?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点想不起来。”   小童将杯子放好,问道:“小姐饿吗?我叫他们炖了一锅汤,要不要端一碗来?”   张木儿摇了摇头,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小童垂着眼睛,说道:“今儿上午,我从后院回来,只见小姐一个人在院子里,又是哭有是笑。后来,是四少爷跟我一起将你拉回到房间里的。”   “啊?那岂不是很多人多看到了?”张木儿大惊失色。   小童点了点头,抬起了眼睛,说道:“大夫说,小姐只是急火攻心,并无大碍。小姐今儿上午我走后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不成?”   “小童,这回,我是完了。”张木儿害怕的说道,试问,那个女孩儿愿意自己是个疯子呢?   “我是完了……”张木儿的眼泪跟着话一起掉了下来。   “小姐……只是急火攻心。”小童说道。   张木儿摇了摇头,眼泪跟着她的头的摇晃四处的洒落。   “让人知道我疯了,我这辈子是完了。”说到这里,张木儿的眼泪又劈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小姐何必如此?小姐只是急火攻心……”说到这里小童的声音也不觉的软弱了下来。   张木儿突然打了个冷战,小童赶紧将被子向上扯了扯。   周小妹冷冷的看着刚刚院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大夫离开张木儿房间的那一瞬间,周小妹的嘴角轻轻的扬起,露出了微笑。   她转过身去,又一次的打量了自己的房间。那些剩余的药她已经都藏好了,便是有人来抄这间屋子,也不会发现。   跟她斗?她张木儿还嫩了些。那张木儿看着精明,到头来还不是做了她的阶下囚?若没有她和她的药,张木儿怎么能变成了疯子似的人?   敢跟她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张木儿不是自讨苦吃?   现在,家里的人都相信张木儿疯了。她还有什么本事与她们竞争?想到这里,周小妹不禁笑出了声。   小童歪躺在床上,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好端端的,张木儿为何疯癫?按照现在医学来讲,如果没有病史,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羊癫疯?不像。羊癫疯不是要口吐白沫吗?   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张木儿?   小童一下子坐了起来。   如果有人想要陷害张木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张木儿的食物中投放毒。听说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瞬间忘了自己是谁。张木儿会忽然中毒,一定是自家人下的手,不行,她必须想办法保护少奶奶,万一又人向宋可人下了黑手,那可怎么好?   只可惜,无凭无据,她无法将这只黑手抓住。但是,只要张木儿熬过这关,相信,这只黑手一定能露出马脚!   风和日丽,阳光温暖的像是温水,轻抚在脸上甚是舒服。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茂推开了周小妹房间的门钻了进去,此时的周小妹正盯着桌子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周茂一进去倒像是吓了她一跳。   “想什么呢?”周茂问道。   周小妹十分不悦的白了四哥一眼,随后又陷入了沉思。   周茂微微的笑了笑,对周小妹说道:“张木儿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周小妹一愣,随后反问道:“你胡说什么?”   看着周小妹那惊慌失措的表情,周茂心道,你哥哥我做的事情可比你要狠毒的多了!   “放心吧,我们俩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你还担心我会害你不成?”周茂说道。   见周茂那一脸的从容,周小妹知道瞒不过去了,便悠然的说道:““也没什么,昨儿听三哥说一种草药有种奇特的效果。便让张木儿闻了闻,又说了几句她不爱听的话,便让她魇住了。”   周茂笑了笑,他当然不信周小妹的话。张木儿不是蠢货,怎么会随随便便闻劳什子草药?周小妹自然是在撒谎。   虽同为一母所出,但周小妹依旧对周茂十分的不信任。这做人自然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哥。   张木儿一醒来,就瞧见了床边的宋可人。宋可人拉着张木儿的手,眼睛却投向远方,她的眼神中写满了迷茫,她到底在迷茫些什么?   “姐姐。”张木儿轻声说道。   宋可人赶忙转过头来,关切的问道:“你感觉如何?现在总感觉好一些了吧?”   张木儿点了点头,流下了眼泪。宋可人用帕子将张木儿的眼泪擦掉,心里不禁的感慨。这件事儿毫无疑问是周小妹做的,一定是周小妹见林立与张木儿亲近,才下了狠手。但奇怪的是,周小妹用的什么办法?   宋可人只感觉这个家里越来越可怕,这个家里仿佛到处都是杀机,比过去还要凶险一千万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个家里变得如此可怕?   担心的不仅仅有宋可人,躺在床上的张木儿也在想。今天她只是失心疯而已,明天会不会被人要了命?   宋可人心中又道张木儿只是跟林立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就惨遭如此毒手,周小妹到底是醋坛子还是变态?   宋可人隐隐感到,这个家中对她的敌意越来越大。前几日装神弄鬼的人还没查出来,眼下又闹出了如此一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为什么这人要装神弄鬼的吓唬她?这果然成了一个谜,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她哪里知道,那周茂早已经知晓月娘未死的事实,正暗中积蓄力量,想将她推向死亡?   可悲的是,宋可人至今仍未洞悉这一切,她满脑子里都是对生活的规划。比如她买下了那片地要开酒肆,比如她想治好自己的腿,回到过去那种潇洒自在的生活。   再比如,她深深的爱着周恒,她想,她得做个好太太。一个女人必须要对丈夫有吸引力才能抓住丈夫的心,她看了张木儿一眼,那张木耳的皮肤光滑的像是一只刚刚剥皮的蛋。宋可人不禁的摸了摸自己的皮肤,有些粗糙。她心道,难怪周恒不爱自己,现在的皮肤也太差了,都顾不得护理,看来,她需要加强保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阴谋与计划(三)   宋可人先是将玫瑰花酒兑上大量的水,等到那酒精味剩下的很少时用手搓热,然后均匀的涂在自己的脸上。   “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呢?”小童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一面涂脸一面说道:“我从酿酒的师傅那里学来的方子,听说,发酵的酒里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可以让皮肤细致。”   在这个时代里,化妆品及其匮乏,若是开一家美妆店,说不定,能赚大钱。   “少奶奶,这又是什么?”小童好奇的指着桌子上白布问道。   宋可人不禁的笑了出来,那是她自制的面膜啊!一块白布宋可人将一块白色的棉布浸在一个碗里,那碗中装着一种味道芳香的水。   提出了那张白棉布,轻轻的挤了一下。见那白色棉布不再淌水,便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只见鼻子、眼睛、嘴巴的地方都用剪刀剪出了几个洞。   “少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小童好奇的问。   宋可人笑着说道:“小主一会看,效果绝对一流。”言语间不免得意。   “去,把这些都收了吧!”宋可人指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说道。   “你这些都是什么呀?”小童问道。   宋可人指着那瓶子说道:“这个瓶子里装的是爽肤水,是洗脸后马上用的。这瓶是小黄瓜的汁儿加上我的秘方。”   “傻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下午全做了这些了?”宋可人说道。   小童接了过来,问道:“这和咱们平时用的,有什么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啊。”宋可人说道。   “我觉得那些挺好用的呀。”小童疑虑的说道。   “傻丫头!这叫护理皮肤!我过去都没想到,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早就忘了护理皮肤啦!”宋可人说。   小童可不是个地地道道的傻丫头,她一听宋可人说护肤猛然的笑了出来。   “少奶奶,女为悦己者容!”小童兴奋的说道。   宋可人白了她一眼,这小丫头,还真什么事儿都知道。   这边,宋可人正在为自己的化妆品沾沾自喜,另一边,一场祸事的漩涡已经悄悄的逼近自己。   正在外闲逛的周茂看似不经意的溜进了一间茶馆之中,此时,茶馆的包厢里,周小妹与顶着一张方少文的脸的林立似乎在聊着什么。   书斋之事,原本就是周小妹编造的谎言,为了避开这个话题,周小妹东扯西扯的说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见林立似不太感兴趣,周小妹忽然话题一转。   “对了,你知道不知道治疯病的偏方?”周小妹问道。   林立纳闷儿的看着周小妹,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自己这样的事儿。周小妹倒是笑了笑,特从容的说:“今儿上午那个姑娘你还记得吧?她特别的可怜,今儿一会去失心疯就犯了,你知道的,那种病……”周小妹说着幽幽的看了林立一眼。   “那种病是治不好的!”周小妹说道。   言下之意,张木儿是失心疯,看你还喜欢不喜欢她!那林立本就对张木儿别无他意,当下也不过就是客套了一句:“真是可怜,白白毁了那个姑娘。”   周小妹的脾气自然是极为不愿意,她的脸上不禁的露出少许的揾怒,但依旧表现的有些从容:“公子不如跟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吧?”   “我过去的事情?”林立不觉一愣。   周小妹连连点头,笑嘻嘻的说道:“是啊,比如,你小时候的事情。”   见时间还早,实在无所事事,林立想了想,便打开了话匣子。   林立跟周小妹道出了编造的自己儿时家中的情形,他本是庶出,他的娘只是个的妾。偏生他娘生性老实,总被其他的妾欺负。眼下他爹被朝廷派去镇守边疆,家中只剩下了大哥做主。偏生这大哥从小就爱欺负他们母子,所以他想急着回去守护他的娘。   周小妹听了这话不免感动,甚至感动的掉了眼泪,这眼泪十分真挚宛如林立的知己一般。   正说着,突然,门打开了,一个笑声咯咯的传了进来。   “好端端的哭什么?”人未至声先到,林立赶忙起身,这时,那个声音的主人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是周茂。   “四哥你来啦?”周小妹赶忙擦掉眼泪说道。   周茂冷冷的看了林立一眼,脸上挂着几分的不悦,他不耐烦的看了周小妹一眼,不耐烦的问道:“好端端的哭什么!被人欺负了?”   “才不是!人家是听了林公子的故事难过。”周小妹说道。   周茂故意装出十二分的不屑不耐烦的看了林立一眼,扭头冲着周小妹说道:“你还真心软。”说完,他看了林立一眼,故意挺起了胸膛装出了大哥的样子。   “小子,你应该知道一个女人为你掉眼泪是什么意思吧?”周茂说道。   周小妹“咛”的一声红了脸,她伸手狠狠的拍了周茂的胸口,满脸通红的跟周茂说道:“四哥,你在胡说看看我是不是撕烂你的嘴!”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跟林公子有话说。”周茂说道。   “我听听都不行啊!”周小妹故意翻了个白眼,但眼睛中却有明显的笑意,似这不是撒谎将林公子留下,而是她四哥帮她说亲。   只一件事儿她没考虑,宋可人盖书斋是没谱的事儿,让周茂如何帮她吹牛?没有多想的周小妹十分顺从的离开了房间。   林立客气的点了点头,伸手做出了“请”状,周茂微微一笑,坐了下来。这时候,有店小二端来了热茶。   周茂打量了林立一番,仿佛林立是要出嫁的大闺女一样。   “你应该知道我此来何意。”周茂对林立说道。   “周姑娘说,贵号最近要开设书斋,请我过来参谋参谋。”林立说道。   周茂微微一笑,斜着眼睛看着林立:“是吗?”   林立忽觉氛围不对,下意识的看着看周茂。周茂笑着问道:“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咱们不需要隐着、藏着的。”   周茂见林立故意装傻,笑了笑,见目光转到屋子的另一端。   “好,那我就直说。你有什么打算?”周茂问道。   “打算?”林立疑惑的问道。   周茂冷冷的扬起一面的嘴角,说道:“怎么,你没有丝毫的打算吗?据我所知,你跟方贵和的交情很深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立说道。他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的不安,他要紧了牙关故意装出了好奇而天真的样子。   周茂立刻转过了头,明亮的眸子紧紧的注意着林立脸上的表情。他仿佛想要从林立的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那林立反倒是显得泰然自若,心中却默默猜测周茂接下来想说什么。   “不明白?难道,还需要我说的在明白一点吗?你跟方贵和,到底在打我们家什么注意?”周茂说到。   林立立即冷笑了两声,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只要是进过方贵和家的人的就是要打你们家主意吗?”   周茂笑了笑,没想到林立会这么反问他。林立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周茂转了个眼珠子,忽然换了话题。   “我只问你,眼下金人侵占京兆,你有什么打算。”周茂说道。   林立摇了摇头,说道:“能有什么打算?每日,不过是混吃等死罢了。咱们不都在等?等皇上恩宠,等老天开眼。”   “你的思想颓废了一些吧,我到是认为,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周茂看着林立一字一句的说道。   “哦?你什么意思?”林立问道。   周茂忽然站了起来,忽然伸手一把向林立的脸上,林立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没想到周茂的另一只手却早早的在那里等候了他。   “嗤”的一声,周茂竟从林立的脸上扯下了一团肉!   林立大惊,下意识的去捂脸,周茂却一把推开了林立的手,并笑盈盈的看着林立。只见,林立被周茂抓过的地方丝毫没有受伤,反倒是露出了原本白皙的皮肤。   “我就知道,你根本长的不像方少文!”周茂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周茂刚刚一进屋接着从窗子里射进来的光看到林立的下巴有个奇怪的凹陷,这凹陷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的不自然。周茂猛然想起过去赌博时认识一个会化妆的赌徒,每逢输了便将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人。周茂心道,难道这林立也是如此?   当下,他便故意以方贵和的事情吓唬林立,果然那林立眼角划过一丝的不安,就仅仅是这意思的不安却一下子被周茂抓住了他心中最恐惧的地方。   周茂微微一笑,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面粉团。   “早就听说戏班子里有这样的能人,想不到今天还真见识了。”说着,周茂将手中的面团扔到了一边,随后脸上猛然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说!你故意装作方少文的样子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想故意勾引我三嫂,弄得我家破人亡?”周茂愤怒到。   到了这个时候,看了起来也没什么好装的。林立伸手撤掉了剩余的面粉团,那一张比方少文还要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   美容内容为疯狂美白闺蜜提供,丫皮肤已经很过敏了,望广大书友勿学。。。。宋可人与周恒的生离死别即将展开,望大家关注。。。   最后的番外:三世因果嫁少文(上)   话说,明代末年,京兆城中风和日丽。深冬的阳光照射在宋府的院子里,清冷的空气中,凝结着一份说不出的奇异。   宋家的大小姐宋可人独自一人坐在院子中,宋家家教颇为严格,从早上一起床便要做女红。越做越是复杂,宋老爷子特别聘请一位周绣的绣娘指点宋大小姐,这宋大小姐吧,偏偏是个叛逆的性子,不爱听宋老爷的瞎指挥。谁不了解宋老爷的心思,将女儿一天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不就是怕闺女大了会思春?   思春?   宋可人冷笑了两声,谁有那闲时间?再说了,男人有什么好思的,倒不如跟闺中小姐妹聊一聊京兆城最新的八卦。   人生么,若只剩下嫁人,那可是太杯具了。   宋可人正清高的挑着眉毛,忽见老妈子宋婆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大小姐,表少爷来了,还带来京城城周家的少爷,老爷请您出去会客!”老妈子说道。   宋可人再次挑眉。   “表哥还敢来?上次不是被我爹提着剑追了半条街?他都不娶我了,还来招惹我。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爹也是,竟让我丢脸!”宋可人说。   一面说,她一面站起来领着丫头回房换了件衣裳。   要说她跟方少文之间,是纯粹的兄妹情。方少文好玩,没事儿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鱼,这些事儿都是她羡慕的事儿。她也是巴不得的能跟方少文一样,所以,每次跟方少文在一起玩儿,她都将自己当成了男孩子。也正是她身上没有大小姐的那份矫情,所以,方少文特喜欢带着她一起疯。   也可能是两人在一起太亲近了,这宋老爷才会想起让方少文娶她这一出吧。   你说着宋老爷子,有开明的一面,比如,不给女儿裹脚。也有古板的一面,比如压制女儿的思想。谁也不知道宋老爷子到底是咋想的,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宋可人成了宋老爷子古怪思想的牺牲品。   牺牲就牺牲吧,索性破罐子破摔。宋可人挂着一脸的冷漠来到正堂,却见方少文身边坐着两个俊俏的少年,宋可人不禁一愣,随即在心理说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般明艳的少年?   便是这一功夫,方少文趁着宋老爷离开便调侃起来:“表妹,我做主,把你嫁到周家去,你看好不好?”   宋可人先是一呆,随即,红晕像是就墨汁掉进了水中一样,迅速的渲染开来。她立刻白了方少文一眼,轻声骂道:“没阳寿的死东西!上回是谁被我爹追了半条街?嗛,我才不理你,讨厌死你了!”   不禁低下头去,却用那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偷偷的看了看周家的人。只见他气宇轩昂到也是一表人才,在看那表哥,两人简直是人中龙凤。   “表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方少文抓着脑袋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知道你,我知道你,我知道你大少爷是喜欢……喜欢兔儿爷……”说到这里,宋可人不禁脸红了。   那周恒咳嗽了一声,方少文的脸也红了。   周茂到京兆探亲,途径宋老爷家便来拜访。那宋老爷热情好客,定要周茂在家中住上几日。周茂随礼貌推脱,但终归拗不过宋老爷,便答应了下来。   这一答应,宋可人跟周茂的孽缘,也就从这结下了梁子。   却说几人越混越熟,宋可人便觉得这周茂跟方少文各有各的不同。   周恒性子沉稳,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思虑一番才做决定   方少文活泼好动,大有方少文那般的性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方少文一笑起来时会露出他的小虎牙,那笑容看上去特别的阳光。   说实在的,宋可人心中对方少文还是有几分眷恋的。   一日晚间,宋可人刚要就寝,却听到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丫鬟连忙询问,原来,竟是方少文。   方少文问宋可人,要不要去掏小兔,他记得今天下午时她说过,想要一只小兔兔。现在兔子们应该回窝里睡觉去了,刚好是一网打尽的时候。   宋可人兴奋的答应了下来,嘱咐丫鬟若是敢叫老爷知道,她就把她卖到山沟沟里去!   丫鬟一听小姐这般说,只好钻进了小姐的被窝中伪装,可怜的丫鬟,碰上如此强悍的小姐,也只能算她上上辈子缺德,上辈子也没做过好事儿。   方少文不自觉的牵起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先是挣扎了一下,随即却让自己的手乖乖的躺在方少文的手中。这个小色狼方少文,孔圣人教育你要成为一个君子,你你你,你咋能抛于脑后呢?   方少文立即反驳道:“这不能怪我!黑灯瞎火的,我不拉着你,你万一走丢了呢?”   宋可人当即白了他一眼,红着脸乖乖的让他牵着手。   “表哥,要是被你那什么知己知道了,我可不负责!”宋可人说着又用了脸。方少文看她的样子不禁的有些发痴,心中暗道原来女人也别有一番姿态。   两人一出后门儿,宋可人就有点昏头转向。亏得那方少文早就打探好了,一走出巷子口,左转右转的绕了一大圈,最后,竟在一户人家的院子外面停下了。   “啥,该不会要进去偷吧!”宋可人激动的说道。   忽然,有人声传来,方少文一下子捂住了宋可人的嘴。宋可人的心中乱跳的像个兔子一样,她心道这个坏表哥想做什么?   好容易等声音挨过去了,两人绕到那房子的后面,宋可人就笑了出来。   原来,她刚过来的时候竟然没看清楚,这原来是个小小的山坡。那户人家将屋子盖在了山坡下,难怪,这里会有兔子。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大半夜的方少文也不敢点灯,生怕惊动了兔子。两人摸黑寻找到一个不小的洞,没有经验的方少文说,这就是兔子洞了。   宋可人大喜,两人连忙打开方少文下午买的小网罩在洞口。方少文顺手捡来一把树枝,用火折子点燃,放在洞口燃烧。   一时间,小火光四起。宋可人眼疾手快,扯了两把干草扔到了火光中。不一会,就见到淡烟冲入洞穴之中。   两人高兴的守护在洞口附近,方少文吹牛的说道:“这回我给你抓一窝的兔子。”   话音未落,却听,洞中有了响动。两人更加兴奋,宋可人心说,你给我套多少,我就养活多少。这念头还未落,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按道理说,兔子应该是白色的吧,好吧,就算是野兔子,也会是黄色的吧。黄色,白色,等等,这冲出来的东西,怎么浑身是花色的?   在定睛一看,那东西,那东西怎么长的这么奇怪!扁扁的头,长长的身子,等等,它吐出来的,那不是,那不是信子吗?   天呐,那是一条两三米的大蟒蛇!   两人一惊,方少文猛然一个机灵,立刻喊道:“不好!快跑!”   说罢,他拉着宋可人向来时的路冲去。无奈,那宋可人吓得早就腿软了。才跑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眼见着,那大蟒蛇要冲出小网。方少文一把抱起宋可人,两人跌跌撞撞的向山下跑去。   跑了一段路,方少文实在跑不动了,一放下宋可人,两人不禁的哈哈大笑。宋可人笑的肠子都要断了,方少文一面笑一面喘着气。   忽然,方少文抱起了宋可人。猛然间的抱着宋可人狠狠的赚了两圈,宋可人只觉得双腿在空中飞了起来,忍不住的笑着尖叫了出来。   可谁知,那方少文一个没站稳,脚下一软,顺着宋可人的惯性就摔了下去。宋可人那一刻忽然感觉天空上的星扭曲了样子,紧接着,只感觉一只大手护住了自己的头,一瞬间,两人摔在地上,一瞬间,宋可人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底下有一只不太强壮的手臂。   宋可人忍不住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时只听方少文关切的问道:“你没摔伤吧!”   宋可人摇了摇头,她第一次躺在星空的下面,看见了星空耀眼的美丽。可惜,这种美丽没持续一秒钟,她就不得已的坐了起来。   方少文的两条胳膊压在了她的身子底下,她摸出火折子打开一看,却见方少文的腿上渗出了丝丝血迹。   “哎呀……”宋可人叫喊了出来。   方少文笑了笑,无所谓的说道:“我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受点这种伤有什么!”   再一看,方少文的手背也被石头擦破了。宋可人一时忍不住,竟掉下了眼泪。方少文连忙用衣裳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惊慌失措的说道:“你别哭呀!”   宋可人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摸出一条小丝帕,系在方少文腿上的伤口上。方少文冲着她“嘿嘿”的一笑,露出了讨人喜欢的小虎牙。   那一天晚上,宋可人忽然觉得,她的世界,变了模样。从此以后,她的心里,就多了一个人……   宋可人跟方少文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回家,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一推开后门,忽见灯火通明,方少文与宋可人下意识的用手遮住了脸,几秒钟后,宋可人放下了胳膊,两人傻了眼。   只见,宋老爷子正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家中所有的下人围成了一圈,每个人手中举着火把,再看,宋可人的丫头正跪在宋老爷的脚边只哭。   =======================   好吧我又拿少文出来说事儿了对不起各位寡人实在太爱他了但是。。。   下月末结文最后一次拿少文出来YY因宋可人有了新的生活。。。。   最后的番外:三世因果嫁少文(下)   宋老爷子到是一脸的从容不迫,周恒跟方少文二人像是左右门神一样,一边一个。火光中,周恒的脸色像是土地一样的金黄,而方少文的脸,却像是白纸一样的苍白。   宋可人抿了抿嘴唇,轻声喊了一声:“爹。”   宋老爷子微微一笑,伸手捋了捋胡子,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宋可人却心中一沉,他爹平日里脾气急躁,但凡是遇到大事,反而气定神闲,如今见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还能如此淡然,宋可人心中便知自己这下子不会被吊起来打半死也差不多了。   忽然间,宋老爷子的脸一沉,宋可人心中一紧,竟将那半条小命塞进了小心眼里。那宋老爷子面如包公,眸如炭,气一沉,手一抬,指着那吴妈就骂道:“没见过市面的东西,不过是方少文带着小姐出去玩儿罢了,还说什么家中闹了贼,你活的不耐烦了?我宋家的清白,难道,就要毁在你的手上?嚼舌头根子的蠢妇,罚你下个月的月钱,看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嚼舌头!”   老吴顿时弄个大红脸,点头哈腰的说道:“是是是,老爷我错了。”   宋老爷子像是欣慰的舒了一口气,微笑着点头站了起来,对大家说道:“行了,都早点休息去吧,时候不早了!”   方少文诧异的看了看宋老爷子,宋可人看了看方少文,方少文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在看那周恒,一脸的凝重,狠狠的看着方少文,手攥起了拳头。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刚刚起床,正梳洗打扮呢。这下好了,连丫鬟都没了,老吴这个腹黑的家伙,昨儿晚上把她的丫鬟抓柴房里去了。哎呀呀,可怜吾那雪为肌、花为肠的俏红娘,若是没了你,吾的小兔兔也就没了着落。   等等,忽然想起,你怎么被老爷发现的?真是个笨蛋,这点事儿都做不好。   宋可人正一面埋怨丫鬟一面梳着头发,却听“吱嘎……”一声,宋可人抱着头发扭了头。只见方少文这个没眼力价的筒子钻了进来。   宋可人立刻白了方少文一眼,心道这可是闺房,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跑进来?   但终究是心中爱着方少文,竟硬生生的将这番话吞进了肚子里。只红着脸,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三分的责怪。   “表妹。”方少文刚一开口,却听“噹噹”的两声敲门声。   “请问,宋姑娘在么?”外面的人说道。   宋可人与方少文对望了一眼,方少文这个淘气包子从宋可人的梳妆台上跳了下来。跑过去开了门,宋可人的手也松了下来,顿时,头发,像是黑色的瀑布,一瞬间在她的肩膀上飞散了开来。   门外,站着的人竟是周恒。   周恒面带微笑,手中,还捧着一个小篮子。他一只手提着篮子,一只手按着篮子,那篮子里似乎是什么活物一样,一时也不得老实,就算他尽力按着,时不时的还会动一下。   宋可人笑脸相迎的站了起来,虽一脸囧态,却还得努力装作无所谓。   “周大哥早。”宋可人说。   周恒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用宋可人招呼,自己就像是主人一样走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将那篮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篮子上的红布,只见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赫然出现在宋可人的眼前。   宋可人先是一喜,立刻冲到篮子旁,抱起兔子,高兴的说道:“小兔子!”   周恒笑了笑,柔声对宋可人说道:“往后喜欢小兔子跟我说便是了,我去给你买,何必要半夜去偷,弄的大家都怪担心你的。”   宋可人脑袋里只一阵的欢喜,早就将烦恼抛在脑后,反而幸福的向周恒道谢。   看着宋可人一脸的笑意,周恒也笑的十分开心。   “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只兔子就高兴成这样。往后,喜欢什么跟我说,只要这天底下有的,我都能给你买到!”周恒笑着说道。   宋可人高兴的抱着兔子,那小兔子在她手中挣扎了两下。那毛茸茸的东西甚是可爱,周恒又解释道:“回头我叫人送个笼子过来,你想把它养多大就养多大。”   宋可人连声称谢,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她晕晕沉沉的坐在梨花树下,绣着多情的牡丹。忽然间,老吴慌慌张张的带着一脸的笑容冲了过来。   “小姐,小姐,小姐大喜拉!”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到是丫鬟一脸的兴奋。   “什么,大小姐有喜了?是谁家?”丫鬟问道。   “方家,京城周家!”老吴兴奋的喊道。   “啊,方家!”丫鬟兴奋的喊道。   宋可人心中一震,方家?连忙给丫鬟使了个眼色。   “可是我们的表少爷吗?”丫头兴奋的喊道。   “你这个死丫头,这么快就想做通房丫头?你现在还是宋家的人呢,小心我掀了你的皮!我可跟你说,你在宋家一天,就得听我管教一天!”老吴揾怒道。   这话是丢给宋可人听,宋可人也明白,自己是个闺女家,怎么能好意思问这些?想到这里,她便也不敢在挑唆丫头问下去。脸红的像是兔子的眼睛,天,她终于等到了,方家终于来提亲了。   宋可人立即抱着手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心中默默感谢上天。   老吴,慢慢的退下,来到了宋老爷的书房。   宋老太爷还是那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你也看不出他是个清官还是个贪官。当然拉,谁能把贪官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往往越是当贪官的人,脸上越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他跟你说一件朝服穿三十年,中衣上补丁摞着补丁,后院里,金条银砖的摞了一后院。人么,永远是这副德行。你看到的跟本质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宋老太爷见老吴进去,不等老吴开口,便问道:“可告诉小姐了?”   老吴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回老爷的话,已经通知小姐了。”   “你不要多嘴,告诉下人们,这件事儿只许到此为止。若是我知道谁嚼舌根子,跟小姐说了什么话,你们谁都别想活!听清楚了?”宋老太爷问。   老吴连忙点头,就这一会子额头都渗出了汗珠子。   “还有,方少文最近若是来,不许叫他见小姐。若是小姐文起,你只说没见着。若是方少文问起,你只说小姐回乡下的外婆家去探亲了。”宋老太爷又说。   “是老爷。”老吴回答道。   宋老太爷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扬起了头,将那圆圆的大脑袋靠在了椅子背上。却听,宋老太爷喃喃的说道:“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随缘吧。”   “老爷,小姐跟方少爷从小青梅竹马,这样分开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老吴提醒道。   哪知道,这句话却像是一块大石头扔进湖水中一样,将那宋老爷的心溅起了千层浪。   “浑说!你现在说话怎么不动脑子?你没听说么?周家准备跟张家联姻?你可知道那张家是什么人么?他们家太太的亲哥哥现在是朝中大官,若是可人嫁过去,我们家往后也能多少受到庇护!就算可人喜欢那方少文,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说到这里,宋老爷像是想起了伤心之事,长叹了一口气。   老吴见状,连忙讨好宋老爷。   “老爷,话虽如此,但是你细想想,那周家的大少爷看样子到很喜欢大小姐。你忘了,他还给咱家大小姐买了只小兔,那兔子死的时候,大小姐哭了多久?也说不定,大小姐早就对周大少爷有感情呢?”   宋老爷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未见。我到看的出周恒是喜欢可人,你瞧他的眼神就瞧得出来。看我看可人,她到喜欢方少文。跟他出去偷兔子的事儿,你忘了?不过,你也别忘了,少文当年怎么回绝我们的,他都说自己是喜欢男人的,我们还勉强他做什么?难不成我宋某人的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老爷,未见如此。我瞧那方少爷那时候最多是鬼迷心窍,你忘了,方少爷给小姐偷兔子以后就变了一个人似地。方少爷一向都有这个脾气,你越是叫他做的事情他越拧着来!”老吴提醒道。   宋老爷不禁勃然大怒:“那又怎么样?这回就叫他吃吃苦头!”   “若是小姐实在问起那如何是好?”老吴问。   宋老太爷皱了皱眉头,冷笑了两声,冷冷的说道:“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多在小姐耳边吹吹风,说说那周大的好,免得过了门,闹出了什么事儿,大家可都不好收场!”   “是是,老爷,我懂了。”老吴说。   宋老太爷点了点头,便不在说什么了。   宋老太爷的预言,停留在宋可人迈出花轿的那一瞬间。   大红色的盖头,红色的裙,迈过了火盆,拜过了公婆,宋可人被两个喜娘搀扶进了洞房之中。宋可人激动的头晕眼花耳鸣的,在加上那盖头实在闷的慌,若是在坚持一会,她非要背过气去不可。   一根包着红布的秤杆子塞进了盖头低下,宋可人心中一激动,猛然间,那盖头动了。宋可人忧伤的抬起了头,却见到的,是另一张脸。   那张脸不陌生,英俊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再看,那桌子上还有一只被系上了红头巾的小花兔,周恒正冲着自己笑。   宋可人的脸登时就凝固了,她吃惊的看着周恒。   “怎么是你?不是他吗?”   周恒的脸登时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头,一下子僵住了。   “你说什么?”周恒压住怒气问道。   “我……我怎么嫁给你了?我不是嫁给方少文吗?”宋可人焦急的说道。   周恒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不禁的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   “原来,你只把我当成了他?”周恒冷冷说道。   谁知,宋可人不甘示弱,狠狠的说道:“什么叫我把你当他?我亲耳听到的,我宋可人许配给的是京城方家,是我表哥方少文!我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注定是方少文的妻子!”   那周恒到也沉得住气,冷笑了两声,斜着眼睛说道:“你没见到我家人亲自送去的聘书吗?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嫁的是我周恒!”   这一句话就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刺进了宋可人的心,宋可人不禁的一屁股摔在床上,心口疼的像是被刀割一般。   过了好半日,那宋可人才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瞧见宋可人哭,周恒不禁的心软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自己的怒气,走到桌子边抱起了小兔子,抱到宋可人的面前去,微笑着柔声说道:“你瞧瞧,这兔子多可爱?毛茸茸的,快快,它叫你抱抱它!”   “滚!你给我滚!带着你的兔子滚!谁稀罕你的兔子!滚滚滚!”宋可人一面说,一面狠狠的将那周恒推到一边。   周恒冷笑了两声,忍不住想要发作,瞧见宋可人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却又收起怒气,只冷冷的说道:“你嫁给我有什么不好?你就知道我会对你不好么?难道,你看不出,我也是对你一片真心么?”   哪知道,宋可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早就被怒火蒙住了心。她忽然站了起来,走过去狠狠的推了周恒两把,扯着那周恒的衣服就推到了门口。   “滚!我这辈子也不想见你!”   “你!”   这个你字没说完,宋可人连推带撕扯的将周恒推出了门去。周恒一时意气,冷笑了两声,狠狠的将那兔子摔在地上,那兔子吃了一惊,惊慌失措的顺着一个方向就跑了出去,几秒种后就淹没在茫茫黑夜之中。   那一刻,周恒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混蛋?   第二百八十五章 阴谋与计划(四)   “我只是爱装扮成他的样子而已,至于目的嘛,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好玩儿!”林立微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周茂忽然笑了。眼前的这个死戏子还真是有勇气,当此际竟然还能如此的从容,周茂不禁的佩服打量了他一番。   “好胆量!”周茂夸赞道。   林立反倒淡淡一笑,宛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淡漠。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大宋没哪条律法上写着不许装扮成方少文的样子,不是吗?”林立说道。   周茂拍了拍手,忽然话锋一转:“不管你如何狡辩,都无法掩盖你对我三嫂的企图。你是想以方少文的样貌来迷惑我三嫂,从而想要介入我们家的财产是不是?”   “你不要瞎说!”林立说道。   周茂死死的盯着林立,忽然说道:“你真以为凭你的本事能介入我们家的财产?你站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就凭你,最多也只能吸引我三嫂看你两眼罢了。”   听了这话,林立傲然的扭过头去,周茂忽然从容的一笑。   “你我联手。”周茂说道。   林立咯咯的笑了,笑的十分的开心,这笑声中有一丝丝的嘲弄。似乎是在嘲弄周茂的无知与愚昧。   周茂冷冷的看着林立,林立心道原来财大真不是什么好事儿,竟有这么多人惦记?原以为这个周恒知道他图谋不轨会想办法对付他,却不想周恒竟然想跟他联手?   “联手?不知道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联手。”林立微笑着说道。   周茂缓缓的站起身,走到门口,先是开门看了看。   “你看,今儿这天气可不怎么好。”周茂说道。   林立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周茂的闹剧。俗语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周茂这种人。   宋可人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你三言两语扳倒?简直是天方夜谭。   周茂认定的事儿,就不会改变。   “你去给我和你准备一壶好酒,今儿,我要和你共饮。”周茂对守在门口的小二说道。   “是。”那小二一面应声一面走开了。   周茂见周围没了人,才安心的关上了门。   “你想接近我三嫂,得到我们家的财产,可是单单只凭借你的样貌,这绝对不太可能。你明白吗?”周茂说道。   林立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忽然他的手钻起了拳头   “你这话大可以对少奶奶说,我不过是无权无势的一个小人物,也没有你那种宏图大志。唯一的目的,就是安安心心的活着”林立说道。   “你的志向不只如此吧?你我心里清楚。”周茂说道。   林立冷笑了两声,站起了身,说道:“我不清楚。”   林立看着周茂,向前走了几步,距离周茂仅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周茂嘴角一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只见,周茂微微冷笑着说道:“忘了告诉你,我见过方贵和了。”   林立冷冷的看着周茂。周茂微微的一笑。   谁也看不到,林立的心都提了起来。   “这故事,不说下去,你也应该明白吧。”周茂一脸傲然的说道。   林立冷笑了两声,反而镇定了下来。   “我明白什么?明白你想利用我对付宋姑娘吗?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何苦用什么方少奶奶来压我?”林立问道。   周茂见林立这样说,便笑了笑,说道:“果然你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不过,我是告诉你,我和你,是一起的。”   周茂冷笑了两声,恰逢这时,小二从外头端进来一壶酒,几碟下酒小菜。   “你,日后,还要全靠着你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周茂说道。   周茂笑了笑,举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这个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周茂死在他的手上。   “你为何不找东贞联手?而是来找我?”周茂问道。   周茂笑了笑,指着东贞屋子的方向说道:“他呀,现在不过就是一只丧家之犬。勘何大用?”   周茂笑了笑,说道:“既然你知道东贞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为何,刚刚和我说,你想保住东贞?”   周茂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想保住东贞,而是想保住你!”   “哦?你此话怎讲?”周茂问到。   “丽贵妃重新恢复势力,你我二人都不是他的人,只怕,早晚要被他除掉。”周茂担心的说道。   周茂一转眼珠,说道:“看样子,你已经想出了对策?”   周茂笑了笑,拉住周茂的手,轻声说道:“只要你你肯与我合作,我保证,丽贵妃不敢伤害你我。”   周茂缓缓的抬起眼睛,看着周茂的眼睛。   周茂的眸子里散发出一种奇特的光芒,像是黑夜里狼的眼睛。   “你不妨把计划说来听听。”周茂说道。   突然,门被打开了。只见月娘披着斗篷、捧着手炉,微笑着走了进来。。   只见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碟菜,一壶烫着的酒摆放在周茂的手边。   月娘走进来,未语先笑。   “呵呵,抱歉抱歉,我是不请自来。”月娘笑着说道。   月娘见林立尴尬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顺从的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后,将里头的几盘子点心,摆了上来。   “没想到你们二位在喝酒,这不,只准备了一点点心。”月娘笑着说道。   周茂笑了笑,说道:“没有,我们也不过是一时性起。来来,你也来喝一杯吧。”   月娘笑着走到了桌子前,笑着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厢月娘周茂等人商量起了如何对付宋可人侵吞家产的事儿,而另一边家中却出了大事儿。   几个金人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掏出了铁链,竟将那周小妹绑了去!惊得全家人不知所措,周勇疯狂上去救周小妹,反倒是被金人一棒子打晕了。   一时间,家中哀号声四起,就连周唐氏这一回都没了主意。   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周小妹竟被人绑走了?宋可人被背出来时,周小妹已经被金人掳走,只剩下了惊慌万分的周唐氏与周张氏。   “这……这叫怎么话说的啊?”周唐氏吃惊的说道。   周张氏忽然反应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声痛哭。倒是宋可人还算是冷静,指挥着小童说道:“快,快去喊小六子叫三哥去,让他去将军府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小童赶忙放下宋可人,向门口冲了去。   而此时,周张氏一声高一声低的哭着:“我的个好闺女啊!我那冰清玉洁的好闺女,你怎么就被人抓走了啊!你让娘活命不活命了啊!这马上就过年了,你让娘怎么办啊!你难道要在牢房里过年吗!”   宋可人越听越烦,心道你能不能安静会啊,现在是想办法的时候,光哭又什么用啊!   小六子前脚一出门去找周恒,后面家里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不是别人,正是月娘的老相好那个男扮女装的老贼尼。那尼姑一进院子便高声问道:“有人吗?”   小童迎出去的时候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如果你想让你主子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就把我赶走吧!”   小童赶忙笑了笑,说道:“不敢不敢,快请进,您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吩咐。”说完,小童赶忙引着这姑子往院子里走。一面走小童一面担惊受怕的往后看,生怕这姑子闹了自己跑掉了。   带着那姑子穿过花厅便来到了院子里,周张氏已经被方芳扶着走了。周唐氏正跟宋可人讨论营救周小妹的方案,两人正说着忽然见这姑子来了,宋可人心里不禁一动。   一瞬间,她的身上如同冷水一般泼过。这姑子无缘无故的来他们家作甚?难道,是月娘死而复生?   未等宋可人询问,周小妹便笑着说道:“少奶奶,咱们家可算是迎来一件大好事儿。师太说她来帮治腿,少奶奶,往后,往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了,往后你能走路了。”说着,小童不禁的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宋可人心里忽然间变得冰冷,她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姑子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来给她治腿?   难不成,是知道了月娘的死讯故意来害自己的?当下,宋可人便说道:“不必有劳师太,我现在这样很好!”   小童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喊道:“少奶奶,你疯了啊!”   宋可人微微转过头去,她知道小童是为了她好,但这孩子有点缺心眼儿忘了这姑子是谁的人。敌人派来的大夫,她怎么敢相信?她宁可后半辈子就这样瘫痪了,也不愿意再被弄得全身酸麻。   谁知道这姑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才不要上当。   “可人,你别犯浑啊!人家来给你治病,你为什么不看?听奶奶的话,小童将她背到屋子里去,有劳大师了!”周唐氏说道。   “奶奶,这事儿你听我的,我绝对不治!”宋可人说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谋与计划(五)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宋可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姑子所谓的“治病”,令周唐氏等人诧异不已。要知道这姑子是主动上门给她治病啊,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可那宋可人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知道说道:“奶,你别劝我了,我说什么都不治的!你们别为我担心了!”   周唐氏一听这话自然不高兴,立即不悦的说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混话呢!什么叫不治了?我跟你说,治好了腿才能怀孕生娃,这男人啊一定要有个一儿半女的他才将整颗心放在你的身上啊!”   “奶,你别逼我了,我不要治。师太,你请回吧,小童去送客。”宋可人说道。   “少奶奶……”   “可人……”   小童与周唐氏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宋可人却表现的十分的淡然。而此时,只听到那姑子冷冷一笑。   “贫尼行医二十几年,还第一次听说有人死活都不肯治病的!”那姑子说道。   宋可人淡淡的一笑,一脸的淡然,她漠然的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活了十几年还第一次被尼姑跟丫头算计呢。人生嘛,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估计的。”   “可人,不许混说!”周唐氏说道。   而那姑子却似乎是一点都不介意,冷笑了出来说道:“想不到周家少奶奶如此的有骨气,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不是我要来救你的,是有人要我来救你的!”   众人不禁的一惊,小童下意识的问道:“是谁?”宋可人不禁的咬紧了牙关,也生怕她说出月娘二字。   只见那姑子冷笑一声,瞥了主仆二人一眼,冷冷说道:“贫尼昨夜做了个梦,梦中梦见月姑娘跟贫尼求救,说请周少奶奶放了她。贫尼醒来细细的想了想,月姑娘的死定然跟周少奶奶有关啦,所以,特别来为周少奶奶治病,求周少奶奶放了月娘那可怜的孤魂!”   宋可人不禁脸色大变,她看着姑子说不出话来,心中登时有千百万个想法绕过。而小童更是惊讶的发抖,多亏着周唐氏在。   “师太,这叫怎么话说的!”周唐氏赶忙出来打圆场。   那姑子冷冷一笑,瞥了宋可人与小童一眼,冷冷的说道:“她们心里清楚。”   那小童虽变了脸,但还算是激灵,立即反驳道:“你别含血喷人,你要治就治,不治就回去,不送!”   “说话客气点,要不是看在月娘的份儿上,我会来给你们少奶奶治病?也不看看你们少奶奶算哪根葱!就凭她还能请的动我吗?”姑子说道。   周唐氏扭身看到了宋可人古怪的表情,在加上小童气急败坏的样子,便知道这里面有些说不清楚的事儿。   “还是先治病吧,你的腿比较重要。”周唐氏提醒道。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担心她是来害我的,这样的人我怎么能相信呢?谁知道她们到底藏得什么心!”   周唐氏顿时犹豫,便尴尬的说道:“你不要乱想。”   此时,那姑子却说:“你不让我给你治,我偏要给你治,不但给你治,还要将你治的彻彻底底,让你瞧瞧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脏心烂肺!”   “不必劳驾!”宋可人冷冷说道。   这时候,周唐氏却说道:“小童,把你主子背进屋,这事儿不能由着她胡来!这回我做主,必须治!”   于是,在周唐氏的强迫下宋可人被小童背进了屋子里。那姑子按住了她的双腿,掏出了几根半截银针刺进了宋可人的穴道。   只见鲜血顺着银针流了出来,宋可人渐渐的感觉双腿发麻。那老尼姑坐在一旁口中低声念道三世因果经,时不时的暧昧的看那宋可人一眼。   小童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恐惧,说真的,她还是怕月娘回魂的。她一个大活人当然害怕死人,她忐忑不安的看着那姑子,那姑子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院子里,周张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宋可人听了心烦意乱,外加上想起月娘的事儿,心里竟不禁的一阵发慌。   那姑子似乎看出了宋可人的变化,嘲讽的瞥了宋可人一眼,眼神中尽显轻蔑。在看那银针中流出的血,最开始还是深紫色的渐渐的竟变成了浅红色。那姑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宋可人的身边“嗖嗖”两下将那几根半截的银针扯了出来。   “嘶……”宋可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姑子冷笑了一声,轻蔑的说道:“你知道疼,那月姑娘就不知道疼么?”   宋可人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却不敢说出什么。心里一阵慌乱,宋可人心道可不能叫她瞧出端倪,否则自己就惨了。   小童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宋可人一眼心道这姑子果然是在说月娘。难不成,月娘真的复活了?想到这里,小童不禁的浑身发冷,只感到一阵阵的难受。   “好了,你的腿很快就会恢复了,早些休息。”姑子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却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那姑子回到庙里,只见月娘早已经回来了。那月娘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衣裳,颇有几分清冷的贵气。   姑子走过去一把捏住了月娘的脸,两人之间尽显暧昧。   “回来了?”月娘娇笑着问道。   “可不,你吩咐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对了,事情做好没有?这一回,你可要多分我一成哦!”姑子说道。   月娘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我还打算后半辈子都指望着你呢。若是你愿意,我们赚了这笔钱就可以出去逍遥,跟那宋可人一样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不好么?”   姑子微微一笑说道:“再说吧!”   原来,那一日月娘勾引万老板的手下顺利的回到了京兆城。月娘来到这水月庵拿了五十两银子分给两位救命的恩人,便在这里住下了。   月娘哪里是肯轻易认输的人?每个夜里都恨得牙痒痒,只恨不得将那宋可人一下子杀死。有恨自己没本事勾引到周恒。恨来恨去,差一点生了一场大病,多亏那姑子及时医治,才捡回了一条命。   想想自己过去的那段日子,月娘不禁的潸然泪下。这一回她一定要翻身做主,将那宋可人带给她的伤害全部换回去,想到这里,月娘便跟姑子商量如何报复。   没几天,那姑子便放出分去,说京兆城得罪了女神要生一场瘟疫。弄得满城风雨的,两人却偷偷的卖了一些药材小赚了一笔。   那一日姑子在街上特别遇到了周茂,便带着周恒来到了茶馆之中与月娘相见。周茂见月娘竟然没死,也不禁的吃了一惊。三人便坐下来盘算如何才能将周家的财产分到自己的手中。   没想到,这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林立。周茂便毫不犹豫的拖了林立下水,眼下原本两个人得到的钱却有四个人分,那姑子心里甚是不爽。   而月娘,却另有打算。   “知道他们家周小妹害人是谁报的关吗?”月娘问道。   姑子不禁看了看月娘反问道:“难道是你吗?”   月娘微微一笑,从容不迫的说道:“除了我还有谁呢?只怕,那周小妹此时在牢里正吃着苦头吧!叫她当日那样对我!过去那些对我不好,想着办法糟蹋我的人,今天都要死!看我如何一一的将他们咬死!”月娘说道。   大年三十儿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周家的院子中,终于过年了。砰砰”几声远远传来的鞭炮声,象征着来年的风和日丽。   这就是过年呀,欢欢喜喜的过大年。一年之中,就这几天最高兴。   可宋可人此刻,一点都没有高兴的精神。婆婆又发作了,她的婆婆,那个年老的整日忙着挑唆事端的婆婆,令人讨厌的、不舒服的婆婆,一想起来就烦躁的婆婆。   这次更变本加厉了,连公公一起发作了?   那个木讷的周光义竟然发作了!   周张氏也是一样的不自在,愁眉苦脸的低着头,下人们请她坐下,她也不肯。大大小小的包袱放了一个桌子,就连家中的咸菜坛子都抱来了。   不仅如此,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佣人,不停的从外面抱进东西来。比如什么早年的臭鞋垫子,发了霉舍不得丢掉的咸鱼干拉,还有那些个说不上来啥颜色的破布。一件件的摆在了桌子上,简直要将这个家搬空了一样。   宋可人一瞧差一点晕过去,周张氏这是明摆着要跟自己过意不去了。宋可人焦急的瞅着周恒,周恒目无表情的瞧着那些东西。   怎么办?   天杀的是谁报的案?周小妹死不足惜,谁叫她阴了张木儿?但是,眼下周张氏明摆着不让大家过好这个年了!   一见儿子和儿媳妇到了大门口,周张氏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周光义。周光义的脸红的像个猪肝,慌张的扭过头去。   这时,周恒开可是,几乎半秒钟之后,宋可人的思想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周茂一听东西不让进屋,立刻喊道:“哥,你也太没人性了吧?爹娘这是生气,你只要想办法将小妹救出来,爹娘还会生气吗?再说了,小妹是你的亲妹妹,又没犯什么大错。我就是没本事,我要有本事这事儿都轮不到你。”口了:“这些东西别往屋子里拿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阴谋与计划(六)   周恒面无表情的看了周茂一眼,又面无表情的看了周张氏一眼。   “我又没说不救。”周恒说。   宋可人一挑眉毛向上挑,凝固在空中。周恒这是?同意了?不会吧,周恒也太让人失望了。   周张氏一听周恒这话,立刻跟上前说道:“哎呦呦,就是儿子好啊!都说养儿能放老,我真是托了儿子的福!他爹,别闲着了,快,快把东西拿出来吧。往后,咱们好好住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随后,周张氏挑衅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不是我不出手救,你们想过没有,这要跟人家张小姐怎么交代?小妹做了什么事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周恒说道。   周恒这一番话说出来,周光义涨红了脸。要不是灾年过不下去,谁能想到卖儿子?再说,不是也没卖给别人吗?   周光义自觉脸上挂不住,扯着他婆娘的手就说道:“咱走吧,人家这里不欢迎咱!”   “三哥,你也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你亲生爹娘!”周茂说道。   周恒冷笑了两声,反驳道:“你想让我怎么办?我去救人,行,没问题,那么你们给张木儿一个交代,我立即去救人!别说我不孝,我做儿子该进的孝顺一定进到,绝对不会让你们骂我不孝!”   “你!”周茂怒道。   周张氏深吸了一口气,两行热泪掉了下来。   “孩子,别怪你哥哥。都是上会咱娘俩做的太过分了,终究,你哥哥是娶了媳妇的人。,谁叫你大哥、大嫂死得早,让咱们,让咱们……”周张氏忽然哭了出来,泣不成声。   宋可人气的鼻子差一点歪了,这不明摆着是说她拦着周茂不让去求么?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于是,宋可人反驳道:“娘,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孝顺你们了?从头至尾我都没说过一句拦着去救小妹的话,小妹跟我亲妹妹一样,只是,咱们要救人是不是也得跟人家张小姐交代一下?小妹给人家张小姐下药,人家张小姐现在暂住我们家,出了这种事儿不需要交代吗?往后谁还敢来咱们家?传出去让人家说我们周家人爱下药?恐怕,这名声不好听吧!”   周张氏愤愤的白了宋可人一眼,口中喃喃的说道:“我上辈子缺了德,让他娶了这样一房媳妇。”   这一句话,又把宋可人气了个半死。   大年三十儿,汤圆和鞭炮是少不了的东西。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前好不热闹。   相对于其他的人家来说,周家的年三十过的可是有点冷清。夜色深了,小童炒出了一道道味道鲜美的菜。方芳的双手上沾着糯米粉,包好的汤圆一个个的像个小胖子一样趴在面板上。厨房里,好热闹!   可周家的正堂中,周光义扭捏的坐在正位上,低着头等着上菜。时不时的,周光义搓一搓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脸上的焦急没有退去,看来他是真心疼女儿了。   周张氏坐在一旁磕着瓜子,只等宋可人一进来便干嚎两声。惹得周唐氏一阵不悦,几次想要开口阻止,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说到底,周小妹也是周唐氏的亲孙女,她怎么会不心疼呢?   作为女主人的宋可人已经去厨房监工、催促了,周恒正从书房里搬下来一小坛子的好酒。那是方少文留下的,应该有状元红、或者是女儿红一类的意义。本想着等到大婚的那天喝这酒,可惜他死了,没喝的上。   周恒抱着酒坛子,心中却是数不尽的遗憾。   “爹,尝尝这个酒。”周恒说。   周恒的话中透着一股子遗憾,那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宋可人亲自端着头一盘子菜上了场,空气中凝结的尴尬总算是有所缓解。头一盘子是鱼,宋可人特别将鱼头对准了周光义。   宋可人微笑着对着周张氏和周唐氏说道:“奶奶,娘,快来吧,开席了”   周唐氏跟周张氏默默的坐下,默默的吃饭,就这样一顿好端端的年夜饭,却如同嚼蜡一般,不知道从哪儿吃了下去。   那一夜,宋可人主动来到了外书房。那一夜,周恒却没有入睡。一整个夜里,她听到屋子里的来来回回的走动声,那是周恒踱步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周恒就见到了宋可人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原来宋可人也没有睡。宋可人期盼的看着周恒,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好希望周恒能跟她讲几句话。   可是,周恒咬了咬牙,推门出去了。   大年初一一早上,那劈里啪啦的鞭炮声甚是喜庆。而周家的院子里却弥散着一股不和谐的味道,算了,还是别管了,等着自家的小厮跟伙计来拜年吧。   这样想着,宋可人在小童的帮助下将自己打扮漂亮。可是浓重的粉遮不住一双明眸下如同熊猫一般的大黑眼圈。   大门敞开,正堂里摆满了茶点,莲子茶泡好了一壶又一壶。只等着拜年的客人来,就连小客人的红包都准备好。宋可人这个少奶奶,做的称职不?   可是,大厅里却丝毫没透露一丝的喜庆,反倒是像是死了人一样的忧伤。   周张氏哭肿的眼睛像是两个桃核。周恒下楼的时候,周唐氏正在问她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周张氏刚要回答,一见到自己的儿子,却又哭了出来。周唐氏轻轻的拍了拍周张氏的肩膀,轻轻的安抚着儿媳的情绪。   “哎……有甚办法,你摊上了这样一个媳妇。哎,把闺女推到了火坑里。闺女,是娘对不起你。当初,娘不该拖家带口的来京兆。你……你进了大狱,往后……往后这日子可咋过呀!”周张氏   说着,周唐氏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周恒的心里猛然的一紧,像是有一只手渗出来狠狠的攥了他的心脏一把。他立即停下脚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跟在后面的可人,咬着嘴唇,心中滴了血。   “……我以后可咋办?我……我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免得遭受一辈子的罪!”周张氏哭着扑进周唐氏的怀中,周恒痛苦的皱着眉,蹲了下去。   宋可人此刻总是有一千张嘴、一万条舌,也没办法辩解这一身的不是。你们要救人就去救人,我又不拦着,干嘛要这样?   “我……”宋可人刚要开口说话,可也是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不到,这一下子竟成了万人恨。她知道周恒心中不舒服,又没办法说她。所以,总是对她淡淡的。   这一点,才是她最伤心。   “闺女呀,你以后,你以后可咋办呀……都是你那嫂子害了你,娘对不起你。走,娘现在就跟你走,再也不让你受委屈。”周张氏说道。   大过年的指桑骂槐,太过分了。宋可人痛苦的扭过头去,两行热泪,顺着她那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让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   “娘,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去救她。你当我什么话都没说过,好吗?”周恒说道。   周张氏咬了咬头,伸手挽住了周恒的肩膀。   “孩子,我知道你的一片好心。可是,你那个媳妇是咱们家的扫把星。你想想,自打她过门儿,周家消停过吗?眼下,我们又寄居在人家家里,怎么能不向她低头呢?你妹妹回来,咱们的日子还好过吗?”周张氏哭道。   周恒的眉头深锁,忽然哽咽。周唐氏此刻哭着用那双长满了寿斑的手拉着周恒的手,几乎泣不成声。   宋可人在一旁,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早已经痛苦的说不出话来。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她,你还能让她说什么?   周恒拼命的眨着眼睛,试图将那些涌出来的泪水逼回去。   这时候,周张氏忽然从胸口里掏出了什么,递给了周恒。   “儿呀,其实我一直瞒着你。上元节的时候,我跟你妹妹她们到庙里拜佛。顺便拿了你们俩个人的八字去合,你瞧瞧,人家大仙说了,你们俩八字不合。儿媳妇的命硬,克周家的家运。本来,我不敢说,真的,我怕你们又说我挑拨离间。可是儿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能害你吗?娘只想看到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可事到如今,娘不得不把它拿出来。你瞧瞧,你瞧瞧看呐!”   周恒猛然的闭上眼睛,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落。宋可人在泪眼朦胧间,看到周恒哭了。顿时,心,冷了。   难道,周恒也信了周张氏的鬼话?   宋可人忽然冲着周张氏喊道:“娘,我的八字早就在婚前跟三哥合过了,你现在才拿出来说事儿是不是太晚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拦着三哥去救小妹,我只不过说,要怎么跟人家张木儿解释。官府那天来了也说了,是有人保官说小妹投毒害人命。这种事情,你叫我们怎么解决?现在出了事情来说我八字不合,早为什么娶我?”   “住嘴!”周恒怒道。   宋可人愤愤不平的扭过头去,她也知道此时跟周张氏吵架十分不理智,但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利用周小妹的事情来说她跟周恒八字不合,早怎么不说啊?还不是就想借此逼迫她想方设法去救周小妹?   ===========================================   昨晚上传的时候落下了中间的一大段,导致今天的文接不上了。明天单独开一章中间抄家的事儿,希望各位原谅。对不起,是我的过错。   增补:周小妹入狱计   且说宋可人的腿被那姑子治好了,家中便迎来了新的危机——周小妹被抓,而且是毫无缘由的被抓。   周恒从将军府一回家,周张氏就从后院冲了过来。   “老三,你小妹到底怎么样了啊!急死我了,你小妹从出生到现在哪儿受过什么委屈啊!老三,那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丢着不管啊!”周张氏说道。   说完,周张氏一下子扑到周恒的身上,差一点跪了下来。慌得周恒赶忙一下子拉住了周张氏的手,紧张的喊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老三,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你妹子啊!”周张氏说着就哭了。   周恒赶忙拉着周张氏说道:“娘,你别急啊,我不是也在想办法吗?我刚去将军府打听了,人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心想先回来看看你们在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娘,你先去休息,我这就去打听啦!”   周张氏连连点头,哭着捂着周恒的手,声泪俱下的说道:“老三,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你妹子出来!”   “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周恒说道   “儿子,一定要救你妹妹回来。”周张氏又唠叨到。   周恒连屋子都没进便又走了出去,等宋可人匆匆从屋子里赶出来时,周恒已经走了。宋可人原本想告诉周恒自己的腿好了,见周恒一走心里不免有三分的难受。   不过,终归无法割舍周恒的亲情,宋可人便也只好作罢。   周小妹被抓让引来了周家的轩然大波,周张氏哭的像是个泪人一样,周唐氏不停的唉声叹气,还有那张木儿也泪盈盈的。   不一会,周茂倒是回来了,一听说周小妹出了事,周茂差一点没晕过去。他阴谋之中的最重要一环就是周小妹,这周小妹怎么好端端的被抓了?急的周茂变了脸,仿佛像是被蛇咬了一样。   众人急成这样,宋可人也不便在床上修养,命小童去将大掌柜的叫来,吩咐大掌柜的准备下银两,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将周小妹救出来。   听闻宋可人准备银两救周小妹,那周张氏的脸上方才露出了几分的踏实。   天色渐渐变晚,周恒一脸阴郁的回到了家。家中早已经掌灯,只等着周恒带回来周小妹的消息。   那周张氏哭了一日,好容易盼望儿子回来,哪里肯听从宋可人的话在床上修养?她早站起来冲了出来。   “老三,怎么样了?你妹妹她怎么样了?”周张氏急切的问道。   那周恒只阴沉着脸,冷冷的坐了下来。宋可人见周恒的脸色不对,便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她赶忙说道“你倒是快说啊,小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现在人怎么样了,快说啊,全家都等着呢。”   不料,那周恒却冷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目光中写满了愤怒。见那目光,宋可人不禁的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去。而此时,周茂也急了。   “三哥,到底怎么了,是死是活你总要知会一声是不是。小妹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周茂说道。   不光是周茂宋可人如此,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恒的脸上。就连张木儿,她也焦虑的看着周恒。   只见,周恒冷冷的笑了一声,恶狠狠的环视了一番众人。   “你们还好意思问,若非平日里你们如此娇宠她,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周茂愤愤的说道。   大家不禁的一惊,宋可人登时不解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妹,小妹她人还好吗?”   周恒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好,她人好的很。在监狱里吃着窝头骂着娘,舒坦死了,真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羡慕不来。”   “老三,你浑说什么。”周唐氏怒道。   见周唐氏发怒,周恒方才收敛了一些,面带揾色的说道:“奶,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抓她吧。人家县衙里的金人师爷说了,咱们家小妹涉嫌杀人。今儿早上她跑到了药铺里买了迷魂散跟砒霜,药铺的伙计觉得不对劲,这才保了官。”   “啊,”众人不禁惊恐的叫喊了出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宛如见了鬼一样。宋可人吃惊的看着周恒,那周恒却撇过脸去。   “我的脸都快让她丢光了,人家说了,他们家的坐堂大夫今天来过咱们家,那张小姐忽然失心疯就是迷魂散的症状。人家大夫回去便命伙计去保关,要是在晚去一会,说不定明儿早上张小姐的尸体就横在咱家了!”周恒愤愤的说道。   众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张木儿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宋可人更是感到羞愧,让她如何向双方解释。   周唐氏的脸也红了,她喃喃的说道:“这个丫头,怎么什么混事儿都能做出来啊。她怎么,她怎么就这么鲁莽啊。哎,这个丫头,这个丫头”   周唐氏话未落,周恒便接着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吧,这丫头胆子大着呢。前几天咱们家闹鬼,都是她做出来的。人家大人一咋呼,她什么都招了。让我怎么办,金人最忌讳(牛)(鬼)(蛇)(神,她却偏偏装神弄鬼。眼下数罪并罚,我看,是要关上好一阵子。”   听到这话,周张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面哭一面喊道:“我那苦命的闺女啊,你怎么这么笨啊。”说完,她扭过头看着周恒说道:“老三,你,你去跟大人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什么下毒什么装鬼,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别人。老三,你去说,只要能换回她,让我去死都行。”   “娘,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知道么,我这已经够丢脸的,眼下你还来闹,岂不是让我不能活了。娘,你想过没有,她给张小姐下药,这事儿要怎么向人家张小姐说。我跟你说,就算是张小姐能原谅她,我也不能原谅她。你们看看,她的是什么事儿,我们家的脸都快让她丢光了。”周恒愤愤的说道。   周张氏不觉的一愣,到底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你妹妹的性命重要,在看那周恒气的脸色涨红,恨不得见到那周小妹立即给他两巴掌。   听闻周小妹做出了投毒的事儿,宋可人也是心中极为不满。她隐忍着走到周唐氏的身边,对周唐氏说道“奶奶,你看这件事儿怎么办。”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办,让她说什么。让她说,请周恒想尽办法去就自己的孙女,还是冷笑一声跟大家说一句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那是英雄做的事儿。她周唐氏不是英雄,但也知道自己若这样做,往后周家万万没有立足之地。   想到这里,周唐氏便说道“这件事儿小妹做错了,做错了事情就得让她知道错。难不成,现在就救她出来么,我们家岂不是欺负人家张小姐。”   周唐氏轻而易举的将这个球抛给了张木儿,张木儿的脸又红了。她担忧的看着大家,一时间惊人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周张氏走到张木儿的面前,噗通的一声给张木儿跪了下来。   “张小姐,求求你答应救我们小妹,我们。你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把她当宝贝一样的疼。你不能让我们家失去她啊,她年纪还小,她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他好不好。”   周张氏这样一叫喊,大家都慌了神。张木儿赶忙去拉扯她,周张氏就是跪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起来。此时,周恒的脸又变了样,他愤愤的看着周张氏。   “娘,还嫌不够丢人的吗。小妹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不要在给我们丢人了。”周恒说道。   “你浑说什么,如果丢人能救出小妹,我宁愿丢人。我给我女儿求情,我丢什么人。倒是你这个做哥哥的,你怎么想的啊,你的脸面就比你妹子的命还重要,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啊。”周张氏说着就哭了出来。   张木儿在一旁急的半死,她紧忙拉着周张氏的衣袖说道:“大娘,大娘你别说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了。再说,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啊。刚才三少爷说有人保关我才知道啊,这事儿不是我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娘,你别闹了,我是不答应去救小妹的。”周恒说道。   周张氏急了,冲着宋可人喊道“老三媳妇,老三最听你的话的,你说,你说,你说让他去把老五救出来,你说啊。”   宋可人左右为难,情不自禁的说道:“娘,我觉得小妹做的确是不对的,这件事儿总要给张小姐一个公道。人家张小姐的父母在监狱里,她暂时寄宿在我们家,出了这等子事儿,我们家的名声要放在哪里?娘,我看这样吧,明天我带着张小姐去探监,让小妹给张小姐磕头赔不是,再求三哥去救张小姐好不好?”   宋可人的话说的十分中肯,周张氏犹豫了一下。而此时,却听周恒冷笑了一声:“还有三五日就过年了,让小妹在牢房里吃点苦吧,等三五日以后在说。”   周张氏听了顿时惶恐的喊道:“老三,你疯了么,监狱不是你们家开的想什么时候救人就什么时候救人啊。”   “总之,我去求求师爷别给她上刑,剩下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周恒说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阴谋与计划(八)   宋可人一嗓子喊到了周张氏的痛处,周张氏愤愤的看着宋可人,实在是说不过儿媳妇,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生的真是个好儿子啊,现在儿子联合外人来算计我。我真是造孽啊,早知道你生出来我就把你掐死,免得你现在来气我。”周张氏说着,捶胸顿足,气的那宋可人鼻子差一点没歪了。而周唐氏在一旁也是感到丢脸,原想要去拉扯周张氏站起来,但手伸到了半空之中又缩了回去,也只有长叹一口气罢了。   亏得那张木儿遇见这种场合早早的便离开了,只任由周家的人闹。大年初一,这日子还真是热闹。俗话说的好,初一哭,全年哭。这大年初一不能讨个好彩头,一年的运气都不顺。   但那周张氏哭的像是泪人一样,谁又干说出什么呢。而此时,周张氏又将目光转向了周唐氏。   “娘,你是不是太过偏心。老大媳妇入狱的时候,你将整个家搬到了京兆成,眼下换成了我女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连情面都不肯帮忙说一说。难道,我女儿就注定要成为刀下鬼吗。你可别忘了啊,她也是你的孙女。”周张氏哭着说道。   “你浑说什么,大白天的没喝酒就醉了吗。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小心被话噎死。”说完,周唐氏愤怒的站起了身,愤愤的走了出去。   周恒跟宋可人都显得十分无奈,周张氏的话不能不听,可是,听又无可奈何。宋可人心里生气,这周张氏口口声声都在说自己的不是,看样子,若是不想办法救周小妹出来,周张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破坏自己跟周恒的婚姻。想到这里,宋可人脑袋一转,心道不能这样下去。   于是,冷静下来的宋可人对周张氏说道:“娘,你莫要生气,我一定想方设法将小妹救出来。三哥,你去求求师爷,带上银子去。我去找安心姑娘商量商量,若是她出面帮忙,这件事儿便有了三分的希望。”   听闻宋可人这样说,周张氏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她难过的擦掉了眼泪,跟宋可人说:“那你就快些去,小妹在里面呆了七八天了,你们做兄嫂的一点都不着急。若是你们进去坐牢了,我看你们到底能不能挨过七八天。”   面对周张氏的心急,宋可人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周小妹是她的亲生女儿,母亲疼爱子女的心是没做过父母的人无法体会的。   既然已经打算去求安心了,便命小童准备上好的点心跟衣料。又命小六子备好马车,自己从首饰盒子里掏出了两张银票。   “三哥,你先去衙门里打探打探。我去将军府探听消息,这些银子你拿去上下打点。”宋可人说道。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周恒冷漠的将宋可人的手推到了一边,他一脸的愤怒之色。   “这种事情传出去,我周家颜面何在。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我跟张家没办法交代,如果我去救了她,愧对我十几年来读过的圣贤书。”周恒愤愤的说道。   听了这话宋可人差一点没哭出来,刚刚在周张氏面前你为何不这样说呢。再说,周小妹进了牢房七八天,这几天来你一直这样说,全家人都忍让着你。若不是逼急了周张氏,他们怎么会在大年三十儿的那一天吵着闹着要回乡下。   刚刚周张氏闹成了那样,你一言不发,如今到时又来我这里做正义。想到这些,宋可人气的脸红的像是个西红柿。   “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妹是你的亲妹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为什么做这个坏人。三哥,你公平点好不好,刚才在娘的面前,你为什么不挑明观点。你说的,你要去救她的,现在你又反悔了。回头娘怎么说,娘会说又是我搞的鬼。你是不是想将我赶出这个家,所以才这样做啊。”宋可人愤愤的说道。   周恒愤愤的从宋可人手中接过了银票,愤怒的走了出去。宋可人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赶忙追了出去。   “三哥,等等,我已经叫小六子备下了车,你坐车去。”宋可人说道。   于是,周恒便坐着小六子的车去了衙门。而那可怜的宋可人又命小童去雇车,但大初一的哪里有车能雇到?于是,两人便只好抱着礼物向将军府走去。   阳光明媚,两人的心理却充满了阴霾。将军府中静悄悄的,守卫的士兵像是几根木头一样的立在门口。   原来,是昨晚将军与安姑娘狂欢,这个时间他们二人还在休息。于是,宋可人与小童便只好等下去了。   这边宋可人跟小童坐在将军府上等候安心起床,那边周恒陪笑着向师爷鞠了躬,他眉宇间还保留着一丝的烦躁,令整个笑容变得扭曲不堪。   师爷赶忙还礼,赶忙一番寒暄。   师爷心中这个高兴呐,早就听说周家是个有钱人家。他一个月的俸禄才有几个大子儿,还不就指望揩油过日子呢。早就打了周家的主意,这一回,总算是抓到了周家的把柄。又听说是小姐,那更好了,这笔竹杠可要好好敲。   师爷将周小妹安置在特殊的牢房里,尽量不让受了委屈。   周恒与师爷一见面,便狠狠的自责了一番。   师爷一脸老奸巨猾的笑,见到周恒先是寒暄了一番。又主动带着周恒去瞧了周小妹,最后,师爷无奈的说:“哎,我也是没办法,令妹将事情闹的太大,半个京兆城都知道了,我若是不将她抓起来,又怎能平了民愤?再加上,这张家的老两口都在牢里关着呢。但是人家家族大啊,你们如此虐待人家的小姐,他们家能饶了你们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家族不闹事儿人,你周家的脸面能放在哪儿啊。”   周恒又羞又气,不住的点头,伸手将带来的银子塞进了师爷的手中。师爷连连推辞,口中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同朝为官,这不就外道了?”   “给手下的兄弟们喝茶用,我妹妹就麻烦你照顾了。”周恒说。   师爷收起银票,脸上登时就露出了诡异的笑。   “我给你直条明路,你去找张家说和。看看张家有什么条件?我呢,在这边尽量从轻发落,尽量不让大小姐坐牢!”师爷说。   周恒连连点头,带着满腹的抑郁离开了县衙。   一等便是接近两个时辰,宋可人跟小童喝了两杯茶。甚至宋可人还出恭一次,竟一直没有等到安心起床。   小童不免有些着急,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而在宋可人心中却在担心,这安心忽然将她们两个晾在这里,难不成是故意躲着他们吗。若是故意躲着,这件事儿可就是麻烦了。   小童挪了挪位置,站了半个下午脚疼的半死。宋可人注意到了小童的轻微举动,皱了皱眉头有些责备的说道:“你这个丫头啊,让你坐下休息你不肯,回头腿变形了怎么办。快点先坐下休息,管那劳什子的礼节。”   小童听了这话脸上更紧张了,她头一回来将军府当然吓得半死。在加上她一心想要给宋可人撑面子,说什么也不肯坐下。   “少奶奶,我没事儿的。经常动一下就好了,我还是别坐了,免得人家笑话。”小童说道。   “你啊,叫你坐下就快坐下便是了。你我之间还要讲什么礼节,我只那你当亲妹子。”宋可人说道。   “少奶奶,知你为我好,但是在外人面前礼节还是不能乱啊。”小童焦急的说道。   宋可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刚想要拉车小童坐下,便见到外面的老妈子冲了进来,小童为了留下个好印象赶忙绷直了身子,想一个贴身的保镖一样一本正经的站在宋可人的身后。   “让宋少奶奶久等啦,真是对不住了,我们安姑娘刚刚醒来,听说少奶奶来了,姑娘连茶都不喝了,正往这边走呢。姑娘叫我来告诉少奶奶一声,可别着急。”老妈子一进来便一脸赔罪的笑意说道。   宋可人带着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声“辛苦”心里便也安定了下来。老妈子重新命人奉上茶水点心,便赶忙退去了。   小童倒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轻松了许多。   果然,过了不到一杯茶的时间,这听门外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宋可人便回头望去,只见在左右一共四个下人的引领下,安心款步前来。   那安心,哪里是过去她从勾栏里买回来的风尘女子,此时的安心宛如天仙下凡一样。宋可人实在吃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心的气质怎么会有如此的突破,一颦一笑宛如出尘脱俗的青莲。   “姐姐,你可是来了,想死我了。你的身子可是好些了吗,自从上次一别,你总是不来,妹妹我整日惦记,生怕姐姐的病在有什么闪失。”安心一进来便说道,过去的圆滑世故依旧在,只增添了几分仙气罢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阴谋与计划(九)   “妹妹近日可好?我看妹妹的气色不错,想来一定是将军细心呵护,妹妹才如此好气色。”宋可人笑着说道。   安心立即得意的掩着嘴巴笑了笑,回头冲着老妈子挥了挥手。   “快去,给我姐姐把昨儿进贡的上等阿胶拿过来,回头叫姐姐带回去尝尝。”安心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赶紧客套了两句:“莫要忙啦,哪儿有连吃带拿的的道理,我就是来看看你,很想你啊。”   “姐姐可别客气,昨儿进贡来了我便吩咐他们留下两盒子,这是专门为姐姐准备的。若不是昨晚玩儿的太迟了一些,今天我定然是去看姐姐的。”安心笑着说道。   宋可人便赶忙有客套了两句,那安心本就是爱炫耀的人,宋可人便想方设法的引着安心炫耀她那些破事儿。比如什么最近有做了几件首饰,多少人来给将军溜须拍马啦,还有下人们将她安姑娘碰上了天。   “哎,姐姐,你不知道的,我都要哭死了。这将军啊,每日都是想方设法的哄着我开心,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这么些个客人你来我往的,光敷衍就把我累死了。”说完,安心又添了一句:“姐姐你可别多想,我说的是那些我不认识的人。我特别希望姐姐经常来我这坐坐,也让我心里踏实。你不知道的,这将军府是大,但大的空虚,大的冷。将军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将军府里只知道掉眼泪。生怕将军那一日走了抛下了我,我可要怎么活呢。”   听闻安心这些话,宋可人便知她是不欢迎自己的。想不到救她跳出了火坑,也没能让她真正的帮上自己。人嘛,就是这样。   宋可人到也不介意,轻轻的一笑:“妹妹你想多了,将军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不管呢。就算他南征北战,你不也是随军夫人么。他到哪里,还能忘了妹妹不成。到不像是我,我们家那口子整日跟我吵架的。”   “姐姐何出此言?”安心问道。   宋可人心中一喜,心道总算讲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哎,我那个小姑子啊惹事儿被抓了起来。你是知道的,我那小姑子一向没什么心计,这一次……”   “对了姐姐,你我二人好久都没共饮一杯。来人,去准备酒菜,我今日要跟姐姐好好的喝一杯。”安心笑着说道。   宋可人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心道安心看来是不愿意帮忙了。这也难怪,眼下自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自然不会理会她。世态炎凉,人心难测。想想当年自己也是为了对抗月娘的手段,才选了安心帮忙。也算是当年她利用了她,既是如此,便也不用再说其他。今日,算是扯平了。   于是,宋可人站了起来,对着安心笑了。   “好妹妹,今日便不要麻烦我。这不是过年了,我来瞧瞧你,见你过得这么好,我心里也就踏实了。家中一家老小还等我回去,我就不多坐了,等到改日在跟妹妹共饮一杯。”宋可人说道。   那安心一听此话,不禁心花怒放,却依旧满脸堆笑。   “哎呀,是这样啊,既然如此我可不敢多留姐姐了。王妈,快来,把那两盒子阿胶给姐姐拿来。还有,昨儿他们进贡的胭脂。姐姐,你不知道,这胭脂是外货,听说是什么国进贡的。我昨天试了试竟十分的好上色,比在外面买的还要强了三分。姐姐,你拿去试,若是觉得好用我下次叫他们多进贡一些。”安心说道。   宋可人只好跟安心说了一些客套话,说来说也不过就是绕弯子而已。小童接过两盒子阿胶跟一盒子胭脂,便迈着她那发麻的腿跟在宋可人后面走了出去。   今天一整日没有任何的收获啊,想那安心是故意推脱。可是,回家要怎么跟周家的人交代啊。特别是周张氏,真是要了亲命了。   正想着,忽然前面驾驶过来一辆马车。宋可人与小童赶忙避让,不了,那马车却在两人的跟前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女人走了下来,这女人回过头来,却没把宋可人吓得半死。这女人,这女人不就是传闻中死了的月娘吗。   “宋姑娘,你可好?”月娘娇滴滴的说道。   宋可人的脸上早就变得惨白惨白的,她吃惊的看着月娘,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女人怎么还活着。   那月娘看着宋可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不禁的笑出了声,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宋可人,再一次娇滴滴的笑了出来。   “宋姑娘,想不到吧,我们在这里又相遇了。我跟你说哦,我们俩之间这是缘分,我们俩同时爱上一个人男人,我们俩同时想着算计对方,这就是缘分。宋姑娘,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茶慢慢聊如何。”月娘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色更差,而在她身后的小柔浑身情不自禁的发起了抖。她怯生生的看着月娘,仿佛月娘是青面獠牙能将她吃掉一样。   “怎么样,宋姑娘,我们去谈谈吧。”月娘说道。   宋可人暗中咬牙,纂紧了拳头愤愤的说道:“你还活着。”   “怎么,我知道你希望我死。可惜,偏偏我这个人是命大。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差一点没死了。但是,上天偏偏要我跟你过意不去,偏偏要我回来恶心你,你说,这有什么办法呢。宋姑娘,我还真小瞧了你,你果然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啊。”月娘说道。   “你说什么。”小童在宋可人的身后愤怒的说道。   月娘微微一笑,看了她主仆二人一眼,脸上写满了嘲讽。   “我说什么难道你们不明白吗,是谁想方设法的挤走我。是谁将我偷偷的掠走,是谁将我送到京兆外去。知道么,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以后一直没有来找你们吗。是因为我想要看看,你宋可人到底能遭什么报应!”月娘说着忽然变了脸,她的眸子里透出无尽的杀气,恨不得将宋可人撕碎一样。   宋可人的手心里冒出了冷汗,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怕了吗。你怕我找到公子说出你真正的面目,啧啧,也是,如果公子知道你做出了这样的事儿,你将我卖了他会怎么想呢,他会怎么看你呢。你说,是不是啊。”月娘说着不禁的笑了出来。   宋可人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惊恐之意。   “你……”   “我什么我,我就是这样,我就是一个混不论。你宋可人比我好到哪里去了,竟然做出了这种勾当,传出去你的名声放在哪儿。要是让公子知道了,你宋可人只怕要被休掉回家吧。”月娘忽然笑着说道。   宋可人咬住了牙齿,暗中吸了一口冷气。冰冷的空气瞬间冲破她的大脑,那一瞬间,宋可人清醒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她咬住了牙齿,忍下了心中的恐惧。   “你想要什么,直说。”宋可人说道。   月娘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显嘲讽。   “哎呦哟,宋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我问你,你想给什么。”月娘说。   “除了我方家的事业跟周恒,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宋可人说道。   月娘冷笑了出来,她狠狠的说道:“宋可人,你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是不是,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宋可人的钱只是钱,买不来别人的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开口闭口就谈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真的以为什么都能用钱买是不是。真是天真,真是幼稚,真是无耻。”   “月娘,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无非就是想要钱嘛。你以为你是什么高级货吗,你真的高看了自己。说吧,要多少钱。不然,你就去告诉周恒这件事儿。或者,你去告官,我不拦着你。我到想看看,你怎么告。”宋可人忽然发起了横。   月娘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狠狠的笑了出来。   “谋财害命,这罪名不小。”月娘说。   “笑话,我方家这么多钱,用得着谋你的财吗。你真是无知,别把幼稚当卖点了。好好的想好了到底治我一个什么罪吧。”宋可人说道。   “宋可人,你真以为我治不了你。好啊,就算我告不了你。但是,公子总是会听我的。这些天他没见到我,不知道心里如何思念我呢。你说,我出现在公子的身边会怎么样呢。宋可人,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公子离开了你,你会变成什么呢。我告诉你,你会成为一个只有钱的穷光蛋。”月娘嘲讽的说道。   宋可人的脸色果然变了,月娘的话毫不留情的刺进她的痛楚。是啊,她最在乎的是周恒。而月娘手中的利刃也只有周恒,这个月娘果然恶毒。   宋可人咬住了牙齿,告诉自己千万不可以胆怯。   “说到底,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破坏了我跟三哥的婚姻,你以为你真有本事入住周家吗。退一万步说,你真有那个本事,那么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不如直接去找他,大家一拍两散。”宋可人说道。   可人涅槃   第二百九十章 中计(一)   月娘看着宋可人,冷笑了出来。她将宋可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神里写满了轻蔑。   “这个时候还竟然如此的理直气壮,果然是宋可人啊。就像当年想方设法偷盗了方家的财产一样,真是脸皮厚。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吗,好啊,把你方家的家产都给我,否则,我就闹得你家破人亡。”月娘恶狠狠的说道。   宋可人愤怒的看着月娘,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星子。   “大少奶奶,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怕了?”月娘说完微微一笑,她侧着脸看着宋可人,甚是嘲讽。   “听好,将你方家老号一半的店面交给我搭理,三日之后,我们王记茶馆见面。如果到时候你不肯教出来,咱们就走着瞧。”   “你这是威胁我?”宋可人说道。   月娘微微一笑,斜着眼睛看着宋可人。   “算不上威胁吧,我就是觉得,你宋可人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一些,要什么有什么。我想让你尝尝没钱的滋味,是选择钱还是选择男人,你自己选!”   月娘说完,便回身上了车,留下了在原地发呆的宋可人与小童。   过了好半日,小童方才反应过来,她哆哆嗦嗦的抓住了宋可人的手。只听小童低声的说道:“少奶奶,这下可怎么办?”   宋可人不禁有些烦躁,她默默的推开了小童的手。你问我怎么办,我哪儿知道。   “先回家吧。”宋可人说道。   夕阳西斜,冬天的日光照射有限,眼见着既要太阳落山了。宋可人跟小童方才慢慢的走到了家,一路之上,宋可人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对付月娘的手段,此时一进家门方才想起没能够办成家里人交代的任务。   果然,一进门儿便碰到了周茂。   “三嫂,怎么样了?将军府肯不肯帮忙?”周茂说道。   宋可人看着周茂脑袋里只出现了四个字:“无言以对。”当此际,让她说什么好呢。她如何跟家人解释呢?   “娘,三哥,我三嫂回来了。”周茂忽然喊道。   听到周茂的叫喊声,众人赶忙冲了出来。特别是周张氏,风风火火的,大襟的前面还别着针线。   “可人,怎么样了?”周张氏一见宋可人的面便问道。   宋可人看着周张氏又看了看周恒,方才问道:“三哥,你那边怎么样?”   周恒摇了摇头,说道:“哎,别提了,师爷说了,只能保小妹暂时平安。至于要想将她救出来嘛,还得走上面的路子。你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答应。”宋可人说道。   周恒不禁的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怎么会没答应?她不是你的好姐妹吗?当初,若不是你,凭她怎么能进入将军府?”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看着周恒说道:“你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忘恩负义吗?”   周恒看了看宋可人,便不再说什么了。   那一夜宋可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周小妹的事儿。第二天一早上起床,便吩咐小童准备准备,她欲再去一趟将军府,这一回硬着头皮也要求安心了。   一早晨,周恒急急忙忙的出去了,说是约了同窗去聚会。   周恒前脚一走,后脚林立便来了周家。众人立即寒暄,林立忽然说道:“宋姑娘,我有两句话想要单独跟你说说可以吗?”   趁着宋可人发愣之际,林立赶忙对周围的人说道:“各位,我有话想跟宋姑娘单独说。”周唐氏等人一见,知不好多言,便全体退出了花厅。   而周张氏立即扯住了周勇的衣袖。   “老二,去找老三,万一弄出点个什么事儿就不好了。”周张氏说道。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宋可人问道。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忐忑不安。   林立微微一笑,走过去关上了花厅的大门。   “其实,宋姑娘,我也有一件事儿想说。”林立说。   “我要走了。”林立说。   宋可人吃了一惊,眼泪似乎也感到了惊吓,止住了。宋可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林立,林立的满眼的柔情。   “是的,我要走了。”林立又重复了一遍。   宋可人皱起了眉,不知为何,此刻,她心如刀绞。   “你要去哪儿?”可人问。   “我要去汴京。”林立说。   “汴京?你去汴京做什么?上次你不是还等着参加科举?”可人急促问道。   林立苦苦的笑了出来,从林立的笑容中,宋可人看到了一丝的无奈三分的离索六分的哀愁。   “不参加了,参加又能有什么用?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见。往后,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真的,我这一走,最惦记的人就是你。我也说不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林立悲痛的说。   最恼人的,就是生离与死别。   这一走,天涯海角,纵然有千种风情,也无人诉说。   这一走,咫尺天涯,他与她,不能相见。   这一走,双凫俱北飞,一雁独南翔。   他终究太像方少文,宋可人的心里一紧,差一点哭了出来。也许,她迷失在他为她编制的梦网中。不管日后,她与他过的如何,是否思念,都画上了句号。   这一走,就是一个句点。剪短了他们的联系,停顿了他们的过去。未来,都只能活在过去的回忆中。他在她的回忆中,她在他的回忆中,都保持着,那年轻时俊俏的模样。当他们再次相见,或许,已是白发苍苍。   “为何要到汴京去?”可人问。   “我一介书生,为国家做不出什么贡献。索性,学那班超,投笔从戎,厮战疆场。便是死在战场上,也算为我大宋付出了一颗真心。”林立问。   宋可人大骇,林立这身子骨,别说是厮杀战场,就让他杀个鸡都要哆嗦半日。若是他上了战场,还不立刻成了敌人的刀下魂?   “少文,你犯浑!”宋可人这话一出,心中也是一震,不禁的反问道,难道,她真的将他当成了方少文?   于是,她赶忙换了一个表情,说道:“林公子,你要仔细考虑清楚。”   “我已想好,现在只求一件事儿。宋姑娘,我爱慕你许久,能否……能否让在下牵住你的手?”林立说道。   宋可人不知为何,心里一软,而这时,林立的一只手压在了宋可人的手上。   忽然,“嘭”的一声,门被踢开。   只听一人怒道:“好呀,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   慌得宋可人连忙松开林立的手,可林立却像是吓傻了一样,死死的抓着宋可人的手不放。   “你们两个奸夫淫妇!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败坏我们周家的门风!老三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东西!你,你不要脸,我们家还要脸!”门口那人一声比一声高的骂道。   骂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可人的婆婆周张氏跟周茂。那周茂心中得意,心道三嫂我看你这回要怎么办!   周张氏太这一闯进来,吓坏了宋可人。事后,她自己心说,没做错事儿,为什么要害怕,可当时,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懵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们家哪儿对不起你了?你出来偷汉子?你怎么想的?你难道要把我们家的脸丢尽了不成!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今天,今天我就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周张氏太叉着腰,一根手指对着屋子里的人大喊。   “我们周家真是缺了德,倒了霉,去了你这样的媳妇!“   周张氏太骂的愤怒了,挽着袖子就冲了进来。周茂跟在周张氏身后,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打你个贱人!”周张氏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周张氏的一巴掌就拍了下去。可她没拍在宋可人的脸上,这一巴掌落在了林立的脸上。   林立痛苦的捂着脸,就在落掌的那一瞬间,他飞身上前,接住了周张氏的巴掌。   这清脆的一巴掌,到让宋可人打了个冷战。宋可人一下子清醒了,她不能被周张氏太泼上这种脏水!   宋可人“蹭”的一下就站起来,对周张氏说:“娘,你误会了啊!此人是小妹的心上人,因近日要离开京兆,特来与我道别。娘,可人名节清白,大娘在没有证据之前,请不要浑说!”   “怎么叫没证据?这男人不是拉着你的手?”周茂立刻说道。   “娘,你真的误会了啊!”宋可人焦急的辩解道。   “三嫂,你都说了,这是小妹的情人啦,他干嘛牵着你的手?你对得起三哥?对得起小妹吗?”周茂冷笑这说道。   宋可人心里一惊,立即发现了周茂的轨迹。   “老四,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你难道看不出来,现在家里已经动荡不堪了?小妹还没救出来呢!”宋可人慌不择言的说道。   周茂咬了咬嘴唇,作出了致命一击。   “你要是真那么担心周家,就别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呀!”周茂说到。   “怎么见不得人了?我真的跟他没什么啊,清者自清!”宋可人喊。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中计(二)   周张氏太一看吵不过媳妇,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涛涛的哭了起来。宋可人看后怒气都冲到了脑袋里,只隐忍着,却恨不得给这个死老太太几飞腿。   此刻,周茂匆匆赶来。那周茂半路遇见来报信的周勇,不由分说的就回来了。布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上来,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坐在了地上痛哭。   “这是怎么回事儿!”周茂怒道。   周茂加油添醋的将刚刚之事说了一遍,宋可人立刻反驳道:“三哥,你最是知我,我是做出那样事情的人吗?是有人,有人故意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你想想,若是真有那苟且之事,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周茂一摆手,制止宋可人的话。他自始至终都未看宋可人一眼,搀扶起母亲,他黑着脸将母亲交到周茂的手中。   “你先带娘回屋去。”周恒说。   见母亲回屋,周茂“噹”的一声回身关门。一张脸沉得像是布满了乌云,周恒的一双眼睛,狠狠的钉在林立的脸上,他径直冲林立走去,一把拉起了林立的衣领。   “你干嘛!”宋可人慌忙拉住周恒的手。   “你一边去!没你的事儿!”周恒狠狠一摔手,宋可人不禁退后两步,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你!”宋可人怒。   “你给我听好了,可人是我妻,跟你没关系。你长得像方少文我没办法,听清楚,往后,你若是再敢来纠缠他,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周恒警告道。   林立的眼神始终关切的瞧着宋可人,他担心她摔倒,担心她撞到桌脚。他听了周恒的话,看着宋可人苦笑了出来。   “还会有机会再见吗?”林立苦笑着说,这话,似乎是说给他听,似乎也是在讲给她听。   可在周恒耳朵里,这话成了另外的味道。   “噹”的一下子,一只重拳就落在了林立的脸上。   “混蛋!”周恒骂道。   宋可人惊呼了出来,发疯一样的冲上去,死命的拉着周恒的手。   “你干嘛呀,你疯了吗你?你放开他,你干嘛!你到底想干嘛呀!”宋可人怒喊道。   周恒不肯放手,宋可人失声痛哭,狠狠的砸着他的后背。   “你干嘛!你想让我死吗?那我现在去死给你看!”   宋可人说完,就冲向了那面雪白的墙。   周恒连忙松开周茂,一把拉住她。   “你疯了么?”周恒怒道。   宋可人泪流满面,狠狠的垂了周恒的胸口,怒道:“你才疯了,你是不是让我死了你才舒心?别人糟蹋我,你也来糟蹋我!我问你,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值钱吗?我就是不尊重你,我也会尊重我自己!”   宋可人一面喊一面哭,哭得她撕心裂肺的疼。她是不管怎么都没想到,周恒竟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周恒只是不语,沉着脸。   林立揉了揉出血的嘴角,周恒这一拳头下来,他的嘴角被打得爆开,血像是一条涓细的小溪,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周公子,我不敢多辩,你这样对你的妻子公平吗?我是男人,若想打,就打我吧!”林立冷静问道。   果然,就见那周恒冷笑着对宋可人说道:“你还说你没鬼!”   宋可人的身上软了下来,她的眼泪不停的流着,她却苦笑了出来。此刻,她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血管上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血,冻得停止流动。心,冻僵了。冰冷冰冷的,伴着刺骨的疼。那是冰封时寒冰的利剑刺进她的心脏,只要轻轻呼吸,就牵绊着剧烈的疼痛。   宋可人看着周恒,恍如隔世。   眼前的这个人,一脸的怒气,恨不得将林立撕碎。他为何不信任她?她没做错过任何事!   “周恒,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若是不相信,你就一纸休书将我休了。我,我不愿意受这委屈!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如此不相信我,索性,我们分开,免得你怀疑我一辈子!”宋可人哭着说道。   周恒脸上的阴云一下子崩溃了,他诧异的看着宋可人,实在没想出宋可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此刻,林立忽然走到他们的面前,一把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宋姑娘,你跟我走,就是吃糠咽菜,我也养活的起你。你不能在周家呆下去,周家不会给你好日子!”林立说道。   周茂松开宋可人的手,狠狠的推了林立一把。   “可人是我的妻,你给我看清楚你自己的地位!你什么身份敢和我妻子说这样的话?得,你也甭在这装英雄,回家当狗熊去!”周恒说着,扯着林立的胳膊,狠狠的将林立向外扯去。一推门,就将林立推了出去。   “你给我听清楚,往后,你要是敢迈进周家一步,我打断你的腿!”周恒怒道。   林立冷笑着看着周恒,轻轻的拍了拍衣裳,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周少爷,你也听清楚。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林立挑衅的说道。   “噹”的一声,周恒关上了门。   林立前脚一走,周恒就将一腔怒气转向了宋可人。   “说,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周恒愤怒的问道。   “你说什么啊!你是不是希望我变得特肮脏?”宋可人也怒了。“周恒,我是你妻子,如果你连自己的妻子都不相信,你还相信谁呢!”宋可人又添了一句。   没想到,周恒却“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   “谁知道你跟那林立有什么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关系?”周恒冷冷说道。   宋可人心中登时就凉了半截,这还是她深爱的人吗?她深爱的人竟用这种方式来污蔑她吗?她看着周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三哥,你不要血口喷人。”宋可人说道。   “什么叫血口喷人,难道,你刚才没跟林立在同一个房间里吗?”周恒愤怒伸手指着门口说道。   气的宋可人不在知该说什么好,她怎么遇上这么一混不论的主儿?当年周恒对她的好都哪儿去了?难道他们俩之间只剩下了怨恨吗?   想到这里,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   “三哥,”宋可人忽然转了语气温柔的说:“三哥,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你忘了过去我们俩的日子吗?咱们俩去翠华山玩儿,你说一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三哥,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三哥,我们是夫妻,我们两个的后半辈子都系在了一起的。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周恒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起了过去,他转过头来看着宋可人。   “是啊,我们的过去多么美好。可是,你为什么要跟那个林立来往破坏我们的家呢?是因为我喜欢月娘,所以,你才这样恨我吗?”周恒说着说着显得十分的难过。   宋可人看着周恒,她不明白周恒为什么不肯相信她。她的眼泪又一次的掉落了下来,她看着周恒,心里已经是痛到了极点。   “三哥,你是这样想我的吗?我从开始到现在从未对你有过二心,真的,三哥。就算你喜欢了月娘,我也从来没想过报复或者怎样。我每日想的只是如何跟你好好过日子,如何好好的维持这个家。三哥,难道说,你不希望跟我继续走下去吗?”宋可人问道。   周恒看着宋可人,亦是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宋可人掩面而泣,哭着说道:“三哥,我扩张生意我努力维持,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难道,我的这一片苦心你都看不到吗?”   “林立……”   “我若是跟林立有什么会在家里跟他有什么吗?我就是在傻,也不至于在家里跟他偷情吧?三哥,你想想啊,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我如果想离开你,需要跟他怎么样故意被你看到吗?我如果想离开你,早就离开了,根本不会有林立什么事儿啊!”宋可人说道。   周恒一想,宋可人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顿时脸上的愤怒消失了几分。   而宋可人赶忙抓紧机会继续说道:“三哥。我知道你一直在意少文,不过他已经走了啊。从我嫁给你的那天开始,我就认定自己是周家的媳妇而不是方少文的媳妇。三哥,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心里没有彻底的放下少文,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三哥,你说是不是?”   紧接着,宋可人又说道:“三哥,别这样了,放下你心中的委屈跟怨恨吧。我们好好过日子,今天林立来也只是想跟我道别。他要走了,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长得像少文的人闯入我们的生活了。三哥,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周恒看着宋可人,宋可人赶忙上前拉住了周恒的手。   “三哥,你想想看,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很好。我们家不愁吃穿,只要认认真真的过日子彼此珍惜,这不是最完美的生活吗?”宋可人说道。   见宋可人泪盈盈的看着自己,周恒不禁的心动。他反手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心里软下了一半。   正当这时,周茂忽然慌慌张张的在院子里喊。   “三哥,三哥你快出来,不好啦!月娘回来了!”   那一瞬间,宋可人心里“咯噔”的一下没了底。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中计(三)   宋可人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而周恒的脸上则尽显“讶异、惊恐”之色。他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不由分说的冲了出去。   “老四,你说的可是真的?”周恒兴奋的问。   当听到周恒那充满兴奋的声音时,宋可人的心理回荡着一个声音:“你完了。”两行热泪复又掉落了下来。那一瞬间,她明白周恒到底爱的是谁。   原来她的付出根本不值得一提,原来她在周恒的心底不过是一张长期的饭票。看来倒贴男人的事情永远都是女人吃亏,若是他年轻时便配不上你,注定这种自卑感跟随他一辈子。   也许,这到是一件好事儿,让宋可人看清了周恒的心底。过去,她第一次嫁给他时,他内心充满优越感。毕竟,她只是被嫂子卖了的可怜虫。而她第二次嫁给他时,周恒却充满了自卑,因她是方记大当家的,而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书生。就是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导致了宋可人的杯具。而她,一直以为他的心跟过去没有任何的两样。   说到底,还是太相信彼此眼中的他(她),未能正确的分析彼此的感受,这是他们注定悲剧的导火线。   此时,宋可人擦掉了眼泪。她想清楚了,也许,这段感情注定失败。   大院门口,小六子吓得发傻。他亲自送月娘走的,她怎么会回来呢?小六子惊悚的打量着月娘,不忘低头看看她有没有背影。她不是鬼,小六子心里更害怕。   月娘则冲着小六子微微一笑,这笑容里充满了嘲弄、讽刺与骄傲。   周恒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月娘一见周恒,眼泪“唰”的一下就掉落了下来。她颤抖着声音喊道:“公子。”   周恒停在了距离月娘三步远的地方,他仔细打量了月娘一番,随后,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月娘。   不远处,小六子恶狠狠的看着这一对“怨侣”气的浑身发抖。   “你去哪儿了?”周恒问道。   月娘躺在周恒的怀里,认定自己拥有了整个春天。她并不作答,只耐心的等待着周恒的焦急。   “恩?你去哪儿了?去了这么多天,知道么,我找你找的好苦。以为你进了监牢,还特别跑去大牢里找你呢!全家人连年都没有过好,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周恒连连问道。   月娘心中一阵的感动,到底还是周恒疼爱自己。她感激的抬起了头,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周恒。   “公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惦记我,月娘若不是心中挂念公子,只怕……只怕这一趟就回不来了!”说完,月娘的眼泪复掉落了下来。   周恒不禁大惊,恐慌的问道:“何出此言?是不是有人……”   “公子……我……”月娘紧接着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走,咱们到屋子里去说。天太冷,不要把你冻坏了。”周恒说道。   小童匆匆的闯入了宋可人的房间,见宋可人还在发愣,小童不禁的着急。   “哎呀呀,我的少奶奶啊,你怎么还在发呆啊!都用火烧眉毛了!人家都找上门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快,三少爷带着她上花厅了,咱们不能容着她浑说。老太太也去了,少奶奶……”   小童忽然停下不讲了,因她看到宋可人的脸上划过了两行热泪。   “少奶奶……”小童心疼的喊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抽出帕子擦掉了眼泪缓缓的站了起来。   “咱们走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害怕她月娘不成?”宋可人说道。   花厅里周唐氏、周张氏等人落座于中堂。方芳挺着个大肚子站在一旁为两人倒好了茶,周恒拉着月娘给两位长辈拜年,随后,月娘坐于周恒的下首。   “月娘,快说说,这些日子里你到底去哪儿了?”周恒急切的问道。   周茂在一旁赶忙附和着说道:“你不知道,你一失踪差一点没把我三哥急死。我们俩找遍了整个京兆城,都找不到你的下落啊!”   月娘感激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哎……”月娘的眼泪垂落,她赶忙抽出帕子擦了擦。   “你这是怎么了?若有什么委屈只跟奶奶、娘跟我们说便是了,大过年的不要哭,不吉利!”周茂说道。   月娘摇了摇头,垂着眼睛说道:“我只当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完,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恒心疼的伸过手拉住了月娘的手,而月娘一哭引得周张氏想起了那在监狱里的周小妹,不禁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周唐氏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大过年的,都哭什么?我还想来年讨个吉利呢!”   月娘赶忙擦掉了眼泪,温婉的说道:“是。”随后,努力的挤出一丝的笑容。周恒在一旁看得甚是心疼,他温柔的看着月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恒柔声问道。   月娘抽了抽鼻涕,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方才说道:“那一日,我跟小六子为大少奶奶去买五彩线。才出了巷子口,就见一辆车。小六子骗我说那是咱家的车,我刚走进车里猛然窜出了一个大汉竟把我虏到了车上去。我想大叫,却被那大汉捂住了嘴,顿时就昏死了过去。”   众人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特别是周恒,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这个小六子!”周茂在一旁故意煽风点火。   “后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我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两个大汉长得凶神恶煞。我苦苦哀求他们放了我,可是,他们却说他们是有人派来除掉我的。说是,说是要把我带到燕京去,到那里是死是活由着我!”   说到这里,月娘又哭了。   众人哗然,特别是周张氏。周张氏哭的像是个泪人一样,倒不是心疼月娘,而是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小女儿。人类的眼泪往往都是流给自己的,所谓同情不过是因为想起了自己。   “这是谁这么狠心?我去把小六子抓来!”周恒狠狠地说道。   月娘悲痛的擦了掉了眼泪,她伸手压住了周恒的手。   “公子,小六子不过是人家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那日,我求他们放了我,那两个大汉自然不肯。其中一个到见我可怜,便对我说,是方家的大当家的花了一千两银子命他们来抓我!”   此言一出,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月娘趁机擦掉眼泪,只见那周恒目瞪口呆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四个字。   “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三嫂,虽然她平日里不待见你,但是,三嫂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对了,你是怎么逃回来的?”周茂故意惊讶的说道。   月娘擦掉了泪痕,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天我们走到了大山里,我发了热。他们两个希望我在这里免得还要去燕京,谁都知道去了燕京是有去无回,燕京城里的金人遇见汉人就赶尽杀绝。他们俩犹豫要不要去燕京,我求他们给我治病,其中的一个就帮我去找大夫。我用门闩打晕了另外一个偷偷的跑了出来。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几日才回到了京兆城。多亏遇见了水月庵的师太,不然,此时的月娘只怕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众人听闻月娘声泪俱下的说着经历,都不禁的嘘唏。特别是周恒,周恒气的脸色通红。想那宋可人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蹂躏月娘,再想想就在刚刚,宋可人竟然跟林立偷情。两种情感交织在了一起,周恒显得异常的愤怒。   而正当此时,宋可人带着小童幽幽的走了进来。周恒愤怒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方芳赶忙上前走了两步一把压住了周恒的肩膀。   “好兄弟,你别生气,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可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多半都是有误会的。”方芳说道。   周恒愤愤的推开了方芳的胳膊,冲到了宋可人的面前。   “你说,是不是你想置月娘于死地?是不是你找人将她带到燕京?这一切是不是你搞的鬼?”周恒愤怒的问道。   宋可人冷漠的瞥了周恒一眼,慢慢的绕过周恒。周恒忽然一把抓住了宋可人的胳膊,再一次挡住了宋可人的去路。   “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周恒怒道。   宋可人“哼”的一声冷笑了出来,她斜着眼睛看着周恒。   “你若相信是我做的,我也没办法。夫妻之间如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我还需要辩驳什么呢?就算我身上长了一万张嘴跟你说不是我做的,可是你偏偏要相信她,我又能说什么呢?”宋可人冷漠的说道。   “你!”周恒愤怒的喊出。   “三哥,你听好了,如果你选择相信她,那么好,我们夫妻情分从此一刀两断。既然你这么喜欢她,我又何必做块绊脚石惹人讨厌呢?这样委曲求全的日子我过够了,既然你喜欢月娘,带着月娘走就是了。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我强留下你有什么用呢!”宋可人冷漠说道。   “可人!”周唐氏揾怒的喊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狠狠的推开了周恒的手。谁都不知道周恒太用力,竟将宋可人的胳膊抓的淤青。   “奶奶,你别怪可人说的直接。坐享齐人之福这种事情可人不愿意做,虽然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可人无法忍受跟别人共用一个丈夫。你们也看到她月娘是什么人啦,如果我跟这种人共用一个丈夫,往后栽赃陷害这种事情还会少吗?”宋可人说道。   月娘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宋可人,还真有你的,你想几句话就把自己撇清吗?你敢说你没有把我卖掉的举动?”   宋可人立即回了头,冷冷的对着月娘说:“昨日,是谁来找我?是谁跟我说让我交出方家一般的产业,不然你就回来破坏我跟三哥的婚姻?是谁说,三哥心里疼的就是你,你说什么他信什么。是谁说,如果我不肯将方家一半的产业交出来,她就有本事叫我成弃妇?是你吧,月娘,你敢说这些话你没有说过?”   “宋可人,你不要强词夺理。你敢说你没联合外人把我卖到燕京,你只说这件事情有没有!”月娘立即说道。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傲然的说道:“月娘,你一定是听戏听多了,这种谎话都说的出来?我宋可人若是有那么大的本事,你现在还可能站在这里诬陷我吗?我宋可人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怕你月娘早在襄阳就死翘翘了,还用等到你回来吗?”   “你撒谎!”月娘愤愤的说道。   宋可人不回答,反倒是扭过头去对周唐氏与周张氏行了礼。   “奶奶,娘,二嫂,我在周家的这段日子里,你们没少为我操了心。想想过去,我真的做错了许多事。娘,过去我脾气不好,总喜欢顶撞你,你莫要生气。往后,只怕媳妇没这个资格伺候你了。”宋可人说着竟有些哽咽。   她想起过去在乡下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多么美好?她想起过去方芳吃醋,因她成了奶奶的副手。她想起过去苗兰儿挑拨离间,这过去的一切烦恼在今天看来却是那么的美好。   方芳走过来,动情的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可人,你别瞎说,老三不是糊涂人。”方芳安抚道。   方芳这一句话让宋可人的心理一阵的温暖,一瞬间她心中的冰山融化了一角,顿时眼泪又掉落了下来。   “二嫂,我知你疼我。二嫂,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啊。时下兵荒马乱的,只怕,可人也无法护住这个家了。你……”   说着,宋可人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方芳心理不禁的一急,若是宋可人真跟周恒分手,他们断然也没有道理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到时候,他们岂不是有要回乡下去?   天啊,难道还要她顶着个大肚子挖野菜?   情急之下,方芳也哭了出来。   “奶奶,你要为可人主持公道。我们妯娌的缘分,全靠奶奶一句话啦!”方芳冲着周唐氏哭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中计(四)   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一下子推到了周唐氏的手中,周唐氏瞥了在场的几个孩子,心理有些悲痛。她这一辈子大风大浪闯过来,最怕的就是内讧,可这最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周唐氏看着几个孩子,柔声说道:“我听说,西山有个老尼姑活过了八十岁。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活到八十岁会怎么样呢?你大嫂子入狱的时候,我病了。躺在病床上,我想,也许我活不过八十岁。”   “奶,你一定长命百岁。”宋可人说道。   周唐氏微笑着摆了摆手,她对下面的孩子说道:“长命百岁只是一个神话罢了,哪里有真正长命百岁的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活到八十岁看看这个家是什么样,可我今天却想,还不如早些死了算了。留我这一个没用的老婆子有什么用呢?”   “奶奶!”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哎,看着你们互相指责,我心里十分的不好受。我倒是倾向方芳的说法,这件事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老三,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喜欢可人,就别霸占着人家的好姑娘。今儿正好是大年初二,咱们来好好聚一聚。老四啊……”周唐氏说着将脸转向了周茂的方向。   周茂赶忙向前一步,走进周唐氏的视线里。   “老四,今儿下午在那么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你三哥不管做什么决定,咱们都认了,免得人家以后说咱们强迫人家。可人,你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奶奶,乡下你永远都有个家!不管今天你们怎么决定,我这话放在这,我的孙媳妇只有你宋可人一个人!”周唐氏说道。   月娘一下子变了脸,周唐氏明目张胆的支持宋可人让她的颜面放在哪里?气的月娘脸色通红。   而那周唐氏却丝毫不理会月娘,她本就不待见月娘。更何况,月娘来了除了给周家添一张吃饭的嘴以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方芳立即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安慰的说道:“可人,你看见俺了,奶奶是心疼你的。你就别在说混话了,安心跟老三过日子吧!啊!”   宋可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光有周唐氏支持有什么用?周恒到底心里是对她淡了下来,若是过去,周恒哪里会让她流这么多的眼泪?   一个男人若是忍心让你流泪,说明他根部不珍惜你。一个不珍惜你的男人,就算是你将生命都付出,他也未必肯领情。   想到这里,宋可人越发的伤心。   周唐氏率先站了起来,对众人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我们去准备准备吧。”周唐氏说道。   周唐氏带着周张氏跟方芳等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周恒、周茂、宋可人与月娘。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周恒与月娘两人一眼。   而这时,周茂却微笑着说道:“三哥、三嫂,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出去谈谈。在家里讨论这个问题,势必又引起奶奶的伤心。三哥是个孝子,自然不愿意看到奶奶伤心。你们说如何?”   周恒想了一下,便说道:“也好,大家出去把事情说清楚。”   “哼”的一声,宋可人挤出了一丝的冷笑。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若是相信她只信便是,我不必辩解。”宋可人说道。   月娘笑着说道:“看来,宋可人你是承认了!”   宋可人扭过头来看着月娘,笑着说道:“我承认不承认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就算我被休你可能成为方家的当家人吗?说到底,你不过就是看上了方家的财产在利用三哥的对不对?狼子野心!”   “你别胡说,我们出去说,不要在这里吵!”周恒说道。   在周恒不由分说的坚持下,宋可人、月娘、周恒、周茂四人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河边。脚下的河水里漂浮着少量的冰块,大年初二没有摆渡的人显得这河水格外的冷清。   四人站在河边,周茂说道:“行了,这里距离咱们家很远了。听说黄泉路上有一条河,那里的河水能冲刷所有的冤屈。今儿你们姐俩儿就在这把是是非非都说清楚吧,咱们可是要提前说好了,今儿说清楚往后就别在纠缠。我三嫂也好,还是月娘也好,今日说完以后,不可在家中提起此事,免得引起奶奶伤心。”   而此时,周恒问道:“可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   宋可人冷笑一声,不悦的说道:“怎么,这是来跟我诀别吗?我以为是月娘跟你有话对我说才来了这里,否则,大冬天的我没事儿跑河边来做什么?”   “可人,咱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谈吧。我喜欢月娘,却不愿意跟你分开。这就是我要说的话!”周恒说道。   宋可人吃惊而气愤的看着周恒,她生气的跺脚说道:“好啊,周恒,你还是想享受齐人之福啊!你……”   “姐姐,小妹在这厢有礼了。只要姐姐肯承认小妹的存在,小妹便可将姐姐谋杀我的事情既往不咎。否则,闹到衙门去,姐姐只怕脸上也不好看!”月娘趁机说道。   “谁是你姐姐,别瞎叫,我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听好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承认你是周恒的妾!”宋可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那就是你承认谋害我的事实啦?公子,你听到了吗?你的结发妻子想要谋杀我!”月娘扭过头去冲着周恒撒娇的说道。   “你这个贱货!”气急败坏的宋可人忽然扑向了月娘,月娘不肯避让伸手接招,宋可人扬手就打,月娘抓住宋可人的手,抬脚一脚踢在了宋可人的肚子上。   周恒见状赶忙上前拉扯,口中只喊道:“可人,你这是做什么!”   宋可人哪里肯吃亏?上前跟月娘扭打起来,周恒立即上前抓住了宋可人的手臂狠狠的往后一推,周茂顺势站在了宋可人的身后。   宋可人退后的两步,忽然感到双腿一绊,身上立即向后倾,一个重心没站稳,只感到身体猛然的往下坠。   “啊……”的一声惊呼中,宋可人滑落到了和河中。周恒猛然一个激灵,立即上前喊道:“可人!”   只听到“噗通”的一声,再低头一看,哪里还有宋可人的影子?   “可人!”周恒大喊,他惊慌失措的去扯自己的衣裳,脱了鞋子就要跳下去。而此时,周茂跟月娘立即冲上前来抓住了周恒。   “公子……”   “三哥,你不能跳下去。三嫂不小心失足,一会就能浮上来。看清楚她的具体位置在跳也不迟”周茂说道。   周恒惶恐的看了周茂一眼,停止了扯衣服的动作。   入水的那一瞬间,宋可人心里没了恐慌多了心酸。   她记得自己两次掉入水中,都由方少文来救她。她听到了周恒的那句“可人”却没感受到周围有人跳下来的水波。   那一瞬间,宋可人心死。   倘若是方少文,只怕她落水的那一瞬间他就要跳下来吧?她还记得自己失足从高处掉落,是方少文不顾一切的跳了下来。   说来也有趣,算命的说她这一辈子忌水,偏偏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是与水有关。只是,过去有方少文护着她,这一回只怕她凶多吉少。   四面的水一下子呛入了她的肺管,宋可人挣扎着向上游,无奈水流湍急,没一会,她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阳光清冷,一口水吐出来,宋可人清醒了许多。   天空湛蓝湛蓝的,宋可人缓缓的张开眼睛,太阳大大的看着十分的晃眼。宋可人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湿透了。   她扶着干草地缓缓的坐了起来,河水就在她的脚边,看起来她是被河水冲到了这里。   这是哪儿?   是方少文救得她吗?   不,不是方少文,方少文已经去世了。宋可人忽然捂着脸哭了,她该怎么办?   回头看看,她身后便是一座高高的大山。宋可人忽然想起过去曾经问过方芳,那座大山的后面是什么?眼下她来到了山边,这一回是不是要考虑走过去看看?   该怎办?   要会周家去吗?   忽然,宋可人意识到,也许这是个阴谋。   如果不是阴谋,月娘跟周恒为什么带她去河边?周恒明明知道她这一生忌水的。宋可人猛然打了个冷战,她不禁的抱住了自己。   是阴谋。   周恒与月娘联合起来的阴谋,她死了,她死了周恒就可以跟月娘成亲,她死了,方家所有的财产就可以由周恒继承!   她到底爱上一个什么人!   宋可人无助的哭了,她想,看来自己真是一块绊脚石。她死不足惜,只恨如何在泉下跟方少文交代?   想到这里,宋可人越发的焦急,她想,还是死了吧。若是现在回去,只怕月娘跟周恒会有更恶毒的方式对待她!   一阵寒风吹过,宋可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冷战。她看了看身后的山,应该先找个地方将自己的衣服晒干。   宋可人走了两步便实在走不下去了,她倒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阳光轻抚择着她的身子,她看到了方少文的脸……   第二百九十四章 遇见   “姑娘……姑娘?姑娘,你不能在这里睡呀,这里潮湿……姑娘,醒醒,姑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声音打算了宋可人的美梦。   宋可人在惊恐中睁大了眼睛,她惶恐的看着周围。忽然,那蓝色的天空晃得她短暂的失去了记忆。   猛然间,宋可人想到了周恒。一股子的疼痛瞬间涌上了心头。   “姑娘,你不能睡在这里呀。这里潮湿,会得风湿病的!”那声音说道。   宋可人皱着眉,捂着胸口从石头上爬了起来。只见一个身着藏蓝色衣衫的男子,正以关切的眼神瞧着自己。那男子的胡子几乎垂到了胸口,五大三粗,丝毫没有儒雅的气度。   “啊,大叔,谢谢,我不小心睡着了。”宋可人压下烦躁,无可奈何客气的应付到。   大叔点了点头,这时候,宋可人才看到,这大叔的手背上有一条明显的刀疤。宋可人心里一震,顿时睡意全无。   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她又是个身材弱小……   “姑娘,你去哪儿?”那大叔问道。   宋可人立刻转了个眼珠,露出了笑脸。   “啊,我男人上山来砍柴。我在这里等他,哎呀,不小心睡着了。我,我得赶紧寻他去,要不然,一会该走丢了!大叔,谢谢你哈。这年头好心人真少了,那啥,大叔,你忙着,我,我先走了!”   蓝衣大叔立刻向后看到,这时,他那肥胖的身子让开了一条路。宋可人这才看到,在这蓝衣男人的背后,是两批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浓眉大眼,圆圆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宋可人心道:好汉子,到有些像武侠小说中的大英雄。   “东家,这姑娘说是寻她男人。”蓝衣男说。   长得像英雄一样的男人点了点头,忽然,对着宋可人微微一笑。宋可人的脑袋里立刻冲出三个字:“大侠”。不知为何,她一见到他笑,就想到了这三个字!   “老何,给这姑娘指下山的路。姑娘,往后甭管遇到啥难处,记着,别往山里跑。山里很乱,不适合你这种小女子来。即使要寻死,也莫要到这种地方来,死了都不会被人知道。”那大侠一样的男人笑着说道。   宋可人肩膀一震,紧忙按压着从心底里生下来的寒意。   大侠一样的男人一挺脖子,斜着眼睛瞧着宋可人那张吓得发绿的小脸儿得意的笑了出来。   “你一定猜想,我们东家为啥能知道你是来寻死?你看看这山上的荒草,一簇簇的都快一人多高,像是经常有人来吗?甭说是现在,早在十年前,自从这里有老虎吃人的时候,就没人敢来了。你丈夫怎么会到这种山里来砍柴?他不要命了?再者说,既然是陪着丈夫来砍柴,有必要带着包袱吗?在看你的眼睛,分明是哭过。一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才来这里吧。姑娘,回去吧,这里有老虎!”那名叫老何的男人忽然说道。   大侠笑了笑,从容的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立刻觉得那大侠一样的男人的脑袋低下一定是一双透视的眼睛,大侠一样的男人这些话一说出来,她更觉得他像个真正的侠客,只差腰间悬着一把宝剑。   “那你又上山来做什么?”宋可人反问道。   大侠一样的男人忽然“嘿嘿”一笑,眼睛里放出了赞许的光。他瞧了瞧老何,老何立刻退到他的身后,将他向前推了几步。这样,他跟宋可人之间,就有三四米的距离。   “我是来这里祭奠我的亡妻。你瞧,下面那房子没有?那房子里供奉着我亡妻的牌位。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到这里祭拜。”   “你不怕老虎?”   大侠一样的男人“哈哈哈”的大笑了出来,他笑得几乎连眼泪都要流了出来。指着宋可人,老何也微微的笑了出来。   “老虎?闺女,老虎是说出来吓唬人的!早几年,这里确实是有几只老虎。不过,早就被我赶尽杀绝了。如今,这山里最凶猛的畜生,应该是野兔子。怎么,你连野兔子都害怕?”   宋可人咽了一口吐沫,愣是没明白咋回事儿。   大侠微微一笑,说道:“鄙人姓萧,名号萧烈。”   “萧?你是契丹人?”宋可人吃惊的喊道。   萧烈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倒是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   “姑娘,人生之路很长,何苦要现在结束?我看姑娘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又何以用这种愚蠢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萧烈淡淡的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咬着牙说道:“你不明白的。”   那萧烈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笑着说道:“一个女人家寻死寻活,无非是为了男人。可叹这天底下总有些男人想方设法伤害女人,他们哪里知道身边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是多么的幸福?   说到这里,萧烈的脸上不禁的流露出几分难过之意。   “东家……”老何提醒道。   萧烈微微一笑,对宋可人说道:“姑娘,一个让你伤心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献出生命。若不嫌弃,这山中有我三间草房,你可以暂时居住,待到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在回去也好。”   山涧里有三间草房,简陋却不破旧。   “老何,给这位姑娘指条下山的路。我们走吧。”萧烈说。   宋可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微笑着对眼前的两个人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不必了。正想你所说,我来这,就是想求一死。先生,我真佩服你的眼力!一眼就看穿了别人的心思。只是,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便是指了路,我也不会下山去。咱们,后会无期吧。”   说着,宋可人就要冲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萧烈皱起了眉头,冷冷的调着高音儿说道:“慢着!我这辈子最恨别人自杀,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活着?你自杀,你都对不起你父母!”   “我没父母,爹娘死了。如今,我是个孤儿。”宋可人猛然的闭起眼睛,眼泪从两颊划过。   萧烈瞧着宋可人的背影,一愣,没有父母?   许多年以后,当宋可人再回想起来那段时光时,最先想到的,还是萧烈的气质。那一天十分的冰冷,萧烈的微笑却十分的温暖。这个大侠一样的男子,果然没辜负了宋可人对他的期望,最后,救了她的命。   回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当时为何要如此的相信萧烈,也许,是因为当初在绝望之中吧?   那一天,萧烈听说宋可人无亲无故,思索了一会,便问道:“你要是不嫌弃,我这里到缺一个人看灵位的人。在这山里住,如果你不害怕的话,怎么样呢?你愿意吗?”   宋可人最初的直觉就是摇摇头,萧烈笑了笑。   “为什么不活下去试试呢?如果我是你,我会活下去,瞧一瞧后面的人生是什么样子。不如活下去试试。这样吧,你先住在这吧。若是相死,死在屋子里也比被猛兽吃掉的好。小姑娘我告诉你,当老虎的嘴一口咬掉你的一条腿时,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疼,而是一阵的麻木。随即,才是剧烈的疼痛。这疼,几乎让你晕过去。就算你晕过去,还是会感觉这样的疼。你一个姑娘家,何必要用如此惨烈的方法?不如,先住进去试试?你觉得如何?”   萧烈一番盛情,说动宋可人的心。说真的,她也怕疼。要不然,早就上吊或割腕自杀了。听说老虎吃人那般的疼,宋可人的心不禁的一哆嗦。要是被老虎彻底的吃掉也就罢了,万一,弄的像是这大侠一样的男人一样,死不死活不活的,可咋办?   要是吃剩下半截儿,还不如死了呢!   可是,听说老虎吃东西不会一次性吃掉。啊,那可咋办?吃成半截,在被老虎拖回洞里去,继续吃?那痛苦可就增加了无数倍呀!   “姑娘,你难道想被老虎吃掉吗?”萧烈问道。   一瞬间,宋可人的心理涌出了千千万条疑虑,到底要不要在这里呆下去?她忽然想,如果就这样死了,实在是便宜了周恒,她家里的那些财产呢!她不能对不起方少文!   宋可人这样一想,连忙接住了萧烈抛来的橄榄枝。点了点头,萧烈微微一笑。如同阳光一般的灿烂。   好不容易才走到山涧的小房子。那是一间青砖做的房,房子附近有条小小的溪水。围绕着溪水和房子的,是一颗颗没有规划感的参天大树。正值懂天,枯树枝遮住阳光,斑斑驳驳的阳光照射进来,像是金子一样的好看。   好幽静的环境。   小房子虽不是隐士居住的竹房,也没有曲径通幽的小路,更没有东邪黄药师的桃花阵。可是,这房子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   难怪,隐士们都喜欢寻一处幽闭的环境居住。唯有这样的环境,才能让人的心,达到真正的宁静。   那溪水,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年。似是亘古以来便有的,流经这里早已成了习惯。见管了荣辱,这里是理想的乐土。   第二百九十五章 仇家、恩人   老何跟萧烈先进了屋,宋可人随后跟了进来。这里,好干净呀。不知道是不是有河水的关系,所以,很难见到尘土。这里多年没有人居住过,可是,却像是昨天才有人离开那般的干净。   那是三间小小的屋子。一进门儿便是小小的客厅,客厅里只摆放了一张供桌,供桌上摆放的是一块刻着“萧孙氏”的牌位。东边是卧室,西边是厨房。卧室中摆放着一张旧了的床,床上的席子上一只老鼠见到人来,“嗖”的一下消失。吓得宋可人尖叫了出来。   再看那厨房里,只有一个灶台一口锅一个小小的碗架子上啥都没有。真是简单到了极致。   宋可人死撑着睡意,到门外去捡了无数个树枝子。用破布紧紧的绑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扫把。宋可人打扫着木床,一面打扫,一面害怕。刚刚的老鼠去哪儿了?席子被拿了起来,可并没有发现老鼠洞。那么,老鼠究竟去哪儿呢?她可不愿意睡着睡着觉,猛然发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她的脸。   宋可人细细的打扫房间,老鼠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累了半死,也实在没经历再去寻找这只淘气的老鼠,便一下子倒在了连被褥都没有的床上便睡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夕阳引来了宋可人的感慨。她也曾无数次立于夕阳前,却从未有过任何一次感到夕阳如此的悲凉。   摸了摸肩膀,真酸。这该死的硬炕,咯的人实在太不舒服了。正琢磨,忽然听到门口“咳”的一声,登时就把宋可人吓得魂飞魄散。   赶忙推开破旧的棉门帘一看,原来是今天上午的老仆人老何。   老何一见宋可人,便赶忙笑着站了起来。   “宋姑娘。”老何行礼。   宋可人连忙还礼,微笑着对老何说:“你老来了?刚刚我竟睡过去了没听到你老来,实在是失礼。”   老何笑了笑,赶忙说道:“宋姑娘,你太客气了。往后都是自己人,对了,老爷吩咐我带来的被褥跟一些简单的食物。”   宋可人不禁的低下了头,幽幽的说道:“帮我谢谢你们老爷,只是,这份情谊不知道要如何还……”   “别别别,姑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老爷说了,能跟姑娘相遇是缘分,这样的缘分要珍惜。姑娘,你莫要有负担。老爷说了,只要你喜欢在这里住多久都行。”老何说道。   宋可人感激的看了老何一眼,老何接着说:“姑娘你安心在这里住就是了,这里是我们老爷的私产不会有人来打扰。过几天,我跟老爷也要走了,到时候会交代他们的,姑娘放心好了。”   “啊?你要跟萧大哥离开京兆吗?”宋可人不禁的问道。   老何赶忙笑着解释道:“我家主人一生云游四海,没有固定的去处。偶尔来到京兆,没想到竟结下了姑娘这段缘分。”   宋可人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是的,多亏了萧大哥,不然只怕我现在已经在阎王殿重新投胎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七八,总要往开了想的。那年我家主人也遇到了一件难事儿,也是差一点没有缓过来。亏得这几年云游四海,方才放下了许多。”老何说道。   说完,老何似乎自觉失言赶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宋可人便笑着问道:“还未曾请教萧大哥的名讳,他日若有机会宋可人必将报答。”   老何连连摆手笑着说:“姑娘,我也算跟你有缘一场,今日这些话你可莫要跟我主人说。”   “这是自然。”宋可人笑着说。   老何沉吟了一下,指着中堂上立着的牌位说道:“宋姑娘可听过江南萧家吗?”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老何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若是早十年提起江南萧家的大名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候,我家老太爷在家中咳嗽一声,整个大宋的商业都要抖三下。”   说道这里,老何显得有些悲伤。而宋可人心里却想,吹牛吧,哪儿那么厉害?大宋朝的商家还能全听你们家的?   老何见宋可人脸上流露出几分不信,便说道:“就算是如今,我萧家也掌控着京兆城的一半茶号买卖!”   说道茶号,宋可人的脸色大变,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而老何继续说道:“有一年我们家三老爷克死湖州,老太爷亲自去为三老爷收尸。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强盗绑了票。我们家少爷为了救老爷,临时抽取了柜上所有的钱,赎回老爷。而此时,我们家的一名下人去福州贩产竟私自携款潜逃。京兆的方家趁机降低货价,我们家的三万斤新茶全部亏在了手中。这几样加起来我们家元气大伤,而我们家的大少奶奶为了抢救萧家的生意,回了京兆娘家求援。没想到那天煞的娘家没给她一毛钱,大少奶奶一气之下想到燕京去向她哥哥借钱,就走上了这一条距离燕京最近的路。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老虎,大少奶奶她……”   老何说着眼睛竟湿润了,他眨了眨眼睛,背过了头去。冷静下来,老何接着说道:“大少奶奶走近路去燕京,在这山里竟遇到了老虎。丫头、车夫为了保护大少奶奶主动被老虎吃掉,大少奶奶没跑多远便被老虎追上了。老虎吃掉了她的两条腿,大少奶奶死前将大少爷给她留下的镯子挂在了树上。”   “大少奶奶一去不回,我们家大少爷担了心。飞鸽传书到京兆,大少奶奶的娘家也担了心。后来,大少爷丢下生意上的事情跑到了京兆。大家终于在这里发现了大少奶奶的镯子跟遗骸,大少爷一怒之下花了重金聘请好汉将这山中的老虎全部打死。并在这里为大少奶奶立下了牌位,每年这段时间大少爷都要来这里瞧瞧。如今,他老了,我称他为老爷,但是这个习惯他从来没改变过。十年了,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十年?我们家的生意自从连续遇到了这些事一落千丈,老爷自从大少奶奶死了以后再也没娶。他将生意交给了各商号的掌柜的管理,便一个人带着我云游四海。能在这里遇见姑娘也算是缘分,只恨那方家害的我们家变成了今天这样。”   提到方家,宋可人不禁脸色一变,她正了正身子,从容的说:“何总管,不瞒你说,我就是方家的人。”   “什么?”老何不禁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说道:“我就是方家的人,现在方家老号的大掌柜的!方家的儿媳妇!既然是仇家,我就不能在这里住了。”   老何连连摆手,苦笑着说道:“罢了罢了,姑娘真是个直爽的人。方家的仇恨我们家老爷早就放下了,方家那老货死时,我们家老爷还派人送了一副挽联。说真的,方家能有今天也是人家的本事。一切都是命,咱们得认命。”   说完,老何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缘分啊!”老何说道。   老何走后,宋可人继续打扫。老何帮着宋可人将床底下的耗子洞堵上了,宋可人顺便换了个床的位置,免得什么时候老鼠再跑出来,她都不知道。   锅被那清冷的河水冲喜了无数次,好在锅里没有死掉的老鼠。灶台也被宋可人烧了两回,要是有什么老鼠蜈蚣的,早就被烧死了。   宋可人将屋子大扫除了一遍,萧孙氏的灵位都被擦了两遍。快到傍晚时,一个家的模样终于出来了。这个家十分的简陋,但是,却承载了一份爱心。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家里,除了萧孙氏的鬼魂以外,没有什么人可以打扰她。   老何带来的一坛子雄黄酒,宋可人尝了一口后,便将一碗雄黄酒洒在了门口、窗下。就连床底下,也顺手撒了几滴。   据说雄黄酒的味道能驱散蛇,免得她被打扰。   夜,来了,宋可人点起了一盏油灯。床铺好了,为了省下油灯里的油,宋可人早早的就上了床,熄了灯。   和衣而卧,宋可人能听到外面潺潺的流水声。生命,多么美好,不知疲倦的奔波着,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闭上眼睛,太阳似乎出来了。阳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身。他冲着她笑了笑,露出了独有的小虎牙。   宋可人一下子就张开了眼睛,原来,是个短暂的梦。可是,当她看到那颗小虎牙时,心里,忍不住的阵阵疼痛,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难道,她要陷入一种这样的轮回吗?   在无日无夜的对周恒的思念中,苦苦的折磨着自己。这样的思念,不会停止吧?她怎么能逃脱出思念的魔掌?她如何才能忘记周恒?只有忘记了他,自己,才不会这样的疼吧?   这样的苦,要熬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她也不知道自己熬了多久。   若是有人来了,会扣这房子的门吧?应该在院子里种上一颗桃花树吧?到时候,才有下面的: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吧?   宋可人笑着摇了摇头,关上了柴门。   往后的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吗?宋可人心中不免难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周家?方家?   宋可人掉进了水中,周恒惭愧的在河边等到天黑。太阳要落山了,白天的一切都将画上句号,而周恒却依旧傻傻的在河边等。   旧日的恩情从心底划过,过去的点点滴滴重新浮现在眼前。看着脚下滔滔河水,周恒一步一步走到路的尽头,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欲望。   “三哥……”   “公子……”   周茂与月娘异口同声的喊道,两人同时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周恒的双臂。   “公子,你不能胡思乱想!”月娘热泪盈盈的看着他。   “三哥,也许三嫂被冲到了别的地方去,我们明天派人去找找。走,咱们先回家,回去晚了奶奶会惦记,走,三哥,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周茂说着就去拉扯周恒。   周恒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风筝,随随便便的被周茂拉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的知觉,眼睛只盯着那滚滚的河水看着。   就这样,在周茂与月娘的拉扯下,周恒跌跌撞撞的宛如一具僵尸一般被拖回了家。一进家门儿,周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行,我得去找她!”周恒忽然推开周茂的手说道。   “三哥,你别犯浑了!天色这么晚了去哪儿找啊?说不定一会儿三嫂就回来了!”说着,他不由分说的将周茂拖进了花厅。   适逢周唐氏与周张氏正在花厅中一面烤火一面包饺子,见周恒跌跌撞撞的走进来,众人都吓了一跳。   “哎呦,这是这么了?唱的哪一出啊?”周唐氏不禁放下饺子惊问道。   那周恒闷闷不发出声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周张氏见儿子这副样子,也不禁的站起身走了过来。   “老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周张氏说着就要去摸周恒的头,周恒烦躁的避开了周张氏的手。   “这孩子,你怎么了?对了,可人呢?怎么没见她回来啊?你们俩又吵架了不成吗?”周唐氏问道。   一听到“可人”这俩字,周恒忽然心中一寒,眼泪不禁的顺着脸颊就掉了下来。一见周恒哭,众人更是惊奇。   “哎呦老三,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你说啊,你想急死谁啊!”周张氏紧张的问道。   周恒只不说话,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在一旁的周茂急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奶奶,娘,你们别问了。”   “到底怎么了啊!”两人更加的惊奇。   周茂摇了摇头,郁郁的说道:“别问了,三嫂失足掉河里去了!”   “啊……”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了出来。   “那她人呢”周唐氏赶紧问道。   “不知道,被冲走了。我们在河边等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她浮上来。也许是被冲走了,我们……”   “哎呦,你们俩傻啊!你们是不是脑袋里面灌了铅啊,人掉进河里去要跳下去救,你们光等有个屁用啊!”周唐氏急切的说道,急的她直跺脚,恨不得自己立即跳入河中将宋可人救出来。   “奶,你就别添乱了啊!我们这也不是心事呢,那河水那么冷谁敢往下跳啊!再说了啊,三嫂是失足掉下去我们总要等她浮上来才能跳下去救她啊!”周茂解释道。   急的那周唐氏恨不得给周茂一巴掌,只见她“哇”的一声急的哭了出来。   “你们两个死小子啊,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啊!你们就没想想那河里如果有水草岂不是把可人缠住了啊!你们两个啊,枉费你们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啊!脑子里面装了屎啊,人掉了河里怎么能不救啊!”   周唐氏说着越哭越伤心,她的眼泪一下子触动了周恒,周恒也跟着嚎啕大哭,他心里说自己怎么这么混蛋啊!   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哭泣的声音。月娘也猫哭耗子的似地假装哭了几声:“哎呦,我那苦命的姐姐啊!”   而此时,小童端着烧好的热水走进来,正逢听到月娘这一句话,“噹”的一声谁盆子掉在了地上。   “主子,主子她怎么了啊!”小童急切的问。   一旁的方芳赶忙为小童解释了一遍,那小童果是个好女子,听后立即飞身冲上前去“啪”的一声狠狠的给月娘一个耳光。   “一定是你这个贱货搞的鬼!”小童愤怒的骂道。   那月娘捂着脸委屈的哭了,委屈的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真的是失足掉水里的啊!”说完,月娘立即冲着周恒喊道:“公子,你要为我做主啊!”周恒正心烦,哪里故的上月娘?见周恒不肯为自己出气,月娘又冲着周茂喊道:“四少爷,你说句公道话啊!”   周茂咳嗽了两声,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小童啊,这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月娘也是你半个主子……”   “什么半个主子?她花钱买的我还是你花钱买的我?我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跟你周家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有?这房子这地都是方家的,你们周家算什么东西?你们欺负少奶奶不够,现在还要害死她?你们什么居心?你们是不是急着让少奶奶死,来争方家的财产?我告诉你们,我豁出去了,我要到县衙去告你们!”小童怒道。   “你敢,小心我把你卖到勾栏里去!”周茂怒道。   “你有本事就卖,我的卖身契在你身上吗?我告诉你,能卖我的只有少奶奶跟方家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少奶奶要是少一根汗毛,我跟周家没完。别以为少奶奶走了周家就能落好,我可听说了,少奶奶早就把家产捐出去了。少奶奶一走,这方家还有别人!我可听说了,姨奶奶还在襄阳呢,只要我们去接她回来,你们就得滚蛋!”小童怒道。   “你!”周茂扬起了手要打,小童毫无畏惧的扬起了脸任凭他打。   “够了,住嘴!”周唐氏怒道。   周茂看了看小童,愤愤的放下了手。小童的一席话直刺周茂的心窝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早就将赵姨娘的事儿忘在了二门子后。眼下,宋可人一死岂不是便宜了赵姨娘?   那月娘也是连连给周茂使眼色,而周茂故意装作没看见一样。   “够了,你们都别说了。老四,你快去联系方家的几位掌柜的,叫柜上所有的伙计都出来帮忙找她。老二媳妇,你别闲着,你叫老二也跟着去找。老二媳妇,你还得有个任务,你把老三看好别让他一气之下做出什么过格的事儿。咱们家……”周唐氏说到这里眼泪不禁的掉了下来,她缓了一口气继续哭着说道:“咱们家竟然有了这么危机的时刻,大家必须要挺过去啊!都给我听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恒被人扶着回到了房间,刚刚躺下就听到“噹”的一声巨响,随后,他看见小六子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睛站在了门口。   “她在哪儿?”小六子问。   周恒咬起了牙齿,咋回答?   小六子冷笑了两声,又向前走了两步。   “主子人呢?好端端的一个人嫁给了你周家,怎么,现在人呢?人到哪儿去了?”小六子问。   小六子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牙齿咬的几乎作响。   “怎么,回答不上来了?周恒,需要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周家上下一起欺负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哪儿欠你的?该你们周家的人糟蹋?今天,我来是给我主子讨回个公道!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小毛贼!”   “你他妈的是个男人吗?连自己的娘们儿都忍心赶出去,你小子他娘的就不是个人!是个畜生!”小六子怒道。   周恒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他还想问点宋可人的什么事儿,可忽然,小六子那大手掌竟然落了下来。   周恒一躲,马鞭忽然转了方向,冲着周恒的腰就去了。周恒伸手拉那马鞭,只见小六子右手一抖,马鞭像是棍子一样,一退就直冲周恒的胸口。周恒大惊,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可想不到,那马鞭刚刚离了轨道。周恒来不及退缩,那一袖子就抽在了脸上。   “啪”的一下,沉闷的声音中,周恒的一半脸成了茄子的颜色。   趁机,小六子摔掉马鞭。冲向前来,“噹”的一拳打在了周恒的胸口。适逢周恒呼气,这一曾碎过大石的重拳砸过去,周恒胸膛中的气顿时没了。周恒大惊,不好。   果然,那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当此际,小六子大展拳脚。一个飞腿将周恒绊倒,登时,一阵的拳打脚踢,完全没了章法。   周恒几次努力爬起,却都被小六子这一阵乱打压了下去。他咬着牙没吭一声,心说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正想着,一拳头打了过来,周恒的嘴角就流了血。在一拳头砸过来,周恒的眼睛一阵的刺痛。在一拳,打歪了周恒的鼻子。只见那被血染红的马鞭、小六手上的尘土,一股脑的糊在了周恒的脸上。   此时,周恒也只剩下了挨打的份儿!   小六子一拳头接着一拳头的打下去,不一会儿,就看到周恒闭上了眼睛。再一摸,周恒,没了呼吸……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复仇计划(上)   清晨醒来,一缕干净的阳光洒在宋可人的脸上。昨晚的噩梦已经清醒,今日的迷茫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未来的日子要怎么办呢?难道,要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中过着桃花源一样的日子吗?过着每日清晨起床推开柴扉去捡野果,每日傍晚归来时收获满篮子的野果跟木柴。山上有雾气时换上雪白的衣裳,静静的望着山下繁华的万千世界。   偶有人上山,便可以吟诵那首诗: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清贫、安逸而孤独的日子,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也许,这是里是一个年老时归隐山林的好地方,而此刻她是否要选择在这里住一辈子呢?   不,不行。   她还年轻,她有美好的青春,也有最狂热的仇恨。周恒杀了她,月娘争夺她的财产,她无颜面对泉下的方少文。   想到这里,宋可人又愤恨了起来,她不能容许自己颓废下去。   宋可人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她想走,想要回到山下那繁华的世间去,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想要报复。   她是尘缘未断,她要回到那个世界里去给伤害她的人最致命的打击。想了想,最终决定应给萧家留下一封信,终归人家搭救了一命,不可以不辞而别。   仔细找找,这屋子里只有草纸没有笔,难道要她咬破手指滴血写信不成?正犹豫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宋可人赶忙推门出去看,只见老何跟萧烈一前一后的打马而来,停在了门口。萧烈从马上跳了下来,十分张狂的看了看周围。   “看来来的还算是时候。”萧烈笑着说。   宋可人对萧烈点了点头,这个男人浑身发散着渗人的英气。确切的说,这个男人的身上充斥着霸道与嚣张的气息。   萧烈亲自推开院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他问。   宋可人笑了笑,淡淡的说:“感谢萧东家收留,萧东家请进吧。”萧烈打量了宋可人一番,眼神里满是放肆,随后,方才走进屋子里。   一进屋,便瞧见了宋可人简单收拾的行李。他看了行李一眼,又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缓缓的坐了下来。   “怎么?你要走?”萧烈用马鞭一指行李问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走到一旁为萧烈倒了茶,随后她站在了萧烈的左侧像是个丫鬟似地跟萧烈说道:“打扰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哪儿那么久啊?不过才几天而已。”萧烈说。   宋可人垂下了头,这男人太强势,她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来应付。强势的男人往往令人惊慌失措,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正好,你要走我也要走。今儿特别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我要离开京兆了。”萧烈说。   “萧东家一路顺风,宋可人的命是萧东家救得,若有一天萧东家需要,宋可人必以命相报。”宋可人说道。   萧烈微微一笑,十分霸道的说道:“你嘴里怎么除了死没别的话啊?当初我要是想让你死就不救你了,留着你的命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对了,你这次离开有什么打算?”   宋可人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说道:“宋可人只有一个想法,报仇!我是被他们算计的,我一条命不值钱,但是,不能将方家的家产败给他们。九泉之下,我无颜见死去的方家历任当家的。”   萧烈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随后仰着头看着宋可人。   “我听说了,你是方家的人。也听说了最近这两人方家的大当家的不见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方家的当家的竟然寄居在我萧某人这个小破屋子里。想当年方老爷逼死我媳妇时,我曾经发誓要杀光方家所有的人。可真没想到,今日竟救了方家的当家的!看来,一切果然是缘分。”萧烈说着笑了出来。   宋可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们都说若想看一个人的身价,要看这个人的对手。果然,方家的对手是个英雄。就算是有一天方家所有的产业败在萧家的手中,我家历任当家的也丝毫不会感到汗颜。有这样的对手,虽败犹荣!”宋可人说。   “好,这句话我爱听。看一个人的身价就得看他的对手,我萧家输在了方家的手里,萧某人也没有丝毫的怨言。要不然,这仇我早报了。”萧烈说道。   萧烈来回打量了搜昂可人一番,只见那宋可人眉宇间隐隐的挂着一丝的不安,忽然,他想起了死去的妻子,他妻子离家回京兆前眉宇间不也是有这种不安吗?   “宋姑娘,你一个人打算如何报仇?”萧烈问。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是啊,如何报仇?想到这里,不禁的一阵心乱,她摇了摇头。大仇未报,怨就怨她找不到出路。   “你现在贸然回到方家去后果不堪设想,那些人既然敢出手害你,就不会让你轻而易举的在回去。”萧烈说。   “是啊,萧东家说的句句在理。我此刻回去,他们定然是一堆说辞。只怕,那茶里、饭里早就放好了毒药。此时回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只是,若不回去,我如何面对方家的列祖列宗呢?”宋可人说道。   说道这里,宋可人不禁的心理一急,两行热泪紧接着就掉了下来。   萧烈不禁的急躁的说:“你看你,好端端的哭什么。”要知道他这个大男人最害怕女人哭,天塌了他萧烈都未必眨眼睛,但女人在他面前一哭,萧烈便慌了手脚。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你说你想要什么,我一定满足你。”萧烈急切的说道。   听到这话,宋可人反倒“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手抹掉眼泪说道:“说的我像是小孩子一样,萧东家,我不是想要你做什么,只是心里一着急哭了出来而已。也是我太小性子了,心中承不下世界。”   萧烈看着她,不禁的摇了摇头。这么没有城府,果然不像是当家人的样子。但是,这种小女儿之态却另有一番的滋味。   “你才多大,经历了这种事情自然是着急的。我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才结婚而已,哪儿经历过这么多的凶险?不过,这人嘛,一定要经历风险才能成就大事。经历了,才知道过去的日子是多么值得珍惜。”   萧烈说完看着宋可人,他不禁的心中一动。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帮你报仇。”萧烈说。   “真的?”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可随后眸子里又陷入了一片死灰。   “这种家仇只怕要把萧东家牵扯进去。”宋可人说道。   萧烈哈哈一笑,反倒说道:“这不是理由,最重要的是,你愿意不愿意让我帮你。可不要到时候说,你萧烈故意借此来吃掉我们方家。”   宋可人轻轻扬起下巴,笑着说道:“萧东家连我的命都救了,现在方家群龙无首岂不是萧东家下手的最好时机?又何苦帮我报仇呢?退一万步说,方家也不是萧东家说吃就能够吃掉的,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萧烈听后不禁“哈哈”的大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好,好,果然又魄力,萧某人佩服佩服。你放心,只要萧某人想要帮的人,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无所谓!”   “只是,这如何才能收回我方家的财产?”宋可人说道。   萧烈微微一笑,说道:“我问你,你方家生意最薄弱的一环在哪儿?你先坐下,我们俩慢慢谈。老何啊,去弄些点心来,我要跟大妹子好好说说。”   刚刚还是方记的当家人,刚刚还是萧烈口中的“宋姑娘”,却在两人商量报复计划时,宋可人摇身一变,成了他口中的“大妹子”。这个称呼变的太快,甚至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大妹子就大妹子吧,听着反倒有些亲切。   “萧大哥,我方家的生意想必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我方家最薄弱的环节就是茶,经营了这些年,茶号始终没兴旺起来。”宋可人说。   萧烈哈哈哈一笑,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得意,他笑着说道:“你只看到了表面,知道为什么方家的茶叶生意始终坐不起来吗?”   宋可人摇了摇头,萧烈得意的说道:“因为我压着你们方家呢!这全国上下的茶叶,基本都要由我萧家过手。跟你透个实在底细,表面上看我萧家半死不活,实际上,这暗中自有玄机。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算是想明白了,出头的椽子先烂,风头让别人出就是了,我萧家只要暗中得利不在乎那些名声。”   “大哥的意思是萧家这些年只是韬光养晦?”宋可人问。   “算你还明白,江湖上以为我萧家是日暮西山,而实际上知道我萧家生意如日中天的人只有十几位好友罢了。你方家这么多年实际上都在我萧某人的手中贩茶,却从来都不知道,所以,赚了你们方家的钱,我自然要绕过方家。”萧烈笑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复仇计划(中)   此时的宋可人又惊又喜,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方家茶号不兴旺的原因,惊的是身边潜伏了一个这样的对手方记竟然无人知晓。   那萧烈见宋可人一副惊愕的模样紧接着有笑着说道:“表面上看你方家的生意经营的还不赖,但是,细细的一算,你方家连续三年盈利的买卖只有五分之一。可以说,你方家现在就是在吃老底。”   “这你都知道?”宋可人惊道。   萧烈微微一笑,笑着说道:“这自然,过去我一直想吃掉你们方家,后来没了这份心气儿只不过是随便推算出来。”   宋可人不禁的又打量了萧烈一番,心道便是有十个自己也斗不过这个男人。这男人城府颇深,果然是生意场上的老行家。   “眼下,若想把生意夺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你方家最薄弱的环节下手。”萧烈说道。   “此话怎讲?”宋可人赶忙问道。   “从茶号下手。方家的茶号多年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方老爷子再世的时候每年都要训斥茶号的大査柜。最近两年,方老爷紧缩茶号的生意,取消了不少的茶号。兔死狐悲,剩下的茶号大査柜们也没有安生到哪儿去。这些个大査柜都想破了脑袋,只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如果,我们给他们一个这样的机会,你说,会怎么样?”萧烈问。   宋可人看着萧烈脸上自信的微笑,忽然感到了茫然。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选一家茶号让他做一笔大买卖,这茶号必定会同意。可如果这笔买卖做亏了呢?”萧烈问。   眼前忽然白茫茫的一片,宋可人有些迷茫。如果方记茶号的生意做亏了,那会怎么样呢?   “如果这是一笔大买卖,到时候,当家的掌柜的一定亲自前来询问。到时候,我们只要将这掌柜的扣押,就能将害你的人骗到外地。你只要得到方记老号大掌柜的支持,这事儿就好办了。”萧烈说。   花无百日红,宋可人不禁的苦笑了出来。萧烈的主意是不错,可是,眼下却有一个非同一般的棘手问题。她亲自给了大掌柜的难堪,甚至有让他下岗的打算,大掌柜的能支持他吗?   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她苦笑着跟萧烈说道。   萧烈也是一愣,也没想到这个丫头才上任没多久竟然动了扯掉大掌柜的主意。萧烈不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笑了出来。   “果然有我当年的作风,当年我接受萧家生意时马上也是这一手。但是经验告诉我,这样做是错的。一个大户人家一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咱们比不得那小户人家,有一丁点大的事儿就要捅破天。越是咱们这种人家,每走一步越是要小心翼翼。”萧烈说道。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她摇头说道:“是啊,萧大哥所言极是,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终归载在了年轻气盛上!”   “还没见分晓呢,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你不是众叛亲离,放心,这不难,既然你刚刚提到想扶持二掌柜的,只要到时候想个法子将他勾引来便是。凡各就号掌柜的都与总号的大掌柜二掌柜矫情不错,每年都会进贡可观的礼物。到时候,想个法子叫茶号的掌柜将他骗来就是。”萧烈无所谓的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在老何的酒菜还未上来之前,便于萧烈讨论起了具体的实施计划。   阳光明媚,周家一家人的头顶上却蒙上了阴影。宋可人不见了,外面的百姓盛传是周家的人害死了宋可人。   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周唐氏一辈子最注重名声,想不到却落得了一个谋害孙媳妇霸占财产的骂名。   而眼下,方家的掌柜的也来请示,群龙不能无首,这方家的事业要怎么办呢?为此,周唐氏在花厅召开了特别的会议。   这两日来,周恒几乎夜不能寐,顶着两个如同墨水画上去的黑眼圈郁郁寡欢的坐在一旁。他仿佛得了软骨病一样,浑身软塌塌的像是没了骨头。月娘默默的站在他的后面,显得像是个小丫头一样。周恒的脸上还保留着小六子殴打的痕迹,让他看上去显得十分的滑稽。   周勇、周茂坐在另一边,方芳挺着个大肚子为周唐氏倒了一杯茶。   “你坐下休息吧,这些事儿让你娘来。”周唐氏说道。   方芳笑了笑,笑容里写满了担忧。自从宋可人离开以后,小童彻底的罢工了,她像是个泼妇一样没事儿就坐在厨房门口痛骂周唐氏等人一番。说什么自己是方家的人,周家不过是客人,还有脸在这里继续住。又说厨房里的每一颗米都少奶奶的钱,如今少奶奶走了周家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吃方家的饭。   小童将宋可人的金银首饰外加上银票全部都收了起来,跟小六子两个人不知道藏到了哪儿去。她没事儿撒泼到也让周家人无可奈何,因为小童说的句句在理,他们连反驳的借口都没有了。   小童罢工了,声称只伺候方家的人跟少奶奶,这下子所有的压力都压倒了方芳的身上。她挺着个大肚子还需要伺候家中这几口人,让她如何不担忧?   最担忧的还是怕失去方家的保护伞,终归大树底下好乘凉。离开了方家,凭着周恒那点微薄的薪水哪里够一家人生活的?眼下又是兵荒马乱之时,又不能做些小生意贴补家用,难道让她的孩子饿死不成?   这一家人各怀心腹事,周张氏眼中的世界永远都没有这么复杂。她永远都想的是周小妹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她一个大闺女家进了监狱,往后要如何嫁人?   见大家低头不语,周唐氏咳嗽了两声。   “那我来说两句吧,眼下,可人没了,方家的掌柜的急着商榷当家人的事儿。你们大家有什么看法?”周唐氏问道。   方芳看了周唐氏一眼,默默的坐到了周勇的身边。周恒垂着头,听了这话想起了宋可人过去的好,不禁的又掉下了眼泪。月娘偷偷的给周茂使了个眼色,周茂立即跟着咳嗽了两声。   “你嗓子疼吗?”周唐氏问。   “不疼。”周茂回答。   “不疼就少咳嗽,问你们大家呢,都成了闷嘴的葫芦了啊?这件事儿大家有什么看法?”周唐氏说。   众人依旧不语,该垂头的垂头,该想心事儿的想心事儿,彷佛是没听到周唐氏的话一样。   周唐氏不禁的恼怒,愤愤的骂道:“这就怪了,平日里你们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跟麻雀似地,今天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话了?都说说,你们都有什么看法。老二家的,你一向最话痨,你说说看。”   方芳尴尬的笑了笑,半撒娇似地说道:“奶,看你说的,我怎么就成话痨了。这事儿啊,我说不好,要是我姑姑在,我姑姑肯定能拿主意。”   “扯远了,你姑跟婆家出去避难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就咱们说说吧。老三,你有什么看法?”周唐氏问。   周恒摇了摇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怎么这么混蛋?当时为什么要推她?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当时是气坏了。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她掉进水里我应该立即跳下去救她的,我不应该在河边等啊。我,我怎么这么混蛋呢?”周恒说着又痛哭出来。   月娘轻轻的将手臂搭在周恒的肩膀上,她的眼圈也红了,两滴眼泪含在眼睛里,眼见着就要掉下来。   “公子,你莫要难过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相信姐姐前一辈子一定是神仙,现在一定回到仙界去了。”月娘说道。   周恒摇了摇头,只是哭着说:“我真是个混蛋,我不该推她的,我怎么这么混蛋呢?我就不应该推她……”   “得了,现在让你拿主意呢。”周勇烦躁的说道。周恒只是哭,仿佛是没听到周勇的话一样。   周唐氏只好摆了摆手,对周勇说道:“罢了罢了,你莫要逼他了,他现在后悔呢。”说完,周唐氏环视了大家一番。   “既然没人说,那我就说两句吧。哎……我老太太活了这么些年,一辈子大风大浪经历的不少,我这一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个名声。周家在我的手里不能坏了名声啊,不然我对不起列祖列宗。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名声,若是连名声都没有了,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想,这产业究竟是人家方家的,咱们姓周不姓方,还得还给人家方家才是。可人过去是方家的儿媳妇,后来是方家的当家的。现在呢,她走了,并不代表我们能替代她管理方家,你们说,是不是?”周唐氏说道。   听完了这些话,月娘急切的看了周茂一眼,这死小子到底在做什么?再不想办法挑明,岂不是帮他人做了嫁衣?一想到这里,月娘不禁的更加焦急,放在周恒肩膀上的手不禁一用力,周恒“哎呦”的一声叫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复仇计划(下)   周恒这一喊叫登时大家将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周恒扭过头去不悦的看着月娘。   “你干嘛?”他愤怒的问道。   月娘自知失手,赶忙挂着一脸的歉意解释道:“哎呦,真对不起,我想起姐姐走了,心里难受。公子,你疼吗?我帮你揉揉如何?”   周恒默默的推开了月娘的手,又扭过头去黯然伤神。周唐氏长叹了一口气,看了众位子孙一眼,随后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   “奶奶,方家都死没了人了,你想把这些财产给谁?”周茂忽然说道。   周唐氏不觉一愣,扭头看着周茂说道:“他们家姨奶奶不是还在世吗?再有,他们家也是大族,总有族长跟族人吧!”   周茂冷笑了一声,不屑一顾的看了周唐氏一眼。   “奶奶,你想的太简单了。当年我三嫂为了保住方家的产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那方家的姨奶奶早有了二心,把产业交给她你放心吗?再说方家的族人,这些族人哪个是省油的灯?谁会真心照顾方少文的产业?你这不是让三嫂难堪吗?再说,三嫂现在生死未卜,若是将方家的产业交给他人,若有一天三嫂回来如何向她交代?”周茂咄咄逼人的说。   这一番话果然引起了周唐氏的思索,只见她垂着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泪眼朦胧的周恒看了周唐氏一眼,心道奶奶果然老了,白发满头,我这个不孝的孙子还让他担心,我真不是个东西。   想到这些,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奶奶,这件事儿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先由三哥代管方家的产业,待到三嫂回来那天以后在交给三艘。”周茂说道。   “这……这样只怕不好,我周家会落得一个谋财害命的坏名声。”周唐氏犹豫的说道。   周茂冷笑了一声,说道:“奶奶,你若是将财产交给方家的族人更会落得坏名声。到时候,有人会说你跟方家的族人联合起来害死三嫂。奶奶,眼下唯有忍辱负重方才是挽救方家产业的根本。我三哥是三嫂的丈夫,他代管产业是理所当然。试问,除了他还有谁能够代管方家的产业?他有这个资格,比赵姨娘跟方家的族人都有这个资格!”   周茂说着,不禁的站了起来。   “奶奶,只要产业在我们的手中,三嫂回来那天还有重新接管的希望。如果是方家的族人接管,万一三嫂哪一天回来你认为他们会把产业还给她吗?方家的族人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产业到了他们手中只会瓜分不会经营。难道,你想让三嫂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方家吗?”周茂又道。   周茂说的句句在理,说的周唐氏掩口无言。月娘知道自己没资格在这里发言,也不敢多说帮周茂。   眼下,周茂却一个助手,帮他一起说服周唐氏。周茂看了一下周围的人,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的母亲。   “奶奶,娘,你们别忘了还有小妹呢!小妹至今还在监狱里,若是我们从这里搬出去,将所有的产业交换给方家,你们觉得小妹还有活着出来的希望吗?”周茂说道。   提起周小妹,周张氏猛然打了个激灵,她立即毫不犹豫的占到了四儿子的这边。只见周张氏挪动了一下身子,巴结的看着周唐氏。   “老四说的有道理,可人落水生死未卜,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随便把方家的产业拱手让人。万一有一天可人回来岂不是要怪罪我们吗?”周张氏说道。   周唐氏不悦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冷冰冰的说道:“你是担心小妹的生死吧?你是怕没了方家的产业没钱把小妹赎回来吧?”   周张氏搭讪着笑了,脸不禁的红了。   周唐氏想了想,便说道:“跟你们也商量不出什么来,等方家的大掌柜的来了,我们在做打算。”   “奶,万万不可,他们只是下人。你听我的便是,让三哥代管产业。”周茂说道。   “那若是可人有个三长两短呢?”周唐氏不悦的反问道。   “那可以这样,我们先代管五年方家的产业,若五年之内三嫂没有回来,我们再将产业交给方家的人也不迟!”周茂说道。   五年之内他有信心掏空方家的产业,到时候在将一个空壳扔给方家岂不是更好?   周唐氏想了想,便说道:“那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做。”   “好,我这就去通知方家的掌柜的。免得夜长梦多,方家族人在跑来闹。”周茂说道。   周恒继承宋可人遗产这一回事儿立即引来了轩然大波,小童在后院一面哭一面骂,小六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张木儿尴尬的看着两个人,过去有宋可人撑腰她可以在周家住下去,眼下宋可人走了,她怎么办呢?会不会被扫地出门?   “这叫什么事儿,他们害死了少奶奶还想继承财产?这叫什么人!这些人太坏了,葬心栏肺!”小童哭着骂道。   小六子不禁的皱起了眉头,愤愤的说道:“行了,你别骂了烦死我了,这事儿还不是骂能解决的。我现在再出去掩着河水的方向找找少奶奶,也兴趣能找到她呢!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叫少奶奶死不瞑目!”   小六子出发之前,宋可人与萧烈便偷偷的潜伏回了京兆城。   宋可人换上了男装,戴着一顶斗笠遮盖了大半张脸,头发遮住下半脸,在加上萧烈为她披上的破棉被,老远一看像是个生病的年轻人来京兆看病一样。   宋可人被萧烈护着坐在马上,萧烈坐在她的身后用手抱着她。宋可人不禁感到脸红,这一路上羞怯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远远看去那红色的脸蛋真像是发热了一样。   走进京兆城中,萧烈便带着宋可人来到街上。遇见了路人,萧烈便下马行礼。   “大叔,知道方家老号怎么走吗?”萧烈问道。   老大叔上下打量了萧烈一眼,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萧烈说道:“去方家老号做什么?”   “哦,有些事情。敢问怎么走?”萧烈问道。   老汉以鄙夷的目光再次打量了萧烈一番,随后说道:“外地来吧?方家老号出了事儿都不知道吧?”   “哦?出了什么事儿?在下还真是外地人。”萧烈故意说道。   老汉鄙夷的冷笑了两声,说道:“方家的大少奶奶让人给弄死了,要说寡妇不能随便再嫁人呢,她嫁的这个相公实在是狼心狗肺,听说是她相公亲手将她推到河里的。她自己也不检点,一个好好的寡妇守着家业就完了嘛,做什么再嫁人。这下好了,偌大的家产都归人家了。我劝你啊,也别去了,去了也没用,见不到人的。眼下方家所有的伙计都出来找他们家大少奶奶的尸体去了,老号关着门呢!喏,往西街走便是,很显眼的。”   老汉说完顺势一指,便告辞离开了,萧烈赶忙赔笑,翻身上马时,却看见了宋可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一看到眼泪萧烈就着急,他愤愤的骂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宋可人扭过头去故意不看他,哽咽的说:“我没哭,谁哭了,那是露水!”   萧烈看着宋可人的侧脸,不知道该对这个倔强的女子说些什么。只好打马前行,绕过了西街向方少文的房子那边走去。   远远地没进胡同,便听到了哭声。走进一看,只见方家的大门口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小童跟张木儿跪在门口烧纸,远远的就能听到小童撕心裂肺的骂街。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害死我们家少奶奶还想霸占我们家的财产。有种就把我卖了,否则,早晚有一天我让你们死在我的手里。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烂货,你因为个脏婊子害死我们家的少奶奶,我们家少奶奶过去对你多好?你这不要脸的,少奶奶走了你连纸钱都舍不得给她烧,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听着小童的骂街,宋可人再次扭过头去,家在眼前却不能回。那些所谓的亲人们就是这样对待她,最终在她死后守护她的却是她买来的丫鬟。   宋可人心道,若是有一天能够重新回到方家,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跟小童结拜金兰,她要会把小童当成她的亲妹子,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再也不让她当丫鬟。   而萧烈听到小童的叫骂声却笑了出来。   “好姑娘,真真是个好姑娘,敢爱敢恨我就喜欢这样的!”萧烈感慨道。   宋可人从破棉被的低下伸出了手胡乱的擦掉了眼泪,对萧烈说道:“萧大哥,咱们走吧,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   “也好,这里确实不该久留。”萧烈说完便打马离开。   绕过方家的宅子,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难过问道:“萧大哥,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去汉中!”萧烈说道。   “汉中?”宋可人吃惊的说。   “对,汉中,那里是你方家最薄弱的地方,距离京兆不近不远,刚好是我们下手的最佳地段!”萧烈说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引诱(上)   时间过的飞快,宋可人与萧烈则则按照计划来到了汉中。   宋可人和萧烈住在了临近镇子的一家客店,回想起半个月前的那些事,宛如做了一场梦一样。这场梦实在力气,让她从方家当家的位置上跌落了下来。   窗外飘起了雪花,雪默默的洒在这安静的镇子上。这里生活的更惬意、安详,会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失去斗志和勇气,甘心过平凡而清苦的生活,或许,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能保持着内心中的宁静,是在幸福不过的事儿。   宋可人看着萧烈,这时的他正在帮她把行李放好,看了看房间的卫生情况,不得不承认,萧烈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宋可人对他点了点头,谢了他的帮忙。   “客气什么。”萧烈轻描淡写的说道,说完便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萧烈忽然回了头。“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明天咱们就去方家探探虚实。”萧烈说道。   第二日清晨,宋可人装扮成男人的模样,穿着长长的袍,看上去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男人。   披上了萧烈的狐狸皮大衣,更加显得宋可人娇小。   宋可人和萧烈出了门,第一站,自然是方家的老对头,也是方家在汉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周记茶号。那是一间不小的茶庄,经营着各种种类的茶,据说,还有派专人到口外去贩卖红茶,生意做的不小。传闻当年他们和方家结了梁子,两家从此想着法的折磨彼此,最干脆的办法,就是生意上的互相截胡。   当宋可人的脚迈进周记茶号的第一步,宋可人就知道方记的不足。这里的伙计井井有条,这商号里干干净净,茶叶的品质更是上等,宋可人一进门儿便有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萧烈对伙计笑着说:“我要见你们掌柜。”伙计笑的十分甜美,低声说道:“不知道您有何贵干?”萧烈渐渐收起了他的笑,说道:“我找你们掌柜。”伙计一看,是个难缠的主儿,于是,一溜小跑的去了后堂。   周记的掌柜是个接近六十的老头子,留着不长的白色山羊胡,靠发际的皮肤上密密的长了许多的老年斑。宋可人和萧烈站了起来,对老掌柜点了点头,老掌柜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沉着脸,一见宋可人们又微微的笑了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条老狐狸。   “二位,请坐。”老掌柜说。   萧烈说:“请问掌柜贵姓?”老掌柜笑了笑说道:“姓周,听说二位有事赐教?”   萧烈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知道掌柜的能否借一步说话?”周掌柜看了看他,说道:“那请二位移步到后院。”说完,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去对身边的伙计说了些什么。   宋可人与萧烈跟着周掌柜进了后院的一间小房子,应该说,是一间几位雅致的雅致的房间。落座后,有小伙计上了茶,接着就连忙退下了,萧烈喝了一口茶,寒暄了一下,周掌柜开了口,说道:“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萧烈笑着说道:“这位是我家小主,萧公子,”周掌柜点了点头,宋可人起了身,微笑着对他微微的鞠了一躬。   “敢问先生贵姓?”周掌柜又问。   萧烈连忙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免贵姓宋,江南萧记茶号。”   “哦,久仰久仰。”周掌柜诧异的看着萧烈,“萧家在茶号中可是响当当的呀!”周掌柜一面说一面竖起了大拇指。   萧烈连忙笑着说道:“不敢、不敢。”   “不知两位又何要事吩咐周某?”周掌柜又说。   萧烈笑着说道:“不敢、不敢,老掌柜您过谦了。吩咐是谈不上,不过,真是有事儿拜托您老人家。”   “哦?”周掌柜说。   萧烈笑了笑,说道:“老掌柜,想必您也知道,今年混战,各处的商号进不来,江南的商号也出不去,实际上,去年九月初,我家当家的就派我和小主南下收茶,但是,刚到福建,老家那边就打起来了。茶虽然收了上来,但却回不去。这眼见着,马上又要收茶了,我们这批就压到手了,没办法,听闻老掌柜的最是厚道,还希望老掌柜能成全。价格嘛,绝对公道。”说完,萧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周掌柜笑了笑,露出了老奸巨猾的本性,只见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本号当年也受到贵号不少的照顾,但是,如今的行情你也是知道的,不要说陈茶,便是新茶的销量也不尽人意呀,贵号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相信,也不会在乎这些吧。”   萧烈苦笑了几声,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是放在早些年,恐怕还不至于为这点茶犯愁,但是,这两年年景不好,一是竞争对手多,哄抬价格,这您也是知道的,更重要的,各种苛捐杂税。家中生意每况愈下,人丁也不甚兴旺,过去信得过的伙计们几乎也走净了。再说了,家中出的丑事您大概也听说了,五年前,我们在收茶回去的路上遭到了抢匪,连茶带钱全部卷跑了。不光如此,连我们大当家的现在都是下落不明。萧记大伤元气,每况愈下,多亏圈子里的兄弟们帮助,才能坚持到今天。”   只见周掌柜微微一笑,故意面露难色的说:“若是放在过去,接也就接了,大不了,卖个两三年,但是,今年实在是……再说了,萧家可是大号……”   萧烈笑了笑,说道:“老掌柜,您别谦虚了,您的实力我也是知道的,周家也不是小商号。哎,常言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都是风凉话呀,真正到了我家这个地步,才知道举步维艰,多亏萧家早年做生意时,维下了不少朋友,所以,萧家有难的时候,才会出手帮忙呀。”   周掌柜听了萧烈的话,扭了扭身子,这是一种内心不安的表现。萧烈看了看宋可人,宋可人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萧烈笑了笑,说道:“老掌柜,您先看看这货。”说完,萧烈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绢包裹的茶叶。   “您尝,绝对是好品质。”萧烈一面说一面打开了手帕,周掌柜拿在手中看了看,闻了闻,又抓起一粒放在嘴里嚼了嚼,过了一会说道:“的确是不错,不过,不知道整批是否有这么好的品质。”   萧烈笑了笑,说道:“您到时候可以查的,萧家做生意您也是知道的,一向都是有信誉,若是没这点信誉,萧家恐怕也熬不到今日。”说完,他笑了笑,周掌柜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萧烈一看,笑着说道:“老掌柜,价格方面,绝对公道。”说完,伸了伸右手,周掌柜一看,连忙握住了他的手,将长长的袖管盖在了两个人的手上。   宋可人知道,那袖口下面一定是在讨论价格,虽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会作出怎样的手势,但是,看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手上的对话一定非常的精彩。   最初,萧烈聚精会神的看着周掌柜,周掌柜垂着眼睛,表情严肃,过了一会,周掌柜皱了皱眉头,抬眼看了看萧烈,摇了摇头,萧烈想了想,大概又出了个数,周掌柜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却又摇了摇头。   这会,轮到萧烈皱眉头了,这时,大概是周掌柜出出价了,萧烈连连摇头,接着,双方的手就抽了出来。   “您这价儿太低了,不成,便是烂到仓库里也没这个价儿的。”萧烈苦着脸说道。   周掌柜又露出了老奸巨猾的笑,说道:“这种品质的铁观音最多也就是这价儿了。”萧烈皱着眉头,说道:“老掌柜,您这可让我为难,您在添点。”   周掌柜一看,大鱼是上钩了,连连摇头,说道:“不行,就这个价儿了,你也看到了,一个上午都没开张呢!”萧烈故意看了看宋可人,然后站起了身子,走到宋可人身边,说了一个数,宋可人故作深沉的故意想了想,说道:“这恐怕不行吧。”   宋可人对萧烈低声说道:“这恐怕不行,连本儿都回不来呢,而且,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若是卖不出好价儿,怎么回家?”   这话,宋可人是故意说给周掌柜听呢,果然,周掌柜一听,眼皮动了动,接着,又当作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等萧烈回到他的身边。   他说道:“你们商量的怎么样了?”萧烈陪笑说道:“掌柜的,在添点吧。”   周掌柜笑着说道:“不行,这已经是很高了。”   萧烈想了想,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老掌柜,那您先歇着,我和我家小主商量过后,在给您答复。”   周掌柜微微一笑,十分从容的说道:“那就商量商量,做生意不是小事儿。”   萧烈连连点头,于是,告辞后离开了周记。   计划刚刚开始,联系周掌柜的只是全盘中的第一步。紧接着,萧烈马不停地的赶往了方家。宋可人则回到旅馆中休息,她终究还是怕方家的人认出她。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引诱(中)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这是一步险旗。但她宁可剑走偏锋,也不愿意方家所有的产业落入周恒与月娘的手中。   眼下这一盘棋,若一步走错全盘皆输。想到这里,宋可人不免有些担心。   傍晚的时候,萧烈回来了。   “怎么样?”宋可人问。   萧烈笑了笑,倒了一杯茶给宋可人,说道:“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   宋可人点了点头,继续问到:“方家是什么反映?”   萧烈笑的更暧昧了,说道:“方家果然在你这位大少奶奶的调教下不一般啊,给的价格比周家还要低!没关系,明天咱们按兵不动。宋可人看得出来,方记的掌柜的很想促成这笔买卖,若换在平时,说不定这笔买卖做完了他还要到你这位当家的面前讨功劳呢!”   宋可人轻轻一笑,心中微微的一暖。   “谢谢。”宋可人说。   萧烈笑了笑,他的笑容令人心安。   “别客气,你方家过去虽然是宋可人生意上的敌人,但是,你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宋可人希望将来也不是。”他说道。   “你放心,宋可人过去不是你的敌人,将来也不是。倒是你,是宋可人现在的恩人。”宋可人说道。   “莫要客气,还是说说生意吧。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三天后,必定有一家沉不住气,而且,我已经放出话去,和方家说周家对这批货非常感兴趣,鱼儿已经放出,只等着到时候收线就行”   宋可人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到:“对了,萧家和周家过去发生过什么?我看周老爷子对你好像很尊重。”   萧烈微微一笑说道:“早年周老爷子年轻时在江南贩茶回来,路遇土匪,多亏我萧家出手相助,救了他一命,不过,后来周老爷子也找机会报答了,所以,你看,这次他就有些不上心了。”宋可人点了点头。   “想不到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周老爷子听到萧家二字毕恭毕敬的。”宋可人说。   早年的破碎的记忆一下子冲入了萧烈的脑海,萧烈深吸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低声说道:“不提也罢,那段日子是我最不想回忆的日子。若非遇到了你,只怕,我此刻还在浪迹天涯,这一生只怕都要如此过下去了。”萧烈说道。   昏暗中,宋可人看着萧烈那张充满侠义之气的脸心中不禁的一动。她心道,萧烈果然是个人才,亏得生在了大宋,若是生到了几百年后只怕浪费了他这一身侠士之气。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萧烈方才离开宋可人的房间。   推门出去萧烈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这房间,咬了咬牙,转身离去了。   想不到,两天之后来的人,竟然是周记派来的伙计。   那天清晨,周记的一个小伙计拿着名片找到了萧烈,他说,周老爷子今日中午宴请宋可人们,定在聚宾楼,等他走了,   宋可人焦急的问萧烈:“怎么办?现在上钩的不是方家。”   萧烈想了想,说道:“先去看看,你别着急,去年周家抢了方家的生意,而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就是一条大鱼,别说他们两家有仇,就是没仇的都会想来争,咱们现在的价格要比市场上的低接近一半的价格,你说,谁能不眼红?到手的大肥肉,能不吃?”   听闻萧烈的安慰,宋可人心里有些踏实了,她点了点头,打算跟萧烈一起赴宴。   一到中午,萧烈与宋可人去了聚宾楼,周老爷子包下了一个单间,席间,萧烈与周掌柜谈笑风生。宋可人则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沉思,她想,方家会上钩吗?   “小公子,你家老爷可好?”周掌柜一句话打断了宋可人的思路。   宋可人瞥了萧烈一眼,心道你有眼不识泰山,这位不就是萧家的大当家的?正坐在你面前跟你谈生意呢!   不过,宋可人还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求周老爷成全,晚秋好早日回去服侍我爹。”周掌柜笑了笑,又接着与萧烈谈笑。   宋可人心道这周老爷子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人呢?他是做生意的人,不会贸然行事,但凡有风险的事情,生意人都会格外的小心,也许,周掌柜是在托时间,他已经派人去查宋可人们的身份,这样一样来……宋可人不禁打个冷战,宋可人看了看萧烈,那张成熟的英俊的脸,这时,他回了头,四目相对双方都是一愣。萧烈随即回过头去,停止了刚才的讲话,默默的等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平缓下来。   萧烈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又挂出了成熟的微笑,他对周老板说道:“周老爷,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只是想赶紧出手手中的茶叶,明年的新茶可就要上来了。”   周掌柜笑了笑,说道:“不急、不急,茶,我们是准备要了,但是,还是要按我说的价!”   听闻此言,萧烈便扭过头看着宋可人,说道:“公子,要不要出手?”   宋可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周老爷,您这个价儿,我们实在无法接受。”   周掌柜笑着说道:“这个价儿已经是很高了,不然,你们就拖回江南去。你们的货已经到了,谁都知道,人吃马喂的,能不花钱?再说了,你们若拖回去,不是还要花上一笔运费?”   宋可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周老爷说的即是。我们这些茶,已经是赔本出手了,今年的战事导致家中已十分疲惫,几乎无力支撑,全指望着我们在外贩茶。可是,周老爷的价格太低,若是在加两成,我们就卖。”   周掌柜将酒一推,皱着眉毛说道:“我这也是在帮你们,萧家过去对我有恩,我现在是知恩图报,但是,虽说是报恩,却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吧。”   宋可人笑了笑,又找到了那种自信的感觉,说:“周老爷不也是有诚意买我们的茶吗,不然,怎么会为我们接风呢?”   周掌柜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接风是接风,生意是生意。”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但是那个价儿不行。”   萧烈推了推宋可人,说道:“这样吧,周老爷,让我们在回去商量商量。”   “可是……”宋可人故做犹豫。   “来来来,公子尝尝汉中有名的米粉。”萧烈忽然说道。   吃过了酒席,两人便一同回家。路上萧烈默默的走在宋可人的身边,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宋可人看着他,心里倍感踏实。人生,自当有这样一位大哥陪伴方才圆满。   两人走着走着,宋可人忽然喊道:“糟了,他会不会发现我是女人?”   萧烈扭过头自信的看着她笑了,轻声说道:“也许他早就看出来了。”   “啊,那他还会不会……”   “放心,茶叶这个价格简直是白送,他不买就是个傻子。生意人,他才不会管你到底是萧家的什么人呢。”萧烈说道。   “哦。”宋可人想了半天才吐出来一个字。   “不过,你要是愿意,他下次问你为什么女扮男装时,你可以跟他说你是萧家的大少奶奶,他一定相信。”萧烈说着就大笑了出来。   宋可人不禁的绯红了脸,为了不让萧烈看出来,她赶忙转移了话题。   “你说,方家怎么不上钩呢?”宋可人说。   萧烈微微一笑,充满了自信的说道:“放心,他们很快就坐不住了。”   又过了一天,方家果然来了人。来的是二掌柜的,亲自请萧烈去聚一聚。于是,萧烈披了件衣服跟他走了,临走时,不忘回头看看宋可人的房间,那时他的嘴角扬起了玩味的微笑,那微笑里仿佛充斥着幸福。   萧烈喝的半醉回来了,直接敲了敲宋可人的房门。   宋可人连忙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是他满身的酒气,宋可人不禁的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样?难受吗?”宋可人问。   萧烈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   宋可人赶忙为萧烈倒了一杯浓浓的茶,他连忙客气了一下,接过后,一口气全部喝掉了。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宋可人问,萧烈点了点头。   “方家怎么说?”宋可人问。   一问到这,萧烈的脸上又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只听他说道:“果然,我算的不错。果然上钩了,他们愿意出比方家多一成的价格收茶。”   宋可人高兴极了,连忙说道:“那就卖给他吧。”   萧烈笑着说道:“暂时还不行,还需要憋一憋,生意人精明的很,若是马上说卖给方家,他们一定还会在杀价的,到时候,东西就成了不值钱的破玩意了。你放心,我刚才碰到方家的伙计,我故意装醉,我和他说‘周家可比你们方家要厚道的多’,明天方家还能没动静?”   宋可人不禁的说:“你想的真周到。”   萧烈洋洋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我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   宋可人微笑了出来,萧烈忽然牵住了宋可人的手。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跟你有缘分。”萧烈借着醉意说道。   宋可人赶忙正了正脸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萧大哥你累了,早些休息吧。”宋可人说着不由分说的扶起了萧烈,萧烈微微一笑推开了宋可人跌跌撞撞的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引诱(下)   果然,第二天,周老爷子亲自拜访,并说愿意出高于方家半成的价格收了茶叶,这次,他的态度很谦和。萧烈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权衡一下利弊,周老爷子走时候,再三叮咛,千万别让方家知道。   当萧烈在一次回来的时候,对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成了!”   宋可人高兴极了,连声的谢了他,萧烈与宋可人寒暄了一下。   兴奋过后,萧烈坐了下来,宋可人对他说:“和我说说吧。”萧烈看了看宋可人,脸上挂着宠爱的笑意。   宋可人不自觉的脸红了,她知道这句话说的有点像撒娇,又有些像听故事的小孩子,直嚷着大人要听下面的故事。   萧烈笑了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我刚才直接去了方家,见到了他家的掌柜。他们家掌柜的一见我倒是很恭敬。”萧烈接着说。   说到这,他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继续说道:“一见我,他以为我要卖给他了,结果,我对他说,‘大掌柜,实在对不起周家出了比你家高半成的价儿买定了茶’他家大掌柜立刻露出若有所失的神情,过了一会,他说‘若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方家和这批货没有缘分。’他说道这,我到着急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怕他不买。但是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也只好以退为进伸手和他告辞。我还盘算着,回来在想一想,看看还有什么能引他上钩的办法,结果,你猜怎么着儿,就在我要出茶庄的时候,大掌柜说‘方先生请等一等,咱们在好好谈谈。’我一听,这是有戏呀,连忙回头。我跟他说,他若是出周家的那个价儿,我就卖了。结果,他比周家出的还高了半成!”   宋可人高兴的拍了拍手,说道:“太精彩了。不过,他们什么时候付钱?   ”萧烈笑了笑,说道:“刚签了文书,明儿他们先付一半定金,等货全部入库,在付另一半。”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一半的定金对方家来说不算什么呀,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呀。”   萧烈露出了坏坏的笑,这让宋可人想起了方少文,他说:“这个你放心,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咱们最先给他们的茶都是好茶,而后半部分才是破的。再说了,咱们的茶,外头一层都是好的,只有里头。”   说到这,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都无法听到了,他说:“只有里头是土!不全部打开,是看不出来的。”   宋可人点了点头,萧烈继续说道:“若真是只拿到一半的钱,咱们马上按原来计划的去办,马上到外面放出话去,说方家的茶里出了问题。这法子虽然暂时有损方家的名誉,但是,只要你回去以后将这批茶叶拿出来全部烧掉,一样能赚回名誉。”   宋可人点了点头,萧烈继续说道:“再接着,咱们要放出风去,只对大家说方家现在没了靠山。这生意人,看似有钱,实际上钱全在货里压着呢,只有货全部卖掉的那天才能全部折现,现在这世道,哪个生意人不借钱?全部都是在用别人的钱周转着,你借我、我借你的,若是有一环出了差错,立刻就有可能垮台。咱们到时候放出口风,方家的债主自然会上门要债,再说了,方家截了周家的胡,两家本来关系又恶劣,周家能放过这等好机会?周家到时候,自然就会出手。而后面的戏,就要看你是如何上演了。”   宋可人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多亏了你帮忙,若非你,我大概真的那一天已经死了。”   萧烈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轻易的死。”   宋可人心中不禁一动,她感激的看了萧烈一眼。萧烈笑了笑,便起身出去了。   子夜,天空时而有流星划过。   在这冰冷的寒夜中,宋可人轻轻的推开了窗。窗外,星空斑斓,有人说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个生命。宋可人愿意相信这不是美丽的神话,生命就像是星空有绚丽的时候,也有黯淡的时刻。   悬挂在天空上的北斗星为游人指引着回家的方向,她呢?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而家中的人是否又在等着她回去呢?   忽然,窗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宋可人不禁的顺着脚步声望去。只见,萧烈身披白色的裘皮斗篷站在不远处。   “如此良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也忍不住的微笑了出来,她站在窗口问道:“萧大哥,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吗?”   萧烈一面从容的笑着,一面走了过来。   “你不是也一样没睡?”萧烈笑着说道。   寒夜,本就是寂寞之人的克星。如此凄美的夜晚,令人如何入眠?若在添上一两件伤心之事,便更是庸人自扰。   宋可人打开了房门,萧烈走了进来。可人赶忙为萧烈倒了一杯茶,并将手炉端到了萧烈的身边。萧烈心中一动,若无其事的瞥了宋可人一眼,随后,泰然自若的接过了手炉。   “你可是在想报复的事情所以才睡不着吗?”宋可人问道。   萧烈微微一笑,并不作答。难道,要他说,他心里在研究你宋可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吗?还是,要他说,他心里除了研究你宋可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以外就再也不去想别的事儿?   烛光下,宋可人身穿一件藕色的背子,这衣裳衬的宋可人越发的娇艳。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停留在萧烈的身上,眼神中的三分关切又是令人心中一动。   “你怎么也不休息?”萧烈问。   宋可人笑了笑,坐在了萧烈对面的椅子旁。她看了萧烈一眼,却不作答。萧烈微微一笑,放下了茶杯。   “是想家了吧?”萧烈说。   宋可人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一定是,你瞒不过我的。”萧烈笑着说。   宋可人轻轻一笑,不觉的垂下了头去。   这个夜晚如此的美好,柔美的月光醉了人的心。无酒,但美人的目光却足以令任何英雄微醺。   “也难为你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本来就是应该养尊处优。从小就应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嫁了人以后一定要得到夫家的疼爱,一辈子顺顺利利只为伤春悲秋而感到难过,不该为柴米油盐而费尽心思。而你啊,却不得不为几百口人的吃饭问题着想,不但要进攻还要防守。这些都是男人做的事情,却独独让你一个弱小的女子来承担,真的是不公平啊。”萧烈说道。   听闻萧烈这一番话,宋可人也只有无奈的笑了笑。   “大概是我命不好吧,其实,我真没有太大的志向。方家的生意呢,只需要平平顺顺就好。我呢,只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是。不过,老天爷似乎跟我开了一个玩笑。越是别人唾手可得的幸福,在我看来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宋可人说道。   萧烈笑了笑,说道:“人生往往如此,别人看来羡慕的事情对自己来说也许是一种痛苦。多少人羡慕我们这种大户人家,都以为进了大户人家会享福不尽。其实,内中的苦头只有我们本身才知道啊!”   “萧大哥也会为琐事所难?”宋可人微笑着问。   “这是自然,我家中上下大小的事情都得我来处理啊。虽有老何,但他终归只是个管家,大多的事情还得我来拿主意。这就是家里没有女人的坏处,若是家有个当家的女人,那我早就可以睡大觉啦!”萧烈笑着说道。   一想起萧烈的身世,宋可人也觉得他十分可怜。这么美好的夜里,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坐在一起不免会产生几分的好感。   “萧大哥为何此生不娶?”宋可人忽然问道。   萧烈看了宋可人一眼,打趣的笑着说:“你可是刺到了我的痛处,哎,有些时候只是倦了。若是想娶妻简直太容易了,老何出去说一声,只怕做媒的将我家的门槛都踏烂了。只不过,娶进来的无非是个女人,而不是一个能无话不谈的知己。我倒是宁愿找一个知己为伴,一个男人在外面闯荡不免有许多心事需要象人吐吐苦水。只可惜,很多女人都适合做妻子,但却不适合做知己。”   宋可人笑了笑,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对了,如果计划成功,你将方家的产业夺回来后有什么打算?”萧烈问道。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我想,还是先整顿方家的产业。这次跟萧大哥出来,我才知道方家商号的漏洞不是仅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少。若是不想一败涂地,必须整顿才行。”   “那他们呢?我是说你的家人。”萧烈问道。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也许,这话我不该问啊。”萧烈说。   宋可人笑着说:“萧大哥,其实你问的很对。这两日我也在考虑这些问题,如果方家的产业顺利的夺回来,我该怎么对待这些人呢?”   第三百章 亦喜亦忧   萧烈点了点头,说道:“我能帮你把产业夺回来,独有这件事不能帮你做主。你要想好了,这些人终归不是善人。这一次我能帮你,下一次你在被赶出来碰不上我,我可就没办法帮你了。”   宋可人笑了出来,她长叹了一口气,微微的侧着头说:“萧大哥,你放心。我明白自己怎么做,我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做人总是要有底线,不能一味的忍让。”   萧烈欣慰的看了宋可人一眼,他笑着说:“我相信你已经有了打算,若是处理好这些事情,别忘了来江南找我。我们江南的春天很美,我带你去沈园玩一玩。若是什么时候国家平定了战乱,我带你去北方好不好?”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宋可人咬了咬嘴唇,立即转移了话题。   “萧大哥,你说,这方家、周家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宋可人问道。   萧烈哈哈大笑,无所畏惧的说道:“你要想知道答案,只在等个三四日便知道了。对了,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   “明天?”宋可人问。   “恩,就是明天。明天我带你到汉中的周围逛一逛,这里有趣的很,许多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有几个地方很有意思。”萧烈说道。   “可是,明天不用等消息吗?”宋可人问道。   “自然不用等,明天我们要吊着他们的胃口。”萧烈说道。   “可是,不是签了文书明天交定金?”宋可人说道。   萧烈微微一笑,自信的说:“你放心,我心里早就有了计划。若明天我们不理他们的定金,方家必定以为周家从中插手,到时候,两家必定会吵起来。到时候,就是我们趁机抬高价格的时候。你放心,这些钱我会如数还给你,不会让你吃半点亏。”   “萧大哥,看你说的,我若是不信你会跟你一起冒险吗?”宋可人说。   “好,好妹子!”萧烈感慨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联想到刚刚萧烈所说的知己理论,宋可人不觉的垂下了头。萧烈的话实在有些露骨,她偷偷的瞥了萧烈一眼。见眼前的这位大汉没有丝毫的意图不轨,宋可人方才安了心,以为自己是想的太多。   “好妹子,你先休息吧。明儿咱们要提早行动!”萧烈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将萧烈送出了门口。   一早起来,天空中竟零星飘起了雪花。昨儿晚上还有月亮,今儿一早怎么就下雪了?地上薄薄的铺了一层,到平添了几分萧杀。   汉中原是靠近南方,这里很少下雪,难得的雪天让宋可人赶上了。可人穿上一件深绿色的背子,披上一件雪白的裘皮斗篷。不料一出门正好遇见了萧烈,只见萧烈身披一件黑色的裘皮大氅,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这一黑一白,倒像是故意设计的情侣装一样。   两人相见微微一笑,大概都是有些不好意思。萧烈笑着说道:“还是白色比较衬你,郊外太冷,你等着。”   说完,萧烈转身回房,不一会竟拿出了一条狐狸围脖。这是一整个狐狸,看上去颇有气势。萧烈递给宋可人,要宋可人带上。   狐狸毛的围脖果然温暖,毛茸茸的蹭着小脸十分的舒服。萧烈来回的看了看,笑着说:“果然还是女子配这个好看,往后就带着吧。”   “这……”   “别推脱,一件围脖而已。”萧烈笑着说。   宋可人心道不能装出小家子气,好歹咱也不能给方家丢脸不是?对于大户人家这狐狸皮的围脖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于是,她淡淡的一笑,只说了一声:“谢谢。”   “走吧,外面的车已经准备好了。”萧烈说道。   果然,外面的车已经准备好。小二笑嘻嘻的走过来,萧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两银子算是打赏。他伸手拉住了宋可人的手,用力一扶便将宋可人递上了车。   宋可人不禁的脸红,而此时萧烈也跳上了车。   “回头有人找我们就说出去玩儿了,不用他们等,叫他们明天在来。听明白了吗?”萧烈气势汹汹的说道。   “好好,小的明白了。”小二笑着说道。   马车夫坐在前头启动了马车,萧烈坐在宋可人的身边。宋可人觉得自己穿的有些太厚,像是个熊一样。   挑开车窗帘,看着马车缓缓的驶过汉中最长的一条街。那挨家挨户的商铺林立,看上去不繁华也不萧条,冷冷的到有一番闲云野鹤的感觉。   宋可人仔细的分辨着这条街上所有的寿衣店,当年方少文死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买的寿衣。过去的往事浮现在眼前,当年方少文那可爱的微笑令人难以忘怀。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另一个样子。若是方少文泉下有知会怪她吗?怪她嫁给周恒,怪她将方家的产业拱手让人?   会吧。   她想,方少文一定不会说出来只在心底默默的责备罢了。原来一个人的一生可以轻易的喜欢很多人,也许你迷恋他们性格中的某一个闪光点,或者是他们英俊的外表、优越的家境,但是,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却只能深刻的爱上一个人。那一个人也许不是最英俊,也许不是最富有更不是性格最好的那个,但是,却是你爱的最深、痛的最深的那个。   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却只将自己的爱献给一个人。那个人离开你的世界后,就算是未来遇见多少你爱的人,也不及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哪怕,他已经模糊成一个不能在模糊的倒影,你也会在年老时的午后思念起他曾经微笑的目光。   就像是此刻的宋可人,任凭马车在汉中的大街上行走,方少文的影子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她终于明白一生只爱一人的道理,那一次爱是那么的纯正不含有丝毫的杂质。   雪花默默的掉落,在一旁的萧烈见宋可人长时间不说话,自己反倒是微笑着挑起了话头。   “多少年前,我曾经去过北方一次。你第一眼见我的时候就问我是不是契丹人,其实,我回答你是。我骨子里流着契丹人的血,那里是我的故乡。别看我生活在江南,但是,我还是更喜欢北方一些。那年冬天回到北方,正好赶上鹅毛大雪。那是在太漂亮了,白雪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像是盖上了棉被。走到雪里,那雪没过膝盖。那才真真是雪景,漂亮、大气。不过,也真是寒冷。那回要不是碰到了打猎的猎人,我就会被冻死在北方。”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笑着问:“为什么?”   萧烈见宋可人高兴了,他立即也跟着笑着说:“因为走错路了,我跟老何迷路了。马陷在雪地里出不来了,我们俩只好步行找个地方休息。没想到,越走越远,越走越错,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看来美丽的东西也会有致命的可能啊!”宋可人感叹道。   “可不,这世界上好多美丽的东西都有可能致命啊。就好像美人计一样,所有的男人都爱美人,不爱是说谎。家中放着一个美人天天欣赏多好,非要弄个丑八怪在家,每天回去对着夜叉?说不喜欢美人的男人都是伪君子,这要看怎么喜欢。有些美人只可以用来欣赏不能碰,有些,你则可以娶回家宠爱。”萧烈笑着说。   “这理论到有些稀奇。”宋可人说。   “这有什么稀奇,我说的是实话。男人心里也有一杆秤,只不过,大家自己心中明白不说出来罢了。就像是小门小户的女人都想嫁给一个好丈夫一样,人家跟你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要跟你吃苦受累?前半生跟你吃苦,后半生跟妾生气?这男人、女人都要想开一些,生活就是用来享受的。”萧烈说道。   “这么说可不对,若是遇见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两个人共同奋斗渡过漫长的一生难道不好吗?”宋可人说。   萧烈微微一笑,说道:“我若是有个女儿,一定不会将她随便嫁人。我闺女嫁人前我一定要好好看看那小子合格不合格,我心尖的宝贝送到他们家去,要是敢受一点的委屈,我拆了他们家的房子!”   宋可人哈哈哈大笑了出来,笑着说道:“好霸道的父亲!”   “这有什么霸道的,闺女就是用来疼的。我的宝贝被别人随便糟蹋,那岂不是一巴掌打在我萧某人的脸上?我岂能绕了他!只可惜,我没有女儿。”萧烈说道这里,不免有几分感慨。   宋可人摇了摇头,对萧烈说道:“还是早些娶妻生子才是,你萧家家大业大终归要有个人继承。莫要弄得像是方家一样,最后的产业落在别人的手中,那就不好了。”   萧烈看了看宋可人,见她想起了伤心事,便也不好在继续这个话题,赶忙指了指外面说道:“你看,那里还真漂亮。”   顺着萧烈手指的方向,只见一颗松树上挂着白皑皑的雪,宛如仙境中的神树一样。果然,雪中的景色是另类的美丽。   宋可人微微的笑了,萧烈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周家人却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一场变故正悄然的展开,他们家眼下要面对的是方家的族人来抢家产。方家的人在周家闹开了锅,方万俟一把推开了周唐氏,周唐氏从大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来扭到了脚步子。   周家的的人顿时闹成了一团,周光义平生第一次威武的举起了拳头向人挥舞。周光义方万俟打了起来,方万俟一巴掌排在了周光义的下巴上,登时,两颗牙从周光义的嘴里吐了出来。   “你,你竟然敢打人!”周光义怒道。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这些鸠占鹊巢的玩意,敢抢我方家的东西,你们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爷爷我今天就是来教训你们的!把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给我们!”方万俟骂道。   第三百零一章 大男人小女人   “你!你敢跑我们家叫嚣,你疯了吧你!小心爷大嘴巴抽你!”周光义一面向后退,一面指着方万俟的鼻子骂道。   方万俟双目一横,冲着周光义喊:“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太爷了啊!知道这房子姓什么名字吗?这房子姓方,你他妈什么时候背叛了祖宗跟我们家姓了啊?别说爷没提醒你,我们家祖宗有规矩,不是自己的骨血不让认祖归宗!”   “都给我住口!”周唐氏忽然怒道。   方万俟挑衅的看了一眼周唐氏,嚣张的仰起头,得意洋洋只等着周唐氏跟他吵起来。   “你们都给我住嘴,我把话放在这,宋可人是死是活还没个下落,在这之前谁都不许觊觎方家的财产!”周唐氏喊道。   “嘿!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爷这叫嚣?老太太,我看你是个老太太才不打你,你以为这几句话就能镇住爷?什么东西!爷今儿就是来告诉你,这房子这产业都是我方家的财产,你们敢动我们方家财产一根汗毛,我跟你们拼了命!她宋可人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再嫁的寡人有什么资格霸占我们的方家的产业?聪明点的趁早交出来,别让爷闹到衙门里去,到时候,大家就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方万俟骂道。   “你!”周唐氏气的浑身哆嗦的指着方万俟,在她的身后,一群儿孙垂着头站着好像是做错了事儿一样。这个节骨眼儿上连一个帮她骂街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周唐氏越发的生气。   “你们都是死人吗?”周唐氏回头骂道。   周茂一听,立即走上前来,他咳嗽了两声。   “方家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且问你,我三嫂是生是死还未明朗你就追着来抢家产?这就怪了,我们什么时候说我三嫂死了?我三嫂只要一天不死,这家产就是我三嫂的,你有什么资格来抢?退一万步说,我三嫂现在是失踪了,也许三五日回来,也许三五年回来,难道,你是来砸明火的?”周茂怒道。   “你说什么呢!死了就是死了,还什么失踪。她要是没死怎么不出来?她要是没死,你们家挂白灯笼作什么?你一句失踪,我们等五十年以后在回来那家产吗?这家产本来就是我们方家的,跟你们周家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有?什么跟什么就想来抢我们方家的家产?告诉你吧,过去宋可人在让你们住着是给你们面子,现在她死了,你们还有脸在这住?要不要脸啊?”方万俟回嘴到。   “谁不要脸?我看是你找个明抢的不要脸!”周茂指着方万俟的鼻子骂道。   “谁明抢?我这是来讲理的!你们家害死宋可人,我们还没找你们呢!现在赶来叫嚣?当初你们家老三一巴掌把宋可人推到水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呢?谋财害命,我们能绕了你们家吗?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说着,方万俟竟挽起袖子要打仗。   “我看看你敢!”周茂也急了。   “这我们家的房子,我想干嘛就干嘛!”方万俟怒道。   说着,方万俟摩拳擦掌要打周茂,周茂哪里肯示弱?两人眼见着要推搡起来,周唐氏忽然骂道:“好了没有?够了,都给我回家去,大门关死喽,谁也不许进来,谁也不许出去!”   说完,就径直往房子里走去。   方万俟哪里肯?推搡这就要跟进去,多亏被周茂一把推开。紧接着,众人如同戏散场一样都陆陆续续的跟着周唐氏回了家。   院子里初春时节的冰冷令人烦躁,时而有麻雀跑来跑去,好一派悠闲。也许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动物就是麻雀,每天不必为许多烦心的事儿发愁。   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就是人,总要为烦心的事儿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周唐氏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屋,房间里她默默的坐在太师椅上,冷静的看着祖宗的牌位。   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接管了方家的财产是对是错?好好的一个名声她珍惜了一辈子,是不是老来晚节不保呢?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太复杂,总有许许多多的烦心事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享受生活,这才是福气。   对于生活的享受不在乎你有多少钱,而在乎你有没有一颗惜福的心。过去在乡下时,过着普普通通的小日子,在今天看来那就是福气啊!   幸福不是拥有的多,而是在乎的少。真正的生活,是享受当下,享受初春的阳光,享受难得的宁静。   原来,只有在失去后,才明白这些片刻的宁静是如何的不易。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生活还得继续,她还要带着一家子人往前闯!   汉中的雪景很美,郊外的荒草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时而有荒草冒出,枯黄色的草跟白色的雪,俨然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雪地上,一黑一白两人走过,远远看去倒像是另一幅美景。   “你看我们一黑一白,倒像是黑白无常一样!”宋可人笑嘻嘻的说道。   萧烈仔细打量了宋可人一番又看了看自己,方才笑着说道:“可不,果然像是黑白无常。好,就让我们这两个黑白无常取那些欺负你的人的狗命!”   宋可人微微一笑,两人慢慢向前走去。   忽然。   “哎呦……”   宋可人只感到脚下一疼,身子不禁的向前一倾,亏得萧烈一把抱住她。   “怎么了?这是!”萧烈不解的问。   只见宋可人皱着眉头,额头上一瞬间竟然冒出了冷汗,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疼,好像踩到了什么。”   萧烈马上低头看去,只见宋可人的右脚被一个铁夹子狠狠的夹住,殷红的血丝从她的右脚上渗出。   “哎呦!这可不好!”萧烈下意识的喊道。   原来,宋可人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踩在了猎人下的圈套中。这铁制的夹子就是为了追捕雪天出行的各种动物,这下可坏了。   “你别动,这玩意越弄紧别怕,有我在呢!”萧烈说着,立即蹲下去将自己的手桶套在宋可人的脚上。   “别怕,没事。”萧烈安慰道。   一股一股的疼痛感掩着脚背向上蔓延,宋可人疼的几乎要哭出来。而她必须要忍着,因她听到了萧烈语气里的焦急。   “你放心,没事的。”萧烈安慰道。   只见他咬着牙,先将周围的雪扫开,那捕动物用的夹子就显示在他的面前。那夹子一尺左右,上面布满了锋利的尖刺。   在看那尖刺刺入宋可人的脚背中,只要宋可人轻轻一动这尖刺必定刺穿送宋可人的脚面。而那尖刺上竟还挂着倒钩,只要一刺进的肉中必定会勾住肉。   “这他妈是谁发明的狗东西!”萧烈不禁的骂道。   他皱着眉头沉稳的吸了一口气,若是此事处理不当宋可人立即会面临下半辈子残疾的可能。这些猎人实在太残忍,人踩上如此,更何况小动物呢?那些可怜的小动物只怕一才踩进去若是想逃就得舍弃一条腿。   “可人,你放心,没事的。你听我说,一会我将这钩子抬起来,只要一抬,你立即将腿撤出来明白吗?”萧烈故作柔声的说。   宋可人咬着牙点了点头,一阵阵的疼痛几乎快让她晕厥。只见那萧烈将手桶塞进宋可人的脚旁,紧接着比量了一下夹子所需的力气。   “好,那就来吧。一,二,三。”萧烈猛然将那夹子用力抬起,只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空挡,宋可人赶忙将腿抽了出来。萧烈立即将夹子松开,宋可人立即将脚抽了出来。   “怎么样?”萧烈将那夹子丢在一旁。   宋可人晃荡了两下差一点跌倒,萧烈立即用手托住了宋可人的腰。随后扶着她坐了下来,萧烈赶忙除掉宋可人的鞋袜,只见一只白皙的足上面布满了殷红的鲜血。   “哎呦!”萧烈不禁的喊了出来。   “没事儿。”宋可人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怎么叫没事儿,好,你别动。我抱你上车,别怕,有我在!”萧烈说着不由分说的将宋可人抱在了怀中,宋可人的脸一阵的羞涩,两片红晕悄然的挂了上来。   曾几何时,也曾有一个男人对她说:别怕,有我。因这句话,她知道什么叫做被保护,因这句话她知道什么叫做(爱)。   是不是当一个男人对你说这句话时就将你当做了他守护的人?她不敢肯定,因她觉得,萧烈是个英雄似地人物,不会悄悄的爱上她这样的小女人。   萧烈赶忙将宋可人抱上了车,命车夫去汉中最好的医馆。萧烈从车窗里咬牙切齿的看着那片雪地,口中喃喃的说:“看看谁以后敢在这里打猎!”   宋可人看着自己的脚不禁的委屈的掉了几滴眼泪,还真疼,这破夹子夹得她雪白的脚上呈现出五个洞。若是这夹子打在动物的腿上,岂不是小动物的一条腿就废了?   弱肉强食,真是一个残忍的世界。   正想着,只见萧烈轻轻的捧起了她的脚。宋可人的脸上又是一红,这似乎有点显得太暧昧了。   “哎呦,怎么这么凉!”萧烈摸着宋可人冻得发红的脚趾说。   他抬头看了宋可人一眼,只见宋可人泪盈盈的看着自己,那一对眸子里含情脉脉,如同含了一层雾气,甚是迷人。   萧烈不禁一愣,随后尴尬的笑了笑。   “别怕,只是皮外伤的,养几日就好。都是萧大哥不对,今天不该出来带你赏雪。”萧烈安抚道。   “萧大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常言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一切劫数都在命中写着呢。怎么能怪萧大哥呢!还是我自己不小心,那么大的夹子都没看到。”宋可人说道。   “不怪你,那东西被雪掩盖了。这种夹子就是专门在雪天用的,那些出来觅食的小动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钻进去。”萧烈说。   说完了闲话,萧烈拿过了自己的手炉,他摸了摸手炉的温度将它放在了宋可人的脚下。   “萧大哥,你的手桶在夹子里呢,这样会冷!”宋可人提醒道。   “放心吧,我可是大男人,大男人不怕冷!”萧烈说。   这话说的像是哄小孩一样,宋可人不禁的又是脸轻轻一红,她扭过头去。外面雪越下越大,马车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宋可人靠在椅子上,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第三百零二章 周恒出家(上)   忽然,宋可人感到身边一暖,她不禁的张开了眼睛,只见萧烈的裘皮披风披在自己的身上。萧烈笑了笑说:“到医馆了,我抱你下去。”   说完,不等宋可人拒绝就一下子抱起了宋可人。宋可人脸上一阵的绯红,她看着萧烈那冻得发红的脖子心里不禁的一阵感动,常人说老夫疼少妻,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想想,自己也不是他的少妻,宋可人扭过头去故意不去看萧烈。萧烈抱着她走进了医馆,小伙计赶忙迎了出来。   “哎呦,快里面。”小伙计赶忙引着萧烈走到跌打馆的内堂。一张床赫然出现在眼前,萧烈便赶忙将宋可人放在了床上。   跌打医生走了进来,抬起宋可人的脚看了看,沉吟了一下。   “这是猎户的夹子所伤吧?不碍事,每年冬天都得有几位受伤的,本地的猎户不道德,随意放夹子。我给你敷上药,先止血,回头每隔一天换一次药大概有个七八日便能彻底的康复。在开一副朱砂安神,受惊了自然要压压惊。”老大夫说道。   “谢谢谢谢。”萧烈连忙感谢。   老大夫哈哈一笑,说道:“尊夫人到真坚强,这伤最疼了居然能忍住。”   说道这里两人的脸都红了,哪里是尊夫人?这老大夫还是真是胡说。   敷了药开了药,萧烈便将宋可人带回了客栈。   一进客栈的门儿,只见小二迎了上来。见萧烈等人回来,小二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期盼的卑微,他笑着对萧烈说道:   “萧大爷你们总算回来了,方家的伙计在前厅等了大半日了。”   萧烈冷笑了一声,不悦的点了点头,先将宋可人送回了房间,这才出来见方家的人。   只见方家的一个小伙子坐在前厅里等,一见萧烈出来那伙计立即陪笑着站了起来,口中只笑着说道:“萧大爷,原本今儿咱们说好的我们家支付定金,这不,我把定金带来了,您老这就收下?”   萧烈瞥了他一眼,有点不客气的说:“这个不着急,定金的事儿缓几日再说也来得及。”   “哎呦,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都是诚心诚意的做买卖,早些将定金交了,早些放货。您急着用钱,货到了尾款一放,您想凑上的钱也凑上了,皆大欢喜啊!”小伙计笑着说。   萧烈冷笑了出来,他傲然的看着小伙计,撇了撇嘴,随后轻轻的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回去吧,跟你们的主子说,若是想跟我合作这定金必须支付一半。实话跟你说了吧,周家现在说了,他们愿意出高价买这笔货。你我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利益第一。在我面前只有利益,别说我做生意不讲究,遇见这种机会只怕你们方家也会这样做!”萧烈说道。   “萧大爷,您疼我,我只是一个小伙计……”   “所以才让你回去跟你的主子说清楚嘛!”萧烈说道。   “萧大爷,这事儿还能商量嘛?”小伙计问道。   “自然不能。”萧烈说。   小伙计想了想,只好笑着说道:“好,萧大爷,我这就回去说。这批货您还是先别动,咱们还是按照文书上来。”   “我没说不按照文书上来,可这文书上没写要给多少定金吧?现在,我急着用钱,要用一半的定金。”萧烈说道。   小伙计见萧烈的态度十分强硬,便只好寒暄了两句退下了。   夜,寂寥。   寂寞的夜里宋可人轻轻的摸着自己受伤的脚,一阵阵钻心的疼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也许,疼痛是一件好事,说明我们还有命在这世上。   死了一回,似乎看开了许多。有些人有些事该放下的总要放下,宋可人经常想象此时此刻周家发生了什么事,随后她又会自嘲,想这些做什么呢?不过也是给自己增添烦恼罢了。   该放手的终归要放手的。   也许此时周恒正抱着月娘睡觉吧?宋可人心里想。   月光下,方家小院的外书房里还点燃着一盏油灯。周恒木讷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心经,也许只有念经才能暂时摆脱他内心的自责。   “吱……嘎……”   推门的声音如同刀子一样划破了宁静,周恒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低头念着他的经。月娘端着一碗汤圆默默的走到周恒的身边,她拔下簪子轻轻的挑了挑油灯芯。   “公子,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月娘提醒道。   周恒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念着经,月娘拿起披风默默的为周恒披在身上。她挂着浅浅的微笑坐在周恒的身旁,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周恒。   过了一会,经念完了,周恒深吸了一口气将佛珠放在了一旁。月娘大喜,她赶忙笑着站起身将那碗汤圆端到了周恒的面前。   “公子,时候不早了,尝尝这汤圆。”月娘说道。   周恒默默的推开了月娘的汤圆,冷漠的站了起来。   “公子,你这是?”月娘有些委屈。   “往后,你莫要来了。我已经想好了,我罪大恶极,都是我的错才让可人没了命。我明日就去大兴善寺出家,唯有青灯古佛伴随一生才能洗清我身上的罪孽!”周恒说道。   月娘不禁大惊,她吃惊的看着周恒,惊恐的说道:“公子,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好好的说这种胡话?难道是月娘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   “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认识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跟可人闹到决裂的地步?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失手将她推到河里?一切皆因你我的孽缘而起,我不能叫宋可人成为这段孽缘的牺牲品。我害死她,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必须要洗清身上的罪孽。”周恒说道。   月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她哭着说道:“公子,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你跟我本是相爱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相爱更珍贵的?我们的爱情没有罪,宋可人只是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水里,跟我们的爱情无关。公子,佛经上也说一切皆是命。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为什么要避开!”   “你什么意思?”周恒不悦的说道。   “公子,如今宋可人已经走了,难道,你不想让我照顾你吗?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你知道我比宋可人更适合你。公子!”月娘说着,泪眼盈盈的看着周恒。   周恒冷笑了一声,不悦的说道:“可人走了,你竟然敢说这种话。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我会娶你为妻吗?过去,我鬼迷心窍喜欢了你,可是,我现在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我知道我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你知趣一些,就不要拦着我修行。”   “公子!”月娘忍不住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月娘哭着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说这种话?凡是拦着我修行的人都是我的仇人,我说了,我要洗清身上的罪孽!”周恒说道。   月娘再也禁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她不明白,那个昔日疼爱她的周恒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第二日一大清早,周恒便收拾了东西。   正逢月娘来请月娘吃饭,却见周恒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往外走,昨晚的话一下子冲入了月娘的脑海,月娘心里“咯噔”的一下。   她立即冲上前去一把扯住了周恒的报复,慌张大喊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你做什么,快放开!”周恒说道。   “公子,你不能做傻事!”月娘喊道。   “你拦着我才是傻事!”周恒烦躁的说道。   月娘吓得大哭了出来,冲着院子里喊:“奶奶,娘,你们快点出来看看啊,公子要出家了!快来人呐!”她的声都走了样,听上去十分的渗人。   听到了喊声的周家众人赶忙冲了出来,周唐氏走在最前面,她一见周恒跟月娘拉拉扯扯,忍不住的皱了眉头。   “大早上的嚷什么呢!”周唐氏不悦的说。   一见周唐氏,月娘像是找到了组织一样,一手拉着周恒的报复冲着周唐氏喊道:“奶奶,你可要做主,公子,公子他要出家!”   “啊?”周唐氏也喊了出来。   周唐氏诧异的看着周恒,周恒烦躁的瞪了月娘一眼,随后解释道:“奶奶,我这是心理不宁静想到大兴善寺住几日。”   “我看你敢!家里把你养大容易吗?你娘为了你能读书受了多少的委屈啊?你大哥、你二哥都没机会认真读书,我们周家就养出了你这么一个读书人,你想出家就出家,你想过我们这个家没有啊!啊!”周唐氏说着急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奶奶,真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想到大兴善寺住几天。这些天我心理十分压抑,在在这里住下去只怕会被逼疯!”周恒说道。   “三哥,话不能这么说。”说着周茂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一面走一面对周恒说道:“三哥,现在你是方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你要是走了,岂不是要将方家的产业拱手让人?别忘了,现在可没见到三嫂的尸体呢。你还得压着这个阵脚,等三嫂回来。三哥,咱们家出一个读书人不容易,难道,你想让家人失望吗?”   “你别来凑热闹,我从来就没想过什么继承方家的产业。我都说了,只想去大兴善寺住几日,只想好好的安生几日!求求你们了,别来烦我了,我真的很不舒服。求求你们了,让我去寺里住几天,好不好啊!”周恒说着竟然要急哭了。   “不行!”周唐氏忽然拔高了声音。   “奶奶!”周恒急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老三,我不能让你去寺里。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想去大兴善寺住几日,你是想去大兴善寺住一辈子!我告诉你,有我活着的一天就不行!你不为这个家想想吗?我们家都成了什么状况,你一点都不担心吗?”周唐氏怒道。   “奶奶,我真的求你们了,我真的受不了!”周恒忽然歇斯底里的喊道。   第三百零三章 周恒出家(下)   “老三!”周唐氏忽然“噗通”的一下跪了下来。   “奶奶!”周恒急了。   “老三,你不能,你不能抛家舍业出家啊!老三,你听奶奶说,可人的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她命薄,是她没这个福气,是她失足掉水里的,跟你没有关系啊,孩子,你明白吗?”周唐氏声泪俱下的说道。   “奶奶,你别这样!”周恒急忙跟着跪下。   “老三,答应奶奶,啊,答应奶奶你别出家!”周唐氏声泪俱下的说。   周恒点了点头,两行委屈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周唐氏松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了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待到周唐氏等人回到屋子里以后,月娘赶忙扶着周恒回了房间。那周恒忽然将月娘一把推开,脸上写满了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出家?”周恒说道。   “公子,你别怪月娘,月娘只是不想失去公子。”月娘说道。   周恒冷笑了一声,指着月娘的鼻子说道:“你真以为这样就不会失去我吗?”说着,竟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了一把刀子。   “啊!”月娘惊呼了出来。   “再敢叫,再敢叫我就一刀子捅死我自己!”周恒说道。   “公子,你……”月娘泣不成声。   “哼。”周恒冷笑了一声,随后冷冷的说道:“我什么都想好了,出了出家只有死才能摆脱我身上的罪孽。月娘,休怪我无情。”   “公子,你别,你别啊……”月娘哭着说道。   “现在带着我的包袱,咱们俩偷偷从后门出去。你送我去大兴善寺,往后,便是各走各的路了。”周恒说道。   “公子!”月娘哭着说。   “快点!”周恒怒道。   月娘深吸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若是周恒离开这个家,那么最大的受益人便只剩下周茂了。想到这里,到觉得周恒是块绊脚石,便是去了也好。   只是,他这一走往后边没有人照顾自己,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   “走吧,不要再多说了。”周恒说道。   无奈的月娘只好点了点头,偷偷的跟着周恒出去了。   初春,眼光明媚。   月娘哭着跟在周恒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上。   忽然,周恒回了头,他用空洞的目光看了月娘一眼,随后,用那空灵的声音对月娘说道:“我这一辈子不想亏欠你任何事,过去答应你让你进门,但是,现在是无法实现了。你还年轻终归要找个人嫁了的,记住,若是真有活不下去的那一天,你就去周家求求奶奶。奶奶是个好人,会收留你。”   月娘看着他,眼泪冲出了眼眶。   “公子,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月娘做什么。”月娘哭着说道。周恒摇了摇头,不肯在流露出半点的情意。   “公子,求求你,你回来吧。你还惦记我的死活,说明你尘缘未了。”月娘低声说道。周恒摇了摇头,反而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傻丫头,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终须要有一个人偿还可人的债,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来偿还她的命。”说完,他笑着拍了拍月娘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丝恬淡的笑容。   走了一会,周恒突然说道:“到了。”月娘抬头一看,不禁的皱了皱眉头,说道:“怎么会这么快?我才送你到这里就到了?我们换一家寺庙吧!啊,公子!求求你了。”   周恒扭过头,停下了脚步,看了看月娘。顿时,月娘的眼泪掉了下来。周恒只要迈进这里一步,这一生的全部情感都要被挡在了门里。   “照顾好自己。”周恒说道。月娘哭着抱住了他,哽咽的说道:“公子,求求你别这样,别辜负月娘对你的一片情深。”周恒在月娘的肩膀上点了点头。“快回去吧!”周恒催促到。月娘摇了摇头,非要扶着周恒进了那座幽居在树林中的寺庙。   一个和尚走了出来,周恒走上前与,对他点了点头,月娘着断断续续的听他说道:“大师,弟子终于想通了,皈依我佛”那和尚点了点头。月娘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周恒早安排好了一切。月娘看了看周恒,他一脸漠然,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时,和尚转过身来,说道:“走吧,大家都在等着。”周恒点了点头,月娘挽着周恒的手进了正殿。   正殿里,有一个披着袈裟的老和尚,身边跟了几个小和尚,一个小和尚的手中捧着一个盘子。一见那老和尚,只说道:“师父,吉时快到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说道:“一入佛门,便了断尘缘,你想清楚没有?”说完,他看了看周恒。周恒扭头看了看月娘,那时的月娘,只不住的流着眼泪。“保重。”周恒说道。月娘不住的点着头,“公子,求你。”月娘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   说完,周恒头也不回的走到铺垫前跪下。“请大师斩断弟子的尘缘。”周恒说道。老和尚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吗?”周恒又回头看了看月娘,叹了一口气。月娘哭着,几乎已经到了无力的状态。   “走吧。”周恒说道。“让我看完。”月娘哭着说道。   “别看了。在看也是这样。”周恒说道。   月娘摇了摇头,只想下一生定要做一颗小树,守着这院子里的周恒。看着他每日的休息,便足以。“走吧。”周恒又说道。月娘使劲的摇了摇头,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   老和尚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女施主请回吧,周施主尘缘已断。”说着,挥了挥手。这时,三五个小和尚冲了上来,用力的拉着月娘,走出了正殿。   月娘被和尚们拖着,撕心裂肺的喊道:“公子,公子。”仿佛是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的嘶叫声。周恒最后回了头,只说了一句:“你好好去吧。”说完,便又回了头。月娘不住的喊道:“公子,公子。”周恒没有在回头。在月娘的泪眼朦胧间,正殿的门被关上了。   这时,和尚们松开了月娘。月娘几步跑过去,扑在了正殿的大门口。趴在地上哭着嚷道:“公子,公子,我不该同意你出家啊!”月娘不断的哭闹着,但,丝毫没有打动里面那个世界的人。   当月娘哭喊的几乎没有力气的时候,门开了。月娘看到几个正要出门的小和尚。他们见了月娘,放佛是空气一样,在月娘的身边鱼贯的穿过。月娘急忙的爬了起来。看到跪在佛祖面前的那个,光着头穿着僧衣的周恒。   周恒的尘缘就这样了断,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扯便是他口袋里那一条宋可人的手帕。那是一条极为普通的手帕,却是他对宋可人最后的牵挂。   直到周恒死的那一天,他还揣着这条帕子。那时,尽管他已经是一个十分诚恳的老和尚,却依然贴身存着这条帕子。   这条手帕,是他和凡尘间唯一的连接,那是对他这一生所亏欠的女人的最后的眷恋。他死的时候,将手帕紧紧的攥在手中。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的心里还挂念着她。回想着他和她的过去,那些快乐和忧伤的往事,像每一个平静的往日里他时时刻刻都在回味的那样,又一次的冲入他的脑海。   他这一生做错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最大的错误就是失去了那个女人。他知道也许那个女人已经原谅他,但是,在他的心中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也许,今生他对她的亏欠只有用来世才能偿还。   当黑暗再次来临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用思想护卫着那个女人,更无法在天堂和地狱的徘徊间独自思念着那个女人。他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他无法再次回想起她的一切,此刻的他,只感到了无限的哀伤,他只求多活一秒,为的,是再次回忆起那女人的一切。于是,他用他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力气对着那女人所在的远方轻轻一笑。   随后,他看到黑暗的尽头,有一张笑脸。那是他挑开盖头时那女人的样子,是一张羞涩和美丽的脸。   而那一切,都成了最初的泡影。   曾经早起背诵《逍遥游》的木讷的周恒终于出了家,他从兴善寺的大雄宝殿里走出来时,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   月娘哭的泣不成声,她趴着上前去拉住了周恒的衣角。不料,周恒却轻轻的扯出了自己的衣角。   “施主,你回去吧,今日一别,今生不见。”周恒说道。   月娘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只道那些钱,那些方家的家业原来都换不来周恒的这一句话啊!她总算只明白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公子,求求你,月娘错了,月娘不该同意公子出家的。公子,你叫月娘回去如何交代?”月娘哭着说。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过去了,施主请回吧。”说着,周恒转过身去跟着和尚们离开了大雄宝殿。   春考的那段日子,周恒曾经在这里借宿过一段时间。早就跟这里的和尚们混熟了关系,那时,他还开玩笑说有一天想开了便来出家。   如今,真的想开了,他出了家,过去的一起都变成了真。   周恒瞧瞧的站在大殿旁的台阶上忘了一眼寺庙的门口,从那里出去就是另一个世界。如今,他将拥有一个宁静、恬淡的世界。   “可人,我用一生赎罪。”周恒口中喃喃的说道。   第三百零三章 内乱   周恒出家,一下子在周家荡起了轩然大波。周唐氏听着月娘的哭诉,竟一口气没提上来一下子晕了过去。周张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可是她最疼爱的三儿子啊!   “我们周家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小妹还在监狱里这老三又出了家!一定是你!”周张氏忽然指着张木儿怒道:“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来了以后,我们周家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你是来毁我们家的是不是!”   张木儿赶忙柔声解释:“您别着急,这事儿跟我没有关系啊。大妈,您先别着急,也许三公子是一时恼怒……”   “别跟我浑说,都是你!都是你来我们家才惹出了这些事!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你给我滚!”   周张氏怒道。   一听要将张木儿赶出门,周茂道有些急了。   “娘,你这可就不讲理了啊,三哥这出家跟人家张小姐有什么关系?你快别说了,回头让我奶奶知道了又该说你欺负人了。”周茂说道。   “你这个死小子,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想要气死你娘对不对!我真是白生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周张氏愤愤的说道。   “哎呦,这怎么有扯到我身上了!得,娘你快回去休息吧。赶紧看看奶奶好点没有,咱们家还指望奶奶做主呢!”   说完,周茂连哄带骗的将周张氏送出了门。回头,他方才对尴尬不已的张木儿笑了笑。   “张小姐你可别介意,我娘是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世面,你可别生气!”周恒说道。   张木儿尴尬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四少爷多虑了!大娘只是一时的生气,我不是那么多懂事儿的!”   “果然,还是张小姐大户人家出身。我三哥出家的事儿你也莫要多虑,嗨,我们家今年时运不济,让张小姐受了委屈。往后,若是别人又为难你的地方你就过来跟我说。在我们家,我还是比较说的算的。”周茂说到。   张木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而月娘则在一旁不满意的咳嗽了一声。   “我先出去了。”张木儿说道。   月娘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不悦的瞥了张木儿的背影一眼。   “看着像个小姐,骨子里一身臊气。”月娘冷冷的说道。   周茂走到月娘的跟前,伸手将月娘的脸转了过来。月娘烦躁的推开了周茂的手,并不悦的白了周茂一眼。   “吃醋了啊?我说你们女人怎么什么醋都爱吃?她一个借宿我们家的小姑娘,这种醋有什么可吃的!我说,你今天这事儿做的实在不地道啊,我三哥想出家你怎么就由着他出家?”周茂轻佻的说道。   月娘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三哥亲口跟我说了,我若是想进这个家门就是在做梦。既然进不了这个门儿,我还跟他浪费什么时间?”   “傻了吧,他这你走,你在我们家算哪根葱?”周茂冷笑着说道。   月娘轻佻的一笑,说道:“别傻了,没了我,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三哥。光凭着一条,你奶奶就没办法将我赶出门!”   “瞎说。”周茂说道。   “不信咱们走着瞧,我可是有办法叫你三哥只见我自己的。若是没有这些盘算,你当我会让他出家吗?说真的,你三哥出家没有什么不好,真的。你想啊,你三哥不出家,这偌大的家业你能顺理成章的代管吗?再有,你三哥现在满心愧对宋可人,你觉得他能接受方家的家产吗?只怕到最后反倒他是个累赘。”月娘说道。   周茂上下打量了月娘一番,随后鞠躬说道:“高,果然是高,女中豪杰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再恰当不过了!”   谁料,第二日一早,周唐氏便闹开了。她哭周恒出家,弄得家中鸡飞蛋打,慌得儿孙们不知所措。   到最后,还是月娘跪在周唐氏面前时,周唐氏才说出了要求。   “月姑娘,我们家带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允许老三出家?月姑娘,我老婆子现在求求你,求求你想办法让我们老三回家好不好?我老婆子给你跪下!”   说着,周唐氏竟要跪倒在月娘面前,月娘慌忙搀住了周唐氏的胳膊。   “奶奶,你可折杀我了。我现在就去找公子,不管如何,我都去试试看要他还俗!”月娘说道。   “好,你去跟他说,只说方家来闹事儿把他奶奶打死了,看他回来不回来!”周唐氏愤愤的说道。   当月娘在一次踏入那栋古刹时,被两个和尚拦住。   “这位施主,请留步,本寺规定,不许女施主进寺。”一个和尚说道。   月娘微微的笑了,说道:“二位大师多虑了,弟子想为菩萨塑金身。”   “这……”一个和尚说道。   “请二位大师转告主持。”月娘说。   当月娘进寺的那一刻,不断的打量着能见到的和尚,只想在这些光头、青衣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与主持谈了一会,月娘留下一大笔钱。   “大师,这件事情就摆脱您了。只是,弟子还有一件事相求。”月娘说。   “哦?施主请讲。”主持说道。   月娘微微一笑,忐忑不安的说道:“大师,我家公子在此出家已有一日。眼下,只想与公子再见一面。月娘只怕要远离京兆,走前只有这一个请求。”   主持叹了一口气,说道:“施主刚一进来,老衲便知施主绝非善者。”   “大师诧异,《金刚经》中提到,善男人、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月娘又何谓来着不善?”月娘笑着说道。   主持微微的笑了笑,说道:“他在后面禅房,只怕你此刻进去会打扰了他的清修。请施主在偏殿略作休息,老衲派人去请他过来。”   “谢谢大师。”月娘说。   月娘跪在佛祖的面前,在心里默默念到:“佛祖,若能帮月娘成功争夺到方家的财产,月娘定会散尽家财,重修寺院,也愿后半生吃斋念佛。”   这时,一个缓慢的脚步声在月娘身后响起。   月娘连忙回身,只见一个僧人缓缓的从阳光中走了出来。强烈的阳光下,月娘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来了。”他冷静的说道。   月娘站起了身,呆呆的望着他。   周恒明显消瘦,他的脸上充满了宁静与恬淡。他径直走到佛前,跪下。   “公子,月娘来看你了。”月娘说,眼泪开始盘旋在眼眶中。   周恒点了点头,说道:“贫僧法号戒痴。”   月娘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公子,在这里住的可习惯?”月娘问。   周恒面向佛祖轻轻的闭起了眼睛,说道:“还好。施主如何?”   “好,一切都好。”月娘哽咽的说道。   周恒缓缓的点了点头。此刻,由于拼命的隐忍,月娘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   “施主定是遇到难事了。”周恒说道。   月娘摇了摇头,摸着眼泪,说道:“没有,就是想看看公子。”   周恒笑了笑,说道:“未必,若没有难事,定不会满身杀气。”   月娘扭过了头,看着那金色的阳光。   “既然来了,说说也无妨。”周恒说。   被他这样一说,放佛是将月娘心中那根绷紧的玄拉断。月娘那些眼泪和忧愁顺着身体的倒下而发泄出来。   月娘跪在周恒的身边,一手扯着他的衣袖哭着说道:“公子,都是月娘的错,都是月娘的错。月娘害了你,也害了周家。周家现在大难,方万俟又来周家闹事。月娘该怎么办?月娘这一辈子,也逃不掉心里上的折磨。”   周恒闭起眼睛,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月娘的讲话。   月娘只大声的哭喊着,说道:“公子,你若没出家,该多好?你若能陪伴在月娘身旁,今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公子,你不知道月娘有多狼狈,多难堪!若是让月娘死,能换回你还俗,月娘立刻就会死。”   “你这是何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罪孽,要用一生来偿还。”周恒突然缓缓的说道。   “不要,月娘不要你们有罪孽。这一切都是月娘的错,都是月娘的错。公子,月娘现在过的简直不是人的日子。月娘够了,实在够了!方万俟要来要回方家的产业,奶奶急的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实不相瞒,公子,月娘来看你,只怕是今生最后一次。”月娘哭着说道。   周恒突然半睁开了眼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月娘摇了摇头,哭着说道:“公子,若不是月娘同意你出家,今日方万俟断然不敢来周家胡闹,奶奶也不会急的生病,这一切都是月娘的错。公子,跟月娘回去吧,只有你才能保护周家!”   周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佛慈悲,切不要在说,以免冲撞了佛祖。”   月娘抹掉了眼泪,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离开了尘世,在也不属于她。   月娘站起了身,今日见到他,也算是了解最后的心愿。   “公子,你多多保重,月娘走了。”月娘说。   周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月娘回头看了看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记住,要为自己活着。”就在月娘准备踏出偏殿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周恒最后的话。   月娘扭过头,看到他跪在佛的前面,阳光在他的背后,留下一条拉长的背影。   “保重公子。”月娘咬着牙踏出了门。   第三百三十五章 周茂示爱   吃过了早饭,张木儿便带着小童出门去逛街了,几日没有上街,仿佛都已经忘记这里是什么样子了。   苏小童今天看起来不太高兴,临走时,张木儿随口问道:“你怎么了?”小童帮张木儿扯了扯衣服,没有回答,不像平时叽叽喳喳吵闹的她。   这回还真引起了张木儿的好奇,扭过头张木儿又问她:“你怎么了?”她照旧没有回答。张木儿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拉过椅子坐下,拉着她的手问:“谁欺负你了?”   小童摇了摇头,撇着嘴想了想,最后说道:“小姐,冒昧的问您一句,您是要走吗?”   张木儿不禁的歪着头看着她,放下了她的手,问道:“谁和你说的?”   小童没回答,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张木儿嘲弄一般的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不是方家的人,如今少奶奶也不在了,我始终都是要走的。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张木儿问。   小童轻轻的点着头,说道:“我自然懂得。”   张木儿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脸,问到:“倘若,以后少奶奶回来了,你要立即来找我,好不好?”   小童立刻瞪着她的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张木儿,说道:“小姐,我看你还是别走了,你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离开周家要去哪儿呢?茫茫人海,一个女孩子家如何生活?”   张木儿笑了笑,这笑容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没想到,你跟少奶奶一样重情重义。放心吧,我没事的!”张木儿说。   “对了,往后你还会留在这里吧?”张木儿问。小童点了点头。张木儿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好,走吧,咱们早去早回!”小童点了点头,扶着张木儿起来了。   两人在街上买了不少的东西,从补品到衣料。张木儿一面买一面告诉小童,这个是送给谁的,那个又是送给谁的,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却一件她自己的都没有卖。   等张木儿回去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但是,周茂已经到家了。   他焦躁的在花厅里踱着步子,远远的看见张木儿回来便赶忙迎上去,说道:“张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   张木儿没回答,周茂狠狠瞪着眼睛看小童,小童不悦的白了他一眼。   周茂咳嗽了一声,说道:“小童,你带着张小姐去哪儿了?”   “我不是你周家的下人,没必要回答你的话!”小童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   “找打!”周茂骂道。   “不是她的错,是木儿执意要去的。”张木儿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物品递给小童。“去吧,放好。”张木儿对小童说,也算是帮小童解围。   周茂见张木儿和他讲话了,连忙说道:“眼下兵荒马乱的,张小姐还是不要乱走。”见张木儿没理他,周茂又说:“对了,你吃过午饭没有?”   “周公子,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张木儿想要离开这里!”张木儿说。   周茂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能不能不说这个?”   张木儿冷笑了两声,对他说道:“现在不说可以。以后还不是一样要说,早完都会走的。”周茂冷冷的看着张木儿,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走?”   “这里毕竟不是我家,如今少奶奶也走了,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张木儿说。周茂一下子愣住了,他是万万都没有想到张木儿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张木儿起了身,走到花厅的门口前,张木儿对他说:“周公子,你保重。”   “啪!”的一声,周茂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你不走,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周茂说。顿了顿,张木儿不禁吃惊的说:“周公子这是何意?”   “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轻易吗?”周茂说道。   张木儿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周茂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立即下意识的反驳道:“周公子莫要说这些混话!”   “什么叫混话?难道,我周茂配不上你吗?我周家现在马上就要继承方家的全部产业,我周茂也立即成为未来京兆城赫赫有名的公子哥。难道,这些配不上你这个落魄家庭出身的小姐吗?”周茂怒道。   这个平日里乖巧的大小姐一下子感觉身上像是被泼了一桶冷水一样,她吃惊的看着周茂仿佛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一样,她恐慌的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觉得配得上你。最重要的是,你还是张家的小姐,你张家现在落魄若是没有我们家的帮忙,你父母休想从牢房里出来,明白我的意思吗?”周茂说道。   张木儿点了点头,冷冷的说:“周公子,只怕你打的不是张木儿的主意而是张家的主意!”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现在只有跟我合作这一条路!”周茂说道。   “你什么意思?”张木儿死死的盯着周茂问。   周茂冷笑了一声,捏住了张木儿的下巴。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你现在如果不依靠周家,哪里还有退路?说真的,我是真喜欢你。我们两家联姻能成京兆最大商号,这何乐而不为呢?”周茂说道。   张木儿狠狠的推开了周茂的手,愤怒的说道:“你真卑鄙!”   周茂哈哈一笑,挑衅的看着张木儿。   “什么叫卑鄙?你给我一个定义。我喜欢你就叫卑鄙?这叫什么理论?哦,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卑鄙。如果遇到一个你喜欢的,他也喜欢你的就不叫卑鄙?啧啧,女人果然是双重标准啊!”周茂笑嘻嘻的说道。   “你!”张木儿愤怒的瞪了周茂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你仔细想想,你现在还有什么退路!出去就是一个死!”周茂在她的身后喊道。   回到房间里,看着房间里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张木儿的眼泪不禁的掉了下来。过去那些舒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想回到过去,这个要求简单而合理,为什么却偏偏又那么多人跟她作对?   红颜薄命,难道,命中早已经注定?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是谁?”张木儿问。   “是我。”是周茂的声音。   “有事吗?”张木儿问,但是依然懒懒的坐在椅子上,不肯动。   “等你消气的时候,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周茂说。   张木儿愤怒的几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我说了,我跟你没有什么话可说!”张木儿不高兴的说。周茂笑了笑,一把拉住了张木儿的手。   “做什么!”张木儿愤怒的说道。   “过来坐坐。”周茂心平气和的说。   “你听我说。”周茂说。   张木儿不满意的白了他一眼,冷冷的坐在了另外一边。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又得罪了将军,你一个女人家往后要怎么办呢?如果在遇见将军,你还能囫囵的保全吗?这世道乱的很,听哥一句话,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周茂说道。   张木儿冷笑了两声,说道:“你当张木儿是什么?”   “我当你是未来媳妇!”周茂调高了声音说道。   “够了!”张木儿生气的嚷道,使劲的拍了拍桌子。   “你瞧瞧,这是做什么!我这是跟你摆事实讲道理!”周茂说道。   张木儿咯咯的笑出声,说道:“周公子,你真高抬张木儿了。在你眼里钱是万能的,但在张木儿眼里,钱就是一对废铜烂铁!”   周茂一把抓住了张木儿的手,俯下身,面目狰狞的对张木儿说:“你不要得寸进尺!张木儿对你够好的。你随处打听打听,谁家借宿的人向你一样,享受这么多待遇!恐怕连他们家人都不会像你活的这么安逸!放着好日子你不过!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木儿狠狠的推开了他,他差点摔倒地上。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自由!”张木儿说。   周茂冷笑了两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自由?你知道自由是什么样?大街上的乞丐自由,你也学他们去!”周茂不满意的嚷道。   “周公子,你不过也就是想利用我罢了,这个道理我清楚的很。没错,我现在是落魄,但是,不代表我能随便被人欺负!我张家不是出卖身体的人家,你要是那么想可就是错了主意!”张木儿正色说道。   “嘿,这叫什么鬼话?我都说了啊,我要娶你,你怎么就听不明白?这世界怎么了啊?就一落魄户能有人要就不错了,再说我是真心喜欢你啊!我哪儿配不上你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周茂说道。   张木儿看了看他,推开了他,走到房间里,关上了门。   “我就是这样的女人,我就是死也轮不到别人随便糟蹋!你给我听清楚,我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要出去侮辱我的名节”张木儿愤怒的冲着门里喊道。   这时,门外传来周茂的咆哮声:“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挨饿?你还闹!你有什么资格闹?我周家现在让你吃好喝好,你还有什么资格闹!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姿色就有资本跟我闹,你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死!”   周茂一声比一声高的嚷道。听最后,张木儿气坏了,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开门就甩了出去!“噹”的一声,茶杯摔倒地上,发出清脆的碎片的声音。   周茂愣愣的看了看大门,他喃喃的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美好的人生 没好的人生   人生是美好的,人生是没好的。   美好的人生中,没好的宋可人又伤了脚。她受伤,萧烈很心疼。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萧烈的心中对宋可人多了一种感觉,那是一种不能说破的感觉,痒痒的贴在心理十分的不舒服。   萧烈不是三岁半的孩子,很明白那种感觉的含义,也知道若是这种感觉被宋可人发现那么他跟她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   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他喜欢宋可人,但是,不敢确定宋可人喜欢不喜欢他。这感觉有点不舒服,因为他萧烈一向敢作敢为,从来没有惧怕过什么。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却在爱情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也许,他想用另一种方式吸引宋可人的注意。那就是默默的守在她的身旁,让她慢慢的知道自己的情谊。   那一日清晨,萧烈推开了宋可人的房门。   “哎呦,你怎么自己站起来了啊!”萧烈大惊,他赶忙冲过去要扶宋可人坐下。宋可人微笑着摆了摆手,从容的坐在了床上。   “我就想试试好点没有!”她说。   “胡闹!”萧烈忍不住的批评她:“你这是胡闹,伤成这样就该好好养着。对了,我来是想问你早上想吃点什么。”   “随便。”宋可人笑着说。   “这可不好办了,这世界上也没卖随便这种早饭的啊。这样吧,我叫小二下面给你吃,好不好?”萧烈说道。   “随便,吃什么都行。对了,萧大哥,你说昨儿那方家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不想做这笔生意了?”宋可人说道。   萧烈笑了笑,扯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宋可人的对面。   “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了。放心吧,这件事儿我心里有谱。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不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萧烈说道。   “只是这方家忽然一没了动静我有点担心。”宋可人说。   “这你放心,我想好了,今儿先给你做几件衣裳,过两日我宴请方家的大査柜。”萧烈说。   “这不是给他们下气么?”宋可人说。   “你放心,今日之内方家必定有信。我们只是顺水推舟,将这件事促成便是。不过,你还是要打扮打扮的,这些天总穿着我过去的旧袍子实在难为你了。”萧烈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笑容中有一丝丝的忧伤。   大概又过了半日,裁缝派人送来了衣服,那是三套上好的绸缎做的衣服,一套是月白色的背子,黑色的裙子,一套是深杏色的大襟衣,淡青色的裙子,一套是浅绿色的上衣,月白色的裙子,都是极为精致的做工。   别看宋可人自己开了一家布料行,但是生性节俭的她却很少为自己添置衣裳的。这些衣服的做工十分的精致,一眼看上去便知道是出自极为手巧的绣娘之手。   不光是衣服,萧烈还特别带着宋可人上街买鞋。   这是宋可人第一次逛汉中的大姐,萧烈领着宋可人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子,仔细的端详了这个繁华却不落寞的城市,尘土飞扬的,但也是欣欣向荣的。   萧烈扶着宋可人走进了写店,宋可人挑了三双绣花鞋,两双都是深蓝色的,一双橙色的。萧烈亲自俯下身为宋可人穿上了鞋,宋可人的脸不禁红了,但萧烈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尴尬。   “你的脚手上,自然要穿大一点的鞋子。”萧烈说道。   这一天晚上,便是萧烈宴请方家汉中分号大査柜的时候了、   那天下午,萧烈早早的换了衣服钻进了宋可人的屋子。   “你瞧,这间青色的衣裳怎么样?”萧烈说。   那是一件轻纱的衣裳,穿在萧烈的身上到有一种剑客的味道。   宋可人笑了,萧烈看了看宋可人,用强制性的语气对宋可人说:“你去,换上那套杏色的衣服,别总穿着白色,像是个寡妇一样。”   宋可人不高兴的翻了个白眼,紧接着萧烈又笑着说:“你看我穿的像是个绿树叶一样,你穿的像是个杏子一样,正好,咱们俩一个树叶一个果实。”   宋可人不禁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心里不禁一暖、   “我和你说个事儿,”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过来,坐在了宋可人的身边,缓缓的说:“一会儿,我要怎么介绍你呢?总不能还说是方家的媳妇吧?”   “那为什么不能?”宋可人说,他笑了笑,说道:“现在可不是摊牌的时候啊!”   “谁让你无缘无故的要请他们吃什么饭?”宋可人笑着说。   转念一想,宋可人又说道:“那你准备怎么说呢?说是你家亲戚吗?”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所以才和你商量的,要不,我就说你是我家当家的……”   “你家当家的女人会跟你出来抛头露面吗?”宋可人笑着说。   萧烈歪着头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容我想想,容我先想想。”   那天晚上,宋可人果然听了萧烈的话,穿着杏色的上衣青色的裙子。猛然一看,两人站在一起果然像是叶果二人组。   到了仙鹤楼,萧烈毫不畏惧的将宋可人抱下了车,赶车的马夫不禁的背过脸去,他的脸偷偷的红了。   宋可人看了看,那是一间很大的酒楼,到有几分气派。   小二引着两人上了楼,宋可人的脚上未好,萧烈便一直搀扶着她。一进包间,那些人早早的就等候着的人赶忙站了起来。   人不少,四五个男人身旁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见宋可人,几人都愣了一下,随后方才狐疑的跟萧烈行礼。   萧烈冷静的和他们寒暄着,看起来清高又深沉,身上的那股土匪气到少了几分。   “这位是内子。”萧烈指着宋可人对他们介绍。   宋可人愣了愣神,“内子?”宋可人在心里想,这不是胡来吗?宋可人赶忙向萧烈使眼色,萧烈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然面带微笑着向几人寒暄。   那几人连忙笑着说道:“哦哦,原来是嫂夫人,多多冒犯,多多冒犯。”赶鸭子上架,宋可人只好恢复到礼貌的状态,与他们寒暄起来。   紧接着几个女人上来行礼,这几个女人的穿着和宋可人完全不一样,她们穿着长长的修身的背子,紧紧的裹着身体,透出玲珑的曲线。用一半的头发遮住了脸,画着浓妆,喝水的时候,嘴上的胭脂印在了杯子上。   “那两个是怡红楼的姑娘!”萧烈趁乱在宋可人耳边轻声的提醒。   一位姑娘寒暄时笑着跟宋可人说道:“听闻萧大官人风流倜傥,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姐妹们好生羡慕大(奶)奶,您二位果然是神仙眷侣。”   宋可人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另一个看到这种情况,连忙笑着说:“大(奶)奶,听口音,不是汉中人吧。”宋可人没有回答。   两人知趣的笑了笑,她们不过是烟花女子,贵妇人哪里愿意跟她们讲话?而她们并不知道,此刻的宋可人无心应酬,满脑子却在想那个汉中的大当家的怎么还不来?正想着,却听旁边一个人说道:“我们大査柜正处理一些意外之事,只怕要耽误一会。   眼见着这临门一脚要踢不成宋可人到有些坐不住了,面对两个流莺客气的询问,宋可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失陪了。”宋可人很没礼貌的和她们说,然后,从容的走到萧烈的身边。宋可人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笑着回了头,看到宋可人的样子,马上皱了皱眉。   “大哥。”宋可人对他说:“我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去。”。萧烈摇了摇头,看了看周围,没人理会他的溜号,他急匆匆的对宋可人说:“别添乱!一会吃完饭就回去!”他看了看宋可人,宋可人皱了皱眉头,心道该来的不来,明摆着是给我们下马威,这时候还容得他们端着架子不成?   “大哥,只怕这掌柜的没诚意啊!”宋可人故意抬起身大声说道。   这一句话下来,众人的脸上都是一惊,那几位副手连忙赔笑说道:“夫人莫怪莫怪,真是遇到了一点麻烦事儿所以才来晚了。”   宋可人冷笑一声,不悦的说道:“什么麻烦事儿还比做生意更重要?”   其中一名副手面色为难的说道:“想必二位也听闻了,最近我们方家出了一些变故。今儿京兆老号有人送信过来,这不,大掌柜的就耽误了。您二位可别怪罪,咱们都是买卖人,相信能理解!”   一听说方家变故,宋可人马上想要接着说下去,不料,萧烈却故意将这话题截断。   “是是,内子不懂事儿,两位莫怪莫怪!”萧烈笑着说。   “哪里哪里,也是我们做的不周到。”副手们说道。   宋可人哪里知道,这大査柜的迟到跟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原来,竟是方家族长派人来告诉各号,目前不可听方家老号指挥,原因是方家老号现在变了天不是方家的人管理。这下子可难为死了各号的大査柜,这到底听谁的好?   上层的权利斗争,死的都是低下的倒霉蛋。方家与周家争权,这下面的人到底要听谁的才好?两面谁都不敢得罪,谁知道哪天谁能真正当家?难为死了分号的掌柜的,所以,这一位此刻正在店里研究对策。   是谁当家,直接影响到他的仕途。眼下这笔茶叶的买卖正是他翻身的好时机,正是让大家看到他成绩的好机会。但是,他要做给谁看?是方家还是周家?这可难为死人了!难道,要他抓阄定论吗?   第三百零六章 马吊玄机   方家的大査柜到来时,宋可人等人已经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可真算是怠慢了,果然那宋可人的脸上显出了十二分的不悦。   姓盘的大査柜一进门儿,正逢宋可人站在窗下。阳光照在宋可人的侧脸,盘掌柜不禁一愣差一点吓得没了魂。   宋可人扭过头来,那盘掌柜一见,登时心里就有十二分的狐疑。但当下,盘掌柜的依旧摆出了一副愧疚的样子。   “真是对不住了,这不让些柜上的琐事缠住了。对不住,真是对不住!”盘掌柜挂着一脸的歉意笑着说道。   萧烈赶忙站起来,微笑着回礼:“盘掌柜的客气了,客气了,凡做生意的总能碰上这样那样的突发事件,若是这一点再不能够理解,真是不配做生意啊!”   一番寒暄下来,萧烈便连忙介绍宋可人的身份。   “这是内子。”萧烈笑着说。   “哦哦,弟妹弟妹。哎呦,我到是老了,刚才一进门看到了弟妹的样子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们东家。那回大少爷离世,我亲自去给少爷办的后事。当时有幸见到我们大少奶奶一次,到跟弟妹有几分相似。哎,真真是可怜人。大少爷那么疼她,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结果,哎,真是红颜薄命。”盘掌柜的一面看着宋可人一面说出了这番话。   宋可人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但是,谁又能看到她心里在滴血呢?   红颜薄命,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死在了心爱的人后面。当你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死去时,心中的那份悲痛已经是无法言表。   为何要忍受生离死别?这岂非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相信这位少奶奶一定能遇见一个好心人疼爱的!来来,咱们先坐吧。”萧烈一面说一面小让座。   “哎呦,你看看你们,明明知道少奶奶要来,还请什么大姐儿来?胡闹!胡闹!”盘掌柜不悦的说道。   萧烈笑了笑,沉稳的说道:“是内子听说盘掌柜的是生意场上的英雄,硬是要来一睹盘掌柜的尊荣,其实都是她的不是。一个女人家却是不适合出息这种场合,她现在该回去了。”说完,萧烈又将头扭向了宋可人:“你回去吧。”   宋可人赶忙笑着说:“是。”   盘掌柜的连忙说道:“哎呦岂敢岂敢,这不是折杀老夫么?这样吧,请夫人到我们家坐坐,贱内喜欢打马吊,这会子凑几个人打马吊岂不是好?”   萧烈大喜,笑着说道:“还是盘掌柜的想得周全!”   一进盘掌柜家,已经有两位夫人在等了。   “这位是黄少奶奶,她可是我们县太爷的当家的。”盘夫人说道。   宋可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黄少奶奶,久仰久仰。”   黄少奶奶露出了敷衍的微笑,说道:“您就是萧夫人吧,我可听说了,您家掌柜的现在可是红人。”   宋可人立刻笑着说道:“您呐,千万别这么说。横竖都不过是个生意人,怎么能跟县太爷比呢?”   大家说笑了一会,盘夫人又指着另一位夫人说:“这位是卢夫人。”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你们在寒暄一会,我这手就要痒痒到天上去了。”黄少奶奶说道。   盘夫人连忙说道:“那就快开始吧。大家呀,都放开点。”   宋可人笑着说道:“我呀,就喜欢打马吊,往后还得请各位多多栽培!”   四圈过后,宋可人并一圈也没赢过,不是帮人家胡了,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自摸成功。宋可人是故意的,每次面对这种牌局,宋可人都会故意输掉几局,待到大家对她开始有好感后,在赚回来。   “萧家少奶奶,你的手气怎么这么差?”坐在宋可人身边的黄少奶奶说。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我呀,一见到官运亨通掌柜的的夫人,就手软。这可是老毛病了,不过打几圈就好了。”   打麻将就是这样,你若总是赢,人家不福气。你若总是输,人家又看不起你。这就是女人。   “我听说,今年的京兆可是不太平。”宋可人一面摸牌一面说道。   黄少奶奶得意的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这个月初有人从京兆回来,城里乱的都不像样了!听说,京兆的方家也出了问题,盘夫人这回吃紧吧?”   “方家?方家出什么事儿?二条。”宋可人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动,二条宋可人要。”卢夫人说道。   黄少奶奶又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看你是快胡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方家的族长跟周家打起来了!别提了,周家人都被打惨了!”   宋可人转了个眼珠,故意说道:“不是吧?黄少奶奶也没见到怎么就知道周家被打惨了?”   黄少奶奶见宋可人否认了她的能力,立刻白了宋可人一眼说道:“你才来几天。这里谁不知道,我们家在京兆可是有人的。知道么,方家这回可是完蛋了!”   “完蛋?不会吧?”宋可人问道。   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的话,让宋可人不禁的懊悔自己的失言。   “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黄少奶奶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嗨,我就是好奇呗。这不,要跟方家做生意嘛。我们做的生意不大,可别拖欠亏了。”   “汉中这么多户,怎么就想起跟方家做生意了?”卢夫人问道。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方家不是大户人家吗?过去没想这么多!”   黄少奶奶笑了笑。   宋可人抬头看了看盘夫人,只见她若有所思的看着麻将牌。宋可人的心里略微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说真的。金人越来越凶了,就怕要打到汉中了。哎,京兆当时吹的好,说是晚年不会攻破,结果呢?还不是成了人家的阶下囚?”黄少奶奶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   “对了,万一金人打来了你们都有什么打算?”宋可人故意岔开话题的问道。今天,不能在问有关战事方面的事情了。多问几句,一定会被怀疑。   “怎么,你还没打算吗?”卢夫人问道。   “没有,我就是来做生意的。”宋可人故意懊恼的说道。   黄少奶奶突然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是该打算打算了。”   “哦?大家都开始囤货了?”宋可人摸了一张牌,瞬间又趁着他们不注意偷了一张牌。   黄少奶奶又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囤货有什么用?金人来了只有跑!”   宋可人看着她,笑了笑,并且偷偷的将多余的牌丢了出去。   “你们说,这回谁能被推出去?”盘夫人突然说道。   黄少奶奶得意洋洋的笑了笑,故作暧昧的说道:“爱谁谁,可不能是我们家的相公。你们放心,如果金人真有什么动向,我会及时通知你们。我们家上面有人!放心放心!”   “那可就多指望你了。”卢夫人笑着说道。   在她们对未来的分析中,宋可人咯咯的笑着,并将手中的牌“啪”的一下,齐刷刷的推到桌子上。   “胡了!”宋可人说。   黄少奶奶与卢夫人顿时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   从盘家出来已是下午,天色渐渐变暗,该是回去的时候了。拉车的小伙计却告诉宋可人,萧烈吃晚饭后便去了开明寺上等她。   于是,宋可人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开明寺。   原来,萧烈竟是为自己的亡妻上香去了。不知为何,宋可人心里有些怏怏的不悦之感。   上香结束,两人便一同走上了开明寺塔。   宋可人站在开明寺塔上,只觉无依无靠。这时,萧烈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可人,你实在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宋可人扭头看了看他。   萧烈眺望远方,说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我喜欢倔强的女人,但是,面对你,我觉得还是温柔的女人可爱。”   宋可人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可从来没叫你啃这块骨头。”   萧烈靠在一根柱子上,浑身发散出忧郁的田园诗人的味道。他久久的不肯讲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或许,是想起他妻子惨死的经历,也或许,在享受此刻的风华正茂。   过了好一会,萧烈像是从他的那个世界里回来了一样,看了看宋可人,说道:“其实,有些时候一个人该放手就要放手,人生,始终都是孤独的。这一生你会经历无数的男人、女人,但是终归到底,还是一个人面对人生的。”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她只笑了笑。   过了一会,他突然问宋可人:“宋可人,你在想什么?在想周恒吗?”   宋可人看着天边的云,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在这上面,我只感觉到是另一番天地。而今天以前的过去,只像那天边的云,飘走了就不再回来。”   “你到是看开了。”萧烈嫉妒的说道。   宋可人轻轻的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看开了,只觉得此刻的心中无限的宁静,这感觉舒服多了。”   萧烈点了点头,说道:“是呀,站在这里,我突然感觉,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硬凑在一起。”宋可人扭头对他笑了笑,他也对宋可人笑了笑。那一刻,宋可人只觉得,他换成了另一个人,与他的恩怨以及过去未来都将烟消云散,只在这一刻,享受着两条平行线的悠然。   第三百零七章 张木儿的改变   “也许,我们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萧烈说。   “这话怎么说?”宋可人问。   萧烈微微一笑,从容的说道:“盘掌柜的认出了你,我猜想他此刻也正在狐疑。其实,这件事也该到了收网的时候。就像是我们过去预计的那样!”   宋可人扭过头来,对着萧烈微微一笑。风从两人的中间穿过,夕阳在不远处露出了笑脸。   “是啊,我们不就是等的这一天吗?”宋可人说。   萧烈意味深长的看了宋可人一眼,这一眼里包涵了许多宋可人没有注意到的内容。事情结束了,两人就该分别了,一个回到江南,一个回到京兆。那些昔日的风花雪月都随着别离而遗忘在脑海之中。   有些事情不可说破,可是,这些事情忍在心中却有些不舒服,比如,感情。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感情却不能对她说,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只是,他懂得,如果说出来,怕是连亲近这个女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随着命运的推动,两个人不可避免的走到了别离的面前,这时,他该怎么做呢?他有些茫然,只能冷静的看着夕阳下的她。   夕阳的光辉轻抚着宋可人白皙的皮肤,这个美丽的女人在夕阳下被映成了金黄色,她扭过头来对着萧烈微微的一笑。   砰然心动。   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他看着金色阳光下的她,心里徒然增添一股莫名的感伤。若是离开,便是半生不见。就算他赖在京兆不走,也始终是个客人。   想到这里,萧烈一阵的心酸,他看着她,心里有千百个想法飘过。   “对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萧烈问。   “恩?打算?等家产夺回来以后,我想,我想把他们都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打点。我自己嘛,只想游山玩水,像萧大哥一样不必理会这些俗世的烦扰。”宋可人说。   听了宋可人的话,萧烈大喜。他立即下意识的说道:“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们结伴出行可好?”   宋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萧烈心中甚是欢喜,脸上挤出了难得的另类喜悦。   “你没去过赣南吧?等你处理好这些,我带你南下,大理、西夏,我们都逛一圈。”萧烈笑着说道。   “只希望这一切能够顺利吧,方家的事情一向麻烦,我担心会扰乱了大哥的行程。”宋可人说道。   “怎么会!我一个闲人,只是等你的!”萧烈说。   这话出口后,宋可人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她扭过头去,夕阳,在她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美丽的笑脸。   周恒一走,月娘的身份悬着不上不下的。她不是周恒的妻子也不是周恒的妾,要说她可是跟周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却赖着周家不走,这到让周张氏颇有微词。   不过,这到让小童有了发泄的理由。她搬着板凳坐在月娘的房间门口,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浪蹄子,吃我们家的住我们的还糟蹋着我们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不是喜欢三少爷吗?你怎么不去跟三少爷一起出家?你个小浪蹄子!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你是方家的人吗?你怎么就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小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骂的话越来越不入耳。月娘再也忍不住了,猛然推开了门。   “喂,你够了吧!你不要太过分了!张木儿也是在你们家吃闲饭的人,你怎么不骂她?你是双重标准!”月娘骂道。   “我就是双重标准怎么样?我就是不喜欢你!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方家叫嚣?小心我把你打出去!”小童骂道。   月娘冷笑一声,反驳道:你以为这里还是方家?这里早就是周家了!连你也是周家奴才,小心你被打出去!”   “你说什么!”小童怒。   “不是吗?这里现在都是周家人在打理,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不上不下的,充其量就是一个方家的余孽!方家还有什么资格在说话?小心我们把你赶出去!”月娘说。   小童怒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主子了?你想的太天真了!天底下竟然有你这么天真的人,你在周家有名分吗?论理,我是少奶奶的丫头,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你有什么名分?”   “横竖不过是丫头,还自以为了不起呢!”月娘说道。   “没错,我就是个丫头,但是你呢?你连丫头都不是!你在这里没有一点的话语权!”小童说道。   月娘气的伸手想要打小童,小童那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她又有些担心。两人吵了起来,后院里登时就不宁静了。   张木儿坐在屋子里听到了这一切,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两人说的话,不正是说给她听吗?她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她比月娘还不如,她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可是,离开了这里她能去哪儿呢?   她要回到那个破败的家吗?还是,重新回到将军府?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天知道她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竟然落魄到了这种程度。   该怎么办呢?   离开?说的容易,她不是没想过周茂说的话,周茂说的句句在理。她爹娘什么时候能从牢房里出来是个未知数,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留在周家等他爹娘出来不现实,毕竟宋可人走了,她没有理由在流下去。说到底,她连月娘都不如。   先到这里,张木儿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原来一个女人不管曾经多么的天真,一遇到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时,难免都会变成一个心机女。   不是女人太坏,而是世界太现实。   这个世界太疯狂,当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为生计而祈求时,她必须要学会生存。为了学会生存,我们痛的太久,忍的太多,吃了太多的苦。   张木儿擦掉了眼泪,换了一件颜色鲜艳的衣裳,她缓缓的走出了门。院子里小童跟月娘吵的正热闹,张木儿像是没听到一样,脸上只挂着浅浅的微笑。   来到前院,正好看到周茂在吩咐方家老号的大掌柜的一些什么事情。张木儿故意走过去,搬弄着窗下的兰花。   周茂看到了张木儿,又扭过头跟掌柜的交代未来的计划。而张木儿却故意露出曼妙的身姿,一点点的故意走进周茂的视线里。   “好了,我知道了,你就这么做吧。”周茂说道。   大掌柜的又寒暄了几句,周茂恨不得立即将他一脚踢出去。好在这大掌柜的还算是识眼色,赶忙道别离开了。   周茂立即走上前去,笑着对张木儿说道:“哎呦,你怎么亲自动手了?这太沉了!再说了,冬天都干枯了,你弄这个做什么?”   “这些都是少奶奶留下的,若是真有一天少奶奶能回来,看到了这些枯萎的花岂不是伤心?”张木儿说道。   周茂一听,登时大喜,看来张木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于是,周茂赶忙顺势说道:“哎呦,你看看我,我太疏忽了。对了,往后你帮我三嫂管理这些花可好?”   “这到没什么,只是,怕别人会说我多管闲事!”张木儿一面站起来一面幽幽的说道。   “你多虑了,没人敢这样想的。他们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你呢!来来来,我帮你!”说着,周茂主动将地上放着的盆子拿了起来。   张木儿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她心里问自己,这样是不是等于出卖自己?她的心没有给她答案。为了生存违背自己的良心,这样真是太难过了。   “对了,听说今晚瓦子里有戏,你想不想去看看?”周茂问道。   张木儿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太晚了吧?”   “不晚不晚,我订好了已经。只要你喜欢,什么时候都不晚。我三哥当年跟我三嫂也爱经常看戏的,对了,今晚听说是名角唱的呢!”周茂说道。   “那好吧,那就这样说定了。要是回来晚了你帮我挨骂!”张木儿笑着说。   “当然,当然,这是自然!”周茂笑着搓着手说道。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张木儿微笑着说。   周茂看着张木儿的背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他拍了拍手,脸上写满了兴奋。而张木儿,回身的那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   世界很美好,世界很没好。   她的世界里总是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她曾经认为一个人可以做最好的朋友。结果,那个人却出卖了她。她曾经,以为可以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结果,命运却推着她走到极端。她曾经,她曾经以为会嫁给一个心爱的人。而如今,她却要面对草率的解决自己的婚姻。   世上的一切为什么总跟她作对?原来,她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鸟,她始终离不开别人的呵护。她以为自己长大了,这想法是多么的天真,这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原来,一切都没有在她的掌控之中。   原来,她终究会变得像月娘一样。   张木儿发现,她开始讨厌自己了。就像是讨厌月娘那样!原来,一个人背叛了自己的内心是这样的难受。原来,每个人都想纯真的活着。因为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才造就了那么多的心机。   张木儿哭了,简单的活着原来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儿!   第三百零八章 收网(一)   当晚,周茂果然租来一辆马车载着张木儿去了瓦子。京兆城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地方,被金人欺辱后依旧有零零星星的瓦子、酒肆开着。不仅如此,开着的这几家瓦子、酒肆还相当的红火。   都说生意人一切向利益看齐,商人们打着赚金人的钱杀敌人的口号赚钱,但事实上,真正有几个金人往瓦子、酒肆里钻呢?   傍晚的大街上一片的萧条,初春阴冷的风令人难过。张木儿木讷的看着车窗外,曾几何时她也在这里有过美好的回忆?   “吱嘎……”马车停下了,周茂先行下了车。张木儿提着裙子幽幽的跟在后面,周茂伸手搀扶着她。   “今儿晚上压场子的是玉堂春,听说早年这出戏还给皇上唱过。这个角儿是金人从燕京带来的,平时很少出场的!”周茂笑着说。   张木儿微笑着点了点头,表情里写满了冷漠。她跟在周茂身后走进了瓦子,回头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去年的自己。   周茂带着张木儿走到中间最好的位置,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张木儿的手上。张木儿动了一下没有拒绝,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冷漠。   “你看,要开场了!”周茂高兴的说,不知道他是真的高兴戏要开场,还是高兴自己的手能握住张木儿的手。   张木儿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了周茂的手。   “是啊,要开场了!”她说。   周茂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夜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黑暗笼罩在汉中小城之上。星空灿烂,天上一颗一颗的星子像是一盏一盏的小油灯。   星空下,整个小城安逸而恬淡,大多数的人家都吹灭了灯。小城里安静的令人舒适,小城里唯一开着的小酒馆里,小二坐在柜台的后面打着瞌睡。   是啊,这清冷的夜里本应该早些打烊,却偏偏碰上了三个不知死的人坐在一起喝酒。酒壶躺在沸腾的水中,袅袅白烟慢慢的在水中升起。   “盘掌柜的,来,我敬你!”萧烈笑呵呵的举起了酒杯。   “哎呦,萧东家客气客气。”盘掌柜的立即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   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盘掌柜的偷偷的瞥了宋可人一眼,随后笑了出来。   “不知道弟妹家中有无姊妹?”盘掌柜问道。   “没有,家中只有我一人。”宋可人说道。   盘掌柜笑了笑,看了萧烈一眼,随后拿起筷子又放了下来。   “对了,二位大婚多久了?萧东家不厚道,大婚都不发来喜帖。这可是好事儿,怎么还不让我们粘粘喜气?”盘掌柜笑着说道。   萧烈看了宋可人第一眼,哈哈的笑了出来。   “盘掌柜的,我萧某人也不是大人物,一个结婚何必要兴师动众?这结婚嘛,无非就是一男一女凑在了一起,我们自己折腾就好了,要是发了喜帖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萧某人也不是第一次当新郎,难道还要再收一次份子钱?”   “萧东家这话可不对,份子钱也都是大家心甘情愿的送。主要是这样对弟妹不公平,要昭告全天下萧家的夫人是谁这才对嘛!”盘掌柜的故意说道。   微醺的萧烈看了宋可人一眼,宋可人微微一笑,萧烈立即说道:“这自然,待到萧某人忙完了这些事情,一定要昭告商界,我萧某人找到一个多好媳妇!”   “哈哈哈,妙极,妙极。说真的,弟妹跟我方家的当家人实在长得太像了,若不是她跟在萧当家的身边,我一定会以为她就是方家的当家人!”盘掌柜的笑着说。   宋可人微微一笑,反问道:“若是当家人真来了,盘掌柜的有什么打算?我可听说,现在方家正面临着改朝换代,谁坐方家的这个位置都是个未知数。也听说,难为了你们这些大査柜,都不知道听谁的好!”   “哈哈,这到不至于。不管是谁坐当家人的位置,我们都极力扶持。不过,若是我们家的当家人来到了汉中,我自当以命相护。”盘掌柜的笑着说。   “当真?也许,你们的当家人失势了,你若是护着她可能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的!”宋可人说道。   “怎么会!她是我方家的当家人,除了她还谁有资格守护方家的产业?莫要说她落魄了,就算她只剩下一口气,盘某人也理当忠心护卫。江山可以易主,但盘某人心里只有一个主子。”盘掌柜的笑着说。   宋可人与萧烈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若是方家的当家人真有幸听到了盘掌柜的这一番慷慨陈词,一定会非常感动!”萧烈说道。   “来来来,我敬盘掌柜的一杯。”宋可人说着,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小店里油灯微微的闪着,老板走了过来“啪”的一下拍在了小二的脑袋上。“死小子,又偷懒!”老板怒道。   第二日清晨,盘掌柜的一进店里马上就吩咐伙计:“去,这是茶叶的全款,给萧东家送过去!”   小伙计一愣,接过钱后马上说道:“掌柜的,这不合规矩吧?从来没有支付全款这一说,人家要求定金,咱们干嘛还支付全款?”   “嘿!你这个小东西啊?我叫你去你就去,没事儿管我这些做什么?听好了,你是我的亲侄子,这件事儿要是敢让外人知道,小心我剥掉你的皮!”盘掌柜的狠狠的拍了小伙计一巴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小伙计揉了揉后脑勺,不悦的说:“我怎么会出去胡说,只是觉得不符合规矩!”   “赶紧去!”盘掌柜的说。   一早晨宋可人刚刚梳洗打扮好,正在床上换了脚上的药。店小二领着小伙计来到了门口,正赶上萧烈从房间里出来。   小伙计将钱交给了萧烈,萧烈看了立即打赏给他二两银子。   “请你家掌柜的中午来一趟,我们太太给盘太太买了一批布料,她想亲自交给盘掌柜。”萧烈说道。   “好。”小伙计笑着退下。走出院子时,小伙计口中嘟囔着:“没见过送礼还请人来拿的!这叫什么事儿!今儿可真是稀奇!”   小伙计一走,萧烈就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宋可人的房门。   “你看!”萧烈将汇票推到宋可人的面前。   “啊?汇票?”宋可人吃惊的说。   “恩,看来盘掌柜的是认出你是方家的当家的。他这是故意向你示好呢!看来,他是要兑现昨晚说的那番话。我叫伙计约他中午过来,你们好好谈谈。既然他认出了你,既然他想要忠心护主,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萧烈说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怕他会出卖咱们。”宋可人说。   “你放心,他现在是官迷心窍。方家跟周家打成了一锅粥,你让他听谁的去?现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保护你,让你重新回到方家。这是个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的问题!”萧烈说道。   宋可人哈哈大笑了出来,她笑着说:“看来我还没有你的脚趾头聪明!”   萧烈自知说的有些过分,便讪讪的笑着混了过去。   午间的阳光温暖而多情,春天又要来了。每一个春天都是值得留恋的,春天的美好就在于让人充满了希望。   盘掌柜的急匆匆的走入这小小的客栈,萧烈一直在院子里等他。   “盘掌柜的!”萧烈作揖笑着说道。   “听闻弟妹有事情吩咐,这不,我就赶紧来了。”盘掌柜笑着说。   “贱内任性,让盘掌柜的亲自跑一趟。快快,屋子里请。咱们哥俩今天可要好好的喝一杯,不醉不归!”萧烈笑着说道。   屋子里香炉中的青烟徐徐上升,盘掌柜的一进门萧烈便将大门关上。而只见宋可人走了上来,深深的做了个万福。   “盘掌柜的,果然好眼力。”宋可人微笑着说。   盘掌柜的故作惊讶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继续微笑着说:“不错,我就是被大家误以为死了的宋可人。”   “哎呦!果然是我们家大少奶奶!”盘掌柜说着就要跪下行礼。   宋可人赶忙一下子拉住了盘掌柜,口中只说道:“盘掌柜的仁义,宋可人在这的消息只要盘掌柜的吐露出去,我等将必死无疑。”   “主子,您说这话不是折杀我吗?我盘某人就算是穷到讨饭的地步,也不至于出卖主子。我不是那样的人!”盘掌柜的说道。   萧烈在一旁笑了笑,走过来为两人倒茶。   “快坐下说吧。”萧烈说道。   宋可人落座,而盘掌柜的就站在一旁,不管萧烈怎么说,盘掌柜的死活不肯坐下。终归,他只是个下人,怎么敢跟主子平起平坐?   “主子,您怎么到汉中来了?现在整个京兆都找您呢!方家现在乱成了一团,简直就是群龙无首。”盘掌柜的说道。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瞥了一眼萧烈说道:“若非萧当家的,只怕我现在早就被野兽吃剩了骨头。哎,说来话长,这些事情过去就过去吧。”   “当家的现在有什么打算?只要当家的说出来,我盘某人一定想办法为当家的促成任何事情。”盘掌柜的说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盘掌柜的,我想好了,若是有一天能回到京兆,就将方家的生意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打理。不知道盘掌柜的愿不愿意离开汉中,跟我一起回京兆去!”宋可人说道。   第三百一十章 收网(三)   宋可人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去了周家附近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茶馆。   上了茶,她付了茶钱,欣赏了一下初春的阳光,虽然不温暖,却惹人喜爱的阳光。让宋可人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宋可人走出周恒的房间,看到了如同今日一样亘古未曾改变过的太阳。   那天,天空是灰蓝色的,没有云和鸽子,阳光并不耀眼,反而是充满了忧郁和孤独,在她的身后是周恒心酸的泪水。   那时距离现在才过了多少年?那时他的身边有楚楚,后来他的身边又多了月娘,他跟她永远都是两条平行线上的轨迹,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哀,他们总在对方绝望时爱上对方,却在对方认真时让对方绝望。   喝下了一杯茶,苦涩中带有淡淡的清香。   一切即将过去,这一张大网洒下后,将是周家永无翻身之日。   夕阳西斜,夕阳下宋可人难过的不能自已。   那天深夜,宋可人听到短暂也急促的敲门声,宋可人在这阵清晰的敲门声清醒了,宋可人顿了顿,冷静了一下,又能听到敲门的声音。   “谁?”宋可人问。   “主子,是我。”外面的人说,宋可人小心翼翼的躲到门口,慢慢的开了门。   “主子。”一个声音跳了进啦,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伴着声音一起进来了,一见没人,她回了头。   原来,竟是小童。   “主子!”小童一见宋可人高兴的说。   “小童,你过来。”说完,宋可人拍了拍床,小童笑着走了过来。   “你怎么样?”宋可人看着她,没有瘦也没有胖,还是她离开时的老样子,只是,不知道她受了多少苦。   “为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宋可人说,   小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才说道:“为了主子,值的,再说了,也没受多大的委屈。”   宋可人激动的问她:“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小童摇了摇头,笑了笑。宋可人点了点头,笑着问她:“那你和宋可人说说吧”。   小童又露出她天真的微笑,宋可人看着她,才发现,她虽然离开宋可人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彼此间却陌生了许多许多。   过了一会,小童笑着缓缓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嗨,我这个脾气主子也是知道的。主子被人算计了,我气不过,每天对着他们大骂。骂的时间长了,他们也就听习惯了。”   说道这,宋可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她比宋可人想象的要聪明许多,宋可人笑着夸了她,没想到,她还脸红了。宋可人笑着问她:“说说吧,自我走了,周家出了什么新鲜事?”   小童神秘的笑了笑,可是,紧接着,眼神又黯淡了下来,她抬头看着宋可人,说道:“主子,您知道吗,周家人一直以为您死了。”   “哦?”宋可人说,对此,宋可人颇有兴致,于是,宋可人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小童拧着眉头说道:“家中不得提起你和的名字。”   “那月娘呢?”宋可人问。   小童想了想,宋可人看了,知道她有些顾虑,于是说道:“有什么你就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什么难听的话,我没听过?”   小童抬起头,看了看宋可人,目光中露出怜惜,过了一会,她说道:“她现在俨然是半个当家人!哎,怎么偏偏让这种人当家?真气死人!”   “主子,其实我也为主子做了一些事。你走了以后,我吓唬了他们!”   宋可人笑着问道:“那你怎么吓唬他们的?”小童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过了会才扭捏的说:“也没怎么吓唬,就是半夜,把您当年的衣服挂在周老爷的门口,半夜,发出点声音,你的婆婆周老太太听见了,以为闹耗子。我又敲了敲门,然后,就赶快躲起来,周老太太一开门,看到您的衣服,立刻吓了过去中风了。主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   宋可人难过的说道:“孽缘。”   宋可人问:“她就一直躺着?”   小童一面点头一面说道:“是,中风了,大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了,吃喝拉撒睡的全在床上。话也不会说了,着急的时候只能‘啊、啊’的嚷几声。”   宋可人点了点头,周老太太没对她好过,不过,她被小童害得如此下场,宋可人也不太忍心。“除了这个,你还用什么方法了?”宋可人又问道。   小童说道:“就是没事半夜嚷几声呗,像什么‘还我命来’要不,就把您当年的东西四处放,搞得周家人终日人心惶惶的。”   宋可人点了点头,这一看就是教她的,这时,小童又神秘兮兮的和宋可人说:“二少奶奶的孩子不是二少爷的。”   宋可人不禁一惊,下意识的问:“你怎么知道?”   小童暧昧的说道:“方万俟说的,他说他有证据。听说,是她婆婆怕没孙子,所以就带着她去了一个什么庙拜神。那个庙都是……哎,我说不口。”她说道这里,看了宋可人一眼。   宋可人恍然大悟,定是周张氏疯了,才想出了这种肮脏的办法。   小童问宋可人:“主子,方家茶号的事儿,是您做的吧?”宋可人看着她,笑了笑,小童立刻沉不住气,露出了焦急的模样。   宋可人笑着问她:“周家人有什么反映吗?”   小童看着宋可人,不高兴的说:“是您做的吧。”   宋可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没想到小童立即高兴的笑了出来,她兴奋的说:“这几日,周家人天天唉声叹气的,四少爷也因为监管不力被奶奶骂了个半死。方万俟这回得意的很,方万俟说方家这回被卡死了。用周奶奶的话说,这回真是丢脸了。”   “不过,三千两银子,也够不少的。”小童说,“没给那么多,方家当时没那么多现款,只给了两千。”宋可人说。   小童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对,主子,四千,一个子也不少,四少爷亲自从方家老号拿出来的!”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难道,难道是周茂贪污了一千两?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忙完这边的事儿,来日方长,咱们秋后算账。   “周家现在怎么样?”宋可人问小童。   小童摇了摇头,说道:“虽然这次给周家的打击不小,但是,还不至于到摇摇欲坠的情形。”宋可人点了点头,问道:“方家的族人来闹了?”   小童点了点头,说道:“有两三个,不过,没什么新意,属方万俟闹的凶的。他最近很少来了,我怕他是想算计少奶奶!”   听到这,宋可人不禁的皱了皱眉头,这一环,的确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只记得对付周家人,忘记还有一个方万俟的存在。这个方万俟不得不防,说不定他跟赵姨娘勾结,会回来争夺家产!   宋可人有些担心,要是萧烈还在她身边那该多好?   宋可人看了小童一眼,没想到小童正笑盈盈的看着她。宋可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想到萧烈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她笑了。   “怎么,你不会空手来吧?”宋可人笑嘻嘻的问道,小童“噗嗤”的一下笑了出声。   “主子,我没拿到。”小童努力的忍住笑说,宋可人也不禁的笑了,骂道:“死丫头,当宋可人看不出来?”小童笑的更欢了,一面笑,一面从袖口一掏出了一本用蓝布包裹着的东西,“主子,全在这儿了。”她说。   宋可人接了过来,伸手轻轻的拧了她的脸蛋,“死丫头!”宋可人骂道,小童咯咯的笑出了声。   宋可人打开蓝布,露出了一个厚厚的蓝色本子,打开来看,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收入多少,纯利多少”这是一个账本,是萧烈让小童去偷的。   这个萧烈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宋可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萧烈竟然在暗中打通了小童这一关节。   再看这账本子,宋可人不禁吃惊。原来,这些竟全都是周茂私下做的账目,,这本账上清楚的写了收入、支出、利润,难道,是周茂故意想做账来混淆视线吗?不,不对。是周茂故意做了这本帐,用来贪污她方家的家产!   这本账,是插入周家的一根毒针,轻而易举的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小童这回立了大功,竟然拿到了这种关键性的证据!   宋可人翻了几页,心里更加的高兴了。这下子她翻身的时代终于来临了!   宋可人抬头看了看小童,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宋可人问:“你什么时候偷的?不会被周茂发现吧?”   小童看了看宋可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昨天时候偷的,拿出来就跑了。”   宋可人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周茂可不是好惹的,这账本,可不是轻易能偷出来的吧?”小童点了点头,凑过来说:“是在张木儿小姐的床低下拿出来的,少奶奶,我跟你说,这个张木儿小姐可真不一般的。别看她跟四少爷订了婚,但是,她可是处处都在提防着四少爷啊!那天我看到她悄悄的从四少爷的柜子里偷出了这本帐,我就猜她跟四少爷不是一条心!”   第三百一十一章 收网(四)   宋可人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上的账本,不能让小童在这里呆下去。账本失踪,周茂定会警觉,于是,宋可人将账本包好,塞到了枕头里。   “我给你准备些吃的,一会你就走,去找萧大哥。你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能叫你冒险!”小童看了看宋可人,站起身来,说道:“主子,我留下伺候您。”   宋可人走过去,从床边掏出了几锭银子塞到她手里,宋可人对她说:“一会,你连夜走。去跟萧大哥回合,我很快也会跟你们去的。”小童点了点头,接过了宋可人递给她的东西,她将钱塞到了衣服里,。   宋可人又拿起桌上一只装点心的盒子,塞给她,“路上吃吧,现在就走。”宋可人说,说完,对小童点了点头,宋可人看她,顿时红了眼圈,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没让眼泪流下来。   “主子,我若走了,你怎么办?”小童说。宋可人笑了笑站起了身,走到床边又拿了几锭银子,对她说:“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到是你一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汉中记得问萧大哥好,你跟着她我也放心了。”小童点了点头,也站起了起来,最后,眼泪还是没被控制住,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   宋可人笑着走过去,擦干了她脸上的泪,“傻丫头,又不是不见了,你回去多一个人,不方便的。”宋可人说,小童点了点头,她明白宋可人的意思,但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大半夜的,雇车自然是不好雇的。兵荒马乱的,平日里找个车都难,更何况现在?   宋可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一辆破旧的驴车,赶车的师傅,看上去是老实巴交的五十岁上下的老头,“多给钱,去汉中”宋可人说。   车把式死活不肯,十两银子仍在了他的面前才同意了。   “一路小心。”宋可人说。   小童看了看宋可人,眼泪又留下来了。不过,她对着宋可人点了点头,宋可人挥了挥手,车把式赶着驴走了。   宋可人一个人回到了客栈,她推开了窗。她看着外面的世界,暗黑色的一面,点点星光,放佛是一盏盏挂在天上的灯,指引着游子回家的方向。宋可人死死的盯着这些“灯”,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一盏在等宋可人回去。宋可人记得,老人们说,一颗星代表着一个人的生命,生或死,都可以知晓。宋可人不知道属于她的那颗星在哪里,它是否是光明着,独自挂在宝蓝色的夜幕中,孤独的瞪大了眼睛,守候着暮色里的那些轻雾。   就这样,直到天空中的黑色变淡,她的脸还沉浸在黑暗带来的独有的宁静中。天,是要亮了,宋可人不必在回忆过去,她要醒来,在没有梦的夜里,与有梦的清晨,她需要在幻影创造的美妙的晨曦中,醒来,执着的等着孤独的潮汐涌来。   小童走了,不知道她能否平安到达汉中。她一个姑娘真是不容易,万一遇到了坏人,宋可人就是千年的罪人。   宋可人算了算时间,周家的人们也应该在这个时间清醒了。或许,这个时候,张木儿发现了账本的不知去向,或许,这个时刻,周家人应该发现小童不见了,接着,在慌张的寻找看看家中遗失了什么。   宋可人叹了一口气,起身,开始每日正常的洗漱,今天,周家就要彻彻底底的在这个世界里痛哭。往日的恩怨,今天,终于能做个了断。   可是,这时候的宋可人,并没有预想到的那样快乐,除了报仇时独有的激动,宋可人没有任何的感觉,宋可人又重新的坐在椅子上,这样值吗?   她这样做,是自私吗?或者,应该说,被仇恨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前面的路?宋可人不知道,可是,到了今天这步若不走下去,就是宋可人自己掉到悬崖里。   不能在耽误时间了,宋可人一遍又一遍的警告着自己,张木儿若是发现账本不见了,必定会联想到小童的,定会满城的寻找她,而宋可人,不能继续沉浸在犹豫中,必须马上行动,按照计划中的那样行动起来。宋可人快速的打扮了一番,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边出门去了。   看到过去方家老宅的大黑门时,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回来了,她默默的走上去狠狠的拍了几下。过了好长时间门开了,开门的人是小六子。   见了宋可人,他先是愣了愣,接着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啊!少奶奶?”小六子惊呼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眼泪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再次见到小六子,她有忽然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少奶奶!”小六子有叫了一声,宋可人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恩,还活着,还活着!”宋可人说。   小六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噗通”的一下就给宋可人跪了下来。   “少奶奶!”小六子喊道。   “别哭,别哭!”宋可人说道,可她自己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你总算是回来了少奶奶,让我们等的好苦。我一直以为你死了,我曾想以死谢罪,少奶奶,你还活着太好了。”小六子哭着说。   “傻子,别哭了,我回来是带你们走的!”宋可人说道。   小六子立即抹掉眼泪,愤愤的说:“对!少奶奶,不能叫这帮狗(娘)养的抢走我们方家的产业!他们家老三出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可人心里一紧,此刻她最害怕的就是有人提起此事,偏偏小六子讲到她的伤心处。   “恩,我回来了,你收拾一下,我带你走。”宋可人说。   小六子一愣,他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宋可人说出这样的话,他吃惊的看着宋可人。   “少奶奶,说什么鬼话?这里是方家!是你家,凭什么我走?要走,就让他们走!”小六子愤愤的说道。   听了这话,宋可人不禁的咧嘴微微一笑,是啊,这里是她家,她不该走!宋可人沉思了一下,抬起了头。   “你说的对,我是回来了!”宋可人说道。   “对!这才是我们方家的少奶奶!”小六子感慨道。   宋可人一步跨进了门儿,她问道:“奶奶跟老四在吗?”   小六子见宋可人回来,身上也多了几分硬起,他说道:“在。”   “好,我就是回来找他们。我要告诉他们,我宋可人回来了!”宋可人扬起了脖子,大步走了进去。   一到客厅,宋可人看着周茂不断的在踱着步子,方芳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着。一见宋可人,他们俩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你改天在来,今天周家有事。”周茂皱着眉,看着宋可人不高兴的说道。放佛宋可人是瘟神一样。   这时,方芳站起来,指着宋可人骂道:“都是你这个丧门星……”   “没错,我就是丧门星,专门来找你们那番的!”宋可人冷冷的说道。   方芳猛然冲了上去,宋可人轻轻一躲,方芳差一点摔在地上。没想到方芳像是疯了一样,又冲了上来,宋可人狠狠的退了她一把,她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   “你回来做什么?你回来我们全家都跟着倒霉!你这个丧门星,我们的日子好好的,你回来做什么?”方芳怒道。   周茂上来一把推开了宋可人,说道:“你给我滚出去。”   宋可人冷冷的笑了几声,将手抱在了胸前,看着周茂由于恼怒而发红的脸,冷冷的说道:“好,我滚可以,但是,今天咱们要把事儿说清楚。”   周茂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大概以为宋可人又来闹了,扬起了头,一副要打架的情形,说道:“你胡说什么,滚出去。”   宋可人咯咯的笑了几声,向后退了几步,这时候,不能让周茂伤到她。   方芳哭的更厉害了,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宋可人。宋可人冷冷的笑了几声,这几声冷笑让宋可人平静了许多。宋可人指着方芳对周茂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话?我才是方家的主人!”   周茂一听,顿时也愣住了,不禁的往前走了两步,问道:“你再说一遍。”   宋可人笑了笑,冷冷的看着周茂。   “好。那我就再说一遍,我是方家的主子,你们从我这里滚出去。另外,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忽就不是周家的。你们周家就是一锅粥,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敢霸占我方家的家产?”宋可人说。   “你血口喷人。”方芳嚷道。   在这一瞬间,宋可人看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攥了攥衣角。她紧张!一定有问题!宋可人扬起了头,看着周茂。   周茂愣愣的斜着眼看着宋可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有证据?”   宋可人冷冷的扬起了嘴角,将身体大部分靠在椅子上,说道:“那是你周家的事情,与我何干?我的证据就是,你们想害死我,我现在来讨债,叫你们滚蛋!”   周茂疑惑的看着宋可人,又疑惑的看着她。方芳一下子站了起来,用手一把抹了抹眼泪,说道:“你拿出证据来。”   宋可人咯咯的笑了几声,说道:“二嫂,你别忘了,我现在跟你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是来讨债的,顺便来揭穿你的伤疤!”   “你!”方芳怒道。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收网(五)   宋可人冷笑一声,说道:“没错,我就是来搅合周家鸡犬不宁的!我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对你们周家仁至义尽,你们周家呢?竟然如此对我!这笔债,我该讨回来了!”   “你!那你不能污蔑我!”方芳喊道。   宋可人冷笑一声,瞥了方芳一眼,随后说道:“是吗?方万俟可是有证据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周家的!是我们的婆婆带着你去通奸生下的!”   说这话时,周勇正急忙从院子里跑过来,听到了这话,周勇顿时愣住了。   周勇反映了过来,“啪”的一声,摔给方芳一个嘴巴,她应声倒地,头发像散了一般,胡乱的撒在四周。过了一会,她抬起了头,嘴角流出血。   “你别听她胡说。”方芳问宋可人。   宋可人冷冷的看着她,没有任何的回答。方芳看了看宋可人,抹了抹嘴角的血。宋可人想,她的嘴角现在已经很疼,宋可人看到一条不长却很深的伤口,不断的向外渗血。   方芳站起了身,扬了扬头,问道:“我没做过!”   宋可人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周勇沉不住气了,狠狠的几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方芳斜了斜脑袋,冷冷的看着周茂,没有回答。   这时,宋可人意识到,这件事情果然有内幕。   “为什么。”周勇轻声却有力的问道,   方芳没有回答,周勇抬起了头,几乎哀求的问道:“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好!”   周勇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方芳也掉眼泪了,这眼泪,是孩子犯错时羞涩的并没有悔过的眼泪。   周勇咬了咬嘴唇,问道:“你说吧,说清楚,我就让你去见他。”   方芳扭过了头,重新坐到椅子上,目无表情的看着宋可人。   过了好一会,她说道:“没错,她说的没错。这孩子不是你的,当家的,我没骗过你什么。这件事儿算不上我骗你,因为是你娘让我做的!”   “你!你不知悔改!”周勇骂道。   方芳冷笑一声,说道:“我没错!”   “啪”的一声,周勇一巴掌拍在了方芳的脸上。   “你还敢说!”周游怒道。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根本就没有错,错的是你娘!我……如果不是你娘,我这么会……”方芳哭了。   “怎么可能一次就怀上!”周勇怒道。   宋可人笑了笑,苦涩的眼泪从脸庞划过,宋可人问:“你和他多久没联系了?”她垂下了头,没有回答。   看着她,宋可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是很久了,不过二哥说的很有道理。怎么会一次就怀上呢?你以后又见过他吧?”   “你!你落井下石!”方芳怒道。   “怎么会!我不过就是好奇,周家还会发生什么狗血的事情?这多可笑啊?你怀的孩子不是周家的,周家却把你当成个宝贝一样!”宋可人笑着说。   周勇使劲的拍着桌子,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住的流下来。看来,方芳是真的付出了爱,超乎想象的爱。   “真的只有一次!”方芳几乎哀求的说道。   宋可人轻蔑一笑,说道:“骗谁呢!”“你去问他。”方芳说道。   宋可人苦苦的笑了几声,问他?我哪儿找去?这不是开玩笑呢?   宋可人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想着她。”   “你别胡说。”月娘有点急了。   “宋可人我求求你了,别再说下去了。”她哀求的说完,果真跪在了地上。   宋可人擦了擦眼泪,冷冷的说道:“没想到,家里出了个情种。”   而正当这时,听到了宋可人归来的周唐氏带着月娘与张木儿走了进来。   一见月娘,宋可人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星子。   一见宋可人,周唐氏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   “可人,你回来了?”周唐氏激动的说。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们自然不愿盼望着我回来了,我懂,我在外面你们可以在这里享福不尽!”   “可人,不能这样说,我们都担心你。”周唐氏说。   宋可人心里一动,立即转过脸去。   “奶奶,宋可人谢谢你。但是,今天,我是来找周茂跟月娘算账的。周茂在汉中的时候差一点害死我,月娘抢了我的丈夫!这笔账,今天咱们必须要算算了!”   月娘摇了摇头,苦笑了几声,用手扶住了椅子,缓缓的坐了下来。她擦了擦要掉下来的眼泪,低着头,反倒是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她轻声说道:“你必不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若是你能给他爱,他会到我的温柔乡里吗?”   宋可人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只冒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好,既然,你说都是你做的,那么,说来听听,你怎么爱的他?”宋可人说。   月娘抬起了头,问道:“要对付你就冲着我来,不要对着周家,周家是我的恩人!”她到还是有些意识,还能想到这些。   宋可人摇了摇头,说道:“到这个时候还装圣母呢?”   月娘立即哭了,哭的很伤心,过了一会,她哽咽的感叹道:“他还是爱我的,只有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感情。”说完,她扬起了头,傲然的说道:“好吧,到了这个时候,要杀要刮随便你!”   她说道这,宋可人愣了。宋可人看着她,又看了看周探视。   这时的周唐氏由于不舒服,已经半瘫在椅子上,捂着胸口,表情痛苦。听了月娘这句话,周唐氏也瞪圆了眼睛,大口的喘着气,费力的问道:“你们不要再闹了。”   月娘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周茂,冷笑几声,说道:“没错,你听清楚,事到如今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爱的人是周恒。事到如今,咱们索性说破了、闹开了,别以为你们家四少爷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们,你们家四少爷最肮脏!”   她的表情顿时凄然了下来,眼泪不断的掉着。   原本指望跟周恒成亲,原本指望在周家过上舒坦的日子。   而如今,在这间屋子里,她却要毁了自己过去的努力。。   “你爱他?”宋可人问。月娘点了点头,看着宋可人说道:“没错,我爱他,从见到他第一眼。宋可人你是不幸福的,因为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得到过他的爱!”   她指着周茂狠狠的说:“要不是他,他贪图方家家田产,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你!”周唐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月娘扬起了头,冷冷的看着她。在她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悔恨的意思。   “所以,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宋可人问。   月娘回头看着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背叛周恒?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子,而这个人却怂恿我变成了魔鬼!”   看着月娘,宋可人的眼泪不住的往外流。   整个世界,在宋可人的心里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天空,灰蓝色的,大片片的白色的云,感染了这个世界里全部的平和。   “你们两个的事儿,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我。”宋可人低声的问。   月娘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宋可人,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原谅我。”她说。原谅,多可笑的话?宋可人差一点死了,她能原谅你?   “不要脸!”宋可人努力的压制着怒火。   月娘苦笑了一下,看了看被气的浑身不断发抖的周茂,又看了看宋可人,她捋了捋头发,抬头看着宋可人说道:“不是故意的,真的。”   “那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宋可人嚷道。   狠狠的看着她,宋可人的怒火不断的向大脑涌去,内心的那无法克制的怒火不知道怎样才能发泄,挤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月娘又哭了,过了一会,她反而笑出了声。她缓缓的扬起嘴角,说道:“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真的,真的是意外。”“   意外!”宋可人狠狠的看着她,站起了身,双手乱抓,恨不得把月娘的脑袋打出一个洞!   月娘看宋可人这幅样子,苦笑几声后,说道:“你听宋可人说完。当时,宋可人们真的没有丝毫想杀害你的意思。”   “啪”宋可人将身边的茶碗摔在她脚边的地上。宋可人砸歪了,实际上,宋可人是想将茶杯砸到她的头上。   “你听她说完!”周探视说话了,声音中充满了痛苦的颤抖。宋可人看了看她,对,无论如何,要等她说完。月娘没有任何的反抗,也没有任何准备反抗的意图。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可人,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我回来就是要折磨你们的!”宋可人狠狠说道。   周唐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何苦呢?我答应你,我们走就是了,我们把周家的产业全都还给你!”周唐氏说道。   “我就是想要你们家的好看!”宋可人狠狠说道。   周唐氏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   “若是你愿意,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奶奶没白疼你一场!”周唐氏说。   这一句话说下来,宋可人竟再也禁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收网(六)   “可人,是奶奶对不起你,都是奶奶的错,你莫要在伤心了。”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拼命的摇了摇头,哭着说:“我恨你们。”   “我知道大家伤到你的心了,你是个多好的孩子。都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哎,可人,我们当初都以为你死了。老三呢?受不了压力出家了。我也没说什么,毕竟是我们家对不起你,老三出家也是为了赎罪。可人,你莫要在折磨你自己了,听话。”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一抹眼泪,深吸了一口气。   “奶奶,方家的产业不是你们周家的,这本是周茂贪污方家钱财的账本。方家被贪污的钱你们要如数奉还,并且,永远离开京兆城不许回来!”宋可人说着,将头转向了月娘。   “至于你,月娘,你别以为这次可以轻易逃脱!”宋可人说道。   月娘冷笑一声,轻蔑的说:“原来你是来放话的!真没劲,也就这点本事!”   “是吗?那咱们就等着瞧,我可为你准备了一场好戏!”宋可人哈哈的笑着说。   “奶奶,我要回我的房子看看。”宋可人说。   “好,我带你去。”周唐氏说道。   周唐氏帮着宋可人开了卧室的门,吱吱咯咯的门声发佛打乱了它原有的沉静。屋子里的一切,还如同宋可人走是那样的摆设着。被虫子驻了的桌布显示出这里已经长时间的没有人来过。宋可人看了看,任何的家具上面都沾满了灰尘。   走进屋最先看到的,是空了的周恒曾经的书架。那小小的半间屋子里,曾经堆满了书,相互簇拥着,随便一扯就会塌方的书,现如今也没了去向。桌子、书架还在,但是人却变了模样。摸了摸那桌子,宋可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甚至有一种冲动,一种想全身心的拥抱它的冲动。   屋子的那一侧,是她过去的床。现如今床空了,没了被褥,而曾整日整夜的躺在床上人,也早已经不在了。宋可人推了下帐子,立刻,令人反感的灰尘一下就铺了出来,宋可人不禁的挥了挥手,放佛又看到周恒如同往日一样平躺在床上微笑的那样子。   周恒的身上摊开着一本书,见宋可人进来他笑了。   “你回来了。”他说。   宋可人用力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看到了奇迹一样,宋可人伸手去抓他的手,扑空了,周茂的影响如同飘散的灰尘,一下子便消失在宋可人的眼前。   宋可人的眼泪又掉下来,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周恒就这样出家了。   宋可人的丈夫,最无辜的,宋可人的丈夫。在他们的无心的阴谋中,远离了这个世界。像是小孩子抓的蝴蝶,小孩子并不想弄死蝴蝶,可惜,用的力气太大了,蝴蝶无法承受,无辜的死在小孩幼稚的喜爱中。   此刻的宋可人,才发现,宋可人是多么的爱他,是多么的怀念他。他苍白的脸、纤长的手指以及月白色的永远充满着苦苦的草药味道的中衣。她甚至还能感受到他在她身边的情形。温暖的气味,冰冷的手指以及睡梦中独有的甜甜的微笑。   宋可人沉浸在对他所有的回忆里,这间屋子里,还有过宋可人们共同的回忆。而如今,致留下宋可人一个人孤独的承受着爱人离去的痛苦。   生离死别死别,这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死的那个人,永远是幸福的,他解脱了,而活着的人,一生一世的陷入对他无休无止的思念中。   或许有一天宋可人年老了,内心那些狂乱的不肯休止的欲望缓慢了它的脚步,才能安静的坐在金色的夕阳的余晖中,默默的回忆起他的模样。   那时,这种痛苦的思念,不停的折磨着人的思念,只有死去的那一刻,才会真真正正的彻底离开她的大脑。也许,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宋可人还是在思念着他,嘴角挂着微笑的思念着他,并期待着由墙角涌来的黑暗来的在快一些。   这就是爱情吧!   宋可人在卧室里难过时,外面却正上演着一出大戏。   周茂扯着月娘的手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把我卖了?你疯了吧?我们俩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才疯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瞒什么?再说了……”月娘忽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   “她现在在这里,我们只要……”月娘做了个杀掉的手势。   “你的意思是?”周茂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自己看着办!”月娘说道。   “这个……”周茂犹豫了。   “哼”月娘冷笑了出来,她轻蔑的瞥了周茂一眼。   “我就说,你只是个孬种!”她说道。   “喂!”周茂不悦的提醒道。   月娘又是一声冷笑,她向宋可人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说道:“难道,你还怕她不成?她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我告诉你,她这回要是真死了,方家的产业才是你的呢!她在汉中闹成了什么样?你觉得她会绕了我们吗?太天真了!”月娘怒道。   “话不能这样说,这种事情若是败露,你我都没有了活路!”周茂说道。   “你以为现在我们有活路吗?别傻了,她不可能绕了我们!”月娘说。   周茂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屋子里,宋可人擦掉了眼泪,此时,周唐氏站在门外叹了一口气。   “可人,委屈你了。”周唐氏说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委屈不算什么,至少让我看清楚了你们的为人,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一群什么人。我过去真是天真,还以为你们真的是我的亲人。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们终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你们在背后捅我这一刀,比任何人伤的都狠!”宋可人说道。   周唐氏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而这时,月娘款款的从后面走了过来。   “奶奶,还是我跟姐姐聊几句吧,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结束吧。都是我的不好,我的出现让姐姐误会了。”月娘说道。   看了一眼门外的月娘,再看一眼门里的宋可人。爱情是一场游戏,有人想进来,也有人想出去。没有人能够限制感情,周唐氏明白。   “那好,你们谈谈。”周唐氏说着退出了门。   “是,奶奶。”月娘故作温柔的说。   此时此刻的宋可人已经彻底的恢复了冷静,她扭过头来,月娘正在笑盈盈的看着她。   “姐姐,刚才的话若是有得罪姐姐的地方,姐姐可不要介意。”月娘说到。   宋可人冷笑一声,不悦的说道:“你太客气了,谁是你姐姐?我可没有一个当(婊)子的妹妹,更没有一个整天满脑子都想着害人的妹妹。”   听了这话,月娘登时脸色一变,她冷笑了一声,默默的走到桌旁,指尖轻轻的划过桌子。她斜着眼睛轻蔑的瞥了宋可人一眼。   “你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你以为你什么东西?知道我为什么进来吗?”月娘说。   “我不知道你为何进来,但我知道你该如何出去!”宋可人说。   “是吗?”月娘笑嘻嘻的说。   忽然,只听到了“吱嘎”的一声,宋可人扭头一看,周茂竟然从一旁的窗子里钻了进来。宋可人不禁的吃惊,心里暗道不好。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来了?”月娘笑盈盈的看着宋可人。   从窗子里钻出来的周茂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一脸凝重的一步步的向宋可人走来。   “你要做什么?”宋可人慌乱的说。   “做什么?自然是把奶奶骗出去,然后,把你解决掉!”月娘在一旁笑着说道。   “你们,你们疯了!”此刻,宋可人忽然感到害怕,这种恐惧在她的全身蔓延开来,一瞬间她的身上竟开始微微的颤抖。   “是疯了!还不动手!”月娘忽然喊道。   周茂立即扑了上去,“快来人!”宋可人大声喊道。   “捂住她的嘴!”月娘命令道,周茂立即上前一把捂住了宋可人的嘴。并将刀子贴在了宋可人的脖子上,宋可人狠命挣扎,她狠狠的一脚踩在周茂的脚上,周茂忍不住的“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臭(婊)子!”周茂骂道,说着,他手上冰冷的刀子一下子划过宋可人的脖子。   宋可人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划痕从脖子划过,随即,她马上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痛。紧接着脖子上湿漉漉的,她心道这是流血了。   “你快点啊!没听她喊了啊!”月娘怒道。   周茂忍不住的白了月娘一眼,愤愤的说道:“你来试试,这是杀人,不是杀猪!”   “真没出息!”月娘骂道,但她也不敢下手。   “你快点啊,这一刀子明显浅了!在深点,深点她就没命了!”月娘赶忙提醒道。   周茂深吸了一口气,此刻宋可人的脖子上已经全都是血,周茂见血不禁的一阵作呕,她咬了咬牙逼着自己忍住。   “嗯嗯嗯……”宋可人依旧狠命的挣扎着喊。   而此时,在外面听到了声音的周唐氏则喊道:“可人,月娘,你们有话好说,莫要伤了和气。”   月娘赶紧站在门口喊道:“奶奶,你别着急,姐姐是生气了而已,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月娘故意很大声的说,压过了宋可人挣扎的呼救声。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小六子之死   “得,今儿我叫你一声三嫂,也让你死的明明白白。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方家的钱我还不上了,咱俩必须有一个死,那就你死吧!”周茂低声说道。   宋可人挣扎着“恩恩”的发出求救声,可哪里有人理她?   周茂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的将刀子举了起来。宋可人心道这下子可是要命丧黄泉了,两行眼泪不禁的滚进了下来。   “三嫂,对不住了!”周茂说道。   只听到“噗嗤”的一声,宋可人只感觉到身上传来一阵异样的冰冷,再看过去,周茂的那一张脸竟然变成了周恒的模样。   “三哥……”宋可人轻声的喊道。   面前的那一张脸渐渐的模糊,一阵疼痛袭来,宋可人竟软塌塌的摔在了地上。   看着宋可人的胸口不断的往外流血,周茂竟也有些傻了眼。   月娘一愣,她看到宋可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竟有三分的害怕。这嘴上说是一回事儿,真正看到了又是一回事儿。   “这……这怎么办啊?”周茂紧张的说。   月娘不禁烦躁的摆了摆手,愤怒的说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了?怎么敢做不敢当?她死都死了,想办法处理掉就是了。你是你奶奶的亲孙子,你奶奶不可能把你送到大牢里去!”   “去,你去看看,看看她死了没有!”月娘忽然提醒道。   “哦!”周茂愣愣的先前走,忽然哆嗦了一下。   “你去吧,我不敢!”周茂说道。   “没出息,叫你去你就去,婆婆妈妈的跟个娘们儿似地。”月娘不悦的说道。   周茂那脸色几乎像是哭出来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简直如同吃了死人一样,他哆哆嗦嗦的说:“你怎么不去啊?”   “废话,我要是赶去还用你吗?”月娘怒道。   “你不敢去还叫我去!”周茂愤愤的说道。   “人是你杀的,你不去谁去!”月娘说道。   “你!”周茂怒道,“快点!”月娘怒道。   狠狠的送给月娘一个白眼后,周茂哆哆嗦嗦的走向了宋可人。他将手伸到宋可人的鼻息下,登时,周茂恐慌的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月娘急忙问道。   “她她她……”周茂结结巴巴的。   “她什么啊她?”月娘急着问。   “她还有气!”周茂拼死喊了出来。   “废物!”月娘骂道。   周茂吓得哆哆嗦嗦的,而此时,周唐氏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人,奶奶又两句话想跟你说。”周唐氏忽然来到了门口。   怎么办?   月娘赶忙堵在门口,笑着说道:“奶奶我跟姐姐再说两句就好了。”她的声音颤抖,浑身哆嗦,脸色早已经是惨白惨白的。   说完,月娘赶紧向周茂使眼色,示意周茂赶忙下手,周茂一咬牙,捡起了刀子再次向宋可人走去。   “噹”月娘一下子被掀翻在地,两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看去,发现小六子竟站在了门口。   “啊!少奶奶!”小六子惊呼了出来。   原来,小六子见这么长时间宋可人都没有出来不禁的心急,闯进院子里来又听说宋可人跟月娘在一起,他担心宋可人吃亏,便一脚踢门闯了进来。没想到,这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宋可人。   “少奶奶!”小六子猛然喊道。   事到如今,周茂自也不肯放弃,周茂猛然抓住了刀子向宋可人刺去。小六子一个飞步冲上前去,只听到“咔嚓”的一声,刀子立即穿过了小六子的手。   “啊……”小六子惊呼了出来。   “快,快啊!”月娘提醒道。   周茂立即从小六子的手里将刀子抽了出来,小六子差一点疼晕了过去。周茂立即又向宋可人刺去,小六子上前一挡登时与周茂推搡了一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周茂的刀子忽然错了位。小六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就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小六子吃惊的喊道。   “啊……”周茂惊呼了出来。   小六子狠狠的踢了周茂一脚,随后,倒在了宋可人的身上。他死死的攥着手中的刀子,并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宋可人的脖子、胸口。   他最后看了宋可人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断了气。   这个忠实的仆人守护了方少文,又守护了宋可人。方少文的死让他自责不已,最终,他以保护宋可人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九泉之下,他终于对方少文有了交代。   所以,断气的那一瞬间,小六子的嘴角扬起了轻轻的微笑。   “啊……”   听到了声音的周唐氏冲了进来,看到了满地都是血,周唐氏差一点吓晕了过去。   “你快,你快啊!”月娘赶忙提醒道。   “老四!”周唐氏忽然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   “快,别听她的!”月娘低声提醒道。   “老四你糊涂!杀人要偿命!”周唐氏喊道。   “快来人啊,老四杀人了!”周唐氏猛然提高了嗓门。   周茂无助的看着月娘,月娘一跺脚,焦急的喊道:“快跑吧!”说着,便领头跑了出去……   昏沉中,宋可人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白光。她顺着白光走过去,竟然看到了跪在佛前的周恒。   她走过去,周恒听到了声音回了头。   “三哥。”我说。   他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于是,宋可人在佛前坐下了。自此刻开始,宋可人忽然感受到,他们两人应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可人,你好好活着。”周恒说。   宋可人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   突然,他的身体像是碎成了千千万万块碎片一样,一下子飞到了空气中。   我伸手去抓,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抓到。   “三哥!”宋可人喊道。   周恒笑了笑,随着他的笑容,他身体彻底的分散到空气中。   “三哥!”宋可人忽然喊了出来。   “可人,可人你怎么了?”一阵惊呼声,宋可人又一次的看到白光。她的眼睛裂开了一条小缝隙,看到了一张焦急的脸。   “大哥。”宋可人微弱的喊道。   这时,只听见身边有人高兴的喊道:“可人,你醒了?”   宋可人努力的张开眼睛,眼皮很重,她无力张开。“可人,你醒了?大夫!小童,快去叫大夫!”那个声音急促的喊道。   好不容易,宋可人费力的张开了眼睛,但也是半张着的。   眼前的人,不是周恒。是萧烈。   萧烈半弓着身子,一只手支撑在宋可人的头边。“可人,你怎么样?好一点没有?”他急促的问道。他的脸上充满了焦急与关切。   宋可人费力的笑了笑。“周恒呢?他还好吗?”宋可人费力的说着,   萧烈皱了皱眉头,小声问道:“周恒怎么了?他出事了吗?”   “我不知道,我刚看到他死了。”宋可人说。   萧烈笑了笑,安慰的抓住了宋可人的手。“放心吧,他没有事。你做了梦而已。”他说道。   老大夫走了进来,他脸上的山羊胡看上去十分的滑稽。他走到宋可人的身边,按了按她的胸口。宋可人不禁绯红了脸,但是这个时候只有必须服从大夫的命令。   老大夫又换了一个地方按下去,这时,宋可人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宋可人不禁的嚷出了声。这毫无准备的疼痛,几乎让宋可人背过气去。   “还好。”老大夫说道。这时,宋可人才感到,每呼吸一下是如此的困难。   “基本没什么危险了。”大夫说道。   萧烈伸手为老大夫作揖,小童连忙做了个万福。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宋可人努力的笑了笑,费力的说道。宋可人的声音很小,每说一句话,就要忍着像无数的虫子侵蚀的疼痛。   “可人,让你受委屈了。”萧烈说道。   “少奶奶,你感觉如何?”小童忽然问。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你们别把我当成一个病人。”   说这些话,就几乎耗费了宋可人全身的力气。宋可人伸出手去,萧烈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可人,大夫说你别乱动。”萧烈说。   “周茂呢?”宋可人问道。   萧烈摇了摇头,说道:“别说这些了。”宋可人用力的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说下去。   “不清楚,他跑了。”他说。   “月娘呢?”宋可人问。   萧烈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小童。“小童,去药店买点人参,让你姐姐补一补。”他说。   宋可人吃了一惊,人参是用来吊命的。看来,宋可人真的距离死亡不远了。   见小童走后,萧烈才低声说道:“月娘被周家控制起来了,闹得很凶。”   “啊?哎,我还想要好好报复呢,我真是没用!”宋可人说。   “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萧烈安慰道。   他说到这里,宋可人才想起了自己和这件事情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对了,周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总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不能叫方家的产业被他们夺了去。”宋可人问。   萧烈笑了笑,伸手将宋可人一只冰冷的手放进了被子里。“你呀,多亏是心长得偏了,不然,现在已经死了。老大夫救了你一夜,光独参汤就喝了快半斤了。多亏你命大,要不然,我可就见不到你了?”   宋可人苦笑了一下,带动了肺部的疼痛。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火烧方家   宋可人笑了笑,费力的说道:“长了这么大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个偏心眼。”   萧烈笑了笑,用手捏了捏宋可人的鼻子。   “淘气。”他说。   推开萧烈的手,宋可人又重复的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啊?对了,是谁救了我啊?我记得当时周茂已经要杀我了,刀子都划破了喉咙,萧大哥,是你救了我吗?。”   看到宋可人的疑惑,萧烈笑了笑,说道:“我哪有那个本事?是小六子。小六子为了救你跟周茂拼了命。他……”萧烈不禁感慨,他将小六子已经去世的消息咽了回去,因为此刻的宋可人经不起一点的打击   宋可人点了点头,说道:“到底还是小六子,说到底还是自己人。”   萧烈看着宋可人实在无言以对,他要如何跟宋可人开口,告诉她那个可怜的小六子已经不在人世?   伤口一阵一阵的疼,疼的宋可人烦躁,她忍不住的动了动。   “别动。”萧烈说。“疼吧?再忍忍,忍过这一会儿就好了。战场上多少人没了胳膊、腿儿的,还不都得忍下去?忍忍,你想要什么跟我说,我立即吩咐人去买。”   “恩?我要萧大哥唱歌给我听。”宋可人戏谑的说道。   萧烈一听,更加的无奈了。   “萧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汉中处理剩下的事情吗?”宋可人说道。   “你啊,先乖乖休息,等你睡醒了我在告诉你。”萧烈说道。   “对了,递给宋可人一面镜子。”宋可人说。   “你要镜子做什么?这个时候还臭美?”萧烈吃惊的说道。   宋可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没帮我洗脸?”   萧烈尴尬的笑了笑,从床边的柜子里掏出了一面铜镜。“就知道你这个臭美精。都给你备着呢!”他一面笑一面递给了宋可人。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有一块擦伤,大概是倒下时擦伤的。她的脸上很干净,没有一点的胭脂痕迹。   由于失血过多,宋可人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的苍白。宋可人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了笑。   宋可人还活着,不是做梦。   萧烈看着宋可人,目光中露出了关切。   “这样不行,你要是同意,明天我带你回汉中好不好?”萧烈说道。   “回汉中?”宋可人疑问,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说:“对啊,我都忘了问你,我现在在哪儿啊?我好像没在方家啊?”   萧烈不禁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越笑声越大,仿佛是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宋可人撒娇的嘟起了嘴,娇滴滴的说道:“你讨厌!你笑我!”   萧烈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将宋可人挥舞的一只手塞入了被子里。   “不是不是,我是高兴,看来你对萧某人很放心嘛,有萧某人在你身边,你都忘了自己在哪儿,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到这的。看来,萧某人在你心里的位置可很一般嘛!能让一个姑娘如此踏实,萧某人值了!”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眨着眼睛说道:“是啊,萧大哥在我身旁,我什么都不去多想。我知道萧大哥会帮我做的妥妥当当,若不是萧大哥,宋可人早就死了。”   “别瞎说,我这正后悔呢,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现在弄得浑身是伤,又差一点丢了命,悔的我肠子都青了。”萧烈说道。   宋可人笑盈盈的看着他,笑着说:“生死有命,其实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原本我不该这么莽撞回去的,咱们当时说好了要跟你一起回去。结果,我一个没忍住,差一点酿成大错。”   “哎,若是我早点回来,你就不至于受苦啦!”萧烈说。   当下,萧烈便将自己在汉中办妥的事情大抵交代了一下,这才说起自己忙完了汉中的事儿急忙赶回京兆,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方家伙计的报备。   这才知道宋可人身受重伤的事儿,她赶忙赶到了方家。周唐氏像是个老母鸡一样的护着宋可人,生怕宋可人受一点的伤害。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一看你昏迷心中一急,还差一点叫老何烧了你们家的房子。多亏你那个奶奶,她说那房子是你的,我才没动手。这不,就带着老何跟小童把你接到了我们萧家在京兆的临时客栈。地方小些,不过干净的很。”萧烈笑着说道。   “哎……”宋可人不禁的感慨,到了最后护着她的还是周唐氏,总算她没白对周唐氏认真一场。   “我看,方家的那房子就给他们住吧。你知道乡下那些邻居的,风光的来到京兆是一回事,灰溜溜的回去又是一回事。要是这样回去,应该会被笑死吧。我不追究那些了,那处房子就算送给他们了。”宋可人说道。   “哦?看来你是想开了,这样好,免得折磨自己。既然放下了,那就整理整理方家的事业,然后跟我游山玩水如何?”萧烈说道。   宋可人轻轻一笑,心中不免划过一丝的感伤。   “那么先跟我回汉中治伤,这里兵荒马乱的很多药材都买不到。刚好我在汉中还有一家医馆,可以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你觉得如何?”萧烈问道。   此时此刻,宋可人知道自己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于是,她说道:“全凭萧大哥做主。”   那一天夜里,天空入墨,星入露。一闪一闪的,似乎,如同传说中西域山中的宝石。那一夜,安静亦如瞎子的眼睛,波澜不惊。   在夜的安宁中,你与我,都沉沉入睡。于梦中遇见,你的发,我的歌,以及深冬的俊俏,初春的悲。忽然间,一阵喧嚣声划破这宁静的夜空,瞎子的眼睛,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快来人呐,走水拉!走水拉!快来人呐……”   敲锣打鼓,一时间众人惊醒。惊慌失措,扯起衣服向外冲去。跑入院中,才发现并非自己家中倒霉,便放下心来。   这时,众人穿上衣服,冲出院子走到街上。只见一大更之人慌张的拿着破锣大喊道:“不好啦,走水拉!”   顺着小厮跑过来的方向,大家不禁望去,却见天边火光一团,竟烧红了星星与云朵。这才不免惊慌,心道,今日西北风,火势莫要烧过来才好。连忙组织各家各户的壮汉,抄起水桶去救火。   这时,有人问起这是谁家走了水?   方家老号。   硝烟弥漫,滚滚浓烟只冲天空,那浓烟比云还轻,比风还快。似乎那天空中的乌黑,正是由着浓烟熏染开来。   不少人帮忙救火,你拎一桶水,我拎两桶水,不顾安危冲入火场。兴隆赌场的伙计们早就冲了出来,混迹在人群中。   有小厮大喊道:“快,快去找少奶奶!”   “你傻了啊,少奶奶今儿回汉中养伤去了!快,快找大査柜!”   方家老号的对面,一个女人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女人长得十分美艳,犹如一只娇艳的梨花。但是,她的眸子里透出了无尽的寒冷,她似乎看穿了一切,她的心像是石头一样的冰冷。   熊熊烈火在她的眼前燃烧,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冷笑。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一回,她要鱼死网破,要宋可人好看!   夜,静谧。   为了让宋可人尽早得到医治,萧烈命令连夜赶路。萧烈的车很特别,这个特质的车里竟然塞进了两个小柜子。柜子像是药铺装药的药柜,一格一格的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   宋可人最怕坐车,一坐车她就难受,在加上她失血过多,这紫微就别提了。多亏着萧烈在身边一直细心的照顾,不停的想办法为她分散经历。   此刻,她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晕晕沉沉。人总是这样,在这种时候,你会知道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可是,偏偏就是睡不着。   这时,她忽然感觉被子向上动了动,不禁的张开眼睛,却见,萧烈正借着晕黄的油灯光为她拉了拉被子。   “啊?”萧烈不禁说道。   宋可人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萧烈尴尬的说道:“抱歉,弄醒你了。”   宋可人摆了摆手,轻声说道:“不是的,我本来也没睡着!”   萧烈伸手将那小小的油灯放入车中指定的镶油灯的位置,能在车厢里点火,这实在是种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烧掉整个车,但是萧烈的设计很巧妙。他在柜子的一脚挖出一个洞,这洞可以放入一只云母做的油灯。只要放入少量的油,那微弱的光就能透过云母壳照射出来。又安全又可靠。   “想吃点什么么?”萧烈问道。   宋可人又摆了摆手,她现在不敢摇头,生怕一摇头跟不上马车的频率,身子再出现异常,她可不愿意将胆汁吐出来。   萧烈皱了皱眉。   “不吃怎么能行?今儿晚上就没吃什么。”萧烈说道。   宋可人挤出了一丝微笑,说道:“不用了,不太想吃。”   萧烈皱了皱眉头,他喜欢宋可人在这个时候不听话。他伸过手摸了摸宋可人的额头,宋可人不禁有些害羞,但是萧烈却十分的从容不迫,没露出一丝的尴尬,这到让宋可人觉得自己有点小家子气。   那萧烈可没宋可人这些杂念,摸了宋可人的额头以后,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最后,竟然将自己的额头压在了宋可人的额头上。   他感受了一下,放心的说道:“恩,没发热,没发热就好!”   却不知,此时宋可人脸红的像是个番茄,手心里都冒出了害羞的汗珠。   第三百一十六章 和我的大叔谈恋爱(上)   抵达汉中,这一路上萧烈小心翼翼的守护。车子驶上汉中的青石板路,车轮发出“咯咯……”的响声。   宋可人躺在舒服的被褥上,默默的听着窗外一切的声音。坐着走、躺着回,这还真是她的写照。幸而伤口在愈合,只是脖子上的伤口十分影响吃饭,不管吃什么都会牵扯到伤口的疼痛。   人总是这样,得到的不珍惜失去才后悔莫及。只有在梦醒时才想起爱情的美好,只有在病痛时才珍惜健康的难得,这就是人生啊。   车窗外的声音嘈杂,车子“吱嘎”的一生停了下来。   “咱们到了。”赶车的老何说。萧烈扭过头来担忧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他塞了塞宋可人的被子,紧接着将宋可人一下子抱了起来。   “哎呦……”宋可人轻轻的叫了出来。   “啊?碰到哪儿了?哪儿疼?是不是伤口?”萧烈紧张的问。   宋可人的脸红了,闭上了眼睛不言语。   “怎么到底碰疼了哪儿?”萧烈追问道。   宋可人的脸越发的红了,也不言语只默默的躺在萧烈的怀中。萧烈一头的雾水,而这时,车窗外的老何喊道:   “老爷,春凳抬出来了。”   “知道了,这就下去!”萧烈说道。   抱着宋可人走出车厢,立即有小伙计抬着春凳走了上来。   萧烈将宋可人放在春凳上,扭头对老何说:“去,把张大夫找来。”   老何诧异的看了萧烈一眼,犹豫的说了一句:“是,老爷。”   小伙计们抬着宋可人,宋可人望着天。天空真蓝,多年以前方少文将她从水塘里拖上来的时候,她也同样看到了这蓝色的天。   到底该选择爱你的还是你爱的,这真是个问题。遇见一个彼此相爱、彼此珍惜的人,为什么这么难?   相遇难,相爱更难。人生是孤独的,总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走完。可惜,她一次次的错过,终究只躺在了病床上。   宋可人被抬进了萧家在汉中的医馆楼上,小伙计们私下都在议论着萧烈请张大夫的事儿。原来,这张大夫是鼎鼎大名的“妙手回春”,萧烈家的医馆与张大夫抗衡了半辈子,谁都不肯服气谁。眼下,萧烈忽然要请张大夫来,这不是明摆着给张家低头吗?   这些小伙计哪能咽下这口气?只在暗中愤愤不平。   屋子里点燃了一炉香,淡淡的香气。宋可人细细的闻了闻,是檀香,到真有一种出世的味道。人生如此,该看开的总是要看开。   春凳被放在了床边,伙计们自不敢将这位“大爷”抬到床上去。说到底,谁也不知道宋可人跟萧烈到底什么关系,万一弄出了乌龙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萧烈几步跟了上来,抱起宋可人连着被子一起放到了床上。又赶忙为宋可人扯了扯被子,亲自放下幔子,又吩咐小伙计们去端些温水来。   “别喝茶,你这个伤口很深,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这两日你就吃些清淡的东西,还是保守点治疗,等到伤势彻底好了,随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萧烈说道。   说话的功夫,老何便带着一脸傲气的张神医上了楼。   小伙计们无不佩服老何的本事,能将张神医说动这得是多厉害的嘴皮子,难怪人家熬到了萧家总管,境界就是跟他们普通人不一样啊。   房门推开,萧烈看眼前的人挂着药箱子便赶忙上前行礼。   “久闻张神医妙手回春,今儿特来请教,看看神医到底是回春还是春。”萧烈的语气里充满了傲气。若是换做一般人早就将鞋仍在萧烈的脸上了,而那张神医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哼”字,便径直的走向了宋可人。   “这可是病人?”张神医伸出那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指问。   “是,贱内受了伤。听闻张神医有种名贵要,特来赐教。萧某人一辈子不信邪,从来不相信什么神医。要是真能起死回生,还要牛头马面做什么?”萧烈说道。   “你不必张狂,我把她医好,到时候你萧家趁早在汉中滚蛋。什么东西,一个做生意的能动治病救人?趁早歇业吧!”张神医说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先是号脉,又翻看了宋可人的伤口。   “下手真狠,看来尊夫人的命还真是大。若非前一位大夫用了护心丸护住了她的心脉,估计这会儿应该去投胎了。什么好女人嫁给你萧家都是一死,我看有些人就适合光棍一辈子,命硬总爱方人!”张神医冷嘲热讽的说道。   萧烈冷笑了一声,坐在了一旁。老何到为这张神医捏了一把冷汗,如此敢对自家主子出言不逊的人张神医还是第一个。   而在看萧烈,虽然写着不满,却并未发作。   张神医捋了捋胡子,轻蔑的说道:“我开一副药给她敷上,只是,这药十二个小时之后会疼痛的生不如死。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开,要是不愿意就让她等死吧!”   “啊?不是吧?她……”老何吃惊的喊道。   “她这伤口处理的不得当,在过两天必定腐烂。你们看吧,是让她等死还是敷药?老夫我当了一辈子郎中,从来没有期满过谁。神医这个名号虽然是别人叫的,但是老夫三代行医不肯砸了自己的招牌。敷不敷,你们自己决定。”张神医说道。   萧烈看了一眼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   “敷,敷,不管什么方法不能让她死!”萧烈说。   张神医冷笑了一声,随后抄起了笔墨写下了方子。张神医随手将方子交给了老何,老何笑盈盈的接过,张神医立即起身告辞。   萧烈将其送下。   萧烈将药交给小伙计,又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叨小伙计不要讲药熬糊。刚要上楼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吩咐小伙计们这两日要做几样清淡的饭菜给宋可人吃。   细细一想,大抵是没有什么再需要唠叨的,方才安心的上了楼。   这才一上楼便发现宋可人昏睡了过去,也难怪这些天连日颠簸,宋可人几乎没怎么睡觉。萧烈笑了笑,寻了张椅子坐在了宋可人的旁边。   宋可人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她缓缓的张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萧烈无聊的坐在床边,几乎快要睡过去了。   宋可人颇有兴致的看着萧烈那张英气的脸,他那双眼睛,就是闭起来时,也那般的迷人,那样的可爱。   萧烈感到有一双目光在盯着他看,他张开眼睛顺着那目光的方向追踪过去。只见宋可人正一脸倦意的看着他。   “你醒了?”萧烈连忙问道。   “恩。我睡了好久了?”宋可人问道。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舒服点?”萧烈说道。   “我有点冷!”宋可人说道。   “你都盖了两床被子了!都不觉得重吗?”萧烈微笑着说道。   “可是,我有点冷!”宋可人说道。   “我吩咐下面去熬药了,一会药好了,你吃上就能舒服一点。”萧烈一面说,一面将椅子上的另一床被子给宋可人盖上了。   “那个狗屁张说你的情况有点难,不过放心吧,没事儿。”萧烈一面笑,一面将被子为宋可人铺好。   萧烈见被子已经铺好,就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宋可人见他还算老实,转了眼珠想了想。   “萧大哥,我想吃水果!”宋可人说道。   “好,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去买。”萧烈说道。   “我要吃枣,新鲜的大红枣!”宋可人说道。   “这可有点为难了,你若是要干枣子我能给你弄一车,但是,新鲜的可真不容易买。真是要账鬼哦!”萧烈说道。   “想吃。”宋可人弱弱的说道。   “好好好,你让我想想。这个季节哪里能有那东西!”萧烈赶忙安慰的说道,他的眸子里充满了关爱。   宋可人看着萧烈那认真劲儿,不禁的“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萧烈不解的看着宋可人,宋可人“哈哈哈”的十分开心。   “你笑什么?”萧烈问道。   “我,我笑你。我故意的,故意为难你的!哈哈……”宋可人笑着说道。   “死丫头!”萧烈说着也不禁笑了。   萧烈见宋可人成了如此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病人。萧烈摩拳擦掌,干脆就将手伸进了第二层的被子里,隔着被子,萧烈不停的抓宋可人的痒痒肉。   “死丫头,!我看你求饶不求饶!”萧烈一面做出恶狠狠的样子,一面冲到床上去,轻轻的抓着宋可人。   “啊!哈哈哈!哎呀!”宋可人一面笑一面叫了出来。她干脆伸出手去,不停的推开萧烈的手。   可是,她病着哪里有那么大力气推开萧烈。萧烈抓到了宋可人最怕痒的腰际,狠狠的按下去。宋可人“啊”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快说,快说好哥哥我错了!”萧烈笑着说道。   “不要。”宋可人一面笑,一面反驳到。   “不说是吧?不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萧烈一面笑得更开心了,一面更用力的按住宋可人的腰际。宋可人“哈哈”的大笑了出来,一面笑,宋可人一面挥舞着手臂。   宋可人笑的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却突然想起了反击。她挣扎着摸到了萧烈的腋下,狠狠的按了下去。   萧烈一松手,宋可人趁机推了一把萧烈。这萧烈哪里能饶了她?连忙反击过去,一个没稳住,萧烈摔了个狗啃屎。   只听到那萧烈“哎呦”的一声。在看看,萧烈的下巴正巧撞到了被子上。   宋可人见到后,“哈哈”的大笑了出来。若是,此刻有面镜子,宋可人一定能看到自己笑的如何的奸诈与开心,   第三百一十七章 和我的大叔谈恋爱(下)   宋可人一面“哈哈哈哈”的大笑,一面推开萧烈的手。宋可人身子本来就虚,在加上这猛烈的一笑,身体就更加的虚弱无力,手臂软塌塌的。   萧烈也不禁的笑了出来,他还是头一回摔的如此的狼狈。两个人,就像是孩子一样,躺在床上开怀大笑。这世界上的,什么忧呀、愁呀,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以后。   两人开心的笑了好一会,突然,萧烈停止了笑声。   笑,这玩意就像是吃饭一样。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笑也是这样,一个人笑哪里笑的热闹?宋可人听萧烈不笑了,自己也收起了那豪放的笑声,情不自禁的转过了头去。   这一转头不要紧,她正巧碰到了萧烈那炽热的眸子。   原来,在这两个人的无意之中,萧烈躺倒了宋可人的身边。萧烈看着宋可人,他的手压在宋可人的身上,宋可人“腾”的一下红了脸。   萧烈却没有打算将他的手拿开的意思,他那双炽热的眼睛看着宋可人。宋可人看着他,微微的垂下了头。   两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尴尬。可是,萧烈却丝毫没有将他那炽热的眸子转开的意思,宋可人垂着头,萧烈的呼吸轻轻的拂过她的脸,仿佛,是春天时微微的清风。   宋可人的脸由于发烧和羞涩,从发际一只红到了脖子。萧烈那眼光,更像是沙漠里的十二点钟的太阳,死死的盯着这个发烧的宋可人。   宋可人抬起了眼睛,再次遇到萧烈的眸子时,却被他那眸子所吸引。他那眸子像是磁石一般,紧紧的牵着她的目光。那眸子,又像是傍晚时分的太阳。金色的光芒,渐渐的晕开、晕开。   宋可人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她跟着他的呼吸,想要,想要寻找那呼吸之下的薄而坚毅的嘴。   这一刻,宋可人和萧烈,都忘了时光。   萧烈微微的闭起了眼睛,他的头向前蹭了蹭。他闭着眼睛寻找,寻找那呼吸,那温度,那温暖。   “老爷,粥好了!”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说道。   这声音就像是惊雷一般,将宋可人和萧烈同时的惊醒。宋可人和萧烈同事的张开了眼睛,不禁的红了脸。   萧烈咳嗽了两声,匆匆的站了起来。宋可人扭过了头去,那脸,红的几乎要爆开了血管!   萧烈匆匆的爬了起来,简单的整理了衣服,匆匆的走到门口,大开门,接过老何手中的托盘。   老何看到萧烈那红彤彤的脸先是一愣,随即赶忙溜了出去。萧烈用舌头舔了舔上颚,一脸的郁闷。差一点将这一碗粥扣在老何的脸上。   萧烈端着粥转过身,顺便用脚踢上门。宋可人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萧烈,萧烈一阵的尴尬,他咳嗽了两声,还是没办法缓解心里的不舒服。   “可人,来先喝点粥,一会还要吃药!”萧烈说道。   “我……我还不饿!”宋可人背着萧烈躺着,红着脸说道。   “不饿也要吃,不然,一会你怎么吃药?白粥配肉松。来来来。”萧烈一面说,一面坐到床上,要将宋可人扶起来。   此时的宋可人哪里能起来?萧烈走到她的身边,像个女人一样轻轻的吹了吹白粥,又看了看宋可人,他琢磨一下,拿起了一个枕头,轻轻的将宋可人的头抬高。   “慢点慢点!”萧烈见宋可人那张红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心中立即紧张了起来。等宋可人缓过了一口气,这才将两个软枕拿起来,靠到宋可人的背上。   宋可人大口的喘了几口气,胸口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上了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萧烈用帕子帮着她擦了额头上的汗珠,宋可人头低垂着,只要轻轻一动,就会感觉到天旋地转。   “可人,你……”萧烈犹豫的说道。   宋可人微微眨了眨眼睛,若是,此刻有镜子,她见到自己只怕会吓一跳。她不仅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也没了血色。额头上出着虚汗,浑身上下,看上去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   “可人,来吃点东西!”萧烈一面将那一盘子的肉松倒进白粥中,一面用勺子轻轻的摇动着白粥。   一小勺白粥加肉松送到了宋可人的嘴边,宋可人浅浅的尝了一口。不烫,味道也是刚刚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对这白粥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我不想吃。”宋可人说道。   “不吃东西,一会吃药会很难受。”萧烈苦口婆心的劝道。   “萧大哥,我,我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春天!”宋可人突然说道。   “你浑说什么!”萧烈立刻愤愤的辩白,他皱起的眉头,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惶恐和生气。   宋可人抬起眼睛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这感觉,我自己知道!”   “没有一个要死的人会像你这样的德行!”萧烈板着脸说道。   “哎……可惜我这么年轻,还有好多事儿都没做呢!我,我还想去北方瞧一瞧。还想,还想去外面的世界转一转。”宋可人忧伤的说道。   萧烈温柔的一笑,露出了难得的温柔的目光。宋可人看着这目光,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嘉应子。   “等你好了,宋大哥带你去。来,先吃粥!”萧烈温柔的哄到。   宋可人虽不太想吃这粥,却无法拒绝萧烈的温柔。那温柔,如水,如蜜,流入宋可人的心里,甜蜜蜜的,却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哀愁。生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这种难寻的柔情。   萧烈喂宋可人吃下了大半碗的粥,又扶着宋可人躺下。萧烈暗暗的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救活宋可人的命。   萧烈将那门掩好,“噔噔噔”的下了楼,直奔那张神医的药铺。一进药铺的门,张神医见了萧烈,不禁的有些诧异。   “是你?”张神医说道。   “恩是我,我来找你谈个条件。”萧烈说。   “请讲。”张神医说。   “你不是想让我萧家的医馆退出汉中吗?我答应你,但是,你得确保她能活下去。我看她现在很难受,你应该有办法让她不难受吧?”萧烈问道。   张神医皱起了眉,捋着胡子想了想。一脸沉思的走到药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萧烈。   张神医捋了捋胡子说道:“她吃药了吗?”   “刚刚吃下。”萧烈说道。   “哦,过五个时辰你给她喂下这个药丸。吃了这个药丸,那些药暂时先停一停。”张神医说道。   萧烈点了点头,刚拿起那药丸,又放了下来。   “这药丸儿,是?”萧烈欲言又止。   “这药丸药性大,我一般不敢用。不过,也算是对症下药。要不要吃,你自己决定、”张神医说道。   “好,谢谢。”萧烈微笑着说道,拿起了药丸儿便匆匆的离开。   张神医说的果然没错,吃了那药丸以后,不到半个时辰宋可人便有了反映。   先是浑身冒汗,汗珠子钻进了伤口中,宋可人有连忙喊疼。   萧烈不停的用毛巾帮着宋可人擦去额头上、脖子里上的汗水。宋可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当宋可人不出汗的时候,萧烈微笑着看她入睡了。萧烈伸了个懒腰,累了半日,也算是值得了。再看宋可人昏昏睡去,萧烈微微一笑,他忽然拿走了宋可人床边的发钗,嘴角上还挂着暧昧的笑容。   萧烈在宋可人的隔壁住下了,躺在床上,他枕着左手的手臂。右手,拿着宋可人的发钗,反反复复的来回看着。他始终抿着嘴微笑,仿佛,是想要将心理的那份笑意藏了起来。   窗外一只早春的喜鹊叫个不停,屋子里清香弥散,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十分的惬意。若是在此刻喝下一杯暖酒,在与三两个知心朋友聊些生活的琐碎事,简直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而此时,宋可人却要躺在床上眼巴巴的挨过最难熬的几个时辰。   “妙手回春”张神医说,她的伤口上敷了见效最快的药,但是,这药的副作用就是敷药后的第十二个时辰开始伤口会剧烈的疼。   眼下,可怜的宋可人滴滴答答的掉着眼泪,她疼的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凭着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这个杀千刀的张大夫,拖出去砍一天都死不足惜。疼的宋可人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快点结束着悲剧的时刻   宋可人拉了拉被子,连拉被子都觉得十分的费力。这下子,看来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她恍恍惚惚的,本想喝点水。可是,太累了,睡意,渐渐袭来。宋可人渐渐的模糊,忘了,刚刚想要做什么……   “吱嘎”的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可人,今天感觉如何?”一个声音冲入了宋可人的耳膜。   宋可人费力的抬起了眼睛,原来是萧烈。随后,她的眼睛又紧紧的闭上了。   萧烈见床上的宋可人的脸红彤彤的,赶忙伸手摸了摸,萧烈吓了一跳。   “这么烫!”萧烈说道。   “可人,可人!”萧烈轻轻的推了推宋可人。   宋可人缓缓的张开眼睛,见到萧烈,宋可人微微的笑了一下。   萧大哥?”宋可人虚弱的问道。   “可人,你感觉哪里不舒服?”萧烈问道。   “浑身难受,好冷。”宋可人说道。   “可人,你等着,我叫人把张神医喊来!”萧烈焦急的说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抉择(一)   冲出卧室,萧烈急忙吩咐小伙计在找张神医。宋可人在屋子里听到了萧烈暴躁的声音:“将那个直娘贼张老西喊来,什么人,他开的什么狗屁药?”   大骂了一通,萧烈似乎骂爽了,这才重新走进了屋子里。   萧烈重新回到宋可人的身边,他径直走到宋可人的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萧烈坐在床边的一张小椅子上,他给宋可人拉了拉被角。   宋可人动了动,似乎,又睡着了。萧烈抿着嘴,轻皱眉头。   是不是,应该让家里的丫鬟来伺候她?   是不是应该叫小童从京兆回来?原留下小童为小六子处理身后事,他竟忘了小童最大的作用应该是伺候主子。   萧烈深吸了一口气。   他愣愣的看着宋可人,此时此刻头脑竟乱的像是一团麻,不但捋不清头绪反而让他觉得十分的焦躁。   躺在床上的宋可人轻轻的动了一下,萧烈赶忙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宋可人,生怕宋可人有任何的需要他来不及出手。   “哎呦……”宋可人轻轻呻吟了一声。   “怎么样?”萧烈紧张的问。   宋可人缓缓的张开了眼睛,萧烈一脸的紧张看着她。   “怎么样?”萧烈又问。   “恩,疼。”宋可人说。   疼?   萧烈咬了咬牙,这还真没办法。他只好帮宋可人把被子向上扯了扯,随后极其冷静的说道:“你要不要喝水?”   宋可人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萧烈的心中十分的焦躁,但是越是焦躁他却越不肯在宋可人的面前表现出来。   萧烈沉吟了一下,轻轻的起身离开并关上了门。   天色渐渐变晚,宋可人缓缓的张开了眼睛。蜡烛晕黄的光映衬着整个屋子,萧烈就坐在她的身边。   “你醒了?”萧烈低声问。   “恩,萧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问道。   “晚上了,你睡吧。刚才那个狗屁张来过了,说你挺过了最疼的时候,放心吧,慢慢就好了,你再睡一会吧。”萧烈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伤口一天天的愈合,也就预示着一天天的无聊。躺在床上可真是无聊啊,没有事情做就只好发呆。   宋可人失血过多,总是昏沉沉的,时不时的睡一下,醒来后依旧无聊的发呆。萧烈倒是很忙,汉中的整个生意他彻查了一遍,这让伙计们连连叫苦、大査柜们诚惶诚恐。   原来,萧烈竟然在查账,将所有汉中商号的旧账都翻看了一遍。天底下没有不贪的掌柜,这个道理萧烈自然懂得。没有十全十美的手下,这个道理萧烈懂得,查账也是个敲山震虎的作用,告诉他们这群人,别太过贪婪。   面对这些账本子,萧烈显得有些急躁。他丢开了账本来到了楼上,正逢宋可人试图从床上爬起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萧烈紧张的问道。   “我这不是带着实在没意思嘛!”宋可人说道。   “这什么毛病?没意思也不能随便乱动啊?”萧烈赶忙将宋可人按在了床上。   宋可人任性的推开萧烈的手,不耐烦的说:“你不知道躺在床上多无聊,我就想出来活动活动。”   萧烈微笑了出来,他笑嘻嘻的说道:“你这算是欺负我吗?”   宋可人温柔一笑,看着萧烈说:“我才没有,只是,在萧大哥的面前总觉得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哥都不会生气。”   “你果然是欺负我!”萧烈说道。   “才没有!”宋可人说着微笑着嘟起了嘴。   “好了好了,养了这些天到也应该出来活动活动。今晚我带你出去看夜景好不好?”萧烈说道。   “真的?”宋可人惊喜的说道。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可是有条件的。你今儿乖乖的躺着,等我把这些旧账算完自然就带你出去!”萧烈说道。   宋可人眼珠子一转,笑着说:“不如让我来帮你算账吧,一个人算总没有两个人算的快。”   “你快歇着吧,这些事儿我来就是了。”萧烈说。   “不要,还是我来吧,萧大哥你这几日总是照顾我,也该好好歇歇了。倒是我,一个人闲着发慌。算账这回事最能打发时间,萧大哥你就同意了吧!”宋可人说道最后竟向萧烈撒起了娇。   这个大男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女人撒娇。面对娇滴滴的宋可人,萧烈显得束手无策。特别是他那坚毅的目光触碰到宋可人期盼的目光时,萧烈的心中竟一阵空白。此时此刻,她就算是向他要月亮,他也一定想法子从天上摘下来给她。   “好吧,我把账本子拿过来。但是,你得听我的,只需看半个时辰,并且只许在床上看哦!”萧烈说道。   宋可人眨了眨眼睛刚要说话,萧烈立即说道:“不听话就取消看账本资格。”宋可人马上换上了一副高兴的笑容。   “好好,我听话,我听话。”她笑嘻嘻的说道。   萧烈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下了楼。   过了一会子,老何跟萧烈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老何的手里捧着几本厚厚的账本子,而萧烈的手中则拿着连个算盘子。   宋可人靠在床边,老何亲自将一个小炕桌放在了床上,上面摆好了账本跟算盘。   “好啦,那就开始动工吧!”宋可人笑嘻嘻的说道。   拿起算盘子,劈里啪啦的算了起来。这账面做的漂亮,就是宋可人也弄不出如此漂亮的账面。   来往帐目、流水明细,写的清清楚楚。   可是,越是漂亮。宋可人知道,越是有鬼。她可不是啥纯洁高尚的人,商人不漏税,就像是男人不偷腥一样的可笑。他们的家税有他们家自己的规矩,为了避免税收这一块,萧烈是亲自上阵传授宋可人。   宋可人怀揣着担心和一丝的忐忑,将那账本递到了萧烈的手中。   “大哥,这账上确实有问题。你看看!”宋可人说道。   萧烈接过账本细细的翻了翻,他连算盘都没用,就苦苦的笑了出来。   “可人,你还是小瞧了这些掌柜的。”萧烈说道。   宋可人吃惊的抬头看着萧烈,萧烈指着账面上的一些地方,苦笑着说道:“你看出问题的这些地方是这些掌柜的故意留下的,他们是故意引我们上钩呢!若是我们中了计,他们便有了理由。这查账是一门学问,表面上要装的像是随便看看一样,要暗中找窍门。否则,他们会打着你不信任他们的幌子跟你谈条件。“   “大哥,那,你的意思,这账面没问题?”宋可人吃惊的说道。   “看不出问题!”萧烈说道。   宋可人一下子泄了气,软塌塌的摔了下去。   “大哥,怎么会没问题?”宋可人虚弱的说道。   “你啊,还是太嫩,太焦躁。这账面,做的太漂亮了。连我,都找不出问题。哎……”萧烈失望的将账本摔在了桌子上。   宋可人软塌塌的用手支撑这脑袋,身子竟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身子,竟不像是她的一样,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气来。   “你歇着吧,我去查。昨晚听说汉中今年的亏空竟然达到了空前绝后,就算是战乱中的京兆也没有这般惨。”萧烈说道。   宋可人一言不发,此刻,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自己没用,她忽然想成为萧烈的臂膀。   宋可人想骂自己笨,可她觉得,自己连笨都算不上了。简直,简直就是蠢!宋可人恨不得给自己两下子,狠狠的,将自己拍的清醒。   “都是我不好,病着拖累了大哥。”宋可人说。   萧烈笑了笑说道:“说什么呢,这真是混话。”萧烈说道。   萧烈放下账本和算盘拿起了茶水,轻轻的吹了吹,抿了抿。   “大哥,在汉中待得这些天我就想,这里还没有勾栏、瓦子,为何我们不在这里开一个瓦子呢?汉中民风淳朴,平日里大家几乎没有什么娱乐生活。如果,咱们能够开一家瓦子,一定会受到欢迎。大哥,你说怎么样?”宋可人说道。   萧烈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宋可人,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宋可人不禁的绯红了脸,心里一阵的委屈。   “大哥!你怎么笑话我?”宋可人嗔道。   萧烈慌忙的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我哪里有笑话你?可人,你可想清楚了,萧某人可是个商人,你呢,也承载这方家的生意。”   “大哥!你又来发了牢骚,我若真是你的敌人,此刻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宋可人撒娇的说道。   萧烈笑呵呵的拍了拍宋可人的手,微笑着说道:“果然我没看错你,若是你愿意,我们萧、方两家联手如何?或者说,我可以把萧家的生意交给你搭理。”   这是多么直白的告白?宋可人哪里听不出来呢?她的脸微微的一红,扭过了头去。   “还是说点正经的吧,大哥,这账你打算怎么处理?”宋可人故意岔开话题说道。   萧烈盯着宋可人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辨别出什么。宋可人却故意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心中却如同小兔子一样砰砰乱跳。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拒绝还是答应,她无从选择。   萧烈咳嗽了两声,化解了尴尬,便笑着说道:“你先歇着吧,我去楼下算账。”说罢,便将那些账本子收了起来,推开门。下了楼   第三百二十章 抉择(二)   一觉醒来,天色渐晚。日落西山,金色的阳光洒在萧家汉中商号的院子中。宋可人透过窗子上的饕餮纹向外望去。绿色的窗纱将半个世界渲染成翠绿的颜色。   她的世界又变了,变成了全绿色的模样。让宋可人只感觉怪怪的,像是一个梦里一个梦外。可一切,都那般的真实。   好容易能起身了,宋可人决定换件衣裳。她身上有伤不能洗澡,她受不了浑身都是汗味儿,于是趁着没人在便赶忙将身上的衣服除去。   她开了衣柜却发现,满衣柜的衣服,竟完全符合她的身材。再看看衣柜最底下整齐的叠着一摞衣服,看到那些衣服,她的心理一阵的温暖。   “噹噹”的两声,宋可人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衣服。   “谁?”宋可人问。   “宋姑娘,老爷请你去吃饭,已经准备好了。”小柔说道。   宋可人赶忙回答到:“好,我这就去。”说着,便随手抓起了一件月白色的衣服。这衣裳是当时萧烈为她买的,今日穿上那月白色的缎子衬着她白色的皮肤越发的显得她娇媚。   宋可人换了衣裳,一出门,就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计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一见到宋可人,那小伙计立刻慌张的说道:“宋姑娘。”   宋可人点了点头,细细的打量了那小伙计一番。说起来,这小伙计算不上好看。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不出他有多精明,反而到有一股女孩儿的魅力。   小伙计引着宋可人到了正厅,一桌子的饭菜已经摆好了。宋可人不敢先上座吃饭,只守在一旁。见宋可人一落座,小伙计赶紧到楼上叫了萧烈。   萧烈入主位,小伙计拉开了萧烈身边的椅子,宋可人坐了下去。   一桌子菜十分丰盛,萧烈不喝酒。两人低头吃饭,一屋子的小伙计站在后面伺候,宋可人还真是不习惯。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就低着头吃饭。宋可人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吃饭,生怕做错了什么让这些人耻笑,所以,十分的留意,一不让饭粒掉出去,二尽量吃自己面前的菜。好容易吃完了一顿饭,小伙计端来茶水漱口。   宋可人学着萧烈的样子,幸亏有个人做示范,要不然她大概早就被人骂没家教。他们家哪儿有这么多的规矩,想不到,萧家的规矩比老秀才还要迂腐。   吃完了晚饭,萧烈吩咐大家不必跟着。领着宋可人便出了家门,有个小厮跟上来,萧烈挥了挥手。   有小厮牵了马过来,萧烈一下子抱起了柳双双,将宋可人举到了马上。随后,自己也跳了上来。   强忍着出了院子,宋可人才哈哈大笑了出来。   “笑什么?”萧烈扭头问道。   宋可人捂着肚子,掀开帘子,笑着说道:“我笑,我笑你像个老太爷一样。这”   萧烈哈哈的笑了出来,爽快的说道:“是啊,我就是老太爷!”   宋可人的脸红透了,幸好萧烈坐在她身后看不到。萧烈微笑着说道:“坐稳了,我们走喽!”   说着,萧烈狠狠的夹了夹马肚子,那马慢慢就跑了起来。宋可人坐在马背上,五脏六腑几乎要颠了出来。宋可人在马上不停的晃,只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一般。   萧烈担心宋可人体弱会从马上摔下,便一只手拉着缰绳,空出一只手挽住了宋可人的腰。宋可人更加的害羞,萧烈温暖的胸膛就在她的背后。   这男人的宽阔胸膛,令人感觉十分的安全。萧烈的呼吸就在宋可人的耳边,宋可人感到自己耳边的头发被萧烈的呼吸轻轻的吹了起来,天地间,一片的眩晕。   宋可人垂着头,心脏“砰砰”的乱跳,这一路上,会引来多少人驻足?依偎在这样一个男人的怀里,真是此生无憾。   宋可人心想,若是她好了一定跟他去北方看看。到时,两人骑着马驰骋在茫茫草原中,在夕阳的余晖中,两人手挽手,天地间,只留下一对苍凉的背影。   暮色低垂,萧烈抱着宋可人走在夕阳下。冷风吹过吹动起宋可人的发丝,萧烈微笑着轻轻的侧过头去。   江山如画,美人美景美酒,方才是得意的人生。   远处,传来一阵苍凉的陕南汉子的歌声:东山上那个点灯呀西山上那个明/一马马那个平川呀亲妹子了不见个人/你在你家里得病呀我在我家里闷/称上的那个面儿呀亲妹子送不上个门/想亲亲那个想得哟直愣愣那个神/你身上那个得病亲妹子我心上疼/人头前那个想你哈哈哈哈哈笑/人后头那个想你亲妹子泪蛋蛋掉/人后头那个想你亲妹子泪蛋蛋掉。   这歌声甚是悲凉,听的人心中发疼。若是有一天,你我分离,你是否还会想起今天的歌声,你又是否在怀念这歌声时想起当时的我?   分离,是世界上最恼人的情绪。上天注定好了缘分,却硬要等我们自己品尝其中的酸甜苦辣。   萧烈默默的抱着宋可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只有一种感觉,他会和宋可人分开,就在不久之后。他有些害怕,有些害怕失去宋可人,于是,他只有紧紧的抱着宋可人,才能够让自己得到短暂的平静。   她还在他的怀中,他会想办法留住她。   “可人。”萧烈说道。   宋可人扭过头去,只见萧烈正神情的看着她。   “你……对了,等你完全好了我们去北方好不好?北方的一家商号刚好出了一点事情,我们一起去处理好不好?”萧烈问。   宋可人笑了笑没有作答,她明白,要是自己跟萧烈去了北方,就等于自己认了这个尴尬的地位。也许是红颜知己,也许是伴随他萧烈一生的女人。   扭过头去,宋可人看到了远处的夕阳。殷红的太阳像是一只燃烧的鸡蛋,在大地的边缘缓缓的下沉。初春时节的青草与绿叶在夕阳下染成了浅浅的金色,世界变得多情,如同怀春的少女。   “恩?怎么不回答?”萧烈问。   宋可人笑了笑,她不敢问自己的心。她到底将萧烈当了什么?她不明白。也许,是她不敢刺探萧烈对她真实的感受,也许,是她不敢刺探自己对萧烈的感受。   两次婚姻,两个男人。爱她的那个死去了,她爱的那个出家了,爱情在她这里成了奢侈品,让她可望而不可求。她不敢想想自己以后的路,人生很长,到底该选择哪一条?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未来的情感会如何。   萧烈有点失望,他下了马慢慢的牵着马向一侧走去。   郊外的小路旁,寺庙中传来和尚们晚课的声音:“尔时,阿难陀尊者,在灵山会上,一手二百五十人俱。   阿难顶礼合掌,绕佛三匝,胡跪合掌。请问本师释迦牟尼佛:南阎浮提,一切众生,末法时至,多生不善,不敬三宝,不重父母,无有三纲,五伦杂乱。贫穷下贱,六根不足。终日杀生害命,富贵贫穷,亦不平等。是何果报?望世尊慈悲,愿为弟子一一解说   佛告阿难,与诸大弟子言,善哉汝等谛听,吾当为汝等分明说之。一切世间,男女老少,贫贱富贵,受苦无穷,享福不尽,皆是前生因果之报。以何所作故?先须孝敬父母,敬信三宝,次要戒杀放生,念佛布施,能种后世福田。   佛说因果偈云: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禄深……”   一切皆由因果,一个人的生死早已注定。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时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萧大哥。”宋可人说道。   “恩?”萧烈扭过了头。   “萧大哥,我有一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宋可人说道。   “好,你说。”萧烈说。   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牵着马似乎有些不公平,宋可人想要翻身下马,萧烈赶忙将她抱了下来。浑身无力的宋可人将头很自然的靠在了萧烈的肩膀上,而萧烈则自然的一手挽着她的腰一手牵着马。   “萧大哥,这次在京兆走的太急,我想,我还是回去安排安排方家的家事。还有,”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我想去看看周恒。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出家了,我应该去看看。”   萧烈不禁一震,他瞥了宋可人一眼。   “萧大哥,你不会怪我吧?”宋可人抬起头看着萧烈。   萧烈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但是仍然难掩他眼神中充斥的失望。她这样拒绝他,就代表着拒绝跟他一起共度余生吧?   他多么希望能跟她驰骋在北方的冰雪里,她穿着那件白色的裘皮斗篷,而他则穿着黑色的裘皮大氅,两人手牵手走在北方的冬日里。他想带她走遍北方每一个好玩的地方,他想让她感受别样的人生。   可是,她却拒绝了。   萧烈的心像是被一只淘气的小手纂了一下,一股酸疼蔓延开来。   “可人,我可以等你。”萧烈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宋可人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   “宋可人何德何能?”宋可人轻轻的说道。   萧烈不语,他想要说的已经全部都说了。他已经将他的心告诉了她,她会明白吧?   夕阳西斜,宋可人看着夕阳忽然想哭。她觉得她的世界是可怕的,这可怕是由于她自己造成的。她那倒霉的固执,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自己的幸福。   她真是个笨蛋,彻彻底底的笨蛋。   第三百二十一章 抉择(三)   萧烈带着宋可人回了家,这个夜里,宋可人躺在床上想了许多许多。她清楚的意识到,她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她那瘦弱的肩膀根本无法支撑起一个家。   而她却并不知道,在遥远的京兆城,方家老号烧成了平地。   方家老号烧成了平地,周家的人也自觉脸上无光,这不,老宅子里乱成了一团。   自从周唐氏病了,家中便手忙脚乱,在加上方家老号竟然走水了,大家不禁的慌成了一团。   周唐氏支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忙陀螺一样,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个时候,月娘眼珠子咕噜的一转,安慰道:“奶奶,你莫要担心。这说明方家气数已尽,若是奶奶实在不放心,明儿,我跟你到寺庙里烧香拜拜,保佑周家早些渡过这场劫难!”   周唐氏听了这话,刚刚安心下来,就听张木儿冷笑了两声。   “周家本来是福厚,只怕,是因为你才折了福!”   只见月娘挑了挑眉毛,冷笑了两声。   “我看是有些人从娘家带来了晦气,哎,也没办法,人家娘家都嫌弃的人,能不给婆家带来晦气么?”   “你!”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吵什么吵?”周唐氏揾怒,说着,愤愤的走出了房间。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月娘、张木儿跟周张氏。   “娘,我看不如先查查方家老号的账单上有多少银子吧。万一有什么需要,咱们手头有银子也好解决不是?”   张木儿一听登时就不干了,立刻抓住了机会。   “谁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想趁机逃跑?”   “脏心烂肺!”月娘立刻喊道。   “好了,你们吵够没有?”周张氏喊道。   “娘,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咱们家现在都是这种情况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想把小妹救出来!”月娘说道。   “你这是承认想榨取方家的钱是不是?”张木儿冷笑说道。   “瞎说,你怎么咱们喜欢血口喷人?”月娘怒道。   张木儿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周张氏却在一旁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周张氏说道。   说着,便出了门。   一等众人散去,方芳立即钻入月娘的房间。   “怎么样?”月娘连忙问道。   方芳神秘兮兮的从袖筒里掏出了一卷银票。   “一共只有二百两。”方芳说。   月娘不禁的皱起眉头,不悦的问道:“怎么这么少?”   方芳一见月娘怀疑自己,连忙开脱到:“这些不少了,已经是我能从方家找到的最多的钱了。咱们毕竟不是老号的当家的,宋可人又活着,掌柜的能给我这些钱已经是万幸了!”   月娘烦躁的挥了挥手,方芳真是糊涂,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听那月娘烦躁的说道:“行了,有多少是多少吧。行了,我跟二哥一起先去想办法将小妹救出来吧。”   月娘一面说,一面从这二百两银子里掏出了五十两塞进了方芳的手中。   “嫂子,留着补养身子吧。”月娘说道。   方芳看了月娘一眼,感激的微笑着将五十两银子塞进了口袋里。   那日下午,月娘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加上乱七八糟的首饰,连同着日常穿的几件衣裳一起不见了踪影。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周张氏等人发现月娘不见了踪影,才着急起来。   “哎呦,这可怎么办?好好的人怎么不见了?”周张氏惊呼道。   张木儿听了立即觉得有鬼,连忙带着人冲进了月娘的屋子。这一瞧不要紧,只瞧见了几件破旧的衣裳,首饰盒子连同首饰早就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儿!”张木儿怒道。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儿?”跟进来的方芳也惊呼道。   张木儿扭过头去,愤怒的看着方芳:“你今天跟她嘀嘀咕咕的做了什么?”   方芳立刻惊呼道:“我哪儿跟她嘀嘀咕咕啊,她是拖我们家周勇去方家老号帮她把现银支出来,好去救小妹。”   “我问你,你从账上给了她多少银子?”张木儿怒问。   方芳立即打了个哆嗦,哆嗦着道:“她怎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她过去不这样的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只问你她拿了多少银子!”张木儿怒喊。   方芳犹豫了一会,哆嗦着嘴唇说道:“拿了,拿了四百五十两……”   事关重大,大家自然不肯隐瞒。   方芳等人闯进了周唐氏的屋子,而刚刚好转的周唐氏正坐在桌边吃饭。张木儿迟疑了一下,便将月娘如何骗取方家银子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倒出来。   周唐氏哆嗦了一下,脸色一变,气一短,登时就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向后仰去,幸亏张木儿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了周唐氏的头。不然,这肯定要摔成个脑震荡。   “快,快找大夫呀!”张木儿声嘶力竭的喊道,似乎,想要将心中的那份盛怒嘶喊出来。   大夫来看过周唐氏,留下了一张药方子。周唐氏已经醒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张木儿在一旁也是唉声叹气,方芳始终站在一旁保持着一脸的悲痛。张木儿拿着药方子,扭过头去,冲着方芳问道:“你去把这药开了吧!”   哪知道,那方芳却是一脸的不满。   “你什么意思啊?我是这个家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再说了,吃药谁给钱?你出?拿来!拿来啊!”方芳伸手就要。   张木儿登时暴怒,立刻跳起来指着方芳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混蛋东西,要不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什么东西啊你?也不撒尿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啊!我告诉你,老四走了,你现在就是一坨屎!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就是寄养在我们家的一条狗。先是有宋可人后是有老四,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好意思在我们家住下去?脸皮真厚啊!”方芳怒道。   张木儿忽然无力的瘫软在了椅子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唐氏。   周唐氏还有三分的清醒,抹掉了眼泪,柔声问道:“老三呢?你们去,你们去把老三找回来。”   不等张木儿回答,方芳就立刻回答道:“奶奶,你可别痴人说梦了。老三现在出家了,当了和尚了,你还指望他还俗不成?”   “得了,不兴说丧气的话。我只问你,现在剩下的能周转的资金有多少?”张木儿问道。   “你什么态度?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你一边站着去!”方芳说道。   “你……”张木儿怒道。   “喊什么喊?谁嗓门大?我告诉你吧,方家现在败落了,周家现在也要完蛋了。你赶紧滚回家去吧,还能给我们家剩点粮食!”方芳翻了个白眼说道、   张木儿登时就急了,冲动的说道:“你就是个乌鸦嘴!”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闹了,咱们现在想想办法吧!”周张氏说道。   方芳立即卑微的不停的点着头,像是赞同了周张氏的话一样。过了一会,她见周张氏没那么生气了,才缓声说道:“我看,实在不行,就把这房子抵出去吧。这房子,怎么也值六七百两银子的,这都是少说。若是遇到好的买家,说不定能卖上一千两银子!”   “卖房子?”张木儿跟周张氏不禁相互对望了一眼。   方芳立即点了点头,说道:“对,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娘你想呀,咱家要想东山再起难道不需要钱么?就说方家是宋可人的,这宋可人还活着,有一天她回来能不到咱们家来要账吗?到时候,我们用什么抵给人家?唯今之计,只有将这住的房子卖掉,这才是最妥当的办法。房子这东西,不过就是居住之地。我想宋可人在也会同意我的说法,将这卖房子的钱给了方家老号重建。往后赚了钱在盖一间,他们生意人都明白的。”   周张氏眼珠子一转,方芳瞧出她是有点动了心。打铁要趁热,这种时候你加把柴,她那把熊熊烈火就要燃烧起来!   “再说了,要是卖了这房子,咱们就能回乡下过舒舒服服的日子了。过去的那些纷争都距离咱们远远的,谁还敢来打扰咱们?”   “这……”周张氏这回是真动了心。   “你敢打包票,这房子能卖一千两银子么?”张木儿问。   方芳一听有戏,立刻说道:“我虽然不敢打包票能卖一千两银子,但是,八百两是足有的。若是愿意,我立即出去找个中人来,让他帮忙寻个买主?”   张木儿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先来估算个价!”   “哎,好嘞!”方芳兴奋的喊道。   一出了周张氏的房间门儿,方芳就冷笑了出来。   卖,卖给谁去?哪儿那么好卖?   于是,方芳前脚从家里出来,后脚就进了方贵和的家。一进门儿,方芳便跟赵姨娘热络的聊了起来。   几句下来,方芳便道明来意。赵姨娘一听方家要卖房子,登时就来了兴趣。   “只是,这地契、房契可都是宋可人的。”赵姨娘担忧道。   方芳轻轻一笑,低声说:“我们家老三还没休掉她呢!这会子找老三画押也一样。老三出家了,最烦别人去招惹他。我有办法让他画押,你就放心吧。一千两银子卖给你,这房子都是卖亏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抉择(四)   赵姨娘转了个眼珠,却是这房子至少能卖一千五百两,她用一千两买却是赚了个大便宜。最重要的,她终于可以咽下宋可人欺负她的恶气!   “好,就这么说定了,买房子用八百两,那二百两给你。但是,你要把这件事儿给我做的妥妥当当!”赵姨娘说道。   方芳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出门儿寻了货郎,领进茶馆打扮了一番。虽然怎么看也怎么不像是个有钱人,不过,勉强能装个暴发户。跟那人说好了细节,方芳也没跟周茂商量,私自取来了赵姨娘的印章塞进那货郎的手中,答应事成之后,给那货郎二十两银子。   两人唱了一出双簧,货郎掏出了赵姨娘提前准备的八百两银子。方芳亲自跑到了庙里央求着周恒签字画押,那周恒开始哪里肯同意?方芳费劲了心思,最终骗周恒只说宋可人急需要钱,周恒方才画押。   周恒哪里知道,方芳当初就是用这个理由从方家老号的大査柜手中骗出了钱。原来,萧烈带宋可人回汉中的事情,只有周家几人知道,方家上下暂时还没收到这个消息。老号的掌柜的只当宋可人生病需要钱,便也没有思虑就将钱给了方芳。   拿着钱又到了赵姨娘那里,赵姨娘给过了银子,方芳心中不禁暗笑。她从方家老号骗取了二百两银子,又从赵姨娘这里骗来了二百两银子,一共四百两银子,这可是她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看来,一个人的财运要是旺了,果然挡也挡不住的。   拿了钱她便回了家,周唐氏这时已经命周勇将那八百两的银子送到方家老号。方芳一进门儿便看到了周勇,她赶忙将那八百两的银子拿了回来。   “你干嘛?”周勇问。   “我去跟奶奶说,这钱暂时不能给方家老号送去。”方芳笑嘻嘻的说道。   方芳径直的走到了周唐氏的屋子里,躺在病床上的周唐氏正在黯然流泪。   “奶,你好点没有?”方芳问道。   “恩,好多了。你都处理完了吧?我刚叫老二把那八百两的银子送到方家去,咱们就不欠人家什么了。希望可人有一天回来的时候,别怪我这个老婆子。”周唐氏说道。   “奶奶,你看你又多心了。可人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呢?奶奶,我把那八百两银子拿回来了。我寻思,咱们还是暂时先别将这些钱送到方家的好。”方芳说道。   “你这是……”周唐氏不解的问道。   方芳微微一笑,赶忙解释道:“奶奶,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说现在方家群龙无首,宋可人又去养病了,谁敢保证方家的大査柜不动歪心思?我想,不管怎么说,宋可人毕竟是咱们自己家的人,那些个大査柜、小伙计毕竟是外人。她要信也是会信自家的人,不如,我们暂时将这些银子保管着,等宋可人回来我们在给她把银子送回来。不然,要是在闹一出月娘那样的戏,咱们家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周唐氏犹豫了一下,过了好半日才说道:“这……不大好吧。”   方芳连忙安慰道:“奶奶,你想啊,万一方家的大査柜再把这些钱卷跑了怎么办?咱们家到时候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些钱是卖房子的钱,咱们要是在让人骗了去岂不是对不起可人?”   周唐氏一想,方芳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当下便同意了,喝完了药后,周唐氏便吩咐大家收拾房子准备回乡下去。   眼下的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远在千里之外的宋可人正在品尝着汉中的美食。一锅熬煮好的“佛跳墙”摆在宋可人的面前。   “快,尝尝,这可是汉中最有名的师父做的。”萧烈笑嘻嘻的说道。   “佛跳墙啊!”宋可人说。   “对啊,温补正适合你的伤口。昨儿张神医换完药跟我说了,你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萧烈说。   一碗佛跳墙摆在宋可人的眼前,宋可人忽然抬起了头冷静的看着萧烈。   “大哥。”宋可人说。   “恩?怎么了”萧烈问道。   宋可人正了正神色,说道:“大哥,我想明日回京兆。”   萧烈看了她一眼不免的失落,立即低下头去玩弄着手里的汤匙。他不愿意被宋可人看到自己的窘态,更不愿意让宋可人看到自己的心事儿。   “哦,我送你回去。”萧烈不冷不热的说。   “我想回到京兆去处理方家的琐事,如果大哥你愿意的话,能不能等我几日?待我整理完琐事之后,我愿跟大哥北上。”宋可人说着不禁绯红了脸。   萧烈立即抬起头吃惊的看着她,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惊喜。   “真的?”萧烈问道。   宋可人垂下了头,微笑着说:“这还有假?”   萧烈不禁大喜,宋可人分明是答应了自己,他高兴的看着宋可人,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   而此时的宋可人心中却依旧有几分犹豫,萧烈是个纯正的汉子,自己选了他对吗?或者说,她还可以在爱别人吗?两次婚姻给她带来了太大的伤害,萧烈是否能成为她最终的归宿?这是个未知数。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萧烈说道。   宋可人立即低下了头,轻声的说了一句:“谁要你照顾。”   萧烈高兴的看着宋可人,故意笑着说道:“你不需要我照顾那需要谁照顾呢?”宋可人扭过头去绯红了脸。   “好了,快来尝尝这佛跳墙。你要是觉得好吃,这个厨子咱们就带上了。往后让他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萧烈说道。   几家欢喜几家愁,周唐氏一干人等收拾了东西慢悠悠的坐上了车。周唐氏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方家的老宅,往后,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内心不免有些惆怅,当初风风光光的来,如今却像是个落魄的老母鸡一样的跑掉。人生真是有了太多的变数。   “老四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家。”周张氏犹豫的说道。   周唐氏立即白了周张氏一眼愤怒的说道:“你再敢提他,我连你一起赶出去!”   周张氏长叹了一口气,有点难过的说:“你就是不让我说,我也要说。我养了四个孩子,老大死了,老三出家了,如今老四也下落不明,我往后要靠谁养老啊!”   说着,竟然嘤嘤的哭了出来。   周唐氏白了周张氏一眼,扭过头去,两行热泪垂了下来。   却说那月娘,带了周家的二百两银子,在加上自己平日里积攒的银子溜出了周家。   她先是寻个落脚的客栈,随后又寻了水月庵等她的姑子。   一进水月庵,月娘就迫不及待的将银票掏了出来。连同她几年攒下的,一共有四五百两银子。若是将她的首饰当掉,也能有个七八百两的银子。   “不错吧?”月娘兴奋的说道。   谁知道,那姑子却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丝的冷笑。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才弄出这点!”姑子说道。   月娘白了他一眼,登时不悦。   “六七百两还嫌少?你以为我是什么?摇钱树?”月娘不悦的说道。   姑子立即伸手捧起了月娘的脸。   “看看你这话说的,你是我的小宝贝,这些年都委屈你了。对了,把你的首饰我们先当掉吧。咱们要南下,带这些收拾麻烦!”姑子故意说道。   月娘是何等的聪明?就算是脚后跟踩到悬崖的那一天,她也会给自己留后路。眼下这些银子可是她手中最后的救命稻草,她哪里肯轻易给别人?   于是,月娘笑了笑。   “还是带着首饰吧,银子不见了好歹还有首饰吗!”月娘说道。   “我看还是别带了吧,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姑子说。   月娘立即放下了脸,姑子看到月娘脸上的不悦之色,便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姑子说道。   月娘扬了扬头,这还差不多。   “不过,咱俩得现在就走。”姑子说。   水月庵的后门停了一辆破车,姑子拉着月娘上了车。此时,这姑子也换了男人的衣裳,只带了一个斗笠遮住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   可月娘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危机正潜伏在她的身边。   车子直奔出城,一路上,月娘甚是高兴。她跟姑子规划起未来,这些银子可以乡下买上一大片地,或是在城里买上一处店面做点小生意。她会做点心,那就开一家点心铺子,安安稳稳的享一辈子的清福……   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下。   “荒山野岭的,你停在这里做什么?”月娘问道。   姑子却说:“哦,你要不要更衣?”   “这……我不太想。”月娘有些犹豫。   “还是在这更衣吧,一会走上了大路就停不下来了。我刚看前面有条小河,我去取水,你去更衣可好?”姑子说道。   “好吧。”月娘说道。   月娘并未多考虑,便跟着姑子下了车。姑子拉着月娘的手,两人向大山深处走去。初春时节天气依旧阴冷,一阵冷风吹过,月娘不禁感到害怕。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感到一阵阵的害怕。她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姑子的手,忐忑不安的看着周围。   天色越来越暗,太阳在山边露出最后的一丝笑容。乌雀归巢,在天空中不断的盘旋,发出讨厌的“呱呱”的声音。   “唉我说,咱走吧,我觉得这里有点害怕?”月娘说道。   “怕什么?”姑子问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 抉择(五)   “我……我说不上来,就像是有鬼一样。”月娘担忧的说道。   姑子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顿时,露出他那洁白的泛着唾沫的牙齿。忽然间,月娘觉得他十分的陌生。   “你告诉我,你怕什么?”他问。   月娘不禁的停住了脚步,看着姑子心中一惊。   “你告诉我,你怕什么!”他又问。   “我……”月娘吓得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只瞧那姑子“嘿嘿”的一笑,冲着月娘眨了眨眼睛。忽然,他伸手出一把卡住了月娘的脖子!   “你告诉我,你怕的,是我吧?”他说道。   “你!”月娘喊道。   姑子双手一用力,月娘登时就感觉呼吸困难。   姑子双手再一用力,月娘登时就吐出了舌头。   月娘不甘示弱,连忙挥手去戳姑子的眼睛。姑子趁机抓住了她的手,月娘动弹不得,只两行热泪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贱货,还想反抗?”姑子凶狠的说道。   直到月娘口吐白沫、舌头外翻,姑子的狞笑越发的大声。月娘忽然伸手拿出了小包袱,包袱里有她的骗来的钱跟无数的细软。   “给……”月娘虚弱的说道。   姑子一见有钱,便立即接过包袱。他狠狠的将月娘往后一推,他抢过包袱就向车的方向奔了过去。月娘缓缓的倒下,大口大口的喘气,好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看不远处,姑子跳上了车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两下,那马立即飞驰而去,丢下了月娘在荒山野岭不知该去何处。   月娘无助的哭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傻瓜。   她这一辈子从大风大浪里见惯了风雨,没想到却输在了最心爱的人手上。果然,一个女人如果爱上一个人时,那么她就失去了自己。   月娘抹掉眼泪,荒山野岭的该怎么办呢?她开始后悔了,她觉得她应该在周家好好的过日子,她不该同意周恒出家,也不该卷走周家的钱财。眼下,她竟是连一条后路都没有了。   所有的东西都上了车,宋可人跟萧烈走进了车里。萧烈的心情十分舒畅,心中的欢喜写在眉宇间,就连伙计做错了事情他都懒得骂。   此刻的萧烈只恨不得赶紧回到京兆去,好让宋可人赶紧处理完方家的杂事跟他一起去北方。   当下,车轮飞速运转,奔向京兆去了。宋可人哪里知道,京兆正有一个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阳春三月,京兆城里的太阳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大街小巷里弥散着人们懒洋洋的气息,这正是一个美好的春天啊。   挑开窗帘向外看,这里的一切未曾改变。她走时什么样,回来时也什么样。马蹄有节奏的踏在地上,让人忘了时间。   忽然,宋可人心中一紧。   “快,快停车!”宋可人不禁的激动喊道。   萧烈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忙喊住小厮停车。宋可人来不及解释,急急忙忙的往车下跳。慌得萧烈连声在后面喊道:“你慢点!”   一跳下车,宋可人就惊呆了。   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她魂飞魄散。   她没有记错,这里就是方家老号的位置。才短短半个月没见,她的家产呢?她的方家老号呢?   这里一场大火之后,早就夷为平地。加之最近几日刮风,早就将灰烬刮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烧黑的地,向她展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这……这是怎么了?”宋可人慌张的问,语气里充满了紧张。   萧烈一见,登时也变了脸色。   “怎么会这样?”萧烈也惊了。   宋可人无助的看着萧烈,她惶恐的问道:“萧大哥,怎么办?”   萧烈沉吟了一下搂住了宋可人的腰肢,安慰道:“你别怕,一切都有萧大哥。”宋可人点了点头,可是恐慌的泪水还是掉落了下来。   “别哭,一切都有我!”萧烈说着就急忙的向四周打量。   倒是老何还算激灵,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个方家的小厮。老何胡乱的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大子儿,狠命的往那小厮的手里塞。   那小厮见到是宋可人,吓得登时变了脸色   “发什么了什么事儿?”宋可人连忙问道。   “回当家的话,咱家老号着火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晚上的就烧了起来。等救出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成这样了。”小厮说道。   “周家的人呢?”宋可人问。   “不知道,前几日周家的说您需要银子,从大査柜那里拿走了咱们柜上所有的流水。这两日,到没了声音。”小厮说。   “啊?所有的流水?”宋可人吃惊的问。   那小厮点了点头,宋可人的心登时悬了起来。松开了那小厮,可一瞬间,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不禁的打了个冷战。   “我问你,烧死人没有?”她问。   小厮摇了摇头,这样,宋可人才算是放下了心。   小厮走后,宋可人站在方家老号的废墟中。过去那一幕幕都浮现在她的眼前,她走进方家老号的废墟之中,似乎又想起当年方少文拉着她的手第一次钻进方家的样子。   她到底还是没能护住方家的产业,她觉得自己是个猪。不,她觉得自己的笨已经侮辱了猪的智商。她觉得自己根本没尽到责任,没能保护好方家的家产。   萧烈悄悄的走到她的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宋可人回头看了他,他却发现,她早已经泪流满面。   萧烈一阵的心疼,抿了抿嘴,过了半日,才对她说道:“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我帮你重建方家老号,好不好?”   宋可人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珠。   “谢谢。”她说。   萧烈咬了咬嘴唇,将宋可人拥入怀中。宋可人没有拒绝,倒像是依靠在父亲的怀抱中一样,不禁的失声痛哭。   萧烈虽然神通广大,但眼见着到了黄昏,也没有打听到周家人的去想。宋可人的精神越来越差,当得知方家的房子都被卖了以后,她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   萧烈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亲自端来了一碗参茶。   “一中午都没吃东西,来,喝杯参茶!”萧烈说道。   宋可人摆了摆手,萧烈只好将参茶放到了一边去。宋可人虚弱的问道:“还没消息么?”   萧烈摇了摇头,宋可人长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个猪。”宋可人说道。   “别这样说,天灾人祸谁也不想的。也许今年犯太岁,所以倒霉的事儿多一点而已。”萧烈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捂住了脸,难过的说:“萧大哥你不必安慰我,是我自己太笨了,屡屡上他们的当。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我……我不知道怎么跟方家的人交代。少文,少文把方家的家产交给我,结果却被我弄成了这样,我……”   看着宋可人哭,萧烈一阵的心疼,他拍了拍宋可人的肩膀。   “别这样,这不怪你。”萧烈说道。   萧烈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你放心,我帮你注资让你重建方家老号。”   “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我亏欠方家的。”宋可人难过的说。   “我刚刚去查过了,这场火起的有点不对劲,这个先放在一边不要管。我要跟你说的是损失的问题,首先是方家老号烧掉了,重修是一笔银子。但是,更重要的是,你们商号里有一批客人定下的贵重丝绸。这位客人还没来取,所以,你们得赔。再加上七七八八普通的货物,我算了一下,光赔偿这块至少要三百两银子了。”萧烈说道。   宋可人难过的点了点头,三百两银子的赔偿金,在加上二百两银子的重建费,这一下至少要有五百两银子才够。   她迅速思量了一下,想一想哪里才能够有五百两银子入账。   而此时,萧烈又说道:“这些都不是可怕的,几百两银子对方家来说不是大宗。最可怕的是影响了你们方家的声誉,知道吗?周家的人把钱卷跑以后,方家群龙无首,多少商户来要求赔偿,方家拿不出一个具体的方案。眼下,这些上商户甚至想要去官衙告你们方家。咱们做生意最讲究一个长远,声誉受损了最是麻烦。”   这席话说道了宋可人的心理,宋可人如何不着急呢?   “这一切还全凭萧大哥做主。”宋可人说道。   “恩,你放心这一切交给我,我帮你打点的妥妥当当。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周家的人把你的老宅卖了。”萧烈说道。   “啊?你说的是我过去住的房子?”宋可人紧张的说道。   “恩,没错,就是你过去住的房子。听说,是周恒亲自签下的文书。他没休掉你,你还是他的妻,所以,他有权利卖掉你的房子。”萧烈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此刻她忽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你给我留下的周家乡下的地址,我也派人打探过了。邻居们说,他们根本没有回来。”萧烈说道。   “不会吧?那他们能去哪儿呢?”宋可人郁闷的问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娘只觉得自己的双脚发麻,她浑身凌乱,脸上满是泪痕。总算是没负了她的一番苦心,月娘终于走到了大兴善寺的门口。   清晨,寺庙里传来了和尚们做早课的诵经声,月娘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小和尚见了月娘不禁的吃惊,赶忙上前拦住了月娘。   第三百二十四章 抉择(六)   “施主,本寺今日不上香。”小和尚说道。   月娘狠狠的推了小和尚一把,悲伤的说道:“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是来找我相公的!”   说着,月娘执意往里闯,慌得那小和尚不知所措。   “阿弥陀佛。”一声沉稳的佛号声传入月娘的耳朵,这时,月娘看到从西侧走带的大兴善寺的主持。   “我要见我丈夫!”月娘任性的说道。   “阿弥陀佛。”主持又念了一声佛号,当下说道:“施主勿要烦扰他人清修,你的丈夫不会见你。”   “是你们不让我见他!”月娘嘶喊道。   主持微微一笑,便说道:“施主请跟老衲来。”   当下,便引着月娘进了大雄宝殿。主持对佛祖拜了拜,方才转过头来。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在佛祖面前跟不敢擅自狂妄。你的丈夫早就在你上次离去的时候说过了,他是不会见你的。”主持说道。   “不可能!”月娘摇着头说道。   主持微笑着说道:“若是施主不嫌老衲唠叨,老衲可以讲个故事给施主听。”   当下,主持便跟月娘讲起故事:   很久以前的一个深夜,有一对夫妻来到了一家酒肆里。这家女人很任性,一定要吃馄饨,而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酒肆已经没有混沌出售。   女人非要吃混沌,无奈酒肆的伙计要了双倍的价格去隔壁馄饨店买了一碗。   当馄饨上来时,女人却久久不肯吃下。赶了一天路的男人十分的不满,生气的给了女人一巴掌,那女人也不生气,只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男人。   “相公,你怎么不看看钱袋子呢?”女人说道。   男人立即去摸钱袋,他一下子就慌了,今天收来的几百两银子全都不见了。女人却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相公,奴家的手痒,刚刚把所有的钱都扔到了河里。”女人说道。   男人越发的生气,又是狠狠的给了女人一巴掌。而女人却笑盈盈的说:“相公,你忘了十年前,咱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们也在这里吃了一碗馄饨吗?"   男人不觉一愣,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十年前,我带着所有的嫁妆跟你一起出远门陪你做生意。没想到我们却遇到了一个骗子,当时我们身无分文。经过这里的时候,你要了一碗馄饨给我吃,我知道,那时候咱们全身都只剩下了半两银子……"女人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男人点了点头,拉住了女人的手,难过的说道:“我太坏了,这十年来你跟我风风雨雨,而我,不但如此对你,还要纳妾。走吧,咱们回家去,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来破坏我们。”   女人轻轻的抽出了手,并将混沌推到了男人的面前。   “吃下这碗馄饨我们的缘分就尽了,我将该还给你的已经还了,以后,我也不再欠你什么。”女人说完就离开了馄饨店。再有人见到她的时候,他们说她出了家,而那个男人孤独终老。   主持讲完了这个故事看了月娘一眼,这一眼里包涵着许多的话。   “你现在该明白他为什么不肯见你了?你现在又是否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呢?”主持说道。   月娘点了点头,眼泪在四处飞溅开来。   “是我自己不惜福,怨不得别人。”月娘说。   主持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大有一副再也不讲话的味道。月娘站起了身,对主持拜了拜,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这寺院。   她走之前看了寺庙的门口一眼,阳光洒在庙门口,温暖而淡然。时光匆匆的划过,冬去春来一切都在悄悄的改变,不变的是面对生活的那颗淡定的心。   寺庙的门口像是黑黝黝的一个大洞,洞里有个人叫周恒。可是,他却不肯来看她。她懂了是自己不肯惜福,他跟她修来的缘分被她推了出去,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来挽回呢?   这一切,都是她的不好。她知道,自己错了。   风吹过,吹乱了月娘的发。   许多年以后的一个春天,清风拂面的一个下午,方家的大査柜来带苏州办货。西湖边总有三五个流莺嬉笑,大査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却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   那时,月娘正跟她的小姐妹等客,瞥见了方家的大査柜她赶忙躲在了人群的后面。她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而如今,她不想还债,因为她知道还不起。   马车停在了大兴善寺的门口,宋可人缓缓的走下了马车,她深吸了一口气。萧烈的脸上挂着三分的不悦,他搓了搓手。   “你真要进去?”萧烈问道。   “恩,我要去问问他,也许只有他才能知道周家人的下落。”宋可人说道。   萧烈撇了撇嘴,有点紧张。   “我进去了。”宋可人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宋可人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的回了头。这回眸一望,就如同一千年那般的漫长,又像是一条细线一般的,牵起了两人的心。   萧烈眼睁睁的看着宋可人离开他的视线,那扇门空荡荡的,恍惚间似乎还可以看到宋可人那纤秀的身影。   萧烈呆呆的看着那扇门,伸手揉了揉眼睛,缓缓的坐了下来。门还开着,似乎,还在等着宋可人回来。   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宋可人怎么会再跟周恒复合呢?对,宋可人一定不会跟周恒复合的,周恒已经出了家。   萧烈想,他一定是想太多了。   他是个男人,从面子到潜意识,都不许他这般的多愁善感。他可是,此刻的他心里空落落的,只想着,只希望,时间能够倒转回去,回到她居住在汉中里的那段时光……   一进庙里,宋可人便恭敬的对小和尚行了礼。   “我来找个人,出家前他叫周恒,我不知道他出家后的法号。我是他过去的妻子,跟他来了断最后的尘缘。”宋可人说道。   小和尚想了想,回礼说道:“我去问问主持。”   过了好一会,小和尚从后面走了过来,对宋可人点了点头,便引着宋可人进了供奉地藏菩萨的偏殿,只看到一个青衣和尚跪在菩萨面前。   和尚平静的说道:“你来了。”   周恒又沉默了,宋可人看着他的背影,这还是当年那个文弱的书生吗?   他微微的张开了眼睛,看着宋可人,轻轻的笑了笑。那是一种淡泊名利、看穿一些的恬淡的微笑。   这样的微笑实在让人寒心。   “你,还好吗?”宋可人忽然感到一阵的口干舌燥。   他扭过了头多么熟悉啊,他侧过脸时的样子。他那时时常扭过来看着她,哄他开心。除了光头,他不还是昨天的那个周恒吗?   宋可人垂下了头,看到了他的修长的手指。“还好吧?”宋可人说。   他笑了笑,拿起了佛珠。   “好,你还好吧?”他说。   宋可人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下去了。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是,从他苍白的脸上,宋可人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健康。   宋可人们两个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到地上,是宋可人的。她终于还是哭了,因想起了过去。一个人若是想放下过去实在太难,一个人要想面对现实又是更难的事。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跪着的周恒和哭泣的宋可人。   宋可人有些发抖,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没有想象中的从容。她和他,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两个完全陌生世界里的熟悉人。   周恒看了看宋可人,扭过头去。   “看来,你是知道我还活着的。”宋可人每说一个字眼泪就掉下一滴。   不知道周恒用了多少的勇气,他颤巍巍的拍了拍宋可人的背。   “我错了。”他说。   “你回来的消息,他们告诉我了。”他喃喃的说。   “哦。”宋可人说。   “你……是我对不起你,我愿青灯古佛常伴,只要你肯原谅。”周恒对着佛祖轻轻的说。   “先生,只要你肯,没人会为难你。只要你愿意,可以不用在佛前赎罪。”宋可人冷静的说,此刻,她是多么的希望他能够同意她的意见。   但是,他摇了摇头,轻轻的合上了手,恭恭敬敬的在菩萨面前合上了手掌。   “不要在菩萨的面前说这种话,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他淡淡的说。   宋可人垂下了头,不知所措的看着用青砖铺成的地面。   “谢谢你的原谅,我已经满足了。”说完,他合上了眼睛。   面对他的冷漠,宋可人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恩,也好,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我,我已经不怪你了。恩,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你自己好好的。”宋可人忍着眼泪说,说到最后竟然哽咽的无法言语。   周恒缓缓的张开了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佛珠。又拉过宋可人的手,慢慢的为宋可人套上。   “一切都过去了。”他说。   “都过去了。”他缓缓的站起了身,缓缓的走出了大殿。   “周恒!”宋可人在他的背后撕心裂肺的喊道。   除了哭泣,没有任何的方式能告诉宋可人,宋可人要怎么做。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宋可人只想留在他的身边,可是,他不肯。   他不肯和宋可人回来。   宋可人一个人在大殿里哭着,周恒离开了。宋可人,在也没有办法抓住他了。   哭泣,是无助和懊恼的表现。此刻的宋可人,只想死在这里。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她最后还是要跟他分开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抉择(七)   这时,听到声音的萧烈走了进来。看到哭的不成样子的宋可人,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宋可人的身后鞠躬。   “好了好了,不要哭。人你都见到了,还哭什么。”说道。   宋可人哭着推开他,使劲的抓着他的手,说道:“你要他回来好不好?我已经原谅他了!我不在怪他了。”   萧烈皱着眉头,脸上充满了痛苦与同情。   “你不要闹了。我们说好的看了他以后,我们就去北方。”萧烈说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我们毕竟是夫妻一场。他有错,可是,我现在原谅了他。”   萧烈垂下了头,一言不发的。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狠狠的将宋可人拉了起来。   “你不能这样,我们走去北方,我不能让你自己毁了自己!”萧烈说道。他一面说,一面拍着宋可人的背。   宋可人猛然推开了他的手。   “你别管我!”宋可人急促而低声的说道。   “你别管我!”宋可人又道。   他咬着牙,看到宋可人依然痴痴的看着周恒离开的方向,他忍不住的摇晃了宋可人几下。   “可人,你听好了,你在汉中答应过我的,我们一起去北方。事到如今,我不瞒你,我喜欢你,没错,我喜欢你。”他说。   宋可人才回过头看着他,拼命的咬着嘴唇,吃惊的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是见到你第一眼,也许是跟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总之,我喜欢你。你跟我走,我们到北方去,我们去游山玩水。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答应我,好吗?”他看着宋可人。   宋可人也看着他,宋可人的眼前忽然一阵的茫然。   而萧烈,深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蛋!   “走吧。”萧烈说。   萧烈让宋可人靠在大殿外等候,一个人进去向主持辞行。   宋可人环绕了四周,这里,不过是一间在普通不过的庙。却承载了宋可人全部的情感,多可笑,寺庙和情感竟然能扯上联系。   就在宋可人嘲弄自己的时候,宋可人看到正殿的一堵墙的后面有一个人影。   宋可人向前走了两步,那人影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他摇了摇头,示意宋可人不要过去。   是他,周恒。   他在偷偷的注视宋可人。   宋可人咬着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   宋可人看见,他对宋可人笑了笑。远远地,笑了笑。   忽然,宋可人认定自己这一生必定将陷入永无休止的痛苦之中。于是,她扭过头去。   “萧大哥。”宋可人说道。   “恩?什么事情?”辞别完主持的萧烈问道。   “萧大哥,谢谢你的照顾。宋可人不能跟你去北方了,我要留下来照顾方家的生意。”宋可人说。   萧烈吃惊的看着宋可人,他的吃惊立即变成了枉然,随后又变成了难过。   “好,我们走吧。”说完,萧烈带着宋可人走到寺庙门口。   两人一同默默的向回家的方向走。宋可人的脑子里很乱,跌跌撞撞的跟在萧烈的后面。   老何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马上还放着两个人的行李。   “走吧。”老何提醒道。   萧烈翻身上马,他看了宋可人一眼,以沉重的语调说了一句:“保重。”说罢,萧烈打马而去,此时,宋可人忽然醒悟了过来。   “萧大哥!”宋可人喊道。   萧烈哪里听得到宋可人的声音?宋可人拼命的向前跑了两步,哭着喊道:“萧大哥!”   萧烈听到这声音不禁一阵,立即打马而归,跳下马一下子抱住了宋可人。   “萧大哥。”宋可人哭着说。   “好妹子!”萧烈激动的说。   “萧大哥,我……”宋可人哭着说。   “好妹子,只你说一句,我便不去北方。”萧烈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萧烈微笑着将她拥入怀中。   看着远处的太阳,萧烈柔声说道:“我们走吧。”说完,挽起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像是个孩子一样依偎在萧烈的怀里。   忽然,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看你,又哭又笑的。”萧烈说道。   宋可人嘟着嘴像个小孩子一样揉了揉眼睛,她红了脸害羞的说:“我……我忘了问周恒周家人的下落了。”   萧烈哈哈一笑,但心中又担心宋可人回回到庙里。万一宋可人再见到周恒,是不是又将自己抛在一边?他可不敢冒着这个险。   “你若是愿意,就将方家的事儿都交给我。这几日就便安心休养,我帮你处理的妥妥当当,这样不是更好?”萧烈从容说道。   宋可人看着远方,萧烈她所欲也,周恒她所欲也,而两个男人不能兼得。   萧烈将宋可人抱在马上,而他自己亦翻身上马。走在光阴的倒影中,那一刻,宋可人觉得自己很踏实,随后,她又觉得自己很恐慌。   离开了大兴善寺,宋可人便暂住到了萧家。宋可人感到奇怪的是,萧烈竟然在京兆买了房子。听说,这房子是萧烈当年为妻子准备的。   安顿下来,宋可人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将方家老号的大査柜找了来。大査柜一脑门子汗看着宋可人,他实在猜不出少奶奶会将他如何处置。   宋可人对着大査柜露出了很温暖的微笑,但是在大査柜眼里这微笑比毒药更可怕。   “掌柜的,这些我不在的日子里可真是难为你了。方家上上下下你都帮着打点,真真是费心费力。”宋可人笑着说道。   大査柜一面赔笑一面擦掉了额头上的汗珠子。   “你在方家工作了很多年了吧?”宋可人笑着说。   掌柜的未等作答,宋可人便接着说道:“眼下兵荒马乱的,你也该休息休息了。这样吧,人身股照常给你,你回家休息休息吧。你为方家工作了这么多年,也到了休息的年纪。打今儿开始方家老号所有的业务就交给汉中茶号的盘掌柜处理,希望你能好好跟他交接。”宋可人说道。   掌柜的一听就有些急了,这不是让他滚蛋吗?没想到,还没等他抗议,在一旁的老何忽然伸手一指。   “当家的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老何说道。   大掌柜的一听,又是差一点气的背过气去。   从萧家出来,大掌柜的狠狠的啐了一口,口中只喃喃的骂道:“你什么东西?霸占我方家的产业,你以为我们真服你?呸!”   正骂着,只见迎面走上来一个女人。那人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大掌柜的一愣,停顿了一下继续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忽然,迎面走来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做了个万福。   “老掌柜的,你还记得我吗?过去,咱们曾经见过一面,那时候,你还是二掌柜的,没想到才半年多没见,你已经成了方家老号的大査柜。”来的人笑盈盈,她那白皙的皮肤上尽显老态。掌柜的看了她半日,只心道自己没有进勾栏不给钱的时候啊。   而这时,那女人又笑着说道:“老掌柜的,看来你真忘了。若是论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当家奶奶才是。”   掌柜的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猛然一拍脑袋。   “姨奶奶啊!”他惊呼道。   可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姨娘,只见她披了一件黑色的背子,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眉宇间显示出除不尽的凝重。   赵姨娘笑了笑,笑的十分勉强。   “姨奶奶,亏得你还记得这个名字。都多久没有人称我这个名字了?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名字,我一直只以为自己是个寡妇。”赵姨娘打趣的说道。   “姨奶奶,你莫要这样说。”掌柜的说道。   赵姨娘摇了摇头,说道:“不然让我说什么呢?自从宋可人当家以后,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她现在掌管了方家的产业,可谁还能记得这产业是方家的?”   这句话不觉让大掌柜心中一动,他下意识的跟着说道:“可不,谁还记得这些东西曾经是方家的?哎……”   “亏得有你们这些老人守着方家的产业,不然,这些产业都会被宋可人毁了。我听说,前段时间这些产业差一点落到周家的人手里。她真是太狠心了,我们方家的族人肯将产业交给她,是因为她是方家的儿媳妇。就算她百年以后,这些产业也应该由方家的人管理。而她,却交给了周家的人。”赵姨娘说。   大掌柜的听了这话,便打开了话匣子。   “姨奶奶所言极是,前段日子周家的人打着她的名号来借钱,结果连方家的老宅都卖了。你说说,那宅子是少爷的宅子,一下子卖了多可惜。姨奶奶,世道变了,我也不在是方家的人了。这不,这位姑奶奶刚才跟我说的,让我滚蛋回家,把方家的产业交给汉中的掌柜的打理。听听,他一个汉中的小掌柜的,有能力担待起方家老号的重任吗?”大掌柜的愤愤的说道。   赵姨娘一听,眼睛立即瞪大了,马上附和着说道:“哎呦,这叫怎么话说的?她这不是胡来吗?一个小分号的掌柜的,如何撑起方家这么大的家业,大掌柜的,你可得劝劝她!”   大掌柜的长叹了一口气,顺势捂住了胸口。他故意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第三百二十六章 重建家园   “姨奶奶,你不知道啊,我现在哪儿有那个资格?现如今咱们当家的跟萧家的掌柜的打的火热,啧啧,你瞧瞧她,身边的男人一个换了又一个。我们当下人的不敢说什么,但是,这萧家是方家的宿敌,萧家当家的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怎么会找咱家当家的?依我之见,这萧家当家的接近咱们家当家的一定有目的。老爷生前就留下过话,小心萧家吞掉咱家。我怕,这回是凶多吉少了。”大掌柜的说道。   赵姨娘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抬起了头来。   “咱们方家的生意不能就这样毁在宋可人的手里!”赵姨娘坚定的说道。   大掌柜的看着赵姨娘故作郁郁的说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说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咱们方家掌柜的这个职位,除了你,没别人能胜任!”   大掌柜的对着赵姨娘深深一鞠躬,脸上露出了谦卑的笑容。   阳光温暖,春意黯然,正应该是出行的好时候。宋可人伸了个懒腰,眼前的一堆账本看着就头痛。可是就算在怎么不喜欢算账,都要硬逼着自己算下去。方家的诸多事情还需要她出面处理,比如,重建家园。   方家老号的生意说白了是以物流为主,过去的老房子却是有些不够使用。宋可人打算在加盖丑化一间仓库,她打算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客厅主要用于接待客户,旁边设立两个侧门,东边的侧门以入货为主,西边的侧门以出货为主。   侧门后面,便是要建立一排员工的办公室与宿舍。这样算下来,方家原有的那片地范围太小了,一定要在买下隔壁的一家才够。   当然,还要加强防火的措施。另外,仓库细分,一个是出货仓库一个入货仓库。两个仓库中还要细分为各种区域,不过,仓库需要几位合格的管理人员。自己家的这些小伙计不知道能不能够胜任呢?   另外在装修上也要以简洁大方为主,宋可人决心打造一个百年基业。这间商号至少要二三十年内不必装修,所以用料上一定要考究。   宋可人开出了一个简单的单子,便要小厮们按照这张单子去准备材料。还要找京兆城里最好的工匠,眼下正是春天盖房子的好季节,她一定要大干一场。   又算了一笔方家其他商号的账目,细看下来今年诸多商号的生意都十分勉强。汴京商号这一年的盈余竟然只有十两银子,看到这里宋可人真是哭笑不得。   眼下汴京金人入侵,盈利十两银子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各家商号的账目都做的十分漂亮,但越是漂亮却越让宋可人觉得这里有问题。萧烈说的对,哪儿有不吃亏空的大査柜?也许,他们是故意欺负宋可人一个女人当家吧?   该如何处理方家的这些问题,成了眼下宋可人要面对的棘手的问题。方家的商号分布各地,她不肯能一家一家的查下去。而这些商号是否需要来一次大换血呢?若是不做调动,这种情况是不是会越发的恶化下去?   未来方家的命运都捏在她的手中,宋可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压力很大。早年不当家时总争着当家,如今她真成了当家人却又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正满脑袋思量着如何处理,这时,累了一天的萧烈推开了她的房门。宋可人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心道这人进门怎么连门都不敲了?   萧烈的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口袋,他一进来便将黑色的口袋放在了桌子上。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萧烈问道。   宋可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这时,萧烈看到了一桌子的账本。   “哎呦,这还算上账了?回头又累着了。你才刚刚恢复一点,不要着急,我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有我呢!”萧烈说道。   “我知道,只是萧大哥你上上下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如果我在将方家的事情丢给你,你就太辛苦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规划了一下未来方家的房子还有顺便算了算账。不过,我到有一件事儿想要请教萧大哥。”宋可人甜甜的说道。   “哦?什么事儿?”萧烈问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巴结的给萧烈倒了一杯茶。   “我想请教萧大哥是如何管理萧家的这些大査柜?”宋可人笑嘻嘻的问道。   萧烈玩味的看了宋可人一眼,端起茶杯又放了下来,他笑着说道:“你现在是打算在我这里偷学经验吗?”   “你不肯教吗?”宋可人笑着问。   “怎么不肯,只要你说,我萧某人还有什么不肯的?说说,你到底想问什么?”萧烈问道。   宋可人托着下巴,有点为难的说道:“我粗略的看了一下这些账本子,每家商号的账都做的很漂亮。大哥你也说过啦,没有不偷腥的大査柜,可就怕他们偷的太厉害。我怕是一个人压不住方家的商号,担心这些商号早晚有一天造反。”   “这有何难?”萧烈哈哈大笑着说道。   见自己的难题在萧烈这里变得轻描淡写,宋可人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悦。难道,自己是笨蛋吗?   “这些大査柜啊,你若是不随时随地告诉他们你才是他们的当家的,他们啊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我到有个主意,方家老号新店动工之时,将这些当家的召集相在一起,下面的事嘛,呵呵呵,你要绣个荷包给我,我才交你!”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正听的认真,萧烈忽然在转入正题前提出了这个要求,她不禁的一愣。而萧烈,则是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只怕还是生平第一次问一个小女人要求绣品吧?   宋可人的脸一红,笑着说道:“好,不过,我若是绣出来,你可不许嫌我绣的丑!”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可就这样说定了!”萧烈笑着说,当下,便将自己的计划说与宋可人听。   这宋可人听的津津有味,心中只到自己那烂手艺绣出来的绣品值了。萧烈讲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可能出现的情况都分析与宋可人听。两人一个讲一个听好不热闹,忽然间萧烈话题一转,他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黑袋子。   “我刚盘算了一下,这方家要想恢复元气必须扩建,让人家以为你们家是因祸得福。唯有这样方才能够扭转不利的局面,还有,这一回方家必定要造出声势来,我相信未来方家的生意会更好。”萧烈说道。   “那可是托萧大哥的福了。”宋可人说着微笑着打开了黑袋子,但当黑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时,宋可人的眼泪差一点没感动的掉下来。   原来,这黑袋子里装的竟然是隔壁房子的房契。萧烈竟知道她需要什么,并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将这房子买下而房子上写着是她宋可人的名字,这岂非是萧烈一步步为她规划好?   “萧大哥……我……”宋可人有些哽咽。   萧烈见宋可人感动心中不免几分高兴,原来一个男人的开心如此的简单,只要看到他心爱的女人高兴那就是他最大的高兴。   “好了,别多愁善感了。做人总要为自己留后路的,就算有一天方家所有的商号都没了,至少你有这处房子,别人就不敢欺负你。”萧烈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萧烈说道:“谢谢你萧大哥。”   “客气什么呢?你运气好不会什么都没了,因为就算你什么都没有的那一天至少还有我呢!”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点了点头,萧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萧烈并不曾告诉宋可人,自从他打算跟宋可人长相厮守以后家中传来了多少反对的声音。   不少萧家的族人、伙计们认为萧烈不该跟一个方家的弃妇在一起,更有甚者认为宋可人与萧烈差了十几岁,这个年龄作为萧烈的正室似乎年轻了一些。   萧烈偏偏就认定了宋可人,他对那些反对这份感情的人就说了一句话:“如果我现在听从你们的意见跟她分开,那么有一天我后悔的时候谁来赔偿我?”   虽然暂时堵住了这些说风凉话的人的嘴,但是萧烈亦是明白在他眼前的路不太好走。不怕外贼就怕内乱,萧家的根基在于人,若是这些老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他也是有三分的畏惧。   这一切,他都不会告诉宋可人。眼下,他只希望跟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人过上一辈子,管它那么许多呢?   而萧烈与宋可人并不知道,他们俩此时是内忧外患。内有自己人内讧,外却隐藏着一个抢进的对手。   春天来了,方贵和看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她病的更严重了,有时候她想一想自己的一生除了争斗似乎没剩下别的。   不过,对于一个玩弄心机一辈子的人来说,如果不让她随时随地显示自己的聪明,那还不如叫她去死。   赵姨娘端来一杯人参茶,方贵和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谢谢你。”方贵和说道。   “客气什么?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人,来,快喝了吧。”赵姨娘微笑着将人参茶端到方贵和的面前,方贵和颤巍巍的接过。   “谢谢。”方贵和说,忽然,她的手一抖,一整碗参茶都洒在了赵姨娘的裙子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深宅大院   赵姨娘“哎呦”的一声惊呼了出来,立即慌张的站起身急忙用帕子去擦身上的水。赵姨娘手忙脚乱像是跳舞一样,而一旁的方贵和故意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哎呦,你看看我,果然是病入膏肓了,这手都不听使唤了。”方贵和抱歉的说道。   赵姨娘摆了摆手赶忙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在去给你倒一杯?”   “不必了,我暂时也喝不下去。哎,你说我这病……”方贵和眨了眨眼睛竟然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莫要这样说,总是能治好的。咱们还得一起对付宋可人那个小蹄子呢,没了你,我一个人可没本事对付她的。对了,我今儿叫他们家掌柜的把被宋可人赶走的这些人召集起来,我想,不如留着这些人以后对付宋可人,你说如何?”赵姨娘说道。   方贵和并不立即回答,她一面不停的玩弄着被子一面垂着眼睛思考着。赵姨娘有点不安,做生意这档子事儿她毕竟心里没底。   忽然,方贵和开了口。   “也好,他们最了解宋可人在经营上哪儿有漏洞。咱们就趁着方老号被烧这个机会乘胜追击,对了,你去找方家的族人,叫他们这几日不停的去闹。咱们来一出声东击西,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方贵和说道。   赵姨娘立即伸出沾满茶水的手握住了方贵和的手,她激动的说道:“好,我们这一回一定要她好看!”   方贵和微微一笑,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怪异的寒光。   “我这就去找方家的族人。”赵姨娘说着站起了身。   待到赵姨娘出去以后,方贵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掉在地上摔碎的茶碗,紧接着皱了皱眉头。   若是细细想想,宋可人也算是胆子大的那类人,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可人就怕一样,那就是女红。   做女红简直比种地还要费尽,她宋可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巧手,外加上过去只有纳鞋底的经验,所以这做起荷包来一定是粗枝大叶。   荷包的主要作用是装些散碎银子以及七七八八的小东西,这荷包一来要小巧二来要美观。宋可人选用了上等的临安丝绸,深绿色的缎面刚好是男人荷包的首选。当然,选择这批绸缎最大的一个理由就是这缎子上已经绣好了连理枝,这让宋可人省了不少的力气。   她可没人家绣娘的那个功底,绣出牡丹跟连理枝能像是真的一样。她也不愿意萧烈一掏出荷包就被人笑死,所以,她就偷了懒。当然,她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冠上懒婆娘的骂名。但凡有两下子绣工的姑娘谁会用人家绣好的面子?谁不是一针一线为自己的相公绣荷包呢?   好吧,懒婆娘就懒婆娘,她认了。   作为一枚懒婆娘,她要想不被人笑话死,那就从另外一个角度出发,比如,构图。   连理枝很长,如何才能够让这个荷包看起来简单大方?将连理枝放在下面而上面全都是留白的样子实在普通,如何才能突破传统创出新意呢?   宋可人不停的用炭笔在缎子上比划着,来来回回三四圈下来,这才发现整批布都快被自己画上圈圈了。   忽然,宋可人灵机一动差一点大笑出来。她决定这样做,连理枝出现在荷包下方实在太平常,不如让连理枝出现在荷包的上方。紧贴着连理枝的纹路做收口的小袋子,这样,整个荷包看上去就十分的别致。   另外,她打算让一面的连理枝在上,一面的连理枝在下,想象一下效果,貌似还不错。有了设计图就等于有了目的地,那咱们说干就干。   首先在布料上选了两只漂亮的连理枝,随后,便用炭笔在布料的背后画出荷包的大致模样,紧接着掩着刚刚画出的线路剪下。宋可人满心盘算,只要将两片缝在一起就大功告成了,可刚刚要缝,宋可人就发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她画的时候忽略了缝在一起的问题,导致画小了,如果按照这个比例缝制,那么连理枝的一半都会被缝起来。   宋可人表示十分郁闷,她没觉得自己有多笨,怎么就做出了这么笨蛋的事儿?无奈之下,宋可人只好重新构图规划一个。   这下次她又裁的有些大了,修修边以后,又发现有些小了。来来回回,捡了四五片后,她方才觉得满意。   这时候宋可人看了那批缎子一眼差一点没笑出来,这缎子一大部分都被剪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真真是太浪费了。这要是被人家发现了一定会笑话死,这一批缎子够人家做一件衣裳的,而在她这里一个只出了一个荷包的雏形。   好吧,笨就笨吧,还得继续做荷包不是?   下面的工作就是将两片裁剪好的缎子缝在一起,对于宋可人来说这并不是难事儿。不过难的缎子是一种极为不结实的材料,撕扯两下便会成为一缕一缕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里面在附上一层普通的布料。   宋可人正在琢磨要如何将这层布料贴进去,先将布料缝成口袋塞进去好,还是将布料贴在缎子上一起缝制好呢?   想来想去,还是先将缎子的底边缝在一起吧。光这一项工作就废了小半个上午的时间,不过,说来也有意思,别看宋可人手笨却没把手刺破。所以电视剧里那些做惯了针线活的小姐们为什么会把手刺破呢?这还真是个问题。   缝好了底边,便是附上一层薄薄的内衬。这内衬是黑色的,刚好配的那深绿色的外表。一个中午没吃饭,总算才将整个荷包缝好,翻过来以后,只见一条连理枝在上,一条连理枝在下,整合了宋可人的设计。   在就是做最后的工作了,这荷包总要有个封口。宋可人将两条黑色的绳子包在了缎子里,又将缎子细细的缝好,这样一抽绳子荷包就封上了口。   寻来两个小小的玛瑙珠子穿在绳子上,一个漂亮的荷包就做好了。虽然里面的阵脚有些粗糙,不过外表上看着十分顺眼。   宋可人高兴的看着自己DIY的荷包,自己动手还真有成就感。而这时候,她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渐变晚,而她的脖子跟腰却像是僵直了一样,疼的要死。   “哎呦……”宋可人一动脖子不禁的叫了出来。果然,她不适合做家庭主妇,同时也证明家庭主妇这个活儿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华灯初上,一盏盏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家中。萧家的房子不小,算起来应该比方少文留给宋可人的房子还要大。大归大可惜太空了一些,天一黑下来整个房子里到有一股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家中里里外外只有宋可人一个人,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自然有些害怕。这房子里有没有死过人?这房子里曾经住没住过孤魂野鬼?   老何虽然是管家,但他基本只出现在傍晚时分。家中所有的蜡烛他帮宋可人点燃,紧接着,宋可人在孤灯之下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倒影。   回想起过去的那些岁月,每当这个时候家中的餐桌前总会聚集四五个人。那时候大肚子的方芳总是忙碌的往自己的嘴里填满各种菜,而周张氏此时的脸上总是多多少少挂着几分抱怨。   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如今,她终于品尝到有一种滋味叫孤独。人类都是群居动物,一个人的孤独是难以忍受的。   她不是隐士,也不敢想象那些隐居者的生活。他们会感到寂寞吗?他们会想回到外面的世界吗?她不知道,不过,此刻的她有些怀念那些风花雪月。   是不是跟了萧烈就注定要过这样的日子?   这是她想要的日子吗?她只是想遇见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她这样算是人尽可夫吗?   宋可人有些感到害怕了,这是对于未来的惧怕。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没有过去那样敢爱敢恨。就算喜欢一个人,她会考虑很久并拿不定主意。   正想着,忽然见远处的大门推开了。远远的,看到老何提着一盏灯引着萧烈走了进来。   两人越走越近,一袭白衣的萧烈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宋可人站了起来,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可她自己并不知道,这笑容看上去是多么的勉强。   萧烈似乎很是高兴,一进来就笑着说道:“为了陪你吃饭,我可是推掉了三个饭局啊。怎么,今晚有什么好吃的?饿死我了。”   宋可人微笑着说道:“老何备下的,来,咱们吃饭。”说着,便主动帮萧烈温酒。   这感觉怪怪的,因为她像是他的妻一样。可天知道,她不想这样做。她想要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而不是给做一个每天在家等相公吃饭的女人。   老何在一旁端菜,这时,萧烈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荷包。他立即高兴的拿了起来,高兴的放在蜡烛下看了看。   “哎呦,做的不错嘛!”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的脸微微一红,不禁的就像上前夺过来。   “这可不是给你的。”宋可人红着脸说道。   而萧烈则大大咧咧的将它塞进了袖子里,他笑着说道:“不管是不是给我的,往后就是我的了。”   “我还没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纰漏的地方呢!”宋可人笑着说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她要的日子   “不必,我看着就很好。”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只好笑了笑,便将倒好的酒递到萧烈的面前。   “吃饭吧。”宋可人微笑说道。   萧烈侧着脸看了宋可人一眼,他上下打量了宋可人一番。此时,宋可人感受到萧烈的目光,她连忙笑了笑。   萧烈也是微微一笑,伸出手绕过酒杯直接拉住了宋可人的手。宋可人一愣想要挣扎,却没挣扎过萧烈的铁爪。   萧烈将宋可人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他挂着颇有兴致的微笑看着宋可人。   “恩?方家的事情又让你烦心了?”萧烈问道。   宋可人一愣,她没想到萧烈会看出了她的心事。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尴尬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恩?那是这里住的不习惯?”萧烈又问。   “没有。”宋可人说道。   萧烈“呵呵”的一笑,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萧烈歪着头看着宋可人,他轻轻的侧着脸。宋可人则轻轻的垂下了头,不想让萧烈看到自己的眼睛。   “不要听别人乱说什么,我们过我们的日子。鞋合适不合适只有穿在脚上才能知道,那些人不过是说风凉话罢了。”萧烈说道。   宋可人抬起头来对着萧烈温柔一笑,她摇了摇头:“大哥,我没听到别人说什么,你想太多了。”转念一想,宋可人又反问了一句:“大哥,难道有人说什么不成?”   萧烈一愣,看来自己是自作聪明了。于是,他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我随便说说,只是怕你想太多而已。”   “萧大哥,你是不是听到别人说什么了?”宋可人问道。   萧烈看着宋可人那双清澈的眸子,自己彻底没了办法。   “没有,你别乱想。我只是在猜测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萧烈说。   宋可人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恩?不愿意跟我说说吗?”萧烈说道。   “没有,没事儿。”宋可人一面说一面从萧烈的手中抽出了手。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萧烈有些不太高兴的说。   “自从我一个人在家做绣活开始。”宋可人不温不火的回。   萧烈一听,立即笑着说道:“看来这个荷包是让你委屈了?”   “才不是!”宋可人打断了萧烈的话。   萧烈笑着说:“有些话不能够藏在肚子里,这样会憋出病的,你明白吗?”   宋可人咬了咬牙齿,她看着萧烈那张英俊的脸,心里着实的犹豫。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隐瞒的?”萧烈说道。   宋可人想了想,便说道:“其实,其实我今天做荷包的时候想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问我自己,我这一辈子要这样过吗?每天呆在一个大宅子里绣着荷包,每天等待着别人回来跟自己吃饭。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过的日子。”   “哦?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跟我说说。”萧烈依旧微笑着看着她。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我想过些特别的日子,人生不应该荒废在女红上。游山玩水是一种人生,驰骋沙场是一种人生,奔波商场之上又是一种人生。我想要的人生应该是轰轰烈烈,就算是平淡如水也不能够只荒废在等待上。”   “你的意思,你想闯一闯?”萧烈问道。   烛光下,萧烈的脸上已经略微的有些不悦。宋可人猜不到他内心是怎么想的,她只想说出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这样说也可以,反正,我不想做一个每天都在家里呆着的人。”宋可人有点委屈的说道。   萧烈释然一笑,说道:“在家里有什么不好?家中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其实,这只是分工不同。男人呢在外面闯荡天下,女人将家中打理的妥妥当当才能让男人安心嘛。其实一个男人在外面闯荡时最担心的就是家里出问题,如果一个女人能将家中打点的十分周全,那对男人来说简直是一种福气。”   宋可人摇了摇头,对此表示十分不赞同。   “如果女人生下来只是为了做这些事情,那还活着又什么意思?别人的人生要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的人生不要这样。”宋可人说道。   见宋可人十分执着,萧烈自然不肯跟她争辩。   “对了,我都忘记跟你说了,今儿我算了算日子,咱们月末出行去北方。可人,北方可是很动荡的你想好了,到底要不要跟我去看看?”萧烈说道。   “一去几个月?”宋可人问。   “两三个月吧。”萧烈说。   说完,萧烈看着宋可人。   “你答应跟我走的,不许反悔!”萧烈赶忙补充了一句。   宋可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着宋可人的微笑,萧烈忽然心软了。   “可人,我从来没有想过限制你,你明白吗?我只想让你过些安稳的日子,过去你的日子实在太动荡了。你从来没有遇见一个让你踏实的男人,也从来没有过上让你踏实的生活。我想让你知道什么是踏实的生活,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你慢慢的平静下来。”萧烈说道。   宋可人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他的解释。   “还是吃饭吧,饭要冷了。”宋可人说道。   果然倔强的女人,萧烈无奈的笑了笑,也只好放弃了他的初衷。   男人跟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们总想改造对方。到最后,若是其中的一方改变,他们便索然无味,以为这不在是自己当初要寻找的东西。   这就是人类,古怪的人类。   眼下,古怪的人类宋可人却坐在桌前低声的哭泣。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划过,她努力的忍着自己的心痛,眼泪却依旧不听话的掉落下来。   小童跪在她的面前,早已经泣不成声,只不停的抽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主子,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不离开你,你也不会弄伤自己。若是我不离开你,小六子也就不会为你死!”小童哭着说道。   宋可人一阵的心疼,她扭过头去看着阳光肆意的挥洒在人间。   她刚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怎么着,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她宋可人都嫁了几次了啊?还想霸占着我们方家的财产,你们都什么东西?今儿我们就是来讨个说法,方家的家产到底要不要给我们!什么东西!”宋可人与小童对望了一眼,小童立即站起身抹掉了眼泪走了出去。绕过花厅,却见三五个人站在门口冲着老何一阵狂吼。   而那老何也并非吃素之人,只见他拎着一根棒子竟像是要将这群人打出去一样。   第三百二十九章 藏在方家的宝贝(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万俟等方家的族人,若是依照宋可人过去的性格,一定会上前跟他们大吵一架。但是,经历过生死的宋可人似乎看开了许多。   “小童,咱们从后门出去走走吧,别理这些人。”宋可人忽然出现在了小童的身后。   “少奶奶……”小童犹豫了一下。   “我不想见他们,见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的生活不用他们指指点点,咱们走吧,回老宅看看。回来这么多天,我还没去那边呢!”宋可人说道。   “好,少奶奶既然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小童说。   阳光灿烂,整个城市里悬浮在阳光的温暖中。你喜或不喜,京兆城还是那样子,不温不火。这城市不去感受任何人的悲痛,所有的悲痛都要你自己默默的忍受。   方家的老宅早已易主,大门还是那个黑色的大门,而这里却已经不是宋可人的家。   “噹噹噹”小童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开,小童无辜的扭过头看了看宋可人。这时候,她却发现宋可人泪眼婆娑的看着院墙,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眷恋。   “少奶奶。”小童吃惊的喊道。   宋可人扭过头去,摆了摆手。   “少奶奶,你现在的日子不是过的很好吗?别哭了。”小童说道。   小童这一句话,令宋可人的心里一紧,登时,宋可人的脸色就变了。   宋可人冷笑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若是你觉得好,我可以让给你过。我不是什么传统的人,但也知道如果一个女人嫁人三次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小童一愣,而宋可人却扭过头去故意不看她。   “少奶奶,你是在为这件事儿难过?”小童傻傻的问。   “我没难过,只是感慨。其实,我想凭着自己的本事闯天下,找到一个爱我、支持我的人。我就是想的这么简单,但是,为什么做起来这么难?”宋可人说着又掉下了眼泪。   “少奶奶……”小童不禁走过去伸手拉住了宋可人的手。   “好了,回来看看就好。不过,到底谁买了这房子?”宋可人纳闷的问道。   正说着,忽然大门打开了。一个岣嵝的老头子从里面探出了一张满是褶子的脸,这张脸像是让鬼挠了一样,若非是大白天必将吓死两三个。即便是白天,也让宋可人跟小童吓了一跳。   老头子似乎有点看不清,他扫了一下周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宋可人与小童的身上。   “是不是有人敲门啊?”老头子疑惑的问道。   宋可人推了小童一把,小童立即上前。   “大爷,是我们敲门。我想问问这房子是谁买去了?”小童说道。   老大爷眨了眨眼睛,忽然提高了嗓门:“啊?你大声点,我听不见。”说着,老大爷指了指耳朵。   小童立即高喊道:“大爷,谁买了这房子!”   “哎呦,你小声点,我不聋。”老大爷又说,气的小童干瞪眼经。   “你们问这房子啊?我只是给人看房子的,是谁买的我也不知道。”老大爷高声说道。   小童无助的回头看着宋可人,宋可人上前做了个万福。   “大爷,这房子还没有人住?”宋可人问道。   老大爷诧异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高声问:“你说啥?大点声。”气的小童不得已又将这话高声重复了一遍。   “啊,有人住啊!我不是人吗?就我一个人住。”老大爷高声说道。   顺着门缝向院子里看看,宋可人不禁感到有些失望。买下院子的人并没有居住,这好好的小院若是不经常打理,岂不是很容易就荒草丛生?   哎,她还寻思出高价在将这院子买回来呢,这下子连正主儿都找不到,就别想那么多了。   “走吧。”宋可人说。   “吱嘎”老大爷关上了门,宋可人扭头看了一眼便带着小童离开。关上门的老大爷冷笑了一声,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老刘,他们走了?”   随着这声音飘出,一个身着深灰色衣裳的女人木着脸绕过花厅走了出来。   被唤作“老刘”的老大爷立即毕恭毕敬的走上前,脸上挂着谦卑的微笑。   “姨奶奶。”老刘说道。   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可人曾经的“婆婆”赵姨娘,也就是眼下这院子的主人。只见那素颜的赵姨娘脸上写满了憔悴,她一脸的严肃仿佛谁欠了她二百两银子一样。   “走了?”赵姨娘问。   “可不,可不。”老刘赶紧回答。   赵姨娘冷笑了一声,伸手推了推头上的簪子。   “走了就赶紧去后院帮忙,没看大家正忙着呢?”赵姨娘冷冷的说道。   “马上,马上。”老刘说着就赶紧走进了后院。   方家那曾经收拾的干净的小院子里如今满是狼藉,一个粗壮的汉子只穿了一件夹袄在阳光下不停的挖着院子里的泥土。   阳光下,他的汗水洒在泥土上,浑身晒黑的他一见到老刘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才回来?赶紧的,我都找到位置了。”男人说道。   老刘赶紧脱下褂子,赶忙拎过铁锹笑嘻嘻的说道:“来了,来了,我这不是把她们打发了在也不让她们来吗?对了,姨奶奶说这事儿有谱没有?这院子里怎么可能藏着宝贝?这两天都快把整个院子挖一遍了,什么都没挖出来。”   “你什么毛病?叫你干活你就赶紧干活得了。姨奶奶说有就肯定有,再说了,少爷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要是没往这里藏东西谁信?那位,那位所谓的当家人听说去汉中的时候也是光板去的,她那些东西呢?可没听说周家的人走的时候带走多少金银宝贝,还不都得藏在这院子啊?”大汉白了老刘一眼,不悦的说道。   老刘冷笑一声,喃喃说道:“不见得。”说着,老刘不耐烦的将铁锨狠狠往下一铲,只听到“噹”的一声古怪响声,老刘跟大汉不禁的互相对望一眼,都愣住了。   第三百三十章 藏在方家的宝贝(下)   却说这老刘与大汉愣住,两人不禁的互相对望了一眼。   “怎么个情况?难道,这底下真有东西?”老刘有点疑惑的说。   大汉不禁恼怒,烦躁的骂道:“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刘立即扬起铁锨,“唰唰”几铁锨下去后,深褐色的泥土之中露出了一个怪异的黑角。老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而那大汉竟有些发抖。   “亲亲,姨奶奶果然是对这些事儿了如指掌啊!”大汉说道。   “那还愣着做什么?”老刘喊道。   于是,两人挥动起铁锨,你一下我一下,不一会子一只黑色的打铁箱子展现在两人的面前。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老刘扔下铁锹直接上手,又用手刨开周围的浮土,两人双手一用力一下子将那大铁箱子抬了出来。   “乖乖,真沉。”老刘喃喃的说道。   “姨奶奶,东西挖出来啦!”大汉高声的喊道。   不知为什么,方少文的这个小院子里总有一股说不清楚的阴气。一个人呆在屋子里,过一会子便觉得整个人阴冷冷的。   老刘与大汉将铁箱子抬进了花厅,这铁黑色的箱子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通体黑色的箱子上四个角抱着镂空的黄铜边,一只样貌丑陋的大锁锁住了箱子里所有的秘密。   赵姨娘绕着这箱子走了两圈,她沉稳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此时此刻,千百个念头从赵姨娘的脑袋里闪过。   眼前这两个大老爷们儿不会有什么私心吧?此时,谁也不知道她到这里来,若是他们俩动了歹心将她杀了,她就是烂在这里也没人找到。   沉吟了一下,赵姨娘故作轻松的拿起了茶碗抿了一口,随后,瞥了两人一眼,方才轻描淡写的说道:“辛苦你们两个了,回头叫张妈给你们包两个红包。这一箱子账本子多亏你们俩帮我挖出来了,否则,我可就没机会打赢宋可人了。”   “啊?”大汉吃惊的喊了出来,随后跟老刘两人面面相觑。   “账……账本子?”大汉吃惊的问,随后他又添了一句:“不是说财宝吗?”   “我要不说是宝藏,你们俩能这么用心挖吗?再说了,哪儿有那么多的财宝?要是有那些个财宝也早让宋可人挖走了,这些啊,都是过去我搜集的宋可人贪污的证据。当年我被她赶出来,走的急不得已才将这些东西埋在了院子里。”赵姨娘说道。   大汉转念一想,说道:“不对啊,要是账本子的话,哪儿有这么沉?”大汉问道。   “可不,里面还放了不少防腐的石灰什么的。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自然要处理好。不然,真等一天挖出来这些个账本子都腐烂了,我还有什么证据?行了行了,别说那些个废话了,你们俩帮我把这箱子送回咱们家去。”赵姨娘说道。   两人自然不敢忤逆赵姨娘的意思,连连答应。而这时,老刘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姨奶奶,这宅子还不住?”老刘问道。   “这宅子不吉利,谁住谁倒霉。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赶紧走吧。”赵姨娘说着就主动的走在了前面,几人从后门走了出去。   沉重的大铁箱子被送到了赵姨娘暂住的家中,当然,也可以说是方贵和家的偏院。箱子一进屋子,老刘跟那汉子便出去了,只剩下赵姨娘一个人守着那箱子。   这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呢?实话实说,她也不知道。这事情,还得从方少文决定去京兆读书时说起。   那一年,方少文执意要去京兆念书。方老爷自然是顺从儿子的意思,为方少文找了最好的学校,连带在京兆买了一套房子,也就是现在赵姨娘买下的房子。方老爷一向心思缜密,他生怕方少文一个人在京兆城遇到麻烦。于是,方老爷偷偷的在方少文的房子里埋了一箱子金银珠宝。只是,这箱子宝贝到底值多少银子连赵姨娘也不知道。她只知道有这一箱子宝贝的存在,而具体数量方老爷从未透露给她。   这东西原本就是防止出现意外状况来不及回家取钱时用的,只是,方老爷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告诉方少文。所以,这世界上知道这箱子宝贝存在的人便只剩下了赵姨娘。   眼下,这东西到了赵姨娘的手里,她自然要用这箱子宝贝对付那可恶的宋可人。只是,这箱子上锁着一只诡异的锁,这要如何打开呢?   赵姨娘拎起了锁头看了看,回院子里找来一块砖头。再走到箱子旁,看准了“噹噹”两下,将那锁头狠狠的砸断。   “噹噹”两声,锁居然文思未动。赵姨娘不禁皱起了眉头,口中骂了两句,不死心又砸了两下,而那锁却像是焊在了箱子上一样。   而这时候,只听门口有人喊道:“姨奶奶在吗?我们奶奶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这就来。”赵姨娘说着就将砖头放在了地上,四处打量了一下,扯过一床被子盖在了上面,这才安心打开了门。   那边宝贝被赵姨娘挖走,这边宋可人却在慢慢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萧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面看着宋可人,一面玩弄着手中的核桃。   “住的好好的,干嘛要搬出去?”萧烈皱着眉头不悦的说道。   宋可人将衣裳一件一件的叠起来,慢慢的放在包袱里面。   “是,这里好吃好喝好伺候,但是,各位掌柜的马上就要来京兆了,我在你这住下去不合适。干嘛让他们指指点点的?”宋可人说道。   萧烈侧着头拖着下巴,有点纳闷的问:“是不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没有,谁那么爱嚼舌头根子啊!再说我天天在这深宅大院里呆着,就算是有什么话也传不到我的耳朵里啊。”宋可人说。   “我听说方万俟今儿上午来了?”萧烈问。   宋可人的手停了下来,低着头说:“来就来呗,反正我也没见他。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方万俟既然知道我住在这里,索性就由着他天天来闹。我搬出去偷偷的办我自己的事情,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宋可人一面说,一面从腰间掏出了一串钥匙放在了包袱里。   “那是什么?”萧烈问。   宋可人低头看着钥匙笑了笑,说道:“嗨,这是方少文留给我的钥匙,我舍不得丢就天天挂在身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求婚(上)   听闻宋可人这般说,萧烈起身从宋可人的手里拿过了那串钥匙,他仔细打量着其中一这黄铜色的钥匙。   “哎呦,这钥匙的形状到挺特别嘛!”萧烈笑着说道。   宋可人瞥了那钥匙一眼,一面继续叠着衣服一面笑着说道:“是啊,你手里拿的那把钥匙是挺特别的,我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都说这一把要是开一把锁,这把钥匙开拿把锁我竟然不知道。若不是看它的形状古里古怪的,我早就丢掉了。”   萧烈看了宋可人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你还是好好留着吧,保不齐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说着,萧烈将钥匙递给了宋可人。   发了招集帖,方家的各号的掌柜的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京兆。正逢初春时节,提前来的人又是去大雁塔又是去小雁塔的,好不热闹。   金人对此紧密注意,生怕这些人惹出点是非来。盘掌柜的发挥自己的优势,跟这些掌柜的打成一片,他是新上任的总号掌柜的,自然有无数的人来巴结。   宋可人悄悄的搬出了萧家的大院,租住了一处普通的民宅。这些天宋可人除了萧烈谁都不见,她这几日深入简出,竟故作人间蒸发了一样。   倒是萧烈,每天跟装贼一样,从自家的前门进,在从自家的后门出,偷偷的来到宋可人这里见上一面在偷偷的离去。   两人倒像是做鬼一样厮混了几日,直到那一天,萧烈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那一日,萧烈像前几日一样,从自家的前门里进,在从自家的后门里出。左右环视了一番,见没有什么异样的目光便立即偷偷的离开家门,来到了宋可人家。   按照约定的暗号,萧烈轻轻的扣了三声门板,小童过来将门打开,萧烈闪身进入。至此,他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宋可人租住的这个小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里有一颗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黄昏时分清风一吹,花瓣四散开来,满院子的粉色则别有一番风韵。   萧烈一面向屋子里走去,一面向小童问道:“她今儿怎么样?心情好吗?吃东西了没有?吃了多少?我昨儿送来的燕窝她吃了没有?那东西最是滋补的,她自从上次受伤了以后脸色就不太好……”   “萧大哥,你一进院子我就听你在问东问西拉,我该吃的都吃了,该喝的都喝了,你放心吧。”宋可人轻轻的推开了门,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萧烈见着宋可人他微微的笑了出来,宋可人赶紧让开门口请萧烈走了进来。   “小童,把今儿煮的茶给萧大哥拿来尝尝。”宋可人冲着小童说道。她扭头又冲着萧烈笑了笑,说道:“今儿煮了点特别的茶,萧大哥一会儿尝尝。”   萧烈看着宋可人,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宋可人。而宋可人傻乎乎的拉着萧烈在桌前坐下。处于相爱中的人们总有一个共性,那便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只一个白天不见,两人竟像是不认识一样互相细细的打量着对方,仔细的注意着对方身上有什么变化。这一日,萧烈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配上他那古铜色的皮肤,到有一种北方汉子的粗犷感。   “萧大哥,今儿有什么消息?”见萧烈也是同样打量着自己,宋可人不禁扭过头去故意岔开话题。   萧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清理了喉咙。   “也没什么别的消息,盘掌柜的带着这些大査柜游山玩水到也热闹。这些事情就交给他去做吧,我看,盘掌柜的倒是很有心将方家打理好。毕竟,他从低下上来的,还是想做出一番事业给大家看的。倒是你,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萧烈说道。   宋可人不禁一笑,柔声说道:“跟我说?”   “恩。跟你说,可人呐……”   萧烈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看到小童托着茶碗、茶杯走了进来。小童径直走到萧烈的面前,将托盘上的茶壶、茶杯放下,又细细的为萧烈斟茶。   只见茶壶嘴儿里流出淡青黄色的液体,一股香气迎面而来,紧接着有许多块状物体流了下来。萧烈看了宋可人一眼,不禁笑着问道:“这是什么古怪的玩意?”   宋可人立即笑着说道:“大哥你尝尝。”   带着狐疑,萧烈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只喝一口下去,萧烈立即说道:“好酸。”   “啊?冰糖放少了啊?”宋可人不禁说道。   “你尝尝,是不是有些酸?”萧烈说着便将自己刚刚用过的茶杯递了过来,宋可人也没多想便接过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不酸啊!我感觉这个味道正合适,若是在甜了就不好喝了。”宋可人狐疑的看了萧烈一眼。   “你弄的这是什么古怪的玩意?”萧烈问道。   宋可人放下杯子随口说道:“也不是什么古怪的玩意,就是水果茶。把梨子什么的切碎了扔进去煮一煮,熬出这股清香气,萧大哥,你觉得不好喝吗?”   萧烈“呵呵”的一笑,暧昧的看了宋可人一眼。   “怎么会不好喝?我不过是说着玩儿骗你的。”萧烈说道,宋可人这才发现萧烈是故意引着自己喝掉他杯子里的水,宋可人不禁的脸一红。   “对了,萧大哥,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宋可人问道。   萧烈看了小童一眼,说道:“小童,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跟你主子说。”   小童很听话,立即起身出去并关上了门。   “我们的事,你是怎么想的?”萧烈开门见山的问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求婚(下)   宋可人不觉一愣,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的脸红的很彻底,就像是烂番茄一样。萧烈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宋可人,他的眼睛里写满了逼迫。   “什……什么?”宋可人羞涩的问道。   “我们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迫切想知道你的想法。”萧烈说道。   宋可人垂着头手里捧着刚刚萧烈喝茶的小茶碗,她不停的玩弄着,仿佛这样才能化解她内心的尴尬。   见宋可人迟疑,萧烈起身走到宋可人的面前。   “可人。”萧烈拖过椅子坐在宋可人的对面,他拉住了宋可人的手,言语间充满了深情。   “恩!”宋可人答应的有些敷衍。   “可人,我不想你在过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了。我们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寡妇再嫁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周恒已经给了你一纸休书。你还顾虑什么呢?没有人会说你什么的。”萧烈说道。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扭过头来看着萧烈,调皮的问道:“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吗?”   萧烈不禁的笑了出来,他伸手捏了捏宋可人的鼻子。   “好,就算是求婚。”萧烈说道。   “什么叫就算是啊,一点都不诚恳。”宋可人说。   萧烈挑了挑眉毛,拉着宋可人的手说:“可人,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共度余生。恩,你若愿意,这个月我们就挑个好日子。”   宋可人苦笑了出来,她慢慢的从萧烈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萧大哥,现在谈这件事还有些早吧?”宋可人提醒道。   “你觉得早吗?可我已经等不及了。你从我那里搬出来,不就是为了躲避别人的流言蜚语吗?我不想让你整天为这些烦恼,你嫁给我,不去管别人说什么。你若是愿意,方家的产业就丢给方家的那些族人,方家往后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我不想让你被那些琐事所拖累。”萧烈说。   宋可人垂下了头,她默默的没有说什么,只是玩弄着萧烈的衣袖。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十分不好。   “可人,答应我好吗?”萧烈问道。   宋可人抬头看了萧烈一眼,又低下头说道:“萧大哥,这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吧?”   萧烈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萧大哥,我若是嫁给你,以后你会怎么待我呢?”宋可人问。   “自然是待你好。”萧烈回到。   宋可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萧大哥,只怕你口中的‘待我好’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希望过着深宅大院每天等你回家吃饭的日子,萧大哥,你明白吗?”   萧烈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无聊就是。你跟我游山玩水,走遍天下,这样不好吗?”   宋可人沉吟了一下,说道:“大哥,这件事儿不如我们以后在做打算吧。现在提这些都太早了,我们都好好的想一想。婚姻大事绝非儿戏,还是好好考虑后再做决定吧。我不想结婚后在分开了,这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我知道,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儿还是不要在拖下去了。我也不想每天偷偷摸摸来看你,这样像是做贼一样。”萧烈说道。   宋可人轻轻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问道:“难道,我不同意跟你成亲,你就不来看我了?”此话一出,萧烈的脸色大变。   这下子宋可人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即歪着头笑着说道:“大哥,若是这样你不会真的不来看我了吧?”   萧烈苦笑了出来,说道:“我是个小心眼,若真是这样,我便一辈子不在来京兆。”   看着萧烈难过的样子,宋可人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她反手拉住了萧烈的手,歪着头看着萧烈。   “大哥,说好的,你等我。等我想通了,等我把方家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我们两个就浪迹天涯。好不好?”宋可人说。   萧烈皱了皱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显得十分烦躁。   “可人,我还是劝你放下吧。方家的生意你不要去管了,若是你这么喜欢做生意,我把整个萧家的生意交给你搭理好不好?放下方家的生意吧,他们家的生意有什么好的,劳心又劳神,多少个人惦记着,你多难做人?为什么非要迎难而上给自己找麻烦呢?”萧烈说道。   “哈哈,萧大哥你把我说的太高尚啦,我宋可人何德何能玩转生意场?我不是喜欢做生意,而是对我来说,守着方家的生意就算是对方少文的承诺。再说,我不想永远活在深宅大院里,打点方家的产业刚好消磨时间。”宋可人说道。   “若是这样,你便更不必去理会方家的事情了。你说呢?我们成亲吧。”萧烈看着宋可人眼睛诚恳的说道。   面对着诚恳的眼神,宋可人心里忽然一动,一股心酸涌了上来。萧烈如此期盼的看着她,她该如何面对?   宋可人垂下了头,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太过矫情?   “可人!”萧烈轻声喊道。   宋可人深吸了一口气,她笑了笑。   “大哥,别逼我。”宋可人说。   萧烈的眼睛里不禁的露出了失望的眼神,他看着宋可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笑了笑。   “好好,一切都依你。对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情,我先回去。明天,恩,明天我在来看你。”萧烈说道。   “好。”宋可人说道。   萧烈起身开门出去,宋可人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穿过院子,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萧烈忽然回了头。   “对了,那水果茶做的不错,明天我来你要再给我做。”萧烈说。   宋可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不嫌弃,我总是给你做的。”宋可人说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东山再起(上)   萧烈一走,小童便拉着宋可人死死的不放。   “主子,你到底咋想的啊?”小童问。   “什么怎么想的?”宋可人问。   “哎呀,我的主子,就是跟萧大爷啊。你是怎么想的?萧大爷多好的一个人啊,你干嘛要拒绝他啊?要是我,要是我肯定死死的抓住他。”小童说。   宋可人笑了,她也觉得自己有点太矫情。   “我知道他挺好,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他能照顾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可能,是我过不去自己这关吧?”宋可人说。   “哎呦,我的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是缘分就不要错过。”小童提醒道。   宋可人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真的,那一刻我特别害怕。就好像答应跟他成亲我就失去了一切一样,也许这就是恐婚吧?可能是之前的感情太不顺利了,所以,才会这么害怕吧?”   “主子,那我去跟萧大爷说吧。”小童主动请缨说道。   “说什么?”宋可人纳闷的问道。   “还能说什么啊?当然是说你喜欢他,想要跟他成亲啊!”小童眨着眼睛说道。   宋可人吓了一跳,她伸手狠狠的拍了小童一下。   “瞎说什么呢!告诉你啊,不许出去乱说。好了,准备准备吧,明儿也是该咱们亮相的时候了。”宋可人说道。   第二日一大早,阳光穿透过桃花树叶照进院子里时,小童捧着一套黑色的衣裳进入了宋可人的房间。   小童伺候着宋可人换上衣服,这是一件纯黑色的背子,衣服四角以银线滚着边,其中衣服的左下摆以银线绣着一朵牡丹花。下身是纯白色的裙子,脚瞪一双浅绿色绣着连理枝的鞋子。   小童帮宋可人将头发盘到了耳后,宋可人用眉石描了描眉。小童将一盒酒红色的胭脂膏子抵到宋可人的面前,宋可人用发簪轻轻的挑出了一点,以水花开在沾上棉条在嘴上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剩下的胭脂稿子,宋可人轻轻的拍在自己的颧骨上,淡淡的妆容到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她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这衣裳配上妆容果然又一种成熟、稳重之气。只这黑色的衣裳将她那白色的脸衬托的越发娇媚,她那宛如桃花一样的眼睛轻轻的一转,便又有几分娇媚之态。   宋可人站起了身整了整衣裳,她扭过头来对着小童微微一笑。   “走吧。”她说。   萧家的管家老何早就在门口等候,一听到院子门打开,老何立即从马车上跳下前去赶忙扶着宋可人上了车。   宋可人扭头看了一眼马车,她忽然想起了小六子。过去从来都是小六子做她的车夫,那时她特别安心,因她知道小六子是自己的人,她知道小六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保护她。如今,小六子走了,护送她的人变了,而她的心理却在也没有那种踏实感了。   上了车,老何载着宋可人跟小童便向方家的方向去了。   老号被烧,如今盘掌柜的工作地点换成了集锦堂。风和日丽的春天里,集锦堂的门口车水马龙,倒不是有多少人来买货而是各分号的当家人纷纷赶了回来。   不少当家人回来三四天了,始终没见到宋可人,大家不禁的狐疑。私下里不少人在传言,说那宋可人早已嫁入了萧家,未来主持方家的是萧烈而不是宋可人。几天以来,这谣言越传越厉害,几乎大家都信了。   盘掌柜的有苦难言,只好硬撑门面,实则暗中也在寻找宋可人的下落。   这一日,几乎所有的掌柜的都到了,不少人抓住盘掌柜盘问宋可人下落,而盘掌柜却只能以当家的马上就来了这样的理由为借口挡封住大家的话头。   这不,就有人公开挑衅:“我看,这方家早晚都是人家萧家的,我们还来这做什么?只要回去等变天的消息就是了,我们在方家做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萧家的下人,这叫什么事儿!”   “就是就是,我们是方家的人,我老冯可不吃萧家的饭。若是真变天了,我立即辞了,不在这里做下去了。这人不可有傲气,但是不能没有傲骨!”叫老冯的掌柜的说道。   “这叫什么话!”盘掌柜的忽然从内堂走了出来。   “盘掌柜的……当家人为什么还不出现?这个家她到底还要不要当了?我们这些大査柜从外面辛苦回来,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   “盘掌柜的,这叫什么事儿!”   一阵阵反对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盘掌柜的皱着眉摆了摆手。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盘掌柜的安慰道。   “老爷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这么慢待我们,我们在她眼里算什么?”   盘掌柜的立即解释:“各位稍安勿躁,当家的这几日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   “是不舒服还是有了别人的种?”   “喂!”盘掌柜的制止的喊道。   “你们别太过分,在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人。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是当家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也不能让你们这么污蔑!”盘掌柜的怒道。   “那就叫她出来见我们!”有人喊道。   盘掌柜的立即发作,一句脏话刚说出口,忽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喊道:   “哎呦,真是热闹啊!”   这女子的声音虽不大却十分清脆,一下子便从这些老爷们儿的声音里突破出来,众人立即回头,只见门口一个身着黑色背子、头戴银钗的女子慢慢的走了进来。   众人不禁奇怪,更有甚者说道:“今儿不卖货,客官请回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东山再起   只见那女子似笑非笑的看了说话的那人一眼,笑着说道:“原来各位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啊?方家祖训是如何交代你的?若是没猜错,这位应该是大同的冯掌柜吧?去年一整年只赚了五十两银子的冯掌柜?”   这女子这样一说,大家都不禁的愣住了。只见盘掌柜的立即推来人群迎了上来,口中只赔笑着说道:“当家的。”   登时,众人哗然,原来这看上去小巧玲珑如同活在(蜜)汁里的少奶奶一样的女子竟然是他们方家的当家人宋可人。   宋可人对着盘掌柜的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一一从各位大査柜的脸上划过,随即,对大家做了个万福。   “各位有礼了,宋可人在这里谢各位这些年来操持祖业。”宋可人笑着说道,众大査柜哪立刻还礼,刚刚那位说宋可人怀孕的大査柜竟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盘掌柜的立即引着宋可人坐上中堂,原来,为了迎接这些大査柜回京兆,整个集锦堂撤掉了一层的生意,只设立无数中堂、椅子,以供各位掌柜的落座。今儿原本并非开会的正日子,无非是老几位坐在一起聊天的日子,没想到,竟然把宋可人聊来了。   “各位来到京兆,宋可人接待不周实属罪过。不过,并非怀孕而是我身体不适。”宋可人笑着说道。   众位掌柜的立即尴尬,特别是刚刚那位说宋可人怀孕的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各位脸上表情各异,宋可人又是一笑。   “这两年流年不利,咱们家的生意每况愈下。人家做生意赚钱、赔钱都是几千两几千两的,咱们家的生意竟然是几十两几十两的。那日我看账本子,最差的一家一年的流水才不过百两。你的流水才百两而已,这点钱能赚什么?咱们方家的生意不能毁在我手里,各位有什么好策略拯救方家?凡是提出的方法对方家有利,今年的红利翻倍!”宋可人说道。   说完,宋可人从每个掌柜的脸上划过。这其中有不好意思低下头,也故作与我无关状的,到像是方家的生意跟他无关一样。   “怎么大家都没想法吗?”宋可人问道。   盘掌柜的环视了大家一番,众人依旧保持着老僧入定一般的淡定,看上去谁都不想站出来提出解决方案。   “对了,你们大家想必都知道了,盘掌柜的已经上任为老号的掌柜的。往后,各位要好好帮扶盘掌柜的才是。”宋可人说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下面传来一阵虚伪的敷衍声。   “既然大家没意见,倒不如我说个意见如何?”宋可人笑着说道。   “请当家的明示……”下面诸位发出一阵虚伪的巴结声。   宋可人看着下面的人,她笑了,笑的而很甜。   “昨儿我琢磨着,咱们方家的生意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我想,既然当时老号的掌柜的不能支持,我便换了盘掌柜的。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盘掌柜的把老号经营的风生水起。咱们方家一向善待下人,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各位。就算是各位有一天不能继续为方家做事,我也会将各位的后半辈子过的安安稳稳。”宋可人笑着说道。   登时,众人的脸就绿了。   宋可人笑盈盈的看着大家,众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有几个惭愧的垂下头,当然也有故作镇定的。   盘掌柜的立即出来打圆场,只见他笑着对宋可人说道:“当家的,我看这一时半会儿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再说,今儿也不是正日子。不如等到明天正日子时在讨论这个如何?也让大家好好准备准备。”   宋可人又打量了他们一番,便笑着说道:“也好,你们可要谢盘掌柜了,为你想的如此周全。既是如此,我便先走了,你们慢慢想办法吧。对了,盘掌柜的你跟我来一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说着,宋可人便站了起来。盘掌柜的立即跟着宋可人向外走,身后众人只不断的擦着冷汗,只待宋可人一走,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盘掌柜的骑马跟着宋可人回了家,一进这院子,盘掌柜的不禁的笑着说:“当家的好福气,竟找了这么个园子住下了?”   “可不,还不就为了躲那些风言风语。”宋可人笑着说道。   盘掌柜的是个下人自然不敢跟宋可人一起进屋,小童为他倒好了茶,他与宋可人便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   宋可人打量了盘掌柜的一番,方才微笑着说道:“盘掌柜的,这个家交给你,也让你辛苦了。”   “当家的这说的是哪儿的话,这都是我应该应分的。”盘掌柜的马上说道。   宋可人笑了笑,说道:“盘掌柜的客气了,要想管理这一大家子的人可是不容易啊。今儿我帮你唱了一回黑脸,算是帮你稳住了位置。往后,就要看你怎么抓住这些人了。”   “是是,今儿多亏了少奶奶。”盘掌柜的马上笑着巴结道。   “你就别客气了,眼下方家是进退两难啊。咱们这么大个家业可非那小门小户能够收放自如,如今要想重振声明就要卧薪尝胆啊。我倒是有个想法,说来你听听,看看这法子有多少把握能办好!”宋可人说道。   当下,宋可人便将那日与萧烈商量的事情一一道出,盘掌柜的面带微笑着听,心中却想你连这主意都想好了还叫我来做什么?   于是,盘掌柜的连忙笑着说道:“少奶奶所言极是,少奶奶说的对,我怎么竟没想到这一层呢!”   宋可人笑了笑,马上说道:“你别忙着拍马屁啊,倒是说说,你怎么看的?”   “我看这个计划可行性挺高,又能打消他们这些外放大査柜的嚣张气焰。当家的不必担心,一会回去我便找他们其中几个谈谈。只要这计划有人同意,就不怕那些不同意的。这些人其实看着一个个圆滑的很,其实,只要稍微给他们点好处,便可以让他们为我们所用。”盘掌柜的笑着说道。   宋可人微微一笑,说道:“那好,这件事情你便来做,明儿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是是。”盘掌柜的赶忙说道。   正当这时,忽有人敲门,小童连忙来开门,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烈。这一日萧烈穿了一件黑色的棉布袍子,到有一种武林侠士的感觉。许多年以后,当宋可人回想起这一天的时候,她依旧能记起萧烈这件古怪的衣裳,还有他脸上那难舍难分的表情。   一见萧烈进门,盘掌柜的立即站起身告辞。宋可人也不便在留他,便由着他去了。待盘掌柜一走,她才笑着说道:“今儿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会等到太阳下山以后才来呢!”宋可人看着萧烈,忽然笑不出来了。   萧烈的脸色十分古怪,他难得如此的严肃,且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的急躁。   “可人,我今儿是特别来问你,你要不要跟我成亲,要不要跟我立即动身去北方。”萧烈说道。   宋可人却未曾注意到萧烈语气里的急切,她依旧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大哥,昨儿不是说了吗?你让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呢?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了啊,这都让你考虑一天多了。你看,昨儿晚上太阳落山到今儿晚上太阳落山,这不都一天了!”萧烈急躁的说。   宋可人忽然捧住了萧烈的脸,她笑呵呵的说道:“大哥,你今儿怎么了?好像小孩子一样。”忽然,萧烈一把抱住了宋可人。   “可人,咱们成亲,好不好?别在考虑了!”萧烈说道。   宋可人笑着说:“大哥,你等我处理完方家的事情,我们在说这件事好不好?”   “不好,我已经等不及了。”萧烈说。   “不好,我一定要处理完方家的事情在考虑这件事。”宋可人忽然推开萧烈认真的说道。   萧烈狠命的咬了咬牙,他失望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他问道:“你可是想清楚了?”   “这是自然。”宋可人微笑说道,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萧烈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能说什么了。那我先走了,你……”萧烈忽然怜惜的看了宋可人一眼,随后柔声说道:“你好好保护自己。”   “看你说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宋可人笑着说。   萧烈看了看宋可人,随后,便离开了她家。   第二日一早,宋可人便来到了集锦堂。众人早已在此等候,自昨日宋可人威胁他们要换人以来,这些大査柜老实了许多,这一日到有不少的人开始主动帮宋可人出主意想办法,宋可人不禁的在心中暗笑。   “我细细的想了想,到底还是旁观者清,你们自己未必能够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我到想出个主意,咱们家所有大査柜来个大调换。所有的大査柜都要重新分配,五年一个期限,也许汉中的大査柜就要到汴京去任职,任职期满大约又要到福建去。总之,这样一个大调换能让你们看出每间商号的问题。当然,更重要的是,成绩好的人,我有奖!自不能叫你们吃了亏。”宋可人说道。   此提议一出自有不同意的,多亏盘掌柜的之前与其他三位大査柜打了招呼,到也平顺的过去了。   见会开的基本差不多了,宋可人便笑着说道:“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就由盘掌柜的立个具体的方案去执行吧,都散了吧。”   说完,她自己提前走出了集锦堂。   一出集锦堂的门,却遇见了满面泪痕的老何。   “老何,你这是怎么了?”宋可人诧异的问。   老何吸了吸鼻涕,难过的说道:“宋姑娘,我们东家走了,去北方了。他说,既你不肯同意跟他成亲,那么他也不留在这伤心之地。他走了,叫你别等他。”   宋可人心里一急,脚下一软,竟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 遥远的未来(大结局)   五年之后,京兆。   时光飞逝,她的青春已经溜走。没有了青葱岁月的鲁莽,留下的只是无限的淡定与从容,微微一笑,虽不能倾国倾城,但足以令人温暖。   方家的生意不红不黑,温吞吞的像是温水。她一直坚持着他为她定制的方案,从未改变,可她却没了心气。   半死不活的日子,最是难受。   宋可人凝望着远方,春天又来了。桃花瓣随风飘逝,凋零的花瓣如同青春一般的无法挽回。   五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一个女人又有多少个五年呢?   二八年华的女人最美丽,眸子永远都是清澈的,笑容永远都是甜美的。每个女人都曾经拥有这美好的岁月,在这美好的岁月中大家都做了些什么呢?她呢?她用这些岁月记下了一个人,并且,用一生的时间默默的、默默的怀念。   那些过去的事情如同流水一样在眼前划过,一年前,她终于找到了卷跑家财的周家人。   周家彻底的败落了,他们没回到过去的那个村子里,因周唐氏认为子孙实在不肖没脸回去。杀了人的周茂至今没有着落,也许,周唐氏认为他或许死在了流浪的路上。   张木儿这个倒霉的女子跟随着周家来到乡间,金人撤退之后,她为父母收了尸便不知去想了。方芳跟周勇这对怨侣到活的滋润,周小妹也在金人离开后放了出来。周唐氏大病了一场彻底的瘫痪了,整个家事都由周张氏操持,这到真如了周张氏的愿望。   宋可人找到他们的时候,周唐氏塞给宋可人一个红色的包袱。里面有当年卖房子的八百两银子,这些年就算周唐氏吃不上饭的时候也没有动这里面一个大子儿,因她觉得便是这样也是十分对不起宋可人了。   至于周恒,他看破了红尘,她从周唐氏等人口中听说,周恒离开了大兴善寺云游四海去了,就连他们家的人也再没有见过他。不过,周唐氏却提起一件事,周恒临走前曾经与周勇见过一次面,周恒跟周勇说,他对红尘唯一的牵挂便是当年一位被金人抓去的师爷曾要他潜伏在金人的身边等待大宋的反攻。为此,他不惜出卖了假的消息(情报)。可是,他却提前出了家,再也没能能帮那位师爷套取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情报),直到他走时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可宋可人也不记得有这样一桩事情发生过。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就连宋可人的老敌人赵姨娘也去世了。就在萧烈走后不久,赵姨娘忽然暴毙,那个黑色的箱子便成了永远的迷。   她要报的仇总算报了,但是,她真的开心吗?   谁都不会明白,她从心底真正的感激那样一个人。   回想起在他身边的那段日子,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后感受到温暖的时刻。她还记得他最后的样子,夕阳轻抚着他的脸,他穿了一件古怪的黑色袍子。他问最后一次追问她要不要跟他成亲,要不要跟他到北方去。可是她,她这个傻瓜却没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   如今,他身在何方?他是否娶亲?他是否还会想起她的故事?他会遗忘了她吗?   她想,如果他没有再婚,如果他肯回来。那么,他们一定会再次相见。哪怕,是她七老八十,而他,已经老的没有了牙齿。她相信,一定会再见,一定……   因为,她已经偷偷的将一颗心交给了他。   六年后的一天,老何背着一个小包袱走在京兆的大街上。物是人非事事休,这里距离当年已经有了太多的变化。   而如今,半个天下都是金人的,徽宗、钦宗二帝被金人抓到了五国城。就算京兆这个城池被大宋用银子换了回来,可是又能撑多久呢?谁能知道?   萧家的生意虽然还在,但是,他们的主子却不知道流浪到哪里去了。   整整三年,老何都在找寻萧烈的下落。事到如今也没有他任何的消息,他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在哪儿?他什么时候回来?   来到京兆城,欲需找萧家的店铺却无意间看到一家新开的布料行,布料行的名字很好听“集锦堂分号”。   这是不是方家的产业?老何不觉心里一动,下意识的走进去看看,这是一间很大的布料行,店里琳琅满目的但却没有人。   老何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不觉有些失望。若真是方家的产业,宋可人也未必守在这里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扭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挂着一脸的歉意走了出来。   “请问客官需要点什么……”   话未说完,双方都愣住了。   “方家当家的……”老何惊呼道。   宋可人看着老何,也吃惊的喊道:“老何……”   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宋可人的眼泪竟一下子涌出了眼眶。   “老何,你……”紧接着,宋可人便泣不成声。   细细的说起这几年的生活,老何回到江南打点萧家的生意,几年来也没愧对了萧烈对他的重托。   只这几年,老何却从未见过萧烈的面。自那日萧烈不辞而别,他的行踪便成了一个谜。他经常有信送到江南,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方家当家的,我们东家……”   “他,还好吧?恩,他应该还好。”宋可人忽然抬起头镇定的看着老何,但老何轻而易举的就看到了她眼睛里期盼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他从未回到过江南去。我也不知道他此刻在哪里,他已经一年多没有音信了。”老何说道。   宋可人轻轻的点了点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她深吸了一口气,凄然的一笑,说道:“为了等他,我在你们萧家旁边开了店,每天都在等他回来。我不敢出去找他,因怕他有一天回来时见不到我。”说着,她垂下了头,伤感的泪水从眼里掉落。   老何同情的看了宋可人一眼,有点难过的说道:“宋姑娘,我说句冒犯的话,若是……若是你有中意的人就托付终身吧,我们东家他……”   “老何,不用告诉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是在这里等,我相信,我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回来找我!”她说道。   老何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宋可人忍着悲痛将头扭到了一边。   春天已经到来了,空气越发的温暖,偶尔有清风吹过,桃花瓣随着清风飘动着洒向远方。宋可人难过的看着外面,她相信,她相信一定会有那样的一天,她,还会在某个温暖的春日的午后,遇见那个,遇见那个浑身充满了霸气的他……   番外:十年之后(上)   (应各位要求,增补一章番外,以解释蛊王的仇与萧烈、宋可人的未来。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写成上下章了,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春日,阳光明媚,京兆城里最大的酒楼“蛊记”走出了一位身着华服、长相强势的女子。三四个小厮、伙计簇拥在她的身边,一辆华丽的马车停靠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一脸的怒气,似乎在怒斥旁边的伙计,一声声恶骂穿过街道,飘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萧家的管家老何正从蛊记对面的水果摊子上买了一筐梨子。听到骂声,老何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笑着说道:“好钢口,这是谁家的婆娘,真泼!”   那卖梨的小贩赶忙摆了摆手,一脸惊恐的说道:“大爷说话小心些,若是让她听去了又是一番争吵。好男不跟女斗,何苦跟她一般见识,管这么许多闲事?”   听闻此话,老何不禁有犯了倔脾气,他扭头看了卖梨的小贩一眼,笑着说:“看来她是惯犯啊!”   “这位大爷一看就是外乡人,她啊,她开了京兆城最大的酒楼。喏,就是那蛊记喽。不光京兆,连汉中、咸阳都有蛊记的分号。她可不敢惹,她古怪!”小贩说道最后,那一声“古怪”几乎没了声音。   “哦?何出此言?”老何不禁来了兴趣。   小贩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大爷有所不知,她可是白手闯天下。过去在官道上买了个茶馆,几年下来竟攒下了不少钱。她用这些钱在此地买了一间小饭馆,才不过两三年而已,便经营到了这么大。这娘们儿脾气可是不好,他们家小厮若是犯了错,可是要狠狠的挨打的。”   老何不禁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想不到,我们只是短短几年没有踏足中原,这里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五年前萧家跟方家的势力,哪里容得这些叫嚣?”说着,他又转过头来看了那小贩一眼,说道:“这就怪了,莫说她一个女人,就算是有点资本的家庭,也没办法在两三年内如此的扩张生意。这么大的酒楼一笔钱扔进去,至少要三年才能见出盈余啊。”   没想到,那小贩竟是轻轻一笑,怜悯的看了老何一眼。   “这位大爷,你果然是外乡人。他们家的菜里有东西!”那小贩说道。   “有东西?”老何不禁一愣。   小贩点了点头,立即压低了声音又道:“有东西,凡是吃过他们家酒菜的人都像是疯了一样。吃过一回,若是三天之内不吃,就浑身不舒服!好多人都知道他们家的菜里有东西的!大爷,你是外乡人,小弟奉劝一句,你还是不要去他们家吃菜,免得难过。西街老郑家掌柜的为了戒他们家的酒菜半个月没来,这不,滴水未进什么都吃不下竟一命呜呼了,前儿才出的殡。”   老何越听越是感到有趣,最后,竟然拎起了菜篮子转而走向了蛊记。   “大爷,大爷!”小贩在他身后紧张的喊道。   一进蛊记,老何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萧家也曾开过酒楼,但萧家酒楼鼎盛的时期也没有这里热闹啊。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抬头看了看日头,正好是吃饭的时辰。老何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家店就算是在火也不太可能火到这个程度。   正想着,这时候有小二走了过来。   “大爷,位子满了,要不,您等等?”小伙计说道。   老何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十两银子仍在桌子上,小伙计见了立即笑着说道:“哎呦,这样,我想办法给您腾出个位置。”   跟着小伙计来到窗边,小伙计赶走了一桌子的客人,老何便有了位置坐下。   “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来,不必给我省钱。”老何说道,小二连连点头走了下去。这时候,老何无意间看到了挂着菜谱的牌子,上面写着“红焖蹄髈三两银子”。   老何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抢啊,三两银子可以买一口小猪喽,在这里紧紧是能吃上几个蹄髈?   老何不禁露出了古怪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笔墨,又掏出一个麻布的细卷,并在上面写道“京兆趣事:蛊记蹄髈三两银子,店主甚是古怪,闲来可一同探访。”写完之后,老何又像是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鸽子,将这细布条缠在鸽子的腿上偷偷的看了周围一眼,立即推开窗子将桌子丢了出去。   这么一会子,小二端着菜就上来了。   “大爷,这是本店几样招牌菜。”小二笑嘻嘻的一一报上菜名,老何看了一眼,不禁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丝冷笑。这几样菜几乎全都是青菜,连这样的菜也能卖的这么火?   老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双银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了一片菜叶。   筷子没有变黑,看来这菜里并没有毒。老何犹豫了一下,能让人吃上瘾的并不一定是毒药。这到有些为难,银子只对毒药有反映,若不是毒那又是什么呢?   行走江湖数十年,老何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忽然,老何翻了翻其中的一盘菜。这菜实在是奇怪,里面竟然连一点调料的痕迹都没有。连着翻了几盘子菜以后,老何忽然发现其中一盘菜变了模样。   那菜忽然黑的可怕,里面竟隐隐约约的透着白色的点,竟像是小虫一样。老何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情况?   “小二,你这菜里有东西!”老何惊呼道。   几个小二急忙冲了过来,老何用银筷子指着那盘子才说道:“这什么东西?这里面怎么还有虫子?”   一个小二微笑着将那片菜叶拿了起来,他一下用手撕开,老何竟见到里面有无数小米粒大小的白色虫子蠕动了出来。   “啊!”老何惊呼了出来。   “大爷,对不起了!”小二阴森森的说道,话音未落,老何眼前一黑,竟什么都看不见了。   春日,艳阳天。   北方的春天来的总是迟到,虽已到了春天,但四周依旧布满了皑皑的白雪。太阳在天空中露出大大的笑脸,雪花很快就会融化。   雪花融化的会很快,那么人的心呢?当一颗冰冷的心遇到一颗火热的心来温暖它时,它包裹着的冰块是否也会很快融化?   “嗯……”一声充满睡意的声音划破了宁静。   这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屋子里有一张中规中矩的桌子,桌子上铺着的自然是上等的苏绣桌布,桌布上放着一只极为古朴的香炉,炉子中袅袅的青烟飘散,让这屋子里充满着檀香凝重的香气。   当然,这屋子里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床。床上挂着浅紫色薄纱的幔子,幔子里便是浅绿色绣着大朵粉牡丹的厚被子。   一只雪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这艳丽的绿色将这只手臂衬托的越发白皙。   “嗯……”被子下又发出了一声带着睡意的暧昧声音。   “啧,小心着凉!”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嗔道,那声音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手拉住拉只白皙的手臂,并快速的将那手臂塞回了被子里。   “哎呀,我热!”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撒娇的说道。   “去去,前儿的病刚好,今儿又不老实了。”那男子一面说一面支起了手,亲自为那女子塞被子。他那粗犷的脸上挂着幸福的责备,恨不得将那不听话的女子捉起来打两下在塞回去,可他又怎么舍得呢?   “哎呀,萧大哥,我真的好热!”女子娇滴滴的撒娇道。   “可人,你怎么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呢?”萧烈忽然一脸正色的看着像是一只猫一样团在自己身边的宋可人。   宋可人眨了眨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娇滴滴的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看,你过去从来不跟我撒娇。过去都是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现在你看看你总是不听话。而且还总用撒娇来哄骗我!”萧烈不悦的说道。   宋可人“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立即伸手勾住了萧烈的脖子。   “大哥,谁让你是我的好大哥嘛!”宋可人吃吃的笑着说道。   萧烈也忍不住了,不禁微笑了出来,他皱了皱鼻子,伸手一下子捏住了宋可人那小巧的鼻子。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哎呀,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你的!”话音未落,萧烈的嘴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吻着压在他嘴上的那张柔软而娇嫩的嘴唇,他一面吻着她,一面轻抚着她的发。宋可人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她伸手紧紧的抱住了萧烈。   “你呀!”亲吻的缝隙间萧烈责备的说道,紧接着他又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那张柔软的嘴唇上……   番外:十年之后(下)   四年前,老何来到京兆,宋可人再也按耐不住对萧烈的思念。她对着老何哭了一天一夜,眼睛几乎哭瞎的时候,老何终于一狠心答应宋可人一定帮她找到萧烈。   一番周折之后,老何总算是找到了萧烈暂时落脚的地方。宋可人终于丢下了方家所有的生意,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北方。   那时,辽已经灭亡,辽代残余的贵族在耶律大石的领导下一路向北。而萧烈消失在中原这么多年,原是一直追随耶律大石光复大辽基业。   老何带着宋可人来到了辽上京,而那时的辽上京已经成了金人的天下。耶律大石带着契丹的旧贵族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万念俱灰的宋可人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让她回忆起穿越前的时光,她似乎想起曾经有一个政权叫做西辽。   病中的宋可人命老何赶忙带着自己赶往黑水,不料,途中两人迷了路。而病重的宋可人几乎死去,在见到阎王的最后一刻,却遇到了白鞑靼人。   白鞑靼人将其救回部落,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了跟随耶律大石的萧烈。   两人相见,一番痛哭。   宋可人握着萧烈的手怎么也不肯分开,她哭着跟萧烈说她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而萧烈,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也在拥抱宋可人的那一瞬间,偷偷的抹掉了眼角渗出的泪珠。   再也不分开,他跟她。他对她许诺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她对他发誓死也不要离开他身边。萧烈捧着宋可人的脸仿佛捧着宝石,宋可人看着萧烈的眸子亦仿佛是见到了天上的星星。   不分开,两人的诺言。   老何偷偷的在一旁抹掉了眼泪,他开心极了,他想,他这辈子没白活。   宋可人将方家所有的文书交给了老何,请他带回京兆去。她已经无力守护方家,未来的路就请方家的人自己走吧。只留下了当初自己在京兆买下的那张地契,当初她想在那里建一幢波斯风格的房子用来开酒楼,现在不必了,因她要到波斯去了。   一路跌跌撞撞,跟着萧烈来到了漠北。耶律大石建立西辽,而萧烈则被封为郡王。萧家的生意交给老何去打理,他到躲在了漠北享清福。   那一日,萧烈与宋可人走在漠北的黄昏下。萧烈忽然拉住了宋可人的手,他正色看着宋可人,紧张的问道:“你,我们,嗯,现在,不如,嗯?”   “什么?”宋可人一愣。   萧烈的脸有些发烫,好在夕阳的金色帮他掩盖了这微妙的尴尬。   “不如,我们,内个,你,哎呀,你怎么这么笨?”萧烈说着竟有些恼火。   宋可人不禁“噗嗤”的一声笑了,她好奇的问道:“大哥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的意思是叫你成为他的王妃。”原本在打猎的耶律大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笑嘻嘻的看着两个站在荒原上的人兴奋的喊道。   萧烈的脸越发的烫,他紧张的看着宋可人,甚至手心都出了汗。   “怎么,你不答应啊?”耶律大石打趣道:“还是你不愿意嫁给他这个莽汉?我大辽年轻的小伙子很多,可以随便你挑选。”   “我……我才没有!”宋可人的脸也红了,慌不择言的说道。   “啧,你怎么这样跟皇上说话?”萧烈责备道。   “朕肯她不同意!朕赌一百头牛!”耶律大石继续打趣道。   宋可人的脸更红了,她垂头说道:“回皇上的话,我,我从中原来,不就是……”说完,她偷偷的瞄了萧烈一眼。   “哎呀,可惜了朕那一百头牛!”说罢,耶律大石嘘唏着大马而去。   “你同意了?那我们明天就成亲!”萧烈兴奋的说道,说着,他兴奋的抱起宋可人狠狠的甩了一圈。   宋可人高兴的躺在萧烈的怀中,享受着漠北苍劲的风中带来了幸福。   你听,那风中有人唱到:   “张鸣筝,恰恰语娇鸯;   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   张鸣筝,待君听。”   中原,周晓晓推开宅院的大黑门,这拥有套院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周晓晓木着脸关上了大门,她松了一口气,仿佛将一天的压力都舒缓了出来。   忽然,西边角门里走出一个小丫头。   “奶奶,您回来了?”小丫头紧张的说道。   周晓晓点了点头,看似随意的问道:“前儿那个发现咱们家酒楼秘密的人怎么样了?”   那丫头竟打了个哆嗦,仿佛是看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她努力的让自己显得镇定的说道:“回,回奶奶的话,他,他已经不哀号了。”   “哦,那就是快了,我去看一眼。”周晓晓说道。   周晓晓来到后院的一间屋子前,她推开了窗。只见窗子里,老何浑身爬满了蝎子,他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而这时,隔壁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喊声。   “嗷……”   周晓晓不禁一惊,她立即放下窗子匆匆冲入隔壁的房间。那间屋子阴森的可怕,整间屋子连个窗子都没有,屋子里黑漆漆的,周晓晓一打开门,那屋子里又传出了“嗷……”的一声怪叫。   地板上洒满了饭粒,顺着四散的饭粒看去,这房子里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条长长的铁链,铁链的尽头像是系在什么东西上一样。细细一看,竟是系在一个动物的身上。   那动物浑身发紫,背着身子蜷缩在墙角。   周晓晓一进这屋就掉了眼泪,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儿子,你,你是不是想吃什么东西了?跟娘说,娘叫人给你准备!”   那动物听到人声立即转过身,忽然他猛然跃起向周晓晓扑了过来。周晓晓眼疾手快往后一躲,那东西“噗通”的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儿子,你有没有摔疼?”周晓晓心疼的问,可却不敢伸手去扶那东西。阳光从门里照射进来,只见那东西通体发紫,而那东西的背上竟隐隐透着一只黑色的蝎子。   那东西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他的眼睛那里只有一条如同纸一样薄厚的缝,而他的嘴大的吓人,他张着嘴,口中竟像是鲨鱼一样有两排牙齿!那东西猛然发出“呜呜”的哀号,又伸手像周晓晓抓去。   周晓晓竟再也受不住了,她立即扭过身去关上了门,此时,她早已泪如雨下。   在一旁的丫鬟早就吓得哆哆嗦嗦,若不是她身上中了蛊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那屋子里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说话,三天既要吃掉两只金蚕,往后他会变成什么样谁能知道呢?   周晓晓跌跌撞撞的冲入了后院的正房,一推门,一张旧的不能在旧的桌子映入眼帘。   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周晓晓所熟悉的,这桌子、这椅子、墙旮旯里的小板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过去她与蛊王住的那间房子里的摆设。   蛊王的房子早已经毁于荒芜之中,周晓晓硬是按照自己的记忆重新建造了一间他们俩过去的家。而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家里多了一样东西——蛊王的牌位。   周晓晓抹着眼泪走到蛊王的牌位前,她伸手一下子抱住了那个牌位,仿佛是抱住了蛊王的身体。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她都曾这样做过,每当她抱住蛊王的牌位,心里便如同回到他身边一样的踏实。   “相公,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让我们的孩子变成蛊娃。”周晓晓痛苦的说道。   周晓晓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注定了悲剧的一生,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的母亲就按照书中所描写将孩子练成蛊娃。可是,那书残了两页,周晓晓并不知道蛊娃是今天这幅模样。   周晓晓在官道上开设茶馆,为的就是寻找阿星的下落。终于有一天,她发现了阿星的影子。原来,阿星竟又在引诱年轻的女子使用牵魂针(参见楚楚之死与苗兰儿之死)。周晓晓设计引得阿星进入圈套,并放出自己的儿子。蛊娃一口咬住了阿星的脖子,阿星正欲将他毙命之时,蛊娃体内的蛊一下子钻进了阿星的身体里。   不过,周晓晓没让阿星立刻死,她折磨了阿星几年才让他见了阎王。   “少奶奶。”   周晓晓抱着蛊王的牌位抽泣时,忽然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干嘛?”周晓晓连忙擦掉了眼泪问道。   “少奶奶,仓库那人好像断气了。”丫鬟怯生生的说道。   周晓晓立即站起了身说道:“好,他死的正是时候,给我儿当午饭吃了吧。”   春日,漠北。   萧郡王带着王妃出行,宋可人坐于宽大的撵中,萧烈骑着马伴在她的左右。草原上弥散着雨后的清新,这里的一切是如此的安逸。   侍从中有人唱起了传统的民谣,萧烈一面听一面时不时的扭头看着宋可人。   忽然,宋可人想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大哥,你发现一件事儿没有,老何似乎一个多月没跟我们联系了!”宋可人侧过身趴在一旁的枕头上说道。   萧烈的心一沉,但嘴上依旧说道:“恩,大概是忙吧,我已经飞鸽传书到京兆去了。”正说着,不远处一个侍从匆匆的跑了过来。   “东郡王,信。”侍从说着递过了白鸽。   萧烈从白鸽的腿上摸出一个细细的麻布卷,随后将鸽子扔掉,他打开布卷一看,不禁变了脸色。   “京兆的伙计们声称没见过老何!他一定出事了!”萧烈紧张的说道。   宋可人也立即紧张了起来。   “走,我们回中原去!”萧烈说着,打马向东方跑去…… <-- -------------------------------------------------------------- 书籍名称:北宋逍遥生活 作者:右一 本书籍由网友“RKJY”上传 日期:2011/6/20 7:47:53 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TXT电子书免费分享平台 Web2.0小说网站,和好友一起上传、下载、分享TXT全本小说。 所有小说仅供试阅,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阅读全本请购买实体书。 -------------------------------------------------------------- --> " 小说下载尽在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